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說第二次，放下武器。」背後的人說道，他的語氣冰冷不帶一絲情感，態度強硬毫無妥協的空間。
「好好好，冷靜一點，殺了我對你可沒好處。」我說道，緩緩把手中的斧頭跟手電筒放下，剛才他用來抵在我後腦的武器，那種觸感十有九成是槍。
但是是真槍還是假槍？又或者根本不是，而是別的東西，不知道，背對著他讓我無法證實猜測。
「你腰上的刀，把它丟了。」他命令道，我緩緩的把刀子卸下放在腳邊，一邊趁機回頭想要偷瞄一眼。
「誰叫你回頭了？轉過去，把手放在頭上，把你的武器踢過來。」他喝令道，接著傳來一陣金屬的喀擦聲，我連忙照他說的把武器踢過去。
可惡，想不到他的觀察挺敏銳的，就連我那麼小的動作都能看到，不過更叫人心驚膽跳的是剛才那陣聲音，那分明就是槍械開保險時會有的聲響。
慘了，看來他手上那把是真槍，這下我可要吃大虧了。
「冷靜點大哥，你在這裡開槍要是射中油桶，可是會引發大火的。」我高舉著雙手，眼睛則四處搜尋著有沒有可以幫助脫困的東西。很遺憾的，沒有。
「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他繼續質問道，接著傳來一腳步聲，我猜他應該是後退了幾步，為的大概是想脫離我的攻擊範圍吧？這也順道證明了他對自己的槍法很有自信，即使離了點距離也可以輕鬆擊中目標。
「跟你一樣，我只是想活下去的普通人而已。」我說，盡可能保持語氣的鎮定，對方的態度相當冷靜，而且他對地上那堆武器好像沒有太大的興趣，從剛才他就只是站在原地問話而已。
第一，排除他是強盜，不然他早就殺了我了。
第二，排除他是暴民，不然他也早就殺了我了。
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其他倖存者了，而且是還沒發瘋的那種。好吧，雖然目前我是被人用槍指著，但情況看來還不算太糟。
「聽著，我只是需要一點汽油而已，如果你這裡沒有也沒關係，我可以到別的地方去找。」我繼續試著溝通，這也是談判的關鍵之一，不論是否占有優勢，都必須要不斷發出話語，這麼做可以使一些意志不怎麼堅定的對手動搖。
「憑什麼我要相信你？惡棍可不會說他是惡棍。」他冷笑道，仍然保持著一段距離，這個距離不論是拳頭或斧頭，都絕對是處於劣勢。
「這個嘛，第一，你拿著槍，說謊對我有什麼好處？沒有嘛！」我說道，同時揮了揮手，試探著他對我舉動的容忍度「第二，信不信由你，我不是惡棍。」
「哼，你說你不是惡棍？但你非法闖入住家，我大可現在就斃了你。」他冷笑道，突然傳來一記悶響，然後是一陣細微的打鬥聲。
「很遺憾，這裡不是住宅，你也殺不了我。」我轉過身去，看著貝雷正用開山刀抵著一個男人的脖子，他手上的槍則掉在地上，貝雷一腳把槍踢了過來。
我把卸下的裝備穿戴回去，然後撿起地上的槍，從掌心傳來一股沉甸甸的觸感，和過去碰過的玩具槍不同，這毫無疑問是真槍。
一想到剛才我被這東西抵著腦袋，冷汗便從背脊大量冒了出來。
幸好剛才趁著卸下武裝的時侯，我把無線電偷偷切換到持續發送模式下，不然下場可就難料了。
貝雷把那個男人押到房間外，玉琳則在門口，一看到我沒事便撲了上來，還好奇地指著我手上的槍。
「這個啊？是某位好心人送的禮物。」我晃了晃手槍，隨即把他交給貝雷，比起我這種沒用過槍的門外漢，貝雷握起槍的感覺就完全不同了。
我看著這個男子，他身上穿著警察的制服，雖然有些破損，但是絲毫不會減損他的威嚴，反而讓他有一種剛從戰場歸來的精悍感。
就像現在，即使在槍口之下，他的表情也沒有一絲的動搖，一雙眼也直定定的看著我。
「冷靜點，我只是想和你談一談，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我對那個警察說道，技術上來說我確實沒有動手啦，畢竟現在拿槍對著他的可是貝雷。
「去你的。」貝雷則是對我翻了個白眼，手槍仍然指著這個警察。
「你們不是軍人吧？」那個警察問道，眼睛在我跟玉琳之間來回掃視著。
「沒錯，我們不是。」我倒是大方承認，雖然本來是想靠著軍裝偷點方便的，但令人訝異的是他居然可以一眼就識破。
我跟玉琳就不說了，光是貝雷那副老樣，不要說他退伍，說他是營長也不會有人起疑。
「如果你們不是軍人的話，那我就可以相信你們了。」那個警察突然笑了出來，我跟玉琳互看了一眼，隱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
「什麼意思？你不相信軍隊，反而相信我們幾個陌生人？」我歪著頭問道，嚴重懷疑是不是耳朵聽錯了。
