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原則的代價 1

作者：花梨．奇跡の狭間│2015-07-24 19:36:05│巴幣：134│人氣：2208

受傷男子與沉著女孩的一場邂逅，演變為人生原則的衝突，帶來出乎意料的結局

入夜後的桑德蘭郊區萬籟俱寂，天上飄著綿綿細雨，煤氣路燈默默地執行照明任務。這個時間的街道上理應空無一人，卻有一個男子躲在暗處蹣跚而行，努力避開路燈光芒所及之處，不時緊張地往後觀看。

這名男子約是中年年紀，身材壯碩，黑色襯衫與西裝褲上沾滿泥沙，腳上的皮鞋沾滿泥漿，一頭黑髮蓬亂不堪，表情十分痛苦。他的左臂無力地垂掛在身旁，左袖衣服被磨破，左手臂有大片擦傷。他用右手按住腹部，手掌下的衣服一片殷紅，黏膩的鮮血不時從指間滴落。

男子奮力地拖著腳步，腹部與左手臂不時傳來陣陣抽痛，令他痛得直冒冷汗，意識跟著模糊起來。男子不得不停下來歇息，倚靠著圍牆不停喘氣。他知道這種傷勢必須立刻處理，不然受到感染就麻煩了。

就在此時，街道的轉角方向傳來一陣腳步聲，在寂靜的環境裡格外響亮。男子心頭一驚，難不成他被跟蹤了？他低聲咒罵幾句，原本打算快步逃離，可是他剛剛才忍痛跑了一段路，現在腹部疼痛如刀割，根本無法奔跑。迫於無奈，男子只得一拐一拐地橫越馬路，躲進對側的暗巷，希望對方不要發現他的存在。

男子躲在暗處屏氣凝神，眼睛望向街道，想確認來者的身分。出乎意料地，腳步聲的來源是一位嬌小的金髮女性，身穿西裝學生制服，手上提著一盞煤氣燈，從轉角處沿著路燈信步走來。男子感到納悶，桑德蘭的治安不算太差，但是還沒安全到可讓人獨自夜遊，更何況是女性。

那位女性走著走著，突然停下腳步，蹲下來仔細觀察地面。然後很快地站起身，狐疑地朝四周張望，最後將目光鎖定在男子躲藏的暗巷。男子忍不住在心裡開罵，他明明躲得很好，四周沒有一絲光線，照理來說不可能被發現才對。可是眼前的女性似乎能夠察覺到他的存在，令他大惑不解。

男子本能地想往暗巷裡面躲藏，腳邊突然響起清脆的碎裂聲，他踩破了一個玻璃瓶！響亮的碎裂聲迴盪在巷子內，彷彿是在強調這裡有動靜，男子氣得咬牙切齒。他轉身打算逃跑，不經意地拉扯到腹部傷口，痛得他不禁發出呻吟，差點就暈了過去。

男子咬緊牙根，好不容易撐過這波疼痛，眼前突然一亮，迫使他舉起右手遮住眼睛。當男子的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赫然發現剛剛的女性已經站在他的面前，高舉手上的煤氣燈直盯著他看。在至近距離下，男子才察覺眼前的女性根本就只是一個小女孩，漠然的表情稚氣未脫，藍色的雙眼反射著煤氣燈的光芒。他連忙將右手放在身後，握緊後腰際的手槍。

「您受傷了。」小女孩注意到男子腹部的傷口。

「走……走開！」男子憤怒地罵了出來，「滾出去！」

「傷口還在流血。」

「不關妳的事！」男子的眼神露出兇光，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您的傷口很深，必須盡速處理。」小女孩口氣冷靜，沒有被男子的兇惡口氣嚇到，「附近有一間醫學研究院，從這裡走過去大約5分鐘路程。請您跟我來，我幫您治療。」

男子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小女孩居然打算替他治療？

「妳不過是一個小鬼，怎麼可能懂得治療？」男子口氣惡劣地問道。

「我學過醫術，實習過一段時間，這種程度的傷口難不倒我。」小女孩以柔和的口吻說，「我有信心將您治好，請您相信我。」

男子對小女孩的說法存疑，可是腹部與左手臂的疼痛持續向他抗議，看來他沒多少選擇。

「很好，小女孩，我就信妳這一次，帶路吧。」男子忍著痛苦說。

小女孩點點頭，逕自轉身走回馬路，男子緩步跟在後面。

在跟隨小女孩的這段路上，男子有好幾次想掉頭離開。他懷疑小女孩的說詞，懷疑小女孩深夜出遊的動機，懷疑小女孩替他治療的提議。既然滿腹疑問，那他為什麼要跟隨這位小女孩？是因為小女孩的口氣中有不容質疑的威嚴，還是求生本能的驅使，男子自己也說不上來。

走了沒多久，一棟碩大的紅磚建築出現在男子眼前。這棟建築占地遼闊，四周種有大片草皮與茂盛的樹木，草地上有一副看板與煤氣燈，看板上面寫著《皮爾斯醫學研究院》。在外圍的煤氣路燈照射下，整棟建築泛著暗紅色澤，沒有任何光線從裡面照出來。如果是在白天，這棟研究院應該充滿學術氣息，現在則是散發陰森的氣氛。

