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鳴快步趕往教室,右腿的不便,讓他必須以單手支撐拐杖才能穩穩前進。儘管如此,卻還是走在海茵的前頭。
不時回頭擔心著海茵,看起來像是鬧了彆扭,雙手緊拉著後背包的肩帶,那副低頭緩步的樣子像是剛被人捉弄的毫無自尊一般。
但優鳴實在想不通海茵不悅的原因,是剛剛做錯什麼了嗎?抓了抓腦袋,使勁思考著,最後只能搖搖頭選擇放棄。
他瞄了手錶一眼,提醒著海茵必須加緊速度。離鐘響剩不到五分鐘,一想到今日的勞動服務,鳴優就急的想跳腳。當然他是沒所謂的,要擔心的也只有海茵而已。
「欸——」他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晃了幾下腕上的錶,暗示著時間的緊迫。
「今天會有特別多的垃圾,如果海茵不想被那些髒東西給淹沒、弄一身臭的話,就得快點才行唷!」他對海茵擠了擠眼,嘴角上勾起似月牙般的笑容,令人感到暢心。
海茵聞聲抬頭,才注意到自己與優鳴只有一步之隔,但也已經來不及了。一頭栽向了鳴優的懷中,卻因為身高差距的關係,讓額頭貼上了那又冷又硬的手錶。
「嗚哇——!」
海茵痛的豎直了身子,雙頰上霎時佈滿了紅暈,額上泛著通紅。她噙著淚水,以剛剛快了許多的速度走經鳴優身旁,不到數秒便將他拋在腦後。
此舉讓優鳴十分驚訝,不過總算是能鬆了口氣。 他仰望著前方那棟高大的建築物,自己的班級位於第三樓層,時間稍嫌不夠,不過若以搭乘電梯來取代步行,應該能趕上最後一刻的鐘響。想過之後,立刻加緊腳步跟上海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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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此起彼落的交談聲傳入耳中,已經走到了教室的門口,鳴優讓前方的海茵先進教室後,跟了上去。
步入教室的同時,正好是點名的時候。唱名中夾雜著歡笑聲,與平日大同小異的畫面,學生們個個都充滿活力,準備好好地迎接這天。
或許是星期五的緣故,班上變得更加紛亂了。有人以目中無人的音量大聲聊著天,雙手興奮地比劃著;右側擠了一群人,互相抄襲著作業,無視著班長那困擾的神情。有些人則是在桌上擺滿了像是零食般的早餐,毫不在意自己那稍嫌臃腫的身形。
海茵與優鳴對看一眼後,開始張望著找尋自己的座位。一間小小的教室卻要容納著將近五十位的學生,光看上去就十分的錯綜複雜,更不用說那些藏於他人身後的位置了。
不過海茵倒也沒有花費多少時間就從教室的正中央發現了目的地。她擠身靠前,與一些同學擦肩而過,嬌小的她在穿越一群男生時,被那些直盯盯的眼神弄得很不自在,眉頭微皺,將雙臂護在自己的胸前以增加安全感。
「喂!這是妳的錢包吧?」雄厚的叫喊留住了她的腳步。
海茵楞住幾秒,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畢竟那是很私密的物品,從沒想過會有落於別人手中的一天。領回時想順便道謝的,轉頭的瞬間,「謝謝」兩個字卻卡在喉中,臉上沾滿了不屑的神情。
那人正是在班級中最不受歡迎的空太。海茵不曾與他相處過,連句對話的交流都沒有,根本不清楚他到底哪裡惹人厭煩,至少從剛剛拾起錢包的舉動來說算是個好印象。
——全班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再怎麼友善也不能讓自己表現出親近的態度。她是這麼想的,更何況又不缺空太一人來助長自己的人氣。
海茵以斜眼喵了空太一眼,從他的手中搶過錢包後立即轉身離開。空太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不悅的大吼了起來。
「喂喂喂!妳那什麼態度啊?是想糟蹋我的好意嗎?」
「嘖!又沒人要你多管。」海茵沒有畏懼那眼神,碎念了一句,讓空太感到更加不滿。他以粗大的手掌抓住海茵的臂膀,力道之大使她感到不適,瘦小的雙手使出全力想撥開空太的手臂,因疼痛而呼出微弱的呻吟。
一旁的鳴優見了十分著急,他趕緊擋在兩人之間,希望能勸住這場紛爭。就算先錯在海茵,但是怎麼說她也是班級之中與自己最親的人,沒有不相助的理由。
「空太!應該……夠了吧?」面對比自己高大許多的身形,優鳴還是感到些懼怕,只能柔弱的勸著。空太看起來也不怎麼領情,冷哼了一聲。
一股衝力讓鳴優感到自己正與兩人急劇拉開,因為瘸腳的緣故使得他無法支撐住空太的強推,重重摔落地板。他慘叫了聲,雙手抱著因為撞擊桌腳而產生劇痛的後腦勺,咬牙才沒讓眼淚溢出。
海茵看了更是火爆起來,開始胡亂大叫著。班上的同學除了看著這場鬧劇,更是撻伐著空太的行為。而空太好像也覺得自己做的過火了,緊握的手放鬆了些,卻又緊張的捏緊起來。海茵被這一鬆一緊的力道弄得悶哼連連,眼神依然散發著不服輸的氣息。
「又在發什麼病啦——!」
剛步入教室的高尾班導也被這景象嚇呆了。甩了甩頭,看清眼前的狀況後,以高分貝的嗓音嘶吼著。
她算是個有些經驗的導師,卻還是頭一次在自己的班上見到如此紛亂的景象,光是隔兩間教室外就能聽到喧嘩四起。
班上的動亂瞬間被高尾那凶煞的眼神給止住,聚集的人像鳥獸散似的回到座位上,只留下海茵、空太與倒在地上的鳴優。
「嗯,看起來…...妳們三人鬧的事?」高尾的目光在他們三個身上來回掃過了幾遍後,拿起手邊的點名冊開始登記著違規。「這次又有了什麼問題呢?空太,你這個麻煩大王,說說自己到底幹了什麼!」
