前言 :
各位好,又到了食用報告的時間了,本次食用的故事是堪比法國菜的高水準作品,由香附子所撰寫的純文學作品<親情>,在巴哈的這段時間內,我結識了各式各樣風格的作者,另外也逐漸習慣好吃又快速的鄉下路邊攤(?)型作品,這讓我剛咬起<親情>時,第一時間真有種徹頭徹尾的不適應感。
OS:還有這文字全黏在一起的排版,香附子我相信你的啊啊--!! (慘叫)
本次的報告在心得部分有段落賞析,不過並不影響各位閱讀的興致,因為類似的賞析在文中是層出不窮,說也說不完的那種,我只能挑幾個特別喜歡的敘述出來講,不過在建議的部分就要請各位慎入了,有劇透喔!
<親情>一文正如其名,是講述一位少年與父母之間的相處心路過程,香附子使用了大量的場景描述、景物側寫,用複雜多重卻又統一的意象,將每個階段主角的心思給反襯得淋漓盡致,堪稱將情感具體化的第一流做法,不過也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的作法......
總之要閱讀這類作品,沒有足夠的耐心是很要命的,我前期一直在想:這個聞抹布、第一次經歷颱風、畢業典禮的唱歌到底都代表了些什麼?因為他們在文中不斷反覆出現,但又缺乏實際的描述意義,老實說即使是我,也對此感到有些不耐煩,然後很神奇地跟主角的心聲產生共鳴:『我一直都很討厭這樣的繁文縟節』。
不過基於日前拜讀過香附子其他作品所取得的信任感,我還是卯足精神一路閱讀下去,況且<親情>在純文學作品中本就也不算特別枯燥的那種,全文也就一萬五千字左右,我自覺只是過慣了安逸的日子,接受性變低罷了(?)。
後來果然不失所望,故事在中期有了明確的主線以後,不僅整篇文章的速度節奏加快,氣氛與意象也逐漸清晰了起來,要一直到這個部分,才會發現香附子的每個情節安排都大有深意,是為了後文一氣呵成所預先埋藏的伏筆。
來看看精彩的片段賞析:
關上窗戶,轉身倒臥在床上,被單淋濕了一角,可以從那裡嗅出雨水氣味。整棟房屋像在他暴雨中掙扎支撐,猛烈的撞擊聲持續震動他的房間,他稍稍感到不安,深怕這簡陋的屋子無法承受外在環境所給予的壓力。
在這一段,除了陳述房子被颱風吹襲的模樣,也反襯出主角內心的封閉、承受的壓力等等,寫景不單單只是寫景,而能起到多重的作用,就是使華麗的文字不至於浮濫的關鍵。
他們家的門板已被拆除,屋內骯髒雜亂,玻璃破碎,紙箱與塑膠袋在客廳裡躺得像一堆死屍。無法想像兩天前這裡還是有人居住的屋子,而現在人去樓空,僅剩老鼠蟑螂仍舊在此蟠踞,依依不捨地守護這個消失的家。路邊雜草此時早已超過他的腰部,他忽然想起自己從未碰觸過它們,即使長期注視著它們的成長,卻不曾有過交集。
當野草們年幼時,他沒有試著撫摸過,如今它們長大成熟,枝葉卻已銳利到足以傷人的程度。隨著雜草成長,巷道也更往死亡邁進一步......
回家路上經過的巷子,陸續搬走的人家以及裡便杯盤狼藉的景象,都有著濃厚的寓意和情感借代,就好像隨著年齡增長,他終究會離開此處,而『家』也會如同這些鄰居,逐漸消失一樣,路邊的野草隨著時間茁壯,好似父母看著孩子的成長,等到注意時想去靠近卻被劃傷......內涵的種種隱喻,令人細細咀嚼時,總能體現出不同的風味。
長大離家以後,或許是因為『距離』的關係,主角逐漸變得成熟,也變得不那麼偏激了,其實這正是人之常情,個人對此也多有感悟,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往往是太近、太在乎彼此,然後進而互相傷害,這正是情感矛盾的常態之一。
直到自己也長大,主角才體會到,父母終究也是『人』,而不是什麼偉大、不可一世的存在,他們也會感到不安、會惱怒、會害怕失去,所以才會有以前那些笨拙的方式,如今他懂了,在大學的畢業典禮上他改變了,不像小時候的畢業典禮希望父母不要出席。
『我從來都沒有那麼期待繁文縟節』,主角的改變與心語令我發笑,在那些複雜煩躁的意象都被一一揭開的現在,對我來說這句話像是嘲弄,也像是在鼓勵我看到這裡,如果連這種讀者心緒變化都在香附子的掌握中,我會由衷地佩服妳。
雖然這次,父母因為有事無法前來,然而他也能夠體諒,自此主角的精神得到昇華,他相信,儘管彼此之間缺乏交流,他與父母之間還是有著無法取代的羈絆,已經成長並了解親情的他,決定要回到那個周圍雖然都已殘破、拆除,但卻依然留在那兒的『家』去。
那是他的歸宿。
雖然說<親情>一開始讓我讀得有些辛苦,但在結束時,我還是能發自內心的讚嘆『真不愧是香附子的故事』,雖然似乎是有段時日的作品,還是一如既往地優美而不黏膩,不過我其實很擔心這種質量的作品在巴哈的接受度就是了......
