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發生在我眼前的事情超乎了想像之外,所以從現在起我只能單純地敘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模樣真難看啊,阿斯莫德。」
這句突如其來的話語,並不是對著在場任何人說的。
我們回過頭,正好看見一名西裝男子,黑色的短髮剪得整齊,穿著如喪服般的黑色西裝,他對我們所有人微笑;但是那抹微笑中卻帶著某種讓人不安的氛圍。
「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西裝男子邊說邊踢了一下腳邊的肉塊。
話音一落後,地上那堆化為碎片的噁心肉塊開始緩緩蠕動起來,爬向、融合彼此。沒過多久,地上那堆不曉得是什麼東西造成的肉塊拼肉成一起,回復成一隻長相醜陋的肥胖惡魔。
「哈囉,巴伯(Bub,Beelzebub的簡稱)。」那隻肥胖惡魔向西裝男子打了聲招呼,並且開懷地笑了起來,好像是好朋友似的。「怎麼花了這麼久的時間?難不成被路西兒傳送到黑洞裡面去了嗎?哇哈哈哈哈哈!」那是令人想當場摀耳的笑聲。
「政治是很複雜的。」他聳肩道。
「在我眼裡看來你們倆相處得並不是很好……嘿,讓我趕緊幹完工作回家吧,我想和那邊那金髮小女孩好好玩一玩。」
「隨你便,我的目標只是聖髑……還有那個修女。」
「認識的?」
「嗯,這次的團聚完全是個美麗的意外。可是既然遇上了,我打算把她帶回去——」
碰!
就在這個時候,我認為已經聽夠了。所以我迅疾速度拔出了手槍,瞄准了男子的頭顱。子彈伴隨著如雷的聲響從槍口射出,就在我以為會看見西裝男子頭部炸碎,血液和腦漿快速飛散,當場倒了下去的那瞬間——
西裝男子的頭瞬間爆炸成一團黑色的霧氣……不,那不是霧氣,而是一團蒼蠅!集合數千隻蒼蠅的噁心黑色霧團,最後回到男子的無頭的身子上,凝聚成原本那副腦袋。
「沒家教的人類,所以我才討厭軍人。」那傢伙竟然撥了撥自己的黑色頭髮,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你們到底是誰?」我問。
西裝男子用發現衣服上汙跡似的語氣望著我,這一點讓我火大得想再開一槍,但我知道只是浪費子彈,所以我壓下了這個衝動。
「很明顯,不是嗎?」他緩緩說道:「我們是惡魔,目標則是聖髑,順便想帶一些紀念品回去。就這麼簡單。」
「可以請你乖乖去死嗎?」肥胖惡魔的聲音汙穢,很噁心,好似對人類的語言充滿嘲諷:「雖然虐待男性很有趣,但我今天沒有興趣這麼幹。」
接著牠以目光舔舐著嬌小的金髮科學家,瑪莉安.阿涅西。噁心的混蛋,真想一槍斃了這個傢伙,但我知道只是浪費子彈,所以我壓下了這個衝動。
我撇了躺在一旁的夏洛特一眼,她全身發抖,雙瞳睜得老大,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唯一慶幸的,是她沒有抓狂攻擊其他人吧?只不過,她已經不能成為戰力了,而身為一般軍人的我手邊並沒有任何對惡魔兵器,像是火焰放射器或核彈之類的……好吧,就算我有核彈大概也用不了。
另外還有一個超大機器人,雖然不知道是打哪來的,但它的武器似乎也傷不了對方。媽的,惡魔總是這麼麻煩!
忽然間,我好像感覺到機器人用那龐大的金屬手臂輕輕碰了我一下。我轉過頭面向它——當然,機器人沒有表情,只有兩盞閃爍的攝影機。
我決定賭一睹,盡可能拖延敵人的時間,並從中找一絲脫逃的機會。
「現在,乖乖跟我們走吧,我的小可愛。」肥胖惡魔舔了舔嘴唇說道。「我會保證妳一段痛不欲生卻又同時美妙到了極點的經驗,而且永不結束。」
「我也向你保證,惡魔。」瑪莉安露出個難看的笑容:「只要我有時間和身在正確的地點,我一定包整把你丟入絞肉機裡面做成臘腸。」
我決定在他們倆的談話惡化之前插嘴。
「聖髑對你們到底有何用處?」我說:「那不過就是幾個沒什麼用的古代物品,執著於那種東西做什麼?」
「既然你覺得沒用,那就交出來呀。」西裝男以平淡的口吻說。
耍嘴皮子的混蛋。
「恕我無法從命。」我裝作一派輕鬆地抓抓頭,回答道:「假如無條件給你的話,我可是會被送軍法審判槍斃的。」
「真是辛苦你了,無禮的軍人先生。」
你一定要在前面加個無禮二字嗎?
