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Ｅｐ８－３
感染衝突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 ※ ※
「這裡還挺愜意的嘛……」
空調的通風管道裡，空間意外的比想像大了一些，至少不會只能完全趴著，雖然很勉強，不過縮住整個身子用膝蓋移動還是能夠轉身。
那個護士就做了這麼一個看起來很蠢的動作後往裡頭爬。裡頭擺了許多東西，應該是護士躲在這裡的用品：棉被、一些零食、礦泉水等等簡單的東西。
「妳是在這裡待了兩天嗎？」
「本來還有另一個學姐的……」她嘆了一口氣後，又重複一次剛剛的動作把方向轉回來：「建議你還是把方向轉到入口比較好哦。」
我倆面面相覷，或許是還戴著防毒面具的關係，她保持一個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也想照她說的把方向轉到入口，不過身上穿的裝備太厚，我轉到一半時就卡住了。
「警察先生你不熱嗎？那麼多東西？」
「你是來救我的嗎？你怎麼知道醫院裡還有活人呢？」
「維安特勤的……所以你知道這些怪物為什麼會出現嗎？」
「外面是不是也都是那些怪物呀？」
「你聲音聽起來很年輕，而且個子也不高……現在維安的考試很簡單嗎？」
她突然一口氣問了一大堆的問題……都不知道該從哪個開始回答了。
我脫下面具，吸入那沒有被過濾，在醫院裡沉積了三天的濃厚氣味，縱使是再怎麼能忍耐的人也會皺眉掩鼻。我又把面具戴了回去。
「咦？現在警察連小弟弟都可以當嗎？」
「噢嗚嗚……我應該去當警察的……這樣就不會被困在通風口裡了……」
「你還是把面具脫掉吧？那個防毒面具讓我好有壓迫感喔……而且好久沒有看到可愛的帥弟弟了，就讓我欣賞一下唄？」
……這護士說話的方式和那張傻不隆咚的表情和我腦海中一個朋友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如果不是在這麼小的空間裡，我應該會往她的腦袋瓜大力敲下去才是。
「那個姿勢不會累嗎？而且還帶那麼多東西，光看就覺得你好熱耶。」
「好吵……」不小心小聲抱怨了一聲。
「……」
如她所說，現在這裡頭又窄又熱，我開始佩服她能夠想到躲在這裡了。
「為什麼不去別的房間躲，在這裡不是很難過嗎？」
「……你等等就會知道了……」
當下我思考她這句話的意思，最大的可能是怕殭屍破門吧？
「護士小姐，妳叫什麼名字？」她剛闔上雙眼準備閉目養神時，我問了。
「李香蘋。」閉著眼睛回答我：「永遠的十八歲、興趣是征服美食，夢想是成為最正的護士長，最喜歡……」多說了些沒什麼必要的事項，卻又突然打斷自己的介紹。
表情突然變了，一語不發，緊閉雙眼、抿嘴摀耳，像是害怕著什麼東西。
空調被打開了……原本燥熱的通風口涼快多了。和先前愛麗以學校鐘聲做為造成殭屍群暴走的情形有點雷同，只是這次不是聲音，而是空調冷氣。
「救命……醫生……護士……救命啊……」
「香蘋護士……妳在哪啊……」
「醫生……很痛苦……痛苦啊啊啊啊──」
「快出來啊──！醫生──！護士啊啊啊啊──」
「吼啊啊啊──護士啊──救我啊啊啊啊──！」
沙啞的聲音，從痛苦的呻吟到發狂般的吼叫，下方的病房門被瘋狂的撞擊，不單只有這個房間，通風管路能聽到隔壁的房間也有那些殭屍、感染者的嘶吼聲。