單以個人而言的話,是非常喜歡這篇故事的,即使有著那種錯愕的結局也一樣。
建議 :
香附子無疑是意識形態成熟的作者,所以這方以下說到的部分就當作隨便參考就好囉,首先是敘述上的繁複,應該可以多加點變化:
關上窗戶,轉身倒臥在床上,被單淋濕了一角,可以從那裡嗅出雨水氣味。整棟房屋像在他暴雨中掙扎支撐,猛烈的撞擊聲持續震動他的房間,他稍稍感到不安,深怕這簡陋的屋子無法承受外在環境所給予的壓力。不過他累了,他現在發現自己只是在害怕寂寞,他在窗台上擺放的盆栽,可以為這件事加以佐證。而現在那些盆栽已被移到書桌上,以免受強風吹襲翻覆傾倒。
此時天空昏暗一片,可他仍無法張眼凝視,或是說,他沒有力氣凝視。他將自己完全放鬆,甚至連風聲他也不願聆聽,他的感官逐漸變得遲鈍起來,不過嗅覺卻還是靈敏的。他嗅了嗅那條泛黃的毛巾,過去景象彷彿便能在眼前重現。
在這段文字中,『他+形容詞』的句型用太多了,以香附子的實力,適度地抽換作變化應該沒問題吧(?),如此應該也能減少前段文字帶給觀眾的壓力感,雖然難到純文學還敢點進來的話,本身就該做好心理準備就是了。
再來要說的,就是關於結局,那令人錯愕的轉變,是的......在主角懂得一切,成長過後打算歸鄉,迎接他的卻不是預期的重溫親情,而是殘忍的惡魔陷阱,他被一輛疾駛的車子撞死,在失去力氣之餘,仍然拼命地想握起那個連絡『家』的手機,然而手卻已經脫離身體飛出去了......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這是在巴哈看到的第二個劇情超展開,驚訝度僅次於<妹妹,屍體,有病的世界>一文,本來劇情只到這裡的話,還是可以有很多面向的解釋,然而作者卻像是怕讀者看不懂似地,在後面加上了一句話:
他並不知道,父母為他投保了巨額的保險。
OS : 本來以為我看的是花開物語,誰知道是第三集的魔法少女小圓......
好吧,到這個地步,我想香附子想表達的情境,有兩種可能性,其一是:無論心境有多少改變、再怎麼獨自變成熟,人的交際是互相的,缺乏語言溝通的橋樑,危險的關係終究會崩潰,即使親如家人,也有被背叛、利用的一天。
其二是:你們以為我會喜歡樂大結局嗎?哈哈哈哈哈~告訴你們,我不會!主角你去死吧~為你曾經的不成熟贖罪吧~(狂笑不止
......打住,當然原則上是第一點,會有第二點的可能性是因為,香附子妳在最後怎麼突然變得那麼隨便?明明前面主角的封閉、父母的惱怒、繁文縟節的典禮,妳都要用好幾段的意象去陳述,怎麼最後這個超展開的扭轉,妳用一句話就想帶過去啊!
不是說這種劇情安排不行,但是對比前後文,明顯會有草率的感覺,真要這樣的話,還不如不把『最後一句』寫出來,改成主角在不經意回家時有看過類似的公文文件,卻不知道那些是保單之類的,比較能讓人接受。
狄更斯有句名言『有些事,還是不說清楚比較好』,留白的美,能賦予故事想像空間,以及讀者合作者互動的空白地帶,看得懂的人自然會去推敲,而且以<親情>一文來說,願意讀下這種作品的讀者,感受性應該普遍比較高才對。
最重要的是,你花了整整1萬4千多字,去描述主角在成長過程中與父母之間的種種感情,當一切敘述都被串聯、情感得到昇華、主角獲得成長,而讀者的情感也因此被牽動,進而對主角與故事感到認同時,卻用一段錯愕的情節,以及行刑般的最後一句,告訴大家這個故事想表達的『其實不是像你們想的那樣』,我不敢說這是小說家的忌諱,但絕對是文學作品的禁忌。
就好像花費心思,用重重文章構築高樓,造就一件藝術品,卻在眾人讚嘆之際將它炸垮,再告訴大家妳想表達的其實是『扭轉崩壞的美』一樣,很有想法、很有創意,但很遺憾的是,這種作法顯然不會輕易被大眾肯定,無疑超過了一般人的『接受度』。
總結來說,不能用90%以上篇幅的手法吸引人後,再告訴別人關鍵是那10%,你們都被騙了!真要這麼做,可以,在<頂尖對決>這部電影中,就將類似的手法應用得很好,想要玩扭轉劇情,得先確保伏筆到位,如果要嚇觀眾,得確保他們之後重看劇情,會發現香附子你早有暗示。
除非讓他們心服口服,不然就會被說作弊,這是我對<親情>結局的看法。(關於伏筆應用的相關理念,我在寫作經驗談(4)裡面已有訴說)
結論就是,最後那句話是毋庸質疑的敗筆,不只是因為它的意義太黑暗、太特立獨行,也因為它背叛了你自己整篇下來營造的苦心,而且相較於在文中的任何地方,那麼一句話的直白交代,真的顯得太隨便,也因此難以信服人。
不過香附子當然還是很厲害的,就算要炸高樓藝術品,也得先有高樓啊(?),很多人想玩這手法還沒得炸呢......
以上只是個人淺見,諸多冒犯還請見諒,我是享用完大餐的唯尋,我們下回報告再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