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媽媽不是每天早上很早起床的人，是爸爸煮好早餐，為姊姊帶便當，然後送姊姊去上學，等家裡都沒有人活動了，媽媽才醒來，然後把我拍醒，開始她家庭主婦的生活。

我在非常大了，開始工作了以後，才清楚地意識到，在我上小學以前的那幾年，媽媽過著跟她的身分格格不入的生活。起床以後，她開始掃地拖地洗衣服，然後帶我走20分鐘的路到台灣大學附近的水源市場買菜，因為接近中午才到，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買的。回程的時候，如果我喊累，我們就會坐計程車回家。中餐父親都會回家吃，菜色幾乎沒有變過（現在回想起來，發現媽媽可能根本不會燒菜）。如果父親想要吃點什麼特別的料理，前一天晚上會交代媽媽採買一些食材（他們有時候會因為媽媽買錯而吵架），爸爸回家後就進廚房料理，那天的中餐，會非常好吃。爸爸出門以後，媽媽就去睡午覺，為了怕我吵鬧，她有時候會揍我一頓，我哭累了也跟著睡了。

有時候我會在午睡時間自己醒來，這時候就能看見媽媽從床底拖出一個皮箱，裡面有許多瓶瓶罐罐，她花許多時間在那上面，一直照鏡子，在臉上塗塗抹抹許多東西，我覺得下午的她看起來像另外一個人。然後我們就出門，走很多的路，有時候去逛百貨公司，有時候去咖啡廳，有時候看電影。回家的路上會經過一個黃昏市場，她在那裏買爸爸跟姊姊的晚餐。

晚上，媽媽催爸爸去盥洗，然後我們輪流去張醫師診所。最多的時候是爸爸很累所以去打營養針，不然就是我感冒肚子痛過敏等等不感覺嚴重的小病，姊姊幾乎是個健康寶寶，她留在家裡陪沒生病的人。我們等候看診與打針的期間，媽媽會跟張醫師的太太聊天，她們聊的東西我們完全聽不懂，張醫師的太太好像是媽媽唯一的朋友，爸爸說是因為看病認識的，是媽媽唯一願意交陪的鄰居。由於我們實在太常去張醫師診所，我熟悉診所像是自己的家一樣。

我開始上學以後，媽媽開始早起，開始跟著父親出門工作，開始願意跟父親的朋友說話，然後，張醫師診所也沒有去得那麼頻繁了。我到這幾年才意識到，媽媽在我上學以後，才逐漸變成一個建築工人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