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始了。
一開始是鼓聲,鼓聲響起的音調相當普通,既沒有大鼓的魄力,也沒有小鼓的輕快,就只是單純的照著一個節奏,咚咚咚地敲著。
說不上難聽,但是聽久了,卻讓人感到說不上的心煩。
愈往前走,鼓聲的音量就跟著變大,就算改變方向或轉身走回頭路,鼓的聲音依然未見減弱,好像不管怎麼走,都在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一樣
眼前所見一片都是黑的,這並不是誇飾,就連腳下所踩的地板也像是深不見底的黑洞般。
雖然踩下的每一步都都像走在地上般踏實,但是那深沉的黑色大地卻令人沒有往下看的勇氣。
分不清上下左右,但是雙腳卻彷彿有自我意識般的不斷邁進,朝著某個不是那麼確定的方向前進著。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耳朵裡又鑽入了新的聲音。這次是笛聲,又細又尖的,如果說剛才的鼓聲還只是稍微讓人反感的話,那現在的笛聲恐怕任何人聽了都要抓狂。
尖細的笛聲像是釘子般摩娑著腦袋,從耳道扎進去,一路鼓脹著三半規管來到大腦處,難以忍受的噁心感沿著血管海潮般流遍全身,那種感覺,好像每一條血管都變成可笑的氣球,不斷的被灌入空氣直到要爆裂為止。
大腦不斷的發出令人崩潰的信號,身體當然跟著作出回應。
脊椎不自然的彎下,兩隻手像是蟒蛇般環抱,尖銳的指甲在手臂上抓出十條血痕,張嘴想要大叫,卻聽不道任何聲音,兩眼瞪的如銅鈴大,眼前一切卻逐漸發黑。不,不只是發黑,甚至還微微染紅,看來是眼球承受不了,所以開始滲血了。
雙手開始毫無目的的亂揮,然後是兩條腿有如抽筋般亂蹬,失去平衡的身體在沒有重力的空間翻騰著,猶如深海的巨鯨想掙脫身上的尖矛一般途勞。
劇痛、焦躁、壓力,最後是難以言喻的恐懼,有如高速出膛的子彈鑽入身體,迸裂出無法釋放的恐懼的裂縫。
提起僅剩的一絲氣力,枯枝般的雙手撐起殘破的身軀,極力想要遠離那噩夢般的深黑大地,那深邃如鏡的黑中隱約照映出某個無以言狀的軀體。
還來不及去辨識,雙臂已如火柴喀然斷裂,噩夢般的黑色不斷逼近,有如將意識用鐵鍊牢牢綁住後拋入深海,不斷墜落、墜落、墜落……
碰的一聲巨響,我按著彷彿要裂開的額頭,努力撐起身體,腳邊沒有踩到堅硬的地板,而是被床單絆了一腳,於是我再度跌了個狗吃屎,還伴隨著幾句髒話。
這一摔反倒使我冷靜下來,我試著平撫呼吸,才發現渾身已被冷汗浸濕,而那該死的棉被仍捲在我身上像個木乃伊似的。
我粗暴的扯開棉被,一屁股坐在床沿,我呆看著眼前熟悉不已的房間,方才的恐懼早已消失,只剩下菸屁股般的一絲餘燼,取而代之充滿身體的是潰堤般的無力感。
同樣的惡夢、同樣的恐懼、然後在同樣的時間醒來。
掛在牆上的電子鐘發出嗶嗶聲,不用轉頭我也知道現在的時間。
2點34分56秒,這一串只有白癡會拿來當作密碼的數字,如今像某種詛咒般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裡,在每個我逃離噩夢之時,又狠狠將我拖入深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