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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短篇】 琉璃戀曲 (修文 2.0版本)

作者:零崎幻識│2015-07-18 18:05:54│巴幣:24│人氣: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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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語漢字「硝子」就是玻璃,在中國古代亦稱之為琉璃。】


  下課的鐘聲響起了。同學起立、敬禮,隨即收拾起各自的物品。
  和往常一樣,當鐘聲響起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物品,拿起書包就離開課室。在同樣的地方,同樣的時間,看著同樣的人,做著同樣的事。不同的是今天放學後,我沒有急著去找尋同伴,亦沒有立即去進行練習。
  慢步走出課室的我在走廊的盡頭停下腳步,靠窗看著學生們匆匆走過的身影。有些人結伴前往社團,有些人則準備回家,其中也有一些人興奮地討論著要去哪兒玩,或是要去買東西。
  寧靜的學園彷彿在這一刻活了過來,為這一片空間增添了生氣。

  就在我享受著這少有的悠閒時,一陣清涼的微風從窗外吹來。帶來了一鼓香氣,也帶來了伴手的禮物。
  粉紅色的飄雪隨風飛進了走廊,在我臉前翻卷了幾下後漸漸飄落。窗台和走廊都已鋪上了一層花瓣,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有點兒夢幻。

  眺望窗外,和印象中稍有不同的櫻花坡道從校門延伸到山下的城市,學生魚貫走出校門,讓坡道上塞滿了離校的人群。櫻坡看上去與以往不同,大概是因為現在身處的地方不是平日眺望這片風景的位置的原故吧?
  如此想著的我靠在窗旁看著學生群漸散,直到走廊上也失去學生的蹤影後,才悠遊地離開新校舍,往校舍後一棟頗為殘舊,卻未至於破舊不堪的建築物走去。

  那裡有一個秘密場所。那是我和兩位學長一同找到、整理、練習的地方。

  以往放學後,我們總會聚首一堂,練習到五、六時後再混到社團完畢的學生群中離開。而在他們都已經畢業離開的現在,那裡已經變成只屬於我的地方。
  吵鬧的空間變得寂靜,那對比之強,讓人倍感寂寞。就算不關上門,卻依然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彷彿時間都停頓了下來。就算細心傾聽,也只有時鐘行走的聲音以及窗外傳來的吵雜聲在這個空間迴響。然後,我漸漸的不想再去那個充滿了回憶的地方,直到那天......

  回想著這些事情的我來到了「請勿內進」的牌子前。我看看手錶...嗯,現在已經放學半小時了,如果是現在,她應該已經到了吧?
  於是我盡量保持安靜,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掛著牌子的大門。然後踏著階梯,走了兩層,到達了音樂室的房門前。


  門沒有打開,房內也異常安靜。可是我特地夾在門縫中的小紙片已經失去蹤影,証明午膳之後有其他人打開過這道門。
  是其他同學?還是她呢?不需要多想,只要打開眼前的門就可以解去我的疑惑。於是,為了不嚇到房中的人,我輕力推開了房門,從門縫中窺視著房間。

  然後如我所料,房間中出現了她的身影。

  蓋上白布的巨型三角鋼琴坐落在房間一角,似乎是因為剛剛開學,沒有時間搬到新校舍而暫時放置在這裡。高瘦的譜架堆放在一旁,如同一片樹叢般佔領了房間的一角,旁邊還有一個裝滿了厚舊文件夾、樂譜、書籍的鐵櫃子。
  微風將灰黑的窗簾吹拂得徐徐舞動,同時把微量的灰塵卷起,讓它們如雪花般飄散於空,於簾間投進的陽光映照下閃著點點光芒。
  而她,正筆直的、孤伶伶地站在那裡。

