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映入我眼前的並沒有屍橫遍野的景象,只有一地顯然是在倉皇離開下遺留的零亂雜物。
幾張廢紙散亂地撒在地上,廢棄的行李箱打開著擱置在一旁,還有一些暗紅色的東西,從牆壁上一路蔓延下來,希望那不是我想的那東西。
我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踏出一小步,儘管我知道在這一層樓裡,我仍然還是安全的,但我還是不自主地放輕我的步伐。
在我的印象中,這層樓只要將逃生用的安全門關上,基本上就是處於半真空的安全狀態了,如果那些傢伙還沒有聰明到學會開鎖的話。
其他的住戶的話,除了我之外,這層樓還有三戶人家,最邊緣的那一戶大門始終是深鎖的,裡面的居民是死是活我無從得知。
其他兩戶則是在感染爆發的第一天就準備逃難了,雖然我試著勸他們不要到外頭去、留在家裡生存的機會比較大一點,但他們一家人顯然早已大恐慌上身了,我對他們也是愛莫能助。
我走過門戶洞開的大門,多虧他們走得很匆忙,我才有辦法靠他們來不及帶走的物資苟延殘喘活下來,光是這一點我就得好好感謝他們了,如果我還有那個機會的話。
我來到安全門旁,伸手在鎖上頭上撢了撢,上頭的灰塵大概有一公分那麼厚了,說明這扇門應該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動過了。
我小心地把門推開一道隙縫,從裡頭的黑暗看來就連緊急用的照明燈也已經熄滅了,確定門的另一端沒有殭屍後,我這才把門完全拉開。
一股奇怪的味道立刻朝我撲來,就好像是把塵封多年的櫥櫃打開時的那種味道一樣,還伴隨著一陣淡淡的腐臭味。
我打開手電筒,一手舉著長槍戒備著走下階梯,此刻我正式踏入了危險的領域,熟悉的水泥階梯彷彿變成了亞馬遜的叢林,你永遠無法知道下一個轉身的瞬間會遇到什麼。
結果我在第二層就遇到了,其實我早該想到了,尤其是當我愈往下走時,那股腐臭味就愈發濃烈。
那是一具男性,實際年齡無法確定,因為他是面朝下趴在地上的,雖然視線不佳,但我還是發現了他。現在的問題在於,他擋住了我的去路。
他死了嗎?還是已經變成牠們了?唯一能確認的方法只有靠近一點才行。但我一點也不想拿自己當實驗品去測試,但如果我還想到地面上的話,就一定會經過他身邊。
現在好了?我該怎麼辦才好,我左思右想,眼睛不經意瞄到地上的一只空鋁罐。
我念頭一轉,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鏗鏘」一陣金屬撞地聲,鋁罐在地上打了幾個轉,最後停在了那具屍體的不遠處,大約三步的距離。
我將手電筒的燈光熄掉,在黑暗中屏息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的雙眼已經適應了樓梯間的昏暗,但底下那具屍體仍然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或許是我多慮了?他真的只是一具屍體而已。
就在我打算我往下再跨一步,一聲低沉的呻吟聲傳入我的耳中,我整個人渾身一顫,這個聲音我聽過在多次不過了。
慢慢的,那具屍體撐著地板,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嘴裡的呻吟聲不斷迴盪在樓梯間裡。這種聲音,要是在半夜裡聽到的話,絕對可以把人嚇到尿褲子。
那頭殭屍站了起來,朝著空罐子最後落下的地方緩緩走去,但牠絲毫沒有察覺我正站在離牠幾步之內的陰影中。
某種奇特的想法在我腦海裡閃過,雖然有點風險,但我還是把手電筒打了開來,就照在那頭殭屍正對著的牆壁上。
那頭殭屍的身軀頓了頓,接著發出一陣低嚎聲,朝著牆上的光圈伸出雙手。
看來跟我想的一樣啊,即使換了一個樣子,基本的五感還是有再發揮作用的,只是不曉得還剩下多少在運作著就是了。
猜想既然已經證實了,就沒有繼續逗留的必要了。我小心翼翼放下手電筒,兩手握著長槍朝著殭屍靠近。
用不著緊張,只要抓緊長槍,對著他的眼窩捅下去就行了。我在心裡告訴自己,但我仍然感覺心跳不自主的加快,呼吸也跟著加重。
