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早上的早自習,全班瀰漫在一股腐朽的氣味當中。
早就知道這屆老師相當沒人性,可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沒人性到第一天就數學、英文、自然連發,東西最多也最硬的三科一次爆發,幾乎每節下課都可以看到一堆有魂無體的人在各處飄盪著,嘴裡唸唸有詞的說著公式或者單字之類的。
把頭塞到開啟的水龍頭下面,冰冷的水沖在腦殼上面,讓我已經快閉上的眼睛瞬間睜開,果然鄰近秋天的清水最有醒腦的感覺啊!
拿起衛生紙胡亂的往頭上抹了幾下,距離考完試也不過幾個小時的事情了,再撐一下就好了!在心中給自己打著氣,我大步走進教室當中,一隻纖纖小手拿著一條手帕遞到了我的面前。
林麗華坐在座位上面,眼睛直視著我還在滴水的頭髮,她指了指後腦的位置,把手上的手帕又向前推了一點。
我淡然的接過了她的手帕,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後瀟灑的塞到口袋裡面,把這件事情雲淡風輕的帶過去……只是,她似乎不太滿意,在我轉過身的那刻,她喊了我一聲:
「黃宗翰,頭髮。」
果然沒這麼好唬弄過去啊……我認命的拿起手帕,往自己的頭上用力的抹了三圈,大跨步的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看到已經被我弄成一團球的白色手帕,其實我的心情很複雜啊……
「翰哥……」
「啊……啊?喔,是阿華啊。」
處於瀕死狀態的阿華用死魚眼冷冷的看著我,看得我心裡直發寒。
「有屁快放!」
「考試也能考成春風滿面的……你這人真是M到沒話說了。」
我摸了摸上揚的嘴角,用力的把自己的臉孔弄成平靜的樣子,抓起桌上的橡皮擦,就往阿華那砸了下去。
「閉嘴。」
氣死了,好不容易的好心情就這樣被阿華給弄亂了。我滿懷怨氣的拿起筆記本準備再做最後衝刺的時候,阿華的聲音又從旁邊飄了過來:
「翰哥。」
「做啥?不趁這時候再抱一下佛腳,小心真的得天天第八節啊。」
阿華兩手一攤,一臉無所謂的回道:
「像我這種,就算抱再多腳也沒用的啦。」
我斜眼看著他書包上那一大串不知道從哪裡求來的平安符,各大宗教古今中外都有,就偏偏沒有一個跟讀書有關係的……也難怪你會這樣想了。
「不說其他的,今天放學,去玩一下如何?」
連考試都還沒玩就在想這個啦?我白眼一扔,繼續翻著自己的筆記,雖然是自己最拿手的社會科,可是依老蕭的個性……我還是不要太過大意才是。
阿華不死心的又喊了一聲:
「宗翰。」
「幹麻……」
我不耐煩的轉過頭去,原先趴著的他早已直起身子,面帶微笑的看著我。我這時候才注意到,這時候的阿華,並非平常戲謔般的叫我,而是正經八百的看著我,讓我原本想要出口的挖苦,變成了沉默。
很久,沒看他這麼認真的樣子了。
我嘆口氣,繼續看著自己的筆記,隨口回道:
「先考完再說吧。」
阿華列齒而笑,繼續趴在桌上成無力狀,順口說道:
「柱子,今天沒問題吧?」
一樣呈現趴著等死狀態的柱子,兩手高舉成交叉狀。
「今天我要去接妹妹,沒辦法。」
「嘖!你這個妹控。」
柱子飛快的從抽屜裡拿出一團不明物體朝著阿華丟了過去,阿華雙手一拉椅子,身體向後一傾,不明物體直接掠過了阿華的胸前,直擊垃圾桶中。
阿華不甘示弱的從抽屜中飛快的撕了幾張紙呈現紙球狀,打算直接進行報復;柱子則是感覺到殺氣的直起身子來,嘴角一揚成輕蔑狀,直接點燃了阿華的戰意。戰事在我的眼前一觸即發……
「我說你們兩個……別鬧了……」
頭,好痛啊……
熟悉的土地,成為佈滿殺機的迷宮,在迷霧當中,只有四條光輝之路在我的眼前展開,能夠取得最後的聖杯的人,只有通過魔王老蕭重重考驗的勇者而已。我閉目思考著手中具有的力量,過去的知識盡數化為我手中最有利的武器,剩下的……就是向前而已。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一腳踏入了迷宮當中!
一時間狂風大作,在被吹散的迷霧當中,隱藏著一座熟悉的建築,它是兩代歷史權力的象徵,一百零一年的時間重荷瞬間壓在我的身上,讓我無法承受的單膝跪了下來。
建築的正門口慢慢的開啟了,一個梳著西裝頭,穿著筆挺西裝,面帶微笑的男人,兩手後背,從大門口慢慢的走出,他有些意外的看到了我,對我淡淡的說出了四個字:
「謝謝指教。」
超越十級風力的風壓朝著我迎面而來!
我五指一翻,兩道人影順應我的招喚出現在我的眼前。
拿著麥克風的女子與拿著攝影機的男子,成為我身前唯一的防線;只見女子張開口打算說些什麼,卻在風壓無情的肆虐之下,瞬間化為無形。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西裝男子的右手已經慢慢的伸了出來,一旦被它握到的瞬間,我的生命值會瞬間歸零的!
