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瑞祭司把那名無頭男屍處理好之後，丹德與葛拉瑞斯再對屍體加以拷問，可得到的答案只能說讓人沮喪。
「我早說過我們在白費功夫。」丹德表現出來的態度對他而言無疑是雙重打擊。
那個死去的人不是他們所認為的木匠！那麼他要問，他們要找的人究竟在哪裡？那個人究竟活著還是已經死去？還有什麼線索是他確切掌握的？葛拉瑞斯自從握有「真言」，開始負責追查案件之後，還沒有哪件事情能讓他感到挫敗。
整件事情目前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機械手臂的進度。
「小伙子，你看，你看看！這東西……真是精巧啊！」卡茲米爾驕傲的展示著自己的成果；他將照明燈交給葛拉瑞斯，自己一手伸進手臂的控制區域，手臂裝入魯爾結晶之後，已經擁有足夠驅動的能量。葛拉瑞斯照著手臂，它隨著卡茲米爾的想法任意屈伸手肘，控制每一個指關節，甚至能夠掌握抓握的力道。
卡茲米爾的雙眼發出近乎迷戀的光芒，老人臉上浮現笑容，持續操作了一會兒，最後把手臂放在桌上，按下按鈕，能源槽隨即停止供應能源。「開關是我外加的！你看看！多麼可愛的東西，只差蒙皮了！不過我想蒙皮與否沒有太大的分別，它可以運作，絕對可以運作，我保證！」
葛拉瑞斯也這麼認為，所以，薩多曼給他的設計圖確定有用，如今的問題只剩下——誰裝備著它？
「卡茲米爾，如果這東西投入你所鍊成的結晶，大概可以運作多久？」他觸摸機械手臂，鋼鐵吸走他指尖的溫度，使他感覺冰冷。
卡茲米爾抓著臉頰，「這個嘛……如果是連續的話，可能只有七天左右吧？就算省點用，或許十天……十五天也有可能，要看人怎麼用！」他像是感到厭煩似的揮了揮手。
使用的時間好短！葛拉瑞斯有些驚訝，結晶若拿來補充魔導器的能量，大概都是以「年」為單位來計算。普通的手臂消耗速度就劇烈多了，但也能用上一、兩個月。「這東西看起來很小，為什麼能源消耗這麼快？」
「因為它很省油！小伙子你要知道，有些手臂看起來很大是因為有油槽，它沒有，油完全只有潤滑作用，它的動能完全依賴魯爾石，再加上它沒辦法排掉石頭……說沒辦法，認真要說也是可以，就是從同一個出口……這麻煩死了！它只能吃結晶，結晶沒有排出的問題，只有用結晶，設計這麼小才有意義！」卡茲米爾篤定的說。
「所以如果要好好利用它，使用者一定需要很多結晶，你是這個意思嗎？」
「對！」卡茲米爾很肯定的點點頭。
魯爾石只有貴族能開採，光是傑哈德附近就有好幾十個礦坑；辛德尼亞家也握有六個，其中三個礦坑開採出許多天然結晶，可說是品質最佳的魯爾石有一半來自於此。儘管開採出來的魯爾石有五分之四必須繳交國庫，但剩下的已經足夠讓辛德尼亞維持勢力之不墜。
各家所能開採的魯爾石，品質是唯一值得參考的消息，確切數量只有各個家族的領導者知道；陛下曾派遣他們去徹查、監控每個礦坑所能產出的魯爾石數量，但由於事關家族利益，也影響到政治版圖與勢力的消長，所以遲遲未能真正落實。
「鍊成」的結晶使用者除了他們教廷的高階神職人員之外，大概就是皇宮的騎士團以及總督的精銳武力；那太貴重，而且「鍊成」凝結能量的程度較天然結晶好上許多，所以鮮少外流。天然結晶大多為教廷與皇室所掌握，只有極少部分會落到無法開採結晶，卻又有使用需求的貴族手中。