本來就壞掉的門輕而易舉的被撞開了，擋在門前的東西無法阻止它們闖入病房。
「她不在啊！我們被遺棄了啊！」
「肉啊……肉啊！」
「一個……只有一個不夠啊！更多的肉啊！」
正下方傳來的是感染者的嚎叫，我用力縮著身子，然後轉身……果然身上的防咬裝備會卡住，脫下後才順利轉向成功，最後再穿回裝備。
試著窺探下方的情況，瞧見幾具身影來來去去，房間內翻箱倒櫃的聲音，它們在尋找躲藏的獵物。
不光是一般的感染者，就連在樓下遇到的小孩也在這裡，看來一時之間我們是無法離開這了。
那些讓人煩躁的呻吟哀號終於停止了，之間不知過了多久……總之房間內的聲音終於沒了，再瞄一眼下面，一具不知是殭屍，還是感染者，就站在風口正下方，是靜滯狀態。
或許可以解決它，不過以剛才那種情形，旁邊或外面還會有其它具才對，但如果不解決它，我們會被困在這裡無法動彈？
在我後面的香蘋拍了我的腳兩下，她遞了一本筆記和筆給我。
紙上有些醜的字體寫道：房間內怎樣。
一具靜滯的站在出口正下方
靜滯？
就是暫時不會動，但受到一點刺激就會醒過來。
怎辦？
只能下去解決它，但我怕還有其它在旁邊。
不要…不要下去。
為什麼？
不要這樣做，會和學姐一樣的……
我知道了。
妳知道院內還有其它活下來的人嗎？
不知道，我和學姐躲在這裡兩天了，不過院內的空調和燈一直有人開開關關，也許還有其它人活著吧。
那妳知道除了一樓的藥房，還有哪裡有繃帶之類的東西？
樓上除了病房外，還有中醫部門，我之前跌倒在那裡包紮過，那裡去看看。
在醫院跌倒這種事別清易的說出來呀！會笑死人的！
剛剛那種情況，一直都有發生嗎？
還蠻頻繁的，剛剛那次距離上次大概十分鐘而已，有時候會比較慢，可能一小時。
所以我們進來時剛好遇到，真倒楣。
香蘋小姐，妳要和我一起逃離這裡嗎？妳也不想待在這裡吧？
要不要和我拼拼看呢？
最後一段字交遞給香蘋後，她過了很久才又把筆記傳回給我。
我能相信你嗎？你會和學姐一樣丟下我嗎……？
「手。」我把手往身後伸：「是溫的，我是活生生的人……而且不想再看到身旁的人死去。」
「勾不到啦……」香蘋在後方噗哧偷笑，我都忘了我們是在通風口裡頭……真想拿平底鍋往她頭敲啊……
總之，我們要向前走了，至少不想再困在這狹小連翻身都沒辦法的空間裡。
用消音手槍在無聲情況下將那具的頭頂射穿，它倒下後，旁邊果然出現腳步聲，四具殭屍搖搖晃晃得走到它旁邊，蹲下開始啃咬這具被擊斃的殭屍。
再將四具殭屍一一擊斃，為了確保它們再也不會爬起來，我多花了一個彈匣在射爛它們的腦門。
是時候了，我跳下通風口，除了多了五具屍體外，房間裡更凌亂了許多。把屍體移到一旁，讓香蘋可以跳下來時不踩到那些屍體。
「香蘋小姐會用槍嗎？」她大力搖了好幾下頭，我把手槍和衝鋒槍都換上新的彈匣，舊的收進袋子裡，然後將球棒交給香蘋：「被靠近的話推開就好……不要勉強去打爆它們的頭。」
倚靠門口，仔細聆聽外頭的動靜，沒有任何殭屍的腳步徘徊，或許它們全部都進入靜滯狀態了。
探頭觀望走廊左右，運氣還算不錯，左邊走廊遠處兩具靜滯狀態的殭屍，右邊往樓梯的方向則沒有任何阻礙。
領著香蘋走在前頭，在上樓梯前警戒了一下最後一間病房，門是關上的；樓梯也安全，我們順利往四樓移動。
「走吧，安全。」上到四樓走廊，四樓的燈都是開著的，一路到底部，除了安靜得詭異與地板上的一些血漬外，並沒有任何人的蹤跡。
