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關於命運的故事。
雅子車禍的通知傳出後，我是第一個趕至醫院的人，據說我也是除了她家人以外唯一去探訪她的同學。對此我並沒有感到特別意外，畢竟她並不是人緣特別好的人，在校的確也有那麼幾個同學會跟她聊天，可是並沒有親密到會來探望的程度。
我覺得這與雅子的經歷有關，雖然現在的她是個寡言的人，但過往的她卻並非如此。記得國中的時候，她很努力考取好成績，討好老師，希望博取同伴的喜愛。但結果卻是惹來了嫉妒，甚至被同學冤枉，最後連老師也不再信任她。
當我向醫生查詢雅子的情況時，他是以一種置身以外的淡然態度回應我的。
「幸好車子剎得夠快，沒有釀成生命危險。可是撞到後腦的關係，所以在記憶方面或許會有虧損，切實情況要待病人清醒過來才能下結論。」
向醫生道謝後我敲了敲門，在門外靜待，接著方記起她仍昏迷著。病床上的她已經換上了女裝的病人衣服，身體完好無缺，只是頭部被繃帶緊緊包紮著。我感覺她的樣貌不太自然,眼縫好像還摻著薄薄的一層淚水。
窗外的景色被落下的楓葉染紅了一片，不知不覺原來已經來到了落葉季節，走完了半個高一的旅程，感覺自己仍是那個紮根於國中的孩子，心態、行為各樣都毫無長進，一切「新一年要進步」之類的話霍然變成了謊言。
轉頭望向那個靜躺著的女孩，一直感覺有太多應該說的話沒有跟她講，卻又在每個狂悅的瞬間遺忘掉。但我又知道雅子是一個內斂文靜的女孩，和我一樣嚮往寧靜，因此沉寂就是我們的溝通，我們從來都不在意彼此的話語，卻又執意於臆測。現在昏睡的她，必定仍清醒著，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我靠在房間一角的牆壁睡了一整晚。醒過來以後，身上多了一張毯子，桌子也添了一個盛飯的塑料盒,估計雅子的家人也大概也來過一趟吧。
病床是空著的，我把壓塌了一側的頭髮撥好，打算起來找找雅子。正好，我察覺了毯子上擱著一張便條。
——謝謝你費心探訪小雅。秋涼的緣故，近來天氣冷了不少，替你蓋上了毯子，希望能暖和一點。另外，雅子似乎短暫失憶了，她把我等家人都忘掉了，卻提起了你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話，請多和她聊天。畢竟她的大腦並無大礙，大概在不久之後她的記憶便能恢復了。
我概略讀過了便條，突然想替雅子整理一下衣物和雜物，但除了剛先用餐後還沒清潔的桌子以外，帶來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都已經放置得很工整。雅子的性格不僅和我很相似，就連想法都幾乎如出一轍。
正因如此，我們都忽略了微小的分歧，把自己的做法套用在對方身上，便誤以為對方能和自己有著同樣的際遇。期望換來的落差是讓人痛苦的，我們都被苛刻地要求著，不能讓生命裡任何一個齒輪出現差錯。
「你醒來了。」晃神的我被一把女聲喚回來。眼見受傷的雅子攙扶著病房的門扉，剎那間我看不清她的臉頰，但我決無法忘記她瘦弱的身影。
「是的。」我發現她穿得有點單薄，便把毯子披在她身上，「秋涼了，注意身體。」病房的燈光很微弱，昏暗的環境下，雅子顯得尤其無精打采。或許比起他人的關心，一個受傷的人更希望獲得歇息的機會，正當我打算離開時，卻被雅子的話挽留下來。
「我們上次談話是什麼時候呢？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吧。」
「的確隔了好一段時間了吧。」我在學校的際遇別於雅子，雖說並不是那種極受注目的學生，卻起碼算是能融入團體。一個人一旦入群，傾注其中的時間便會大大增加，其餘瑣碎的事情便會被逼給忽略掉，我想「雅子」這個名字也早已不知不覺納入忽略的列表中。
「雖然並不想刻意提起往事，但你以前並不是這麼冷淡的。」喉嚨突然變得乾澀起來。我偷偷瞧了雅子一眼，她並沒有在跟我對視，而是目無表情地望向窗外。