「哼，去他的軍隊，那些傢伙不過是穿迷彩服的流氓罷了，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那警察憤恨地說道，我恍然大悟，因為剛才穿著野戰服的關係，他才把我誤認為是真的軍人，只是不曉得他為什麼對軍人有這麼深的厭惡。
「聽著，我們不會白拿你的汽油，我需要你的幫助，相對的你也可以從我這拿到好處，我們彼此都沒有損失，你說呢？」我問道，向那個警察伸出手。
「我需要食物、水，還有一些藥品。」那警察想了想說道，於是我們握手言和。
「這個我先收著，大家沒意見吧？」貝雷指的是手上的槍，那個警察聳了聳肩沒說什麼，我想這應該是答應了。
「綠箭，你那邊狀況如何？」我按著無線電，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回應。
「安靜得快淡出鳥來了。」綠箭的聲音，我想了想要他直接把貨車開過來好了。
一來可以向那個警察表示我是真心想和他做交易，二來現在貝雷的手中有槍，也不用怕會發生什麼變故，再來第三嘛，就是我不知道貨車該加哪種油，萬一加錯了就慘了。
「你們還有無線電？」那個警察有些詫異，如果光是這樣就讓他感到驚訝的話，那等一下貨車開過來的時候他恐怕會驚訝到下巴掉下來。
「沒錯，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個團隊的暫時隊長，夏洛克。」我指了指自己，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人。
「貝雷帽，暫時副隊長。」貝雷說道，絲毫不在乎加油站禁止抽菸的標語，逕自在一旁點起了菸。
「陳玉琳，應該算半個戰鬥員吧。」玉琳說道，一手搭在腰間的開山刀上，奇怪，你們最近是不是都很喜歡這個動作啊？
「我叫老槍，之前是重案組的刑警。」那個警察說道，我心裡一凜，難怪他能夠在發生這種事之後還能保持冷靜，這種歷練果然不是一般小警察會有的。
「這裡是你的據點嗎？還是你只是沒地方去而已？」貝雷好奇問道，玉琳則用責怪的表情看著他。
「可以這麼說，這裡不是只有我而已，警察嘛，還是有責任要保護平民的。」老槍不置可否，如果他說的屬實，那這真的是我見過最盡責的人民保母了。
我們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那輛大貨車搖搖晃晃地開了過來，我現在相信小白說過引擎有問題的事情了，那輛車的車頭正不停冒著白煙，引擎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頭負傷的野獸似的。
那輛貨車顛頗地顫抖了一陣，然後引擎像是斷了氣般熄火，我看到綠箭跟小白一邊咳嗽一邊跳下車來，連忙跑了過去。
「你們沒事吧？」我連忙把綠箭拉了起來，他老兄一張臉上全是汗水，活像是剛去洗完蒸氣浴似的。
「我們還行，但車子就不一定了。」小白躺在地上，臉也是紅得像是剛跑完馬拉松一樣。
車子不能動了，這下可麻煩了，本來只是需要弄一點汽油的，現在變成要想辦法去生出一輛車了，我光是用想得就覺得頭痛。
「怎麼樣？你們的車還發得動嗎？」老槍問道，我則搖了搖頭，唯一一個會開貨車的人之前差點把我撞死，現在則躺在地上像是熱衰竭似的，除非有專業的技工不然這輛車應該是沒救了。
「嗯，如果要找修車工人的話，我剛好有適合的人選。」老槍說道，我有些狐疑地看著他，天底下哪有這麼剛好的事？
「只是我不曉得該不該把他介紹給你們就是了。」老槍抓了抓頭，面有難色，我還沒來得及追問，一旁員工室的大門碰地被推了開來。
一顆戴著鴨舌帽的腦袋從門後探了出來，他賊兮兮看著我們，突然像是看到野貓的獵狗一樣，張大眼睛衝了過來。但，他的目標不是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我的海神王啊！！他們對你幹了什麼好事！」我看到他用風一般的速度穿過了我們，然後趴在正冒著白煙的引擎蓋上痛哭失聲。
這傢伙，該不會就是……我一臉難看的看著老槍，後者則回給我一個苦笑。
「他就是我提過的技工，也是這附近唯一還活著的機械天才，沒人知道他的真名，連我也問不出來。」老槍攤了攤手，顯然這個傢伙對他而言是個燙手山芋，我看著他正不停用臉頰摩擦引擎蓋，看來他說得不假。
「放心吧，寶貝，黑手來了，我一定會把你修好的！」那個人說道，我現在才發現她竟然是女的，只是因為渾身髒兮兮，又披了件寬鬆的上衣所以才認不出來。
「大夥出來吧，我們有客人了。」老槍喊道，他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卻有一股磁性，我直覺他應該是這群人中的領導人物。
我看到員工休息室有人魚貫走了出來，男女老幼通通都有，有的拿著自製的武器，也有的兩手空空，有些對我們投以好奇的眼神，有些則雙手環抱，充滿了不信任。