這是很消耗結晶的東西。葛拉瑞斯彷彿又看見一道曙光，儘管他得認清現實，薩多曼未必是被這東西所殺，或許當初參加成年舞會的人士攜帶了細小的毒針而僥倖通過盤查不被衛兵發現，但也有可能，薩多曼就是死在武器持有者手上。
別忘了，薩多曼交給他設計圖時並沒有說出圖的來源，而且薩多曼與某個富商之間有著武器交易；葛拉瑞斯為此推導出一個可能的結果：或許薩多曼原本與那富商合作愉快，但薩多曼巧妙的運用計謀取得重要的設計圖，並以設計圖作為要脅，藉此增加家族收益；所以他才能在成年舞會上一擲千金，這能夠成為薩多曼為何突然變得富有，又慘遭暗殺的合理解釋。
薩多曼最後把設計圖交給教廷，是為了榨取剩餘價值；確實，以現在的成果來看，如果薩多曼還在的話，他會得到他想要的獎賞。可惜他沒能享受到這一切。
「它能夠裝上武器嗎？例如毒針之類的。」葛拉瑞斯翻轉著手臂，試圖在上頭找到可供安插武器的空間。
「手指有凹槽！這會是很棒的空間，刀子什麼的都可以！」卡茲米爾打開手指的指甲部分，每根手指各有一個小型的凹槽，孔洞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寸不到，安裝毒針綽綽有餘。
葛拉瑞斯點點頭，終於露出了笑容。「好，我會去徹查這段時間以來有誰偷偷購買了魯爾結晶；或許我們能從這一點找出殺害薩多曼的真正兇手！」他略帶感慨的想拍拍卡茲米爾，卻在看清他肩膀上的污垢之後打消了主意。「我會把你製造的成果向上呈報，你放心！」他伸出一掌，制止卡茲米爾的發言。「不會影響你現在的地位，你只管安安靜靜的在這裡鍊成。」
「哼！知道就好，我對派系跟權力沒有興趣！」卡茲米爾不屑的吐了一口痰，正巧就落在他的腳邊。
可惜很多人卻是對此汲汲營營。葛拉瑞斯勾起唇角，轉身離去才走沒幾步，卻又聽見他喃喃自語。「消耗能量……如果是擁有魔法能力的傢伙……少很多……」
他停下腳步，瞄了卡茲米爾一眼；老人自顧自的拿出燒杯跟酒精燈，已經開始為自己的工作忙碌。魔法能力嗎？那除非是貴族。
但願不會是那樣的人裝備著它。
＊
葛拉瑞斯將成果呈報給庫佛勒主教，又派人著手進行最近幾個月來魯爾結晶的流向；他只來得及交辦事項，因為緊接著就是恩惠之日，那是神職人員最忙碌的時候。宮廷身居高位的重要官員，教宗與皇帝陛下都會在那天前來神殿參加感恩儀式，在忙了一整天之後，接著進入祭典。
祭典是整個帝國的歡慶時刻，在意義上，這是人們從造物主那裡重新領受智慧與語言的時刻，為了感謝造物主的恩賜，才有一連串的祭典；恩惠之日則是祈求造物主使人們保有智慧與語言的節慶；祈求，領受而後感謝，是整個儀式的意義所在。
往昔，信奉造物主的先民或許真的擔心自己若不祈求，就有可能在一夕之間失去語言與智慧的力量；現在這個時候，祈求與領受禮早已流為儀式，惟有感謝的意義尚存；居民會湧入神殿膜拜朝聖來完成整個儀式；聖傑哈德大神殿是首都傑哈德境內最大的神殿，理所當然湧進成千上萬的信徒；葛拉瑞斯與其他位聖祭司負起維護神殿環境與引導信徒等工作，廣場處也會安排神職人員傳道或是免費醫療；那是擁有「治癒」神識的祭司們最辛勞的場合。
大約有三天的時間他們會被前來的信徒所淹沒，直到祭典的第四天才開始稍微得到喘息；學徒們開始恢復訓練課程，而恩惠之日前測驗合格的學徒則在這個時候領受金鈕扣。
葛拉瑞斯很開心，因為這次的授階儀式裡，「真言」的使用者又多了兩位，其中一位會留在大神殿內幫忙，就是米舍爾。庫佛勒主教亟欲拉攏的一名新成員。
教廷內部的派系分明。