她似乎沒有想責備我的意思，但我的心卻反而慌了起來，因為曾經的我和雅子都走著同樣的路，如今我們卻得到了不同的成果和結局。這不能談得上是幹了虧心事，但卻有種背叛了她的感覺。
我們從自己的經歷中深刻地體會到命運的無法觸摸，相比起這強大的屏障，人類實在顯得過於脆弱，儘管使盡力氣掙扎，努力仿效成功人士，也無法略過命運的拒絕和答允。
「真難得，你還記得以前的事。」我想起了字條上提到雅子局部失憶的訊息。
「畢竟是有關你的事，我記得很清楚，即使你已經忘得七七八八。」
雅子撥開了劉海，我看清楚她的雙瞳，確實是冷淡得可怕，正如她一貫的風格。在我的印象裡，她幾乎不曾生氣或是愉悅，這亦是導致我對她印象稀薄的原因。
我和她是在小學認識的，居於山區的我們，偏離繁盛的大城市。山區的生活和大家固有的印象相類似，就是城市生活的逆轉。城市人的孩子總是被強迫著趕課業，學習音律，把生活充實至毫無空隙。別於他們，我們的生活卻清閒得多，甚至有更多時間讓自己策劃未來。
「有沒有想過某一天我們的生命或許會變得雜亂起來？」
我的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了，可愛的臉蛋，細小卻挺拔的鼻子，完全就是人們所說的美人胚子，為什麼會遭人排擠呢？除了她四肢和臉頰上的瘀痕和紅腫，我實在難以記起其她原因，而最糟糕的是，小孩子的我連如此簡單的理由都想不起來。
這是連雅子也不想再度提起的事情，小時候遭受家暴的她變得比常人堅強，但比傷痕更嚴重的副作用，就是她喪失了一個四歲孩子該有的笑容。
「雜亂嗎......？什麼是雜亂啊？」我把剛燒熱的甜蕃薯遞給她，她卻以不言拒絕，我只好尷尬地咬下一口。
「意思是，生命中的一切都變得難以掌握。」
「如果不能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就應該改變想法，讓自己容易變得幸福。」我帶笑回答。
「我真想像你一樣樂觀。」她無奈地嘆氣。
「我的話，可能會直接選擇死去吧。」
「這樣......這樣可不行喔！要是妳要去死的話，我也要去死！」在雨中的我如此高聲嚷著，以童言無忌作為藉口似乎也不好，但這些話句的確被年月洗刷掉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叫雅子。
雖然她和我同齡，但卻一直像個大姐姐看顧小弟一樣看待我。無可否認，我很仰慕她這種睿智的女生，知道如今亦是。但又有誰能猜到現在的我比雅子活得更好？雖然這句話毫無客觀性可言，但即使是雅子本人，大概也不會對被排擠這件事情感到幸福。
實在是太可悲了，明明擁有幸福的本錢，卻要周遭如此不幸。「改變心態」明明是從我口中說出來的話，但如今連我自己也無法信任自己的話。既然大家的命運已經被判決好，強顏歡笑也變得沒有意義，畢竟裝作快樂的樣子，生活也不會在瞬間改變。
「記得你說的話了嗎？」我留意到雅子捏著枕頭一角，我知道她很想哭，也明白像她一個倔強的女生是不會輕易落淚的。
「記得，全都記得。」我的眼睛比她還要滾燙，說的每個字的都在顫抖著，生怕盛滿淚水的眼框會隨著牙關一併放鬆。
「如果某一天，妳覺得生命實在雜亂得難以應付，我希望能陪妳離開這個世界。」
「是嗎？」雅子居然反常地微笑起來，這讓我感到更加痛心，比她哭泣還要讓我痛心，「可在我生命變得雜亂的一刻，我反而很想你陪我活下去。」
「我願意！無論如何都願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感謝你，真的。」她的笑容黯淡無光。「我實在太差勁了，明明有你在身邊，我怎會想要死。」
我們兩人都在同一個起跑點上前進。我的心願仍是變得有如雅子一樣成熟，而她的心願卻是變得和我一樣樂觀，在奔波的路上，我們卻因為不同的交錯和巧合，落得了不一樣的現況。
就像飛鏢遊戲一樣，眼睛越是聚焦於紅心，就越是偏離得多。雅子應該比我更清楚那種失足的感覺，不但是曾經在身邊掠過的日子，在未來等待我們的路亦是，讓人最恐懼的，並不是道路的曲折或崎嶇，而是我們都將不知所踪。幸福只是一種幸運，或是在濃霧之中誤打誤撞得到的事情。