「不過照這樣下去,聖髑鐵定也會被你們拿走。少了修女大人的幫忙,我們可打不贏兩隻惡魔啊。」
「言之有理。」西裝男慎重地點點頭。
「喂,你該不會想……」
瑪莉安話說到一半,就被我強硬地打斷。
「也許我們能做個交易,讓你們輕鬆點。你瞧,我們毫不抵抗地把聖髑交給你們,而你們就此打道回府,不再造成任何傷害。皆大歡喜!」
「非常誘人的建議,無禮的軍人先生。」
還來啊!不覺得舌頭打結嗎?
「恕我們無法接受。」肥胖惡魔咯咯笑道:「我已經打定決心要抓走那金髮小女孩了,誰都別想阻擋我。呵呵呵……」
「我也是想和那位修女敘敘舊呢。」西裝男也說。
「那麼,談判就算破裂囉?」
我一邊說,一邊舉起手槍;儘管我曉得這武器半點屁用都沒有。
「讓我來幹掉這驕傲的人類。」肥胖惡魔上前走了一步,卻被一臉人類相的同伴給伸手制止。
「很遺憾……還有,再見了。軍人先生。」
宛如惡靈的嘆息,在黑夜的靜寂之中回響——話音一落,西裝男子的身影忽然膨脹起來,嗡嗡聲響震耳欲聾地響徹耳邊。他的身體擴散黑雲般的蒼蠅,成群結隊地朝著我和瑪莉安等人的方向撲過來。我甚至可以看見那些噁心的小東西,肥大的身軀,大大的紅色複眼,嘴裡好像還長有利牙,並非普通的蒼蠅。
只不過在這瞬間,頭頂上突然降下一道透明的牆壁,正巧將我們和惡魔雙方分了開來。那些蒼蠅不斷撞擊障礙物,強化結構做的牆壁卻絲毫未損。
這就是科學的力量,混球!
「趁現在,瑪莉安博士!」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機器人跟惡魔一起關在另一頭;無論操縱的人是誰,他都在這時候帥氣地出聲喊道:
「我剛剛花了點時間啟動緊急逃生裝置,趁這個時候把聖髑裝進去!然後跟著逃生艙一同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你……」
「這只是個遠程操控的機器人,我沒事的啦!」
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西裝男子瞪了機器人一眼,所有蒼蠅立刻團團包圍住機器人的身軀,只見它的零件逐漸被啃食殆盡,機器人的鋼鐵之軀,迅速地消失於黑壓壓的一片雲霧之中。
「快一…………之後見……了.....」
我向女科學家喊了一聲,她這才回過神來。
「瑪莉安!」
「喔、喔喔!」
她趕緊開始操作電腦,將聖髑一一裝箱起來。我則是揹起仍然失去自我的修女夏洛特,朝向一旁開啟的逃脫口奔去。
「你們以為能逃過我的手掌心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肥胖惡魔發出恐怖的怒吼,那聲音在我腦中迴盪,差一點就震出我的腦漿。牠不停用身軀撞擊透明罩,不顧一切地想要打破,抓住我們。牠受到強烈的慾望驅使,凌虐只是其中之一。惡魔想要折磨我們,純粹因為我們神智清醒,正常,擁有生命;因為我們讓牠們想起自身所不具有的人性。
我不必將這想法說出來,瑪莉安自己就感覺得到。我從她的臉上就能看出來。
就連強化罩壁都在惡魔的攻擊下產生裂痕,再這樣下去牠遲早會闖過來的。
「快一點,小鬼!」
「別叫我小鬼啦,臭大猩猩!」
等到她終於抱起一箱聖髑的時候,肥胖惡魔的怒吼聲和牆壁碎裂的聲響同時響起。
「別想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獵物呀啊啊啊啊啊!」
牠以和龐大身軀不成比的速度衝了過來,緊追在嬌小的女科學家後方,散發出來的氣勢格外地令人感到恐懼。
「跳過來!」我大喊。
「嗚!」
千鈞一髮之際,瑪莉安的雙腳脫跳離地面,身子縮成一團,正好落入逃生艙的艙口內。與此同時,我使勁全身的力氣,往艙內那顆最顯眼、最大顆的紅色按鈕重重地搥了下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長滿膿瘡且極端扭曲的醜陋臉龐,以及足以汙染靈魂的怒吼兩者瞬間消失在眼前。
我感覺到逃生艙被彈至宇宙中,身旁的環境進入無重力狀態。
我們逃過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