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灰色的木炭』
大部分的事情,似乎只要賦予『最後』二字,好像就會變得
令人可歌可泣。
矛盾的情緒在內心不停拉扯,不想結束卻又期待新的開始。
不過時間是無情的,讓人無法慎重思考。
最終,只能靠著自己的直覺做出最佳的選擇。
但,凡事總有例外......
※
一盞破舊的檯燈立在書桌上,是房間裡唯一的光源。
在皺褶的廢紙上,留下一字一句真誠的話語。
雖然明白,自己只是個平凡的無名小卒。
但還是希望,最後能夠在這世界上留下些甚麼。
俗話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
存在過的印記不會消失,卻會被世人所遺忘。
遺留的這些訊息,我想也很快就會被時間的洪流沖走吧......
※
將寫好的訊息跟日記本一起收進抽屜裡。
「如果說,這世界徹底的錯誤了,那我又為何存在呢?」
鏡中的倒影,那憔悴的表情連自己都不忍直視。
「算了,反正已經沒有繼續思考的意義了,準備上路吧。」
轉身離開,隨手關燈,臨走前也不忘節能減碳。
看著掛在客廳牆上的相框,那是我們家過去在外婆家所留下的全家福。
父母在外忙著工作,完全不瞭解自己的唯一的小孩需要甚麼。
從一開始的愛子心切,到最後只剩延續香火的義務。
希望讓孩子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但強加過多的期待與壓力,反而讓他們失去該有的彩色童年。
一想到這,掌心便隱隱作痛。
培育小孩可不是在養殖物。不是只要灑肥料澆水就行。
沒有加上愛的滋養,是不可能會開花結果的。
最終,給予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
然而,不論是義務眷養或貼心陪伴。
根本上來說,確實都是必須回報的恩情。
所以,我還是說了。「爸、媽,感謝這些年來的照顧,我走了。」
走出家門外,我回頭望著那住了17年的房屋。
一聲長嘆便轉身離去,被感應式燈泡所照出的影子也漸漸消失。
※
踏著沉重步伐,緩緩走進五金行。
自動門一打開,冷氣迅速地吹向身體。
「最後的冷氣,就讓我好好吹個夠吧。」
「歡迎光臨。」男店員那機械般的語氣,讓人聽了就心煩。
「請問木炭在哪?」
「左手邊一直走到底就能看到了。」
這個店員對於我的疑問,完全沒有任何遲疑,也讓我方便不少。
比起割腕、上吊這種死前受苦痛折騰的尋死方式,燒炭自殺倒是輕鬆了不少,
而且聽說此種死法的人,死後的臉蛋會很漂亮。
俗話說「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那麼,我也希望至少自己死後也能保留最好的容貌。
雖然我沒有長的很帥就是了。
「搞甚麼?竟然賣完了。唉~難道現在已經開始流行燒炭自殺嗎?」
看見架子上空無一物,讓我不太高興。
「嗯?王浩安,好久不見啦!」一個熟悉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慢慢靠近。
這位手中抱著木炭的女孩,讓我頓時瞪大眼睛,驚訝了起來。
「黃心儀!你怎麼會在這裡?」
除了身高的變化之外,修長的深色長髮以及整齊的五官依舊沒變。
現在打扮變得比以前還要更吸引人,貼身的背心和超短的牛仔褲。
看過她這樣的穿著後我才明白,她的身材其實不錯,凹凸有致。
※
黃心儀是我在國中時熟識的女性朋友。
在外人眼中我們的關係親如姊弟,但我其實一直都把她當作一名女性朋友,
而不是姐姐。
日久生情,但我害怕會破壞這段美好的關係而打消了告白的念頭。
升上高中的那一年,她因為父母工作的緣故而轉到其他學校。
從此之後,我的人生也發生了極大的轉折。
高一的時候,交到一位很好的朋友。
然而,這位「朋友」卻在一次的事件中出賣我,讓我從此背上小偷的罪名......