窗戶透進的陽光把房間照得光亮，而我和雅子卻留待在角落裡。我隱約聽到雅子談及「死」之類的話題，雖然對一個傷者聊上這種沉重的話題好像也不好，可是我心裡留著不得不問的疑惑。
「這應該不只是車禍吧。」心情陳雜的我，根本無法判定自己應該以什麼表情面對她。「我想不會是這麼簡單的。」
「是的，我是故意要用這種方法了結的。」
「若果我的生命並沒有自行了結成功的話，我得到的痛苦將會比現在更多。」我想跟雅子說的話，依然是無法開口，雅子卻毫不顧忌，把事情的背後一一告訴我。
「我騙了他們，我根本什麼都沒忘記，家人亦是，被排擠的事情亦是。」雅子輕撫包紮的紗布，坐到我身邊，「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讓我從新開啟人生，把現在的一切全部改變過來。」
從明天開始，妳將會死去。
再別了，所熟悉的人已經不再屬於我的心。在我心目中，雅子早已化為一縷煙，無聲地離開，又似乎能輕微觸及。她是早已被我忘記的女人，因此如今她在我面前出現，只需再次向我道別便可。
我只有略略留下一些話，大概是祝福她日後會過得更好之類的客套話。離別不是感傷的，反而像是感傷從我心中溜走。每當接近她的時候，總是覺得心裡特別壓抑，自己曾經仰賴著雅子的事情，在我腦海也成了回憶，我想自己已經不再需要任何負面情緒。
離開醫院之前，雅子約我週末回故鄉一趟，正是明天吧，我覺得對於她康復而言，郊野地方的確比繁囂的城市來得好。何況我答應過她，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都會在她身邊，因此我並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翌日回校，感覺身體有點無力，明明睡得很足，眼睛卻浮腫起來。我在班房門外望進去，雅子罕有地提早回到學校。我在一邊觀察著，她竟然主動和其他同學聊天，還不時歡笑起來。在我的印象裡，她只有在童年時觀星才會罕有地微笑，我甚至曾把她的笑容當作奢侈的東西。
我打從心底不喜歡她這副樣子，並不是嫉妒她變得快樂，而是對她勉強自己的樣子感到不忍。如果不能改變這個世界，就必須自我改變，即使丟失自我也在所不惜。幸福從來都不是無價的，而是需要賦稅的。
「她到底是怎麼了？」
「聽說是腦袋撞壞了，真可憐。」
我沒有特意去理論，也沒有為她辯解的氣力。老師替雅子作了一個重新介紹，然後她以一種讓人不自在的聲音說了「多多指教」。
這一天下來，雅子的校園生活繼續反常地進行著。包括是她加入了戲劇社這件事，對於她這種不擅長表達感情的人而言，這無疑是一種挑戰，更甚的是，我明白她不是因為喜歡戲劇才加入的，而是希望透過這個社團把自己生命的前部分全部否定。
一整天下來，我們之間的關係都很尷尬，就連打招呼也覺得很僵硬。明明以前的她並不會如此熱情向自己揮手。如果這就是雅子所謂的改變，我完全無法接受。
「足夠了吧。」
因為下課的關係，走廊冷清得很，或許應該說成，吵雜的周遭終於安靜下來了，這是我唯一跟雅子獨處的時間。
「哈哈，你在說些什麼呢？」面前的她眼睛和嘴巴都瞇成一線，一臉就是青春的氣息，和學校其他女生一點無異，如果只是個平凡的路人，那麼她做的一切都是合乎情理的，可她卻是在我生命裡留下痕跡的女生。她是雅子，這個簡單的原因足以讓我無法捨割。
「我不忍心看見這樣的妳，你變回原來的樣子好嗎？」我感覺自己的呼吸有點不暢順，「這樣的妳比被排擠還要可憐。」
「為什麼呢？」雅子的聲音突然失去了溫度，我知道，這就是她原來的樣子，她真實的樣子。
「對了，就是這樣。好嗎？這才是以前的妳！」
接著，我感覺到臉頰的右邊發起燙，在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一刻，我惶惑地直視著雅子。
「請別再老是要拿以前的我跟現在的我比較。」雅子的臉上平靜得很，拳頭卻緊緊地握著，「你知道自己的話對別人傷害有多大嗎？」
「在別人努力為自己的未來的時候，自己卻任性地說著自私的話。我渴望改變，我一直尋找方法把自己的命運扭轉過來，你年紀已經不小了，不再是那個只懂窩在我胸膛的弟弟，我的生命也不是為討好你而生的。」