不過,我早就想好了對策!五指一伸,我再度丟出了一張卡片;虛空當中,一座方正的建築直接佇立在我們的面前,不僅將逼近的風壓瞬間擋下,散發的氣息更是讓西裝男子難以向前跨越一步。
建築當中,一百一十三個人嚴肅的看著西裝男子,建築頂多的天空,一本法典的虛影緩緩浮現出來,西裝男子停下了腳步,面色凝重的看著建築的議事台,那個禿頭男子手中的小槌。
嘿嘿!你以為只有這樣嗎?
我用力朝著胸口搥了一下!一口鮮血立刻從口中噴了出來!不,鮮血並沒有落在地面,而是在空中慢慢蠕動,越昇越高,越來越大,形狀漸漸成為一朵巨大的向日葵,熾烈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四周,將所有的一切完全融化。
禿頭男子的小搥,在這個時候,也同時間落了下來,一聲輕響,似乎震動了整個世界。
西裝男子受到震響瞬間一愣,身體在光芒之中慢慢的消失殆盡。
眼前的迷霧頓時消失,我的腳底同時一空,身體落入了萬丈深淵當中;在目光的盡頭,可以看到通往聖杯的光之階梯。
我慌忙的在口袋裡一陣搜索著,四顆種子在我的手中冒出淡淡的光芒:蘋果、檳榔、松樹、榕樹,我還不猶豫的把松樹種子向下一扔!種子入土的瞬間,立刻化為一棵撐天大樹,我的雙腳落在樹木之上,看著一千公尺以上的山頂,正好落在山腹啊……。
大地,突然間開始震動了起來!
我快速掃視著山上植物的分佈狀況,毫不猶豫的放棄了腳下的大樹,落到東面一顆較為較小而呈現彎曲狀的樹木之上;眨眼間,滾滾洪流自山上奔流而下,帶動著大片的土石與樹木,就連我剛剛催生出來的大樹,也在洪流之中無力的倒下。
我坐在彎曲小樹上面不斷的喘著氣,咫尺之間,就是生死差別,老蕭,你太卑鄙了一點吧……我右手一翻,用力拍在彎曲小樹上面,小樹的身形立刻發生了變化,一個雖然矮小卻透露著歲月滄桑的老樹人輕輕的把我放在肩膀上,在我的指示之下一步步的朝著山頂移動。
在眾多的山頭之上,唯有至高無上的聖山能夠通往光之階梯。老樹人完全無視著高山之上的泠洌寒風,一步步的走向至高的聖山之頂去,我低頭看著山頂立著的指標牌:3952m,我示意老樹人把我放了下來,一道光之階梯,就在我眼前緩緩的鋪了下來。
這應該就是,老蕭最後的試驗了吧?
握緊手中剩餘不多的力量,我義無反顧的走在光之階梯上,看著最頂端閃亮著光芒的聖杯;聖杯前的空間忽然間扭曲了起來,一個人影從空間中慢慢的走了出來:
拉扯著捲俏鬍子,有著一頭紅髮的外國男子,站在我的眼前,他手中的火槍,直指我的眉心!
哼!我雙手一拍,背後的空間立刻發出海浪的聲音。
從虛空當中,一艘大型帆船破浪而出!在船的最頂端,一面大旗迎風而展,寫著一個大大的「鄭」字!帶方冠,身著四爪龍袍的男子,威風粼粼的站在船首。
只見他從腰間拔出寶劍,向下一揮!紅髮男子一臉詫異的身首異處,化為光芒;而方冠男子看著西方,嘆了一口氣,消失在空氣當中。
聖杯再度發出光芒,扭曲的空間當中,一群穿著破爛,說著客家話,殺氣騰騰的男人,拿著各式農具朝著我衝殺過來!
我連忙兩手一拍,只是這次的速度顯然太慢,我的背後雖有光影閃動,卻已經來不及阻擋前方的攻擊了!怎麼辦?
我靈機一動,雙手立刻向下一拍,地板立刻開裂出一條巨大的隙縫;右手用力一劃!滾滾溪水立即注入了隙縫當中,成為對方難以跨越的巨大防線;趁這時候,我背後閃動的光影終於定型,操著閩南語的男子群立刻跨越了防線,迎頭撞上了對方。
一場激烈的廝殺,立即展開!
在我方優勢兵力之下,對方終於盡數被殺成光芒散去。
我才剛歇口氣,立刻看到我方男子分成了兩團,赤紅著雙眼,摩擦著刀刃,就要朝對方砍了下去!嚇得我雙手連拍,趕緊把他們拍成一堆光影,以免等等又上演一場大戰。
見鬼!我怎麼會忘記他們內部的矛盾?差點連自己也賠了上去……
聖杯,終於沒有再閃動光芒,我用力的呼出一口氣,緩步向前,準備接下代表自由的聖杯。
手還沒碰到,聖杯內部就突然湧出了大量的黑泥,黑泥不僅淹沒了我,同時在我的面前慢慢構築出一個巨大的形影。
那是……鋼鐵組成的船艦!紅白藍組成的米字旗,刺眼的落入了我的眼中。
黑色的砲口,直接對準了我的頭,毫不留情的擊發!
天地之間,只留下我憤恨不平的吶喊:
「老蕭!這邊明明就還沒有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