我數了數，人數竟然多達十幾個人，其中還有些是小孩。
「大半夜的搞什麼鬼啊？喔幹！不要又是他媽的軍人。」
「滾出去！我們這裡不歡迎軍隊！」
「老槍你瘋了不成？你不是一向最恨軍隊的嗎？」
人群中的低語聲很快變成交頭接耳，接著激化成群情激憤，他們正不停咆嘯著，有的還揮舞竹竿之類的東西作勢要驅趕。
我搖了搖頭，老槍也是深深嘆了一口氣，這群人顯然嚇壞了，他們的理智已經完全被恐懼支配了。
「大家！聽我說，他們不是軍人！」老槍喊著，他的聲音彷彿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原本沸騰的群眾一聽到便鎮定了下來。
「別胡扯了！他們明明穿著軍服，不是軍隊還會是什麼？老槍，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此時一個壯碩的男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一手插著腰，指著我們就是一陣大罵。
「別鬧了，霸王，我說過他們不是軍人！」老槍顯然也怒了，他雖然頗有氣勢，但站在一個身高近兩百公分，極端憤怒的壯漢面前，仍顯得有些勢單力薄。
「不是軍人！呸！那我問你，他們是什麼來頭？穿了綠衣的聖誕老公公嗎？來這裡請我們吃子彈的嗎？」霸王咆嘯著，我看到老槍的雙拳隱隱握緊，但又很快地鬆了開來。
「大家聽我說，他們並不是壞人，雖然我也不認識他們全部，但他們和我們一樣，只是努力想活下去的人而已。」老槍耐著性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接著那個叫霸王的壯漢又開始大吼了起來。
整個過程中我一句話一個字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而已，直到玉琳用手肘戳了戳我的肩膀。
「你不說些什麼嗎，他們好像快打起來了耶？」玉琳緊張地問，那兩個人的臉幾乎已經快貼到對方了，老槍的太陽穴甚至還暴突起一條青筋。
我歪著頭深思著，貝雷嘴上叼著菸，一手拿著槍，綠箭揹著弓，蹲坐在地上，小白打了個哈欠，玉琳則掐著我的手臂。
「對了。」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轉身走回貨車那，當我走回來時，那兩個人已經爭吵到只能用風雲變色來形容了。
「老槍，你以為自己是這裡的領導不成？呸！笑話！我告訴你，像你這種人不配做領導！」霸王怒吼著，他揚起一隻手臂作勢就要揍下，老槍還站在原地，我感覺得出來他正極力忍耐住什麼，他的雙拳即使沒有緊握，但已爬滿了青筋。
「咳咳，那個，大家不好意思，麻煩聽我這邊一下。」我走到老槍的旁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似乎對於我的挺身而出感到訝異。
「你小子是什麼東西？誰準你在這說話的？」霸王不屑地從鼻孔噴氣，他伸出一隻大手打算把我推開。
但那隻手離我幾公分便停了下來，我則笑笑地站在原地。
霸王的身體僵在原地，動作還維持著要推人的那一瞬間，他的臉頰上，緩緩流下一道血痕。
「那一下是我刻意射偏的，下次就不一定了。」綠箭彎著弓，弦上的箭矢遙遙指著霸王的心臟。
幾公尺外的水泥牆上，則插著一隻沒入半截的箭矢。
「他不是什麼東西，他是我們的老大。」小白笑了幾聲，肩上扛著綠箭特製的球棒，我現在才知道那好像叫做天堂路來著？大概意思是只要被砸到一下，就會看到通往天堂的路了吧？
「也是我們的隊長。」貝雷呼出一口煙圈，旋轉著手上的槍，那把槍像是花蝴蝶一般飛舞著。
「還是我的男人。」玉琳笑嘻嘻地說著，仍然維持著那個一手插腰，一手搭在腰間刀柄的動作，真是夠了。
我推開了霸王的手掌，經過他的身邊時，他仍維持著那個尷尬的姿勢，臉上則止不住地流下冷汗。
我不再理他，一個人走向那群驚慌的群眾，大人們紛紛拿著武器後退，只有一個小孩仍站在原地，睜著大眼睛看著我。
我看著他，聽到他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嚕聲。
「你……你他媽到底是誰？」霸王僵硬地轉過頭看著我，我則淡淡瞥了他一眼。
「一個朋友。」我說，遞給小孩一個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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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生存本能】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