「你這樣......幸福嗎？」
「不幸福。」她輕蔑地笑著，「這樣活著有什麼可能會幸福，但我至少能犧牲一部分的東西，讓自己活得好一點。不是嗎？」
我現在總算明白了自己和雅子的分歧之處，不但只是幸運與否的問題，而是在另一些細節上，我都有和她截然不同的地方。
譬如說，我喜歡在痛苦的時候獨處，雅子卻喜歡用俗世的塵埃遮掩著自己。
在小時候，我和雅子都羨慕著對方。我羨慕雅子的善解人意，雅子卻羨慕我的樂觀心態，在互相的追逐下，我們終究都沒能到達終點。如果當時我們付出更多的努力，我們在向前奔跑多一些，現在我和雅子的生命就會交換了嗎？
就像舊時一樣，我們都在向未知的未來進發，並希望能將其改變。我無權剝奪雅子的權利，即使我是她至親的青梅竹馬。
「祝福妳的未來。」我說。
「嗯，謝謝妳。」一瞬間，雅子又變回了今早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感覺很反感的我竟然變得欣慰。
週末，我們還是赴約回到了故鄉。說實話，城市裡家鄉的距離並不是很遠，但仍需要三個小時的車程，平日百無聊賴的時候，通常也不會想到要回去。
金黃的稻田，染上泥土氣味的露珠，一切都是那麼的依稀。不管這裡裝載著多少美好，也能在一瞬間變得毫無意義，我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物是人非已經是無法再度改變的結局。
相約觀星的我們從早晨開始，挨家挨戶尋找舊時的鄰居，卻發現搬走的並不只是我們，除了以前經營雜物店的婆婆以外，餘下的都是陌生的臉孔。
我突然想起，雅子受到家暴的事情是在四歲那年遭到舉報的。在那之前，我唯一能感覺到她幸福的時刻就是觀星的瞬間，從小時候，到目前為止，我都不覺得那有什麼有趣的地方。但對於雅子而言，那些星宿代表著曙光，因為它們，處身絕望的雅子才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祈望。
慶幸的是，那個晚上的星星沒有被雲霧遮蓋。我們躺在草地上，默默把自己的願望寄託在星星身上，就像放下身上的重擔一樣。這讓我再次感到了城市和鄉郊之別。
「我們上一次看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雅子仰望著佈滿繁星的夜幕的幸福笑容，讓我回想起年少時那副佈滿傷痕的臉頰。
「嗯，我也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有點追趕不及的感覺。」
今早走的路太多，身體有點疲憊，好想就這樣在靜謐的環境下睡著，但讓時間白白溜走又覺得很可惜，尤其是親眼看見雅子幸福的時光。在繁星之下，唯獨我們是無眠的，這是源於我們都不忍在期望到手之前躺下。
「真是不捨得，明早就要回去了。」我說。
「我卻對明天充滿期待呢，很想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她卻這樣說。
「那麼......」我垂下沉重的眼皮，口中含糊地嚷著，「還是，早點睡吧......為了知道明天的事。」我已經連續幾天精神不振了，但我覺得自己在夜色一定能夠睡好。
對我而言，明天只是一個週末，但對於雅子而言，明天是她在戲劇社排戲的重要日子，因此她必定比我還需要充足的精神。但我已經沒有再打開眼簾看她是否安睡，畢竟我已經決意要放手讓她抉擇自己的未來。
接下來幾天，我的精神狀態終於有改善，自己亦會每隔一段時間回學校，在戲劇社門外觀察雅子的情況。在一個星期以後，她已經「重新」認識了所有的同學，包括是「重新」記起自己的家人。
我想她的確蛻變了，或許是命運賦予的機會。
有時候晚上我們會通電話，談及學生的生活，她總會擺出一副樂不開支的模樣。如果她所言屬實，那麼身邊的同學都應該已經接納了這個重新的雅子。我隨之習慣了這個她，也懂得了如何替她感到快樂。