然而說穿了，教廷裡的派系與宮廷、貴族之間的派系並無太大分別。那是康塞因家族所領導的右派，以及辛德尼亞與卡納佩羅所合併的左派，恰巧就是三大家族間的角力；米舍爾的家族雖不屬於三大家族，但他背後的雷貝卡仍是強盛的家族之一，更重要的，他擁有可貴的「真言」。
他將金鈕扣別在米舍爾的教士服上第一顆扣子處，給予罩衫以及「真言之戒」——與他左手食指上的一模一樣，但指環內圈會刻上米舍爾的教名。
米舍爾的表情顯得興奮又激動，葛拉瑞斯拍拍他的肩膀，對他低語。「歡迎進入權力核心。」
只差一點，米舍爾就將被遣返回家；他的年紀已經太大，不過薩多曼的葬禮他處理得可圈可點，在恩惠之日前的測驗得以勉強通過，因而獲取了第一個金鈕扣。他的家族將以他為傲。
結束授階儀式後，葛拉瑞斯原想回到修道院稍作休息，不過卻遇到了被他派去調查魯爾結晶流向的司事，並遞給他一張莎草紙。上頭記載著這半年來自然結晶的買賣紀錄。
「確定都是真名嗎？」葛拉瑞斯攤開一看，很多收購魯爾結晶的人都有製造或是販售武器的能力與通路，他們可能一再轉售以賺取暴利。而買家也會極盡全力的隱瞞身分。
高梅茲司事搖搖頭。「這些是原始紀錄，我只能從有能力開採結晶的家族問出銷售名單。」他露出左手上的戒指，表示有「真言」以確保消息真實性。「其中有些人會用人頭以大量收購結晶；這些人都是真名，但他們是否將結晶轉賣或是如何使用，就不知道了。」
貴族會很要求購買者留下真實身分，畢竟他們得防止對手從他們手中購得大量結晶，但買家是否轉手就再也管不到。葛拉瑞斯深知結晶流向難以追根究柢，只是皺著眉，「了解了，這樣就夠了。」
看樣子又是白費功夫。
結晶這一條線索行不通。葛拉瑞斯轉而回想起那具無頭男屍所透漏的消息；死者不是木匠西瑟爾，而是西瑟爾的主人買通的殺手；他與西瑟爾很熟悉，奉了某個人的命令，以兩百魯珀的代價要他趁西瑟爾熟睡時將他殺害，然後，支解屍體，並帶回頭當作領取報酬的證明。
屍體的殘存氣息只能讓他問出這麼多，當他問到是誰買通他做案的時候，屍體只回答是一個面貌白淨、打扮體面的男人；聽敘述應該是類似管家之類的人物，那通常是最受主人器重的僕人。
西瑟爾沒有死，他應該還活著。葛拉瑞斯只能抱持這樣的期望，並且想辦法得要找到他——比要追殺他的那一方更早找到他。他就是能夠破解整個事件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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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拉瑞斯花了很多時間，走了很多冤枉路，才終於獲得西瑟爾沒死這個結論。不過在機械手臂上的實作成功也證明了設計圖本身的價值，但這不見得會讓調查行動變得更輕鬆，至少檯面上是如此。
後來我發現我把整個調查路線繞了滿大一圈，雖然薩多曼與林文斯頓家算是秘密交易，但再怎麼「秘密」也總會有人知道一些風聲，葛拉瑞斯又有對小老百姓近乎無敵的「真言」，整個過程應該會稍微再更輕鬆一點；不過當初設計讓這支機械手臂使用要求拉這麼高，除了讓葛拉瑞斯想不透（也不敢確認）到底誰實裝了它之外，當然也有進一步暗示克莉絲蒂娜身分的一位在。
創作內容
奇幻科幻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