「中醫門診在最後兩間。」香蘋指著最底部的位子：「不過五樓（註）要小心，我記得這幾天院裡一直是爆滿的……那天早上整個醫院都擠滿人。」
（註：凜文說的四樓和香蘋說的五樓是同一層樓，因為台灣醫院對四樓禁忌的關係，所以香蘋已經習慣將四樓說是五樓。）
「真是不好的消息啊……」通過每一扇門前都必須小心翼翼的盯著，深怕不注意被突然衝出的殭屍給攻擊，只是殭屍還好，若衝出來的是感染者就麻煩了。
來到走廊與中間等候區的交接，確認等候區情況時發現了一個令人難以言喻的現象──集中在等候區的大量感染者。
雙手雙腳爬行在地，卻不如平常人一樣前屈後翹的姿勢，看過四腳爬行的蟲子嗎？就是那種模式套用在人體身上的噁心模式；三兩隻聚集在一塊兒交頭接耳，吐著紅綠參合的黏稠液體在地板上的屍塊然後再啃食。
明明目標近在眼前，拿完需要的東西就能準備閃人，現在又得迂迴繞路。
香蘋看我遲遲沒有動作，也稍微探頭，但她一見到那幕滿是噁心的四腳爬行者，雙腿立刻發麻軟攤。
「別這個時候……」幸好在她摔倒前扶住她。
「那…那個……對不起……對不起！」淚盈眶一直道歉，手指著等候區的方向。
被發現了，四腳爬行者的臉多數面向我們，爛掉的面容卻能明顯見到它們的瞳孔──霧沫狀的淡紅眼白與中間鮮紅發亮的眼珠。
抓緊手上唯一能掙扎抵抗的衝鋒槍，管它們是不是真的注意到我們的存在，先發制人！
紅外線對準最前面一具由壯碩男子異變而成的爬行者，扣下板機射出的數發子彈，簡簡單單讓它本來就難看的臉多了幾個精彩的彈孔，更讓它哀號著尖啞難聽的聲音
後方爬行者隨著同伴的叫聲，開始一一爬向我們，爬行的動作並沒有非常快，但數量卻不少，起馬有十具以上。
「香蘋小姐，快逃！」我對香蘋喊道，面對那同時逼近的爬行者，心跳速度劇增，無法冷靜去瞄準最靠近的，槍口對那群爬行者亂掃一氣。
一陣掃射後，槍枝發出沒有子彈的「咔嚓」聲，退下彈匣，把手上的空彈匣忿怒地丟向它們後再換上一個新的。
香蘋也把我交給她的球棒用力丟向往爬行者中間，球棒砸在等候區的一個裝飾花瓶上，「鏘」玻璃破碎的清脆聲在整間靜謐的四樓迴盪。
有不少爬行者被碎玻璃聲給吸引到，它們對聲音的敏銳度似乎高於其它的殭屍與感染者許多，就連最前面的爬行者也抉擇於我們與聲音點的之間不停徘徊。
「往這邊！」香蘋拉著我，沒有退下三樓，我們進了就在旁邊，面向電梯口的病房。
它們果然聽覺大於視覺，香蘋不過說了三個字，便把前方的爬行者目標拉回我們身上。
我試著去瞄準等候區另一個花瓶想把它打下下，不過邊走邊射的關係，一發子彈都沒有擊中。
退進病房我馬上鎖門，香蘋跑到病床旁想把櫃子拉出來，打算重施舊計，躲進空調口。
「香蘋小心！」她太急了，她忘了自己曾說過，醫院曾經爆滿，這意味著哪裡竄出殭屍都不稀奇。
「咿？什麼？」在她身後的兩張病床，各爬起一具乾癟的老人殭屍，就連床底下也爬出三具，總共五具的殭屍。
趕緊伸手把香蘋直接拉回來，她完全沒注意到就近在咫尺，準備張口啃食的殭屍，要是我還把注意力放在門外的爬行者，香蘋可能已經遇害了。
「呀！後面有殭屍！」香蘋嚇得整個人緊緊抓著我。
前後都有，眼下也沒必要省子彈了，先幹掉它們才行。
「香蘋小姐……先放手！我沒辦法瞄準！」
往最先發現的兩具掃射，它們的動作非常僵硬，受到子彈的衝擊後倒回原本的床上，它們在床不斷抽蓄，遲遲還沒爬起身。