一個月之後，雅子將會代表戲劇社向全校同學表演。這次演出的意義並不單單代表戲劇社的實力，而是雅子努力一個月的總結。曾經我的確有務求過更好的結果，但原來我又一次忘記掉了，任何事情都需要命運之神答允的事實。
演出的那一天，我就坐在大禮堂的最後一排。這個位置能看清整個舞台，而雅子也不必與我的雙眼對視。說實話，我和雅子一樣緊張，手汗幾乎沾濕了整塊手帕。
布幕拉開的一刻，雅子就站立在中央，我知道那正是主角，心裡不禁感嘆戲劇社的成員居然會給她擔任這個重要的角色。
即使看好雅子也不必去到這種程度吧，畢竟是一名新人。當時的我是這樣想的。
戲劇進行得十分流暢，雅子的表現也十分到位，並沒有什麼好挑剔的地方。說是雅子一個月以來的成績單真是不為過，從一個目無表情的女生，現在卻能七情上面地擔任一個戲劇演員，我無法估量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心血。
接著，台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我連忙更聚精地凝視舞台。我看見雅子的戲服裙子裂開了一條長縫，接著因為衣服的構造，裙子上其他的構造和飾品也全部掉落下來。台下的觀眾都顯得不知所措，但只是一味地掩著嘴巴在旁觀望。
我側視台上的其他演員，他們居然竊笑起來。我腦子像被敲了一棍一般，不但是我，就連雅子大概也猜到事出的原因了。
她被耍了，被徹底地耍了一套。
我推開了所有在禮堂中央看戲的人，然後脫下自己的毛衣，套在雅子身上。我暼了一眼旁邊譏笑的人，然後抱緊雅子，她依然是微微地苦笑著，無論風雨如何變幻，始終不變的是雅子的堅強。
「雅子，不要怕。」
「我不怕，我......好幸福......」
我突然發覺自己擁抱著她的舉動有點無禮貌，正想放開手的一刻，雅子卻握著我的手。
「別放手......陪著我，好嗎？」
在聚光燈下，我憶記起雅子在繁星下的幸福臉容，可現在繁星隕落了，雅子一個月以來的奮鬥也宣告功虧一簣。我似乎發現了，雅子幸福的因由並非因為閃爍星宿，而是因為有我在旁，望著同一片天空。
我從來都沒有預想過自己對於雅子的重要性，原來當我仰賴雅子的同時，她也需要著我。我此生遇見雅子，已經花光了畢生所有運氣。
我隱約地聽見台下的人在呼叫。我感覺自己已經融入了戲劇之中，我成為了雅子生命中的重要角色。
同樣，雅子也是我唯一的公主。
那天的表演全部結束以後，我們就在後台待到入黑。我回想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太過突然，尤其是，幸福來得太過突然。
雖然表演以我和雅子雙擁作為完場，但因為表演沒有按劇本進行，所以給了社團請辭雅子的理由。雅子的明天，將會是重新的開始，本來以為已經修補完成破洞，已經再次無聲崩壞。
但無論如何，我都會在雅子身邊，就像小時候的我們一樣，單純、美好。
佇立在城市的中央，天空不如家鄉清晰，我們無法看見那些熟悉的星星。但我們忠告著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迎接著下一個天亮。
只要我們不再鬆開彼此牽著的手，必定能邁步莫測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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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the World surrounds you,
I'll make it go away Paint the sky with silver lining.
I will try to save you, cover up the grey
With silver li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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