※
「你確定要挪用這些錢嗎?不太好吧?」
「阿~沒關係啦~到時候再還回去好啦。」
(一個禮拜後)
「同學請你告訴我,那些錢到哪裡去了!」
「我......我不知道,是浩安替我保管的。」
「甚麼!明明就是你擅自用這些錢去買名牌球鞋的!還誣陷我。」
「明明就是你......」
「好了!都不要吵!都跟我到訓導處去!」
(在那之後)
「騙子!」「還想嫁禍給別人」
原來他在那一天就已經把錢放在我教室內的置物櫃了。
只是他始終沒有跟我說,直到我們兩人都被帶到訓導處。
※
從那天之後,班上的人便一起孤立排擠我。
讓我完全失去上學的意願,甚至還差點變成中輟生。
最後,硬著頭皮地死命追趕上課進度。
但還是留級了......
於是我選擇放棄,打算暑假結束的前一天,向這個世界道別。
※
「浩安?喂!發什麼呆呢?」
「喔!不好意思。」
「你還是老樣子呢?哈哈!」一抹甜美的微笑調合我苦澀的心。
唉~最後能夠再見到妳,我,死而無憾了......
「話說,你是來買木炭的嗎?」
「......嗯,暑假的最後一天,得慶祝一下才行。」
我勉強擠出笑容去掩蓋自己的心情,一邊忍住想抓頭髮的念頭。
「恩,雖然有點可疑,不過看來你沒有說謊呢?」
心儀往我臉上貼近,那雪亮的雙眸讓人小鹿亂撞。
「怎麼了嗎?」
「我還以為你要買木炭輕生呢?」心儀雙眉低垂,頓時露出哀傷的表情。
不過很快的又回復原狀。
「怎......怎麼可能嘛!我又不是那種玻璃心的可憐蟲。」
眼神飄移不定,卻無法控制。
「恩,這才是我認識的你!」
「話說,妳買木炭幹嘛?現在應該不是烤肉的季節吧?」
「因為好容易終於搬回了熟悉的老家,所以才想烤肉慶祝阿!不過沒想到我只能降轉這邊的高中,唉~要被學弟妹叫同學了,有點難過。」她無奈地嘆氣。
「學校的名字是?」
「我記得好像是叫做『晴天高中』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因為......」
剎那間,原本灰暗的景色變得五彩繽紛。
天啊!這是天使給予我的救贖嗎?還是惡魔在玩弄著我。
怎麼辦!自殺的心動搖了......
「對了浩安,你要不要一起來參加啊?反正我父母你也認識阿。」
「下次吧,你就好好地去烤肉吧!我得我回去趕我的暑假作業才行!」
「你也太誇張了吧!今天是最後一天了耶。」
「嘛~因為跟原本計畫的不一樣。」
「好啦!你趕快回去寫吧!改天見。」
「恩。」說完立刻衝回家。
※
回到家,將之前擺置好的東西全部清除。
「這個應該暫時不需要了。」
爬到頂樓的平台上,用打火機將原本寫完的訊息一一燒毀。
看著那小火苗,宛如風中殘燭般脆弱,隨時都會熄滅,但我心中卻燃起了
一股希望。
焦黑的碎屑殘骸,隨風飄起,越飛越高飛向了明月,在遙遠的一方漸漸消失。
「『當上帝關起一扇門必會再為你開啟另一扇窗』嗎?」
過去,不論有沒有宗教性仰,我對這句話還是保持懷疑。
但現在,我決定試著去相信與體會。
[序章完]
浩安:『最後的疼愛,不是手放開,而是拉過來。』
「也許有人會告訴你,不要再管那些沒有救的人了。而當事情發生之後,
又會狂妄地說那些人是活該。」
「不管怎樣,『拋棄』絕對不會比『接納』好。」
「雖然沒有打算『接納』萬物,但至少我不會隨意『拋棄』他人。」
「因為『拋棄』之人,是沒有資格被世界所『接納』的。」
※
後記:
在寫完序章之後,突然覺得愛情很偉大。
親情、友情、愛情,這三種感受。
我認為「愛情」能與「親情」並駕齊驅。
因為一個是打從出生就會擁有的,然而另外一個卻是需要靠命運的安排。
而且是自己所選擇的情感。
接下來會進入故事主軸,留級的少男少女。將在校園中奮鬥,面對學校以及自我的考驗。
之後每一篇的結尾,都會設計一句專屬於浩安的獨白。
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