「後面！後面！有三具！」
「給妳！」
單靠我一個人沒辦法同時應付前後包夾的殭屍，敢緊把手槍交給香蘋。
「開槍打它們就對了！」
衝鋒槍槍口對準已經爬到我腳邊的殭屍，數發子彈無情的從腦門貫穿，一具、第兩具，第三具只有半截身軀的傢伙因為距離較遠，被打中較多發，它的腦袋和身軀佈滿了旋狀模糊的彈孔。
「誒！我沒…沒子彈了！」
還有後面……「咔」，子彈又打光了……不行，第一具的距離太近，要是換子彈的話香蘋會被咬到。
拔出軍刀，往那具捉住香蘋的殭屍下顎狠狠刺入，抽出！再刺入！用力將它推離香蘋身上。
「還有一具呢？」我砍倒一具，床上另外有一具胸腔和臉全是彈孔，還有一具在哪？
沒有皮膚，裸露在外的肌肉組織參雜著噁心液體與血水的雙手從後方出現，一手用力勒住我的脖子，一手扳住我的頭──甩皮鬼……
完蛋了……只是一般殭屍還有辦法掙扎，但是甩皮鬼……這種渴望能將生者分屍的感染者……好死不死偏偏在這裡遇到。
「放手！放開！放開他啊！怪物！」
香蘋在旁驚慌失措地對甩皮鬼吼著，她不像一般女生可能只會在旁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己人被殺掉，原本緊緊勒在我頸部的手突然鬆開了。
「啪咔」一聲，骨頭被折斷的聲音，不是我的，固定我頭部的雙手完全鬆手離開。
「嗚……沒事吧？你……你有被咬到嗎……嗚嗚……」
我扭了一下剛才被深鎖的頸部，發出和甩皮鬼剛才差不多的聲音。倒在地上的甩皮鬼，它的脖子被扭轉了一百八十度的位子。香蘋搶先在甩皮鬼把我的頭扯下來前，先扭斷它的脖子。
香蘋想要壓抑自己抽泣的聲音，整個苗條豐滿的身體都在顫抖，眼淚與鼻涕在那張可愛的臉蛋糊塗開來。
「謝謝……妳好勇敢……」
「學姐……嗚……要是那時候我也幫學姐……學姐就不會變成它們了……」
「學姐？」
「精…精神科門診的學姐……嗚……」
似乎知道她說的是誰，或許不把學姐異變的情況說出去會好點。
碰碰──外頭的爬行者一點也不讓人喘息，它們在外頭撞著門，但這撞門聲比起一般殭屍和感染者小聲許多，貌似力氣不大的樣子。
「我們先躲起來吧。」
房間裡躺著八具屍體，就算爬行者真的進不來，這種環境也躲不下去吧？而且和屍體待在同個房間，只怕夜長夢多……
重新把槍都上膛，清點一下身上的子彈。手槍剩一個滿匣和兩個備用，衝鋒槍剩兩個滿匣，還有一個是最開始換下的，應該沒剩幾發。
果然還是要省一點啊……
「還是躲空調好一點吧？」
「應該吧……」
我們一起把櫃子移到空調下，香蘋本來想先上去被我阻止了：「我先上去吧，要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的話。」
「這樣好嗎……」
「沒關係的，空調應該可以爬到中藥那裡吧？」
「直直爬到底就到了哦，對呀！這樣就不用從走廊過去了！」
「對了，我還沒問你名字呢，小弟弟。」
「我嗎？凜文。」
「凜…文？這名字和我表妹常提起的那個男生好像一樣呢……嗚呣……」
我沒有聽到她後面說的話，早一步先爬上通風口：「香蘋小姐，可以上來囉，裡面安全。」
又重回到空調通風口裡了，不一樣的是，這次的通風口是我們選擇的前進路線，而不止是躲避感染者的場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