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他還好嗎？」
「好像醒了？」
「動了！動了！」
劉諒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耀眼奪目的太陽光，一時間不太能適應，舉起手稍微遮住，意識漸漸清楚。
他從璀璨的白光中看見自己手掌的形狀，還有模樣和色澤。
「咦？」劉諒將手靠到額頭上，深呼吸了幾口氣，想搞清楚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周圍的聲音漸漸清晰，雖然人數不多，但話語繚繞。
「曬太陽真的有用啊？真是神奇。」
「早跟你說了，改天換成你的時候也可以曬曬看，有用的！」
「呸！呸！亂說！」
劉諒開始感覺到身體的僵硬感，非常想要翻動它，但右腿卻抽了一下，有點異樣但不強烈，這時他才知道一切都不是夢。
接著有人將他扶了起來，他看向周圍，發現陳房、蔡月、湘姬、蔡老爺、功曹都在身旁，而且站著時比自己還高，他低頭一看，發現地面是如此接近自己。
「我怎麼變回來了？」劉諒慶幸地笑了出來，看著自己那膚色的精緻手掌。昨夜的噩夢彷彿夾著尾巴逃走了，連一點陰影都沒留下。
陳房說道：「你昏了一個禮拜，這段時間除了照料你，也試著重製藥物，看能不能把我們認識的劉諒從鬼門關拉回來。」
「結果真的成功了！」功曹高興說道：「你一邊昏迷一邊縮小，漸漸恢復成人樣，月姬高興的差點飛上天。」
蔡月頓時羞紅了臉，狠狠瞪著功曹，有種想踢他的衝動。
「妳和蔡老爺後來跑去哪裡了？」劉諒心情大好，迫不及待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我和爹躲了起來，後來靈機一動用悶煙驅散魃魔，接著想去找你，但走著走著你突然和黑魔王飛上天，沒多久又掉下來，我們只好又跑回縣府。」蔡月說的無奈，「爹跟本跑不快，禁不起來回折騰，只好放慢腳步囉。」
劉諒聽她提到了縣府，趕緊四處觀看，發現縣府就在左後方，諾大的建築已成一片廢墟，垮了有三分之一，焦塊滿地，屋頂和梁脊也因太過脆弱而墜倒。
「當時我修的縣府……」劉諒心底難過，還沒忘記以前的點滴，同時也想到這是王毅辦公的地方，如今連個完整的衙門都不能給他留下，真是愧對英雄，想到這劉諒便忍不住罵道：「可惡的魃魔，竟然縱火燒我牧靡……」
這話聽在眾人耳裡，都忍不住偷笑，反而蔡老爺竟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好像做錯事的孩子。
「怎麼回事？」劉諒注意到氣氛不對，趕緊問道。
陳房示意要他冷靜，說道：「這事情認真說來，應該是蔡老爺所縱的火呢。」
「此話怎講？」
蔡月知道此事和自己有關，接下去說道：「我們不是用悶煙驅散魃魔嗎？那是用很厚的稻草放在車裡，底部點燃火焰所致，誰知道那火越燒越大，最後整台車都燒起來了，風勢又往北吹，把著火的草堆全都吹向縣府了。」
「所以才跟著燒起來呀……」劉諒想起當時的情景，他把黑魔王暫時甩開後所看見的橘光，應該就是縣府起了火。
接著他又問道：「黑魔王呢？」
「被魃魔們帶回去了。」功曹說道：「你最後那吼，吼跑了所有的魃魔，頓時人類數量佔了上風，只剩少數幾隻冒著危險下來把魔王帶走。」
陳房想起當天那幕，便高興的樂不可支，說道：「那拳下去，黑魔王就當場死了，腦袋都快轉到背後了。」
「我想也是。」劉諒看著自己的右手，當時雖然沒有觸感，但現在想像起來，竟有些發麻。
「你也躺久了，站起來看看吧？」湘姬見他恢復的差不多，希望他起身活動活動。
劉諒早就想好好伸展一番了，他慢慢的站起身子，讓關節稍為轉動，在不傷到右腿的情況下拉筋，一陣舒緩他感覺好多了，精神也上來了。
「看來阿寬的命很硬啊。」蔡老爺滿意說道。