「海茵的錢包掉在地上,好心還給她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有些不爽而已。」
「這樣啊......很明顯是海茵的錯。妳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乖孩子的,怎麼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懂呢?」
海茵冷瞪著空太,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更不願意道歉。不服輸讓她氣得咬了自己的舌尖,神情十分難看。
「那麼,麻煩海茵下課來辦公室找我,很久沒與妳母親聊過了。」
「等等,高尾老師。」在一旁沉默不語的優鳴出了聲。
「應該會是空太偷了海茵的錢包唷。」在這種情況下,他的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班上笑聲四起,大家無法理解,偷了錢包還會想還回去是什麼樣的心態。
高尾像是受什麼打擊一樣,扶著額頭喃喃自語:
「班上連這種想不開的學生都有,學業成績還是前五?」
「就算不是生物的任科老師,也知道蚜蟲吧?」優鳴看了空太一眼,將目光移回高尾身上。
「蚜蟲為了尋求批護,會分泌出蜜露來討好螞蟻。今天空太也只是為了緩和被排擠的情況,將人氣稍高的海茵作為能提供僻護的對象,改變班上對他的觀感,是這樣吧?」優鳴嘴角微微勾起,神色自然的看著空太。
「我、我!」空太開始結巴了起來。「我是真的撿了掉在地上錢包,你們都有看到不是嗎?」他對著班上揮了揮手,希望能得到些回應。
「我看你是偷了人家的東西吧?那不知羞恥的手還抓著不放呢!」
「人家、最討厭這種明明就是惡劣不堪,卻又想要討好別人的廢物了!」
「是海茵的錢包,肯定很香吧?換作是我,絕對不會還回去的嘿嘿……」
「就是有你這種人,社會才會充滿著虛偽。」班長正色答道,一臉不屑地將臉撇向一邊。
「好了好了!都給我安靜下來!」高尾拍桌,想將議論平復下來。「空太、下課的時候給我過來辦公室一趟!」
「這是怎樣啊!」空太被一連串的評論壓的毫無招架之力,一副快要哭的樣子。
「所以說,是你說謊了?」海茵不悅,眼神像是要將人吞食一般。「廢.物。」
「妳!我受不了啦——!」空太崩潰大叫,揮了一拳在海茵的臉上。
「啊!——啊!」
海茵失去重心,尖叫著向後倒去 。優鳴見狀,拚命撐起身子,以雙手將她扶了起來。
海茵咬著牙,痛恨的看著空太,從小到大沒有人敢這樣對她。以前有人敢傷害她時,宇翔總是奮不顧身的出面保護,而她也仗著宇翔父母是軍閥的關係,讓自己享受崇高的地位。
今天受這汙辱,對她來說就像潑糞一般難看,想到這裡,竟然大哭了起來。
「你們這群廢物,沒有一個像宇翔一樣有用嗎!」對著看熱鬧的旁人,哭喊著那過去的名字。
——廢物
——什麼狗屁親衛隊?廢、物!
正當她的心中不斷地抱怨吶喊時,優鳴突然將自己的身子擋在海茵前方,怒視著空太,音量加大了些。
「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惡劣?居然敢打女生?」
「你才是整天跟在這賤人旁邊、懦弱無能的廢物!」空太比出中指挑釁著。
「住口——!」優鳴大吼,奮力揮拳。班上瞬間一片寧靜,四十幾顆鏡頭跟著拳心帶到了空太的身上。
空太來不及做防備,只好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亂拳,卻沒有感到一絲疼痛。盯著凝在自己鼻尖的拳頭,指尖抖了幾下。
碰!
優鳴倒下了,聽見自己後腦摔落地面時發出的悶聲,沒有疼痛。流著淚水,明明還想起身的,卻只感到耳邊又開始吵雜了起來,眼前陷入深邃無盡的黑。
「如果能夠與他一樣,就好了......」虛弱的呢喃,消失在漸行漸遠的意識中。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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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晚安,這裡是晚間八點新聞,為您插播一則報導。
稍早的時候,警方在邰北市林森公園廁所旁的一處草叢中,發現一具慘遭勒斃的男性屍體。
死亡多時的緣故,身上長滿了蛆蟲,四肢也因野狗的咬啃而撕裂,散發著惡臭味,景象令人怵目......
死者是名高中生,疑似因賭債未還而遭報復。警方以地上所留下的多種腳印推測犯下毒手的不只一人,離奇的是,現場卻沒有任何指紋證據。不過卻在周圍發現了一紙字條,上面瞭草的塗上了「Promise」的字樣,因此也不排除為情糾紛。
目前此案件正以他殺為主開始偵辦,為避免造成市民的不安,警方也承諾會盡快破案。
「海茵、海茵,你快看看!」蔚琳輕拍了看著手機,默然不語的海茵。「這不是妳們班的同學嗎?」
「嗯。」海茵看了那今早才印象深刻的照片,感到些許驚訝,神情仍然凝重。隨便答了一聲後,靜靜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關上燈後,倒在自己的床上,望著窗外由下弦月支配著的夜空,思考著怎麼也想不通的謎樣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