  遠山硝子,本年度的新校花。

  在學生之間,很難親近、不搭理人、冷淡、神秘已成為她的代名詞。天生的杏色長髮、如白玉般雪亮白哲的肌膚、常常射出凌厲眼神的上吊眼以及近乎是發育不良的嬌小身材已成為她的標籤。雖說身材高度也有點問題,但這些東西都未能影響她的外貌與氣質,令她順利地得到校花的美喻。這樣的美人在自己學校,自然令不少步入青春期、開始發情的笨男生蜂擁而至。
  老實說一開始時情況十分嚴重,離開學已經一個月的現在雖然還是天天被人告白,卻已經算是有所改善了。
  而情況有所改善的最大原因,就是她無視其他人,完全「目中無人」的反應所致。

  彷彿與她人之間建了一道牆。她把所有人當成是空氣,不回應她人的提問,不對他人作出反應。完全地沈淪於自己的世界,就連體育課也不上,老師問她問題她會簡略的回答,然後一直坐到放學就消失無蹤。短短一個月,四十二人向她告白的成績是全敗,而且情況是﹕約她告白,她不赴約;給她情信,信直接就被丟了;在走廊上當臉告白,也被她視而不見。
  同學們對她這類行為議論紛紛,老師們也都把她看作奇怪的孩子。可是因為成績的關係,沒有老師對她有任何意見。
  (天才很多都是些怪人。)大概都是有這種感想吧。
  而成績好、沈默寡言又神秘的她,不知從何時得到了「人型娃娃」的稱號,甚至有人對她作出了「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評價。即使如此,想接近她的人至今還是多不勝數。

  那現在身為校花,充實神秘感的她在做什麼呢?
  站在房間中央,苦惱又後悔地看著一個空架子。
  苦惱的原因……我猜到一點。不過我要煩惱的,應該是要如何出場。
  要是她現在看過來的話,應該會看到我瞇著眼睛,在門縫中窺視她的場景。這應該還滿嚇人的吧?

  不過正當我思考著這些無聊的問題時,她已經看到我了。
  「…」
  「傑呀!!!!!!!」
  哦!真可愛的嚇叫聲耶。不過正因為這一聲驚叫,我總算找到了出場的時機。
  「你…你你你…」
  「不準指著別人,真無禮。而且不是『你』,應該叫學長。」我走進房間,同時好好的把門給關上。
  「誰管你啊!?你怎麼會在這裡?」
  對於不想立即說出來意的我來說,這還真是個難答的問題,於是我決定先耍一會兒太極。
  「那麼妳又為什麼在這裡?」
  但顯然地,她並不接受我這一招,投來一記白眼後冷冷的道﹕「這裡是舊校舍,未經批准是不可以進來的!」

  嗯…這是事實,再加上她殺氣騰騰的樣子,其他學生應該會被她唬走吧?果真是個如傳聞一樣難搞的女生。
  可惜的是我與其他人不同,我了解她的本質,因為我們早已認識。
  「那麼妳呢?妳得到了老師的批准?」
  「嗚……」
  被我這麼一問,她剛才的氣勢一下子沒了,甚至變得有點退縮。她的表情也不再凌厲,反而像一個做錯事被父母抓包的孩子。看到平日那麼強勢的她露出這樣少有的表情,我也少有地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她似乎誤以為我在嘲笑她,於是氣衝衝地走向房門準備離開。

  不過我連今天來這裡找她的原因都還沒說,自然不會讓她輕易離開。就在房門前的我輕輕的把門上鎖,然後一步步的迫近她。
  我這樣的行為,頓時讓她的俏臉露出一絲驚恐,腳步也隨著我的進迫而後退。
  「你…你想做什麼?」她驚訝地盯著我看,雙臉也漸漸泛起红晕。看來是把我的玩笑當真了,讓我更加的想要捉弄她。
  「因為這是很難得的獨處機會啊!我當然不會輕易讓妳離開啦!你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是没有用的!」
  「咿!?」
  說著經典壞人台詞的我的腳步未曾停歇,漸漸地把她迫退到牆角。
  雙手握在胸前的她眼神開始飄忽不定,最終在瞄了瞄房門之後慌張地拔腿跑去。我不禁嚇了一跳,剛想出手,可惜——
  「叭!」
  她沒走到兩步就自己絆倒,一根頭的裁倒在地上......這下想阻止她也來不及了。