「還能駐守在此保護牧靡呢。」功曹除了感到不可思議，還有滿滿的感激與佩服，一改過去他對魃魔的印象。
這時蔡月給他使了眼色，似乎有事情想私底下跟他說。
劉諒了解的點點頭，又和眾人閒聊一會後，以想四處走走為由暫時離開了縣府，來到牧靡大道上。
地上血跡仍未散去，屋子仍是空無一人，但士兵數量明顯增多，四處進行破壞和重建的工作，新來的木板堆積成山，破爛的鍋碗瓢盆全扔在路邊，那些傾倒的箭樓也進行拆除，當做臨時的建材。
劉諒置身其中，有種很強烈的時空錯亂感，明明醒來前還像是地獄，現在卻雨過天晴，整個牧靡開始復甦，逐漸恢復活力。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兩下，劉諒轉頭望去，發現是蔡月跟在後頭。
「你不怕我？」劉諒苦笑問她。
「怕死囉。」蔡月走到他旁邊一同散步，說道：「看你那樣，叫人怎麼不怕呢？」
「我想也是……」劉諒嘆了口氣，心裡鬱悶，一時還不知道該如何調適心情，只覺得這個世界把自己孤立了起來。
這時蔡月從懷中拿出一綑竹卷，伸手交給他。
劉諒接過手摸不著頭緒，但還是打開它，裡頭寫的是藥方。
「你昏迷的時候我們也加入了重建牧靡的工作，我在魯大夫那找到這個，這是你娘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你應該好好收著。」
他看著上頭的娟秀字跡，過去十多年來的回憶湧上，一種難以言語的哀痛全攪在心底，使他又嘆了口氣，不知該如何看待自己和這位魃魔媽媽。
但親情上的逝去感卻很強烈，即便劉弋欺騙了他這麼長的時間，他還是很需要她，需要這輩子唯一的親人。
「你這個傻瓜蛋，我其實不怕你啦！」蔡月見他臉色沉重，便拍拍他的腦袋說道：「我這輩子恐怕沒機會再看到你的另一面了，根本沒什麼好緊張的。」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能否定我的真實身分啊。」劉諒難過說道：「我又不是喝藥才變成那樣，而是不喝藥才變成那樣，我當然清楚自己的身分……」
蔡月皺眉，罵道：「不是都說人如其名嗎？你一點都不像你的名字。」
「喔？」
「你小名喚做阿寬，就是寬容的意思，單一字諒，也就是體諒、原諒。」蔡月悠悠地說：「當初你娘取名的時候，一定很希望你是個有度量的人，不僅包容別人，也包容自己，對嗎？」
她邊說邊走，突然發現身旁沒了人，轉頭一看，劉諒竟佇在原地，頭低低的不知在想什麼。
「喂！你幹麻停下來？」蔡月喊道，就在她準備走過去時，劉諒的眼角竟落下淚滴，打在地上散成一小塊。
滴答滴答，他的腳邊逐漸染出了形狀奇怪的溼地。
蔡月愣住，接著欣慰的笑了，走上前將他緊緊抱住，在他耳邊輕聲喚喊。
川邊百里，皆成大縣，非蔡公所使也。秋十月，孝武皇帝南誅，拓疆王土，三萬步兵會戰於谷，不勝，還之。冬，立祀於靡，獎有功者，縣令謙畏阻其封，地民豪傑表於府。傳秋九月激戰，死傷慘劇，靡吏皆還，似白神明佑之，美談也。
──漢書卷一百零一魅傳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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魃魔記連載正式告一個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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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才的下個作品是一部很嚴謹、籌備將近一年的小說，希望明年能讓大家看見！
創作內容
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