小女孩領著男子走過看板，繞過研究院正門，走到裡側的後門口，從口袋拿出鑰匙，打開後門走了進去。

兩人走在靜悄悄的走廊上，四周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是小女孩手上的煤氣燈。身處不熟悉的環境，身上又帶著傷，令男子非常不安，他不斷四下張望，深怕出現任何突發狀況。

「這裡沒有人會危害我們，您不需要那麼緊張。」小女孩頭也不回地說。

「妳似乎對這個場所很熟悉。」男子狐疑地說。

「我花上許多時間在這裡實習醫術。」小女孩說，「從基本的診斷與抽血，到高難度的胸腹腔手術。我經常在研究院內來回奔走，這間研究院就和我家的臥室一樣熟悉。」

「妳這年紀應該還在玩洋娃娃，怎麼會跑到這裡實習醫術？」

「我有院長的特別許可。附帶一提，我這輩子從來沒玩過洋娃娃。」

「妳有替人動手術的經驗嗎？」

「有，而且多到數不清。最近一次是昨天，我替一位男病患執行盲腸手術。」

男子心想，這個小女孩要嘛是萬中選一的天才，不然就是口無遮攔的騙子。

「我倒是很想知道，妳為何這麼晚獨自出遊？」男子轉變了話題。

「我唸書唸到忘記時間，回過神來已經是深夜，連馬車都招不到，只好獨自走回家。」

這個說法簡直匪夷所思，可是小女孩的口氣毫無猶豫，不像是在說謊。

「好吧，這解釋了妳在那個時間出現的理由。可是我無法理解，妳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聽見您的哀號聲從巷子裡傳來。」小女孩對這個問題很不以為然。

「少來！」男子不耐煩地說，「在我喊出聲之前，妳就已經在我躲藏的暗巷外逗留好一陣子，還死盯著我躲藏的方向，這不可能是湊巧，妳一定是注意到了什麼。」

「地面有血跡。」小女孩聳聳肩，「那滴血跡在路燈照明下十分顯眼，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蹲下去檢視血跡，發現血跡形狀完整，尚未被雨水破壞，顯然是在最近幾分鐘內滴落的。我隨即觀察四周，在馬路的淤泥上找到一對不甚明顯的足跡。足跡穿過馬路進入巷子，我便推測有人走進巷子，或是那個人根本就躲在巷子內。」

男子差點笑了出來，原來事情這麼簡單。

「可是妳未免太大膽了吧，難道妳沒考慮到危險嗎？」

「比起我自己，發出那種哀號聲的您想必面臨更大的危險。」

「我欣賞妳的答案，小女孩。」男子擠出一個笑容。

「我的名字叫做海倫。」小女孩轉過頭面對男子，似乎不大高興，「請您別再用小女孩稱呼我，我不喜歡那種稱呼。」

「好吧，『小女孩』海倫。」男子以一副被冒犯的口氣回應道，「至於我的名字是吉布森，妳待會就不需要再問我叫什麼名字了。」

不一會兒，海倫在一扇大門面前停下腳步。海倫伸手將門推開，消毒水氣味立刻迎面撲來。房間的空間寬敞，中間有一個手術台，四周是放置手術儀器與藥劑的櫥櫃，一看就知道這裡是手術室。

「請您躺在中間的手術台上，把襯衫脫掉，取下所有會妨礙手術的配件。」海倫說。

吉布森緩緩躺上手術台，忍痛解開領帶與扣子，將脫下的襯衫放在枕頭旁邊，同時小心不扯動傷口與左臂。

海倫走到牆邊，按下牆上的開關，手術室瞬間被許多盞煤氣燈弄得如白晝般光亮。海倫將手上的煤氣燈弄熄，將其放在門口的桌上，然後走到吉布森身旁，仔細檢視他腹部的傷口。傷口已經停止流血，四周仍留有大片乾涸的血跡。

「槍傷，由小口徑手槍造成，子彈從側面射入，沒有從後方貫穿，彈頭應該還留在體內。另外，」海倫用手指向吉布森腰後的手槍，「那把手槍會妨礙手術進行，請把他取下來。」

海倫自顧自地說完話，隨即走向櫥櫃，開始蒐集必要的手術器材與藥劑。吉布森很想將手槍留在身邊，手槍能夠帶給他安全感，可是將手槍壓在身後動手術似乎說不過去。吉布森只好滿臉不悅地取下手槍與兩個彈匣，將其放在襯衫旁邊。

吉布森看著海倫逐一檢視器材架上的手術刀，刀鋒在燈光下閃著寒光，令吉布森內心直發毛。

「妳真的會處理這種傷嗎？」吉布森不安地向海倫做確認。

「會。」海倫套上手術衣，衣服上有強烈的消毒水氣味。

「妳的身高比手術台還要矮，妳要怎麼動手術？」

「我用這個來墊腳。」

海倫用手指向手術台下的某個物體，吉布森探頭一望不禁膛目結舌：那是一個特大號的木箱，表面是一顆綠色油漆繪成的蘋果，上面寫著『泰坦青蘋果享受水果的滋味體驗無邊的美味』。

「請放心，那個木箱很穩固，我昨天就是踩在它上面進行手術。」海倫補充道。

「最後一個問題！妳對手術有多少把握？」吉布森看著海倫拿針筒從藥罐內抽出藥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

「十分有把握。」海倫的嘴角揚了起來，露出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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