突然,那頭殭屍轉了過來,我不曉得到底是我的腳步聲還是呼吸聲引起了牠的注意,但那些都不重要。我已經被發現了。
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牠們,牠是一個男性,大約二、三十歲出頭,身上的運動外套髒兮兮的,還沾染著褪色的血漬。
但最讓我震撼的是牠的臉,那是一張沒有血色的臉,上頭充滿了深可見骨的傷口,鼻子的部分不見了,只有一條下開到嘴唇的裂縫,眼窩則嵌了兩顆閃爍著兇光的獸眼,牠瞪著我,像是野獸看見獵物一樣。
牠張大了嘴,我突然意識到必須阻止這一切,我往前一踏步,手中的長槍筆直刺出。要是牠在這裡發出嚎叫聲,鐵定會吸引來其他的殭屍,那到時候我要面對的將是無止盡的屍潮。
我畢竟不是格鬥專家,這一下攻擊本來是瞄準牠的眼窩的,但我卻失了準頭,長槍的刀刃摜入了牠的嘴裡,雖然跟我預期的不一樣,但這正好讓我不用擔心牠會發出聲音了。
牠的力氣倒是挺大的,兩隻手仍不停的向我抓來,我一咬牙,使勁將牠頂開,同時一腳踢在牠的肚子上,雖然這樣殺不死牠,但足夠爭取我下一步動作的空間。
他踉蹌往後跌倒的同時,我抽回長槍,一個箭步衝上前,將長槍狠狠插進牠的眼窩裡。
這是一種很奇異的觸感,當槍尖刺破牠的眼球,又接著往下貫穿扎入腦部的時侯,好像你用竹籤串了一顆貢丸,後面不曉得怎麼多出了一根玉米一樣。
但牠還真是夠頑強的,或許是刀刃並沒有完全刺穿?為了預防萬一,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用長槍在牠的眼窩裡攪了攪。
終於,牠停止了掙扎,直到這時我才敢把長槍拔了起來,一股噁心的腥臭味頓時散了開來。
第一次殺人,殺殭屍,隨便啦。我並沒有感受到勝利的喜悅,或是重掌生命大權的狂喜感,只覺得有點想吐,血肉的腥味比我預期的還要濃烈。
我默默注視著腳下的屍體,他的臉彷彿烙印在我的腦海裡,即使那張臉如今已被我攪得破碎不堪。
他是誰?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在感染爆發前是做什麼的?在感染爆發的時候他是自己一個人嗎?還是和家人在一起?他的家人還活著嗎?如果是的話又在哪裡?他是怎麼被感染的?他在變成牠們之前想著的又是什麼?
一股噁心感猛然朝我襲來,我腿一軟跪了下來,灼熱的反胃感不斷在我胃裡翻攪著,我掐著自己的脖子,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呼…….哈…….。」我喘著氣,扶著牆勉強站了起來,即使我的胃仍然在抽蓄著,雙腳仍然不住地顫抖著。
我撇眼一看,通往一樓的安全門就在我後方,外頭的陽光還透過門縫照了進來。
我撿起掉了的長槍,看了地上的屍體最後一眼,模糊中,牠好像變成了我的家人,然後又變成我自己。我猛甩頭,把剛才的胡思亂想甩掉。
我拖著腳軟的雙腿拿回手電筒時,忍不住又照向了牠的臉,那張臉孔既破碎又扭曲。
「抱歉了,老兄。我必須要活下去,我想你也不想繼續這個樣子吧。」我喃喃自語著,不曉得是在說給自己還是地上的他聽「安息吧,至少你不會再傷害到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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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守則第十五條:在城市裡的生存機率只有3%。」-戰前都市社區居民
「生存守則第十六條:在市郊的生存機率則提高到15%。」-末日倖存者
「生存守則第十七條:沒有明確目標的漫遊者,生存機率只有零。」-末日生存大師
「生存守則第十八條:良好的通訊,是提高團隊生存率的關鍵。」-戰前電信業者
「生存守則第十九條:紀律,是全世界最強大的武器。」-中士
「生存守則第二十條:無聲移動,潛蹤匿跡。」-傳奇殭屍獵人
「生存守則第二十一條:專精勝於通才。」-學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