  無奈的我只好默默地抓往她的腋下,彷彿抱著嬰兒似的拉起了她,然後把她放回牆角。
  剛才那一下似乎摔得很利害,只見她鼻子紅紅的,眼中都要流出淚來了。
  所以為防她再次逃走,我彎下身子,雙手按在她的兩則以作阻攔。同時將我們的視線變得平行,讓我們相目對視。
  嗯,這樣子頸子就比較舒服了,腦中卻不合時宜地浮現出某個蟬式告白法...咳咳...她這種身高、樣子,再加上剛剛以雙手量了量的體重。她真是個輕巧嬌小的女孩啊...被人誤以為是小學生也不奇怪吧?
  不得不彎身近九十度才能水平看著她的我不禁在心中如此感慨著。

  不知是不是我的行為過度唐突,她顯得有點驚恐。
  「你到底想幹什麼?」
  聽見她慌張的提問,我決定稍稍地玩弄一下她。
  在她耳邊,我輕聲的細語道﹕「妳不知道麼?」
  經我這麼一問,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臉頰變得更紅,然後低下頭顫抖起來。

  本來就要彎身才能和她對視,現在她低下頭,就讓人難以看到她的表情了。顫抖是因為太害羞?還是因為害怕呢?可是不論是哪一樣,我還是判斷現在應該說起今天的來意﹕
  「老實說吧!自從那一次之後,我就時常回味那一刻,而我就在那時開始留意妳了,當我確定是妳後我更決定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妳。平日礙於學長的身份我沒有去妳課室找妳,現在終於有機會獨處,自然要把握機會了。」
  這一段話已經傳達了我今天的來意,但在我的曖昧說話與行為中,她的思想也被我有意無意地引導到某個方向。

  看到她滿臉羞澀,變得手足無措,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忽然令我有點期待說出事實後她那張吃驚,然後鼓起雙頰的賭氣樣子了。所以,我決定以我最後一次使壞來結束這場小小的戲弄。
  我凝視著她淚汪汪的雙眼,冒著被毆一拳、被巴一掌的風險把臉漸漸靠近她。但如我所料,她沒有作出任何反擊。只是閉上雙眼、別過了臉,滿面通紅地頻頻發抖。
  對著因別過臉而面向我的耳朵,我壞心的輕吹一下,使她身軀一震。同時在她耳邊輕聲的道﹕「吉他,在我手上哦~」
  「咦?」聽到我的話,她瞪圓雙眼,驚訝地猛的回頭。
  緊接而來的,是嘴唇上柔軟溫潤的觸感。

  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退開,右手也霎時掩著嘴唇。留在唇上的感覺還未散去,心跳加速得令人輕易感覺得到,臉頰也漸漸發熱並漫延至耳根。這不是什麼病,而是因為我意識到剛剛嘴唇所觸碰到的地方。
  她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白晢的肌膚早已變得通紅。
  我掩著嘴,以還未平靜、惱羞成怒的聲音道﹕「沒…沒人教妳不能夠忽然回頭的嗎!?」
  「誰…誰會啊!?」同樣掩著嘴巴的她結巴的道。
  心跳如鼓聲般以快速的節奏迴響在耳邊。
  可惡,我的心臟快停下來啊!……停下來?我在說什麼啊…深呼吸深呼吸……

  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後,我故作鎮定地道﹕「幾天前在這裡彈吉他的就是妳吧?我可是聽出耳油呢!可是我來到時就發現不見人影了,只餘下吉他放在房間的一角。要不是我知道那吉他的來歷,也不會知道是妳呢!妳這幾天也有來這裡吧?我都知道哦!然後剛好今天有空就來暗算...捕獲...妳。嗯...捕捉?」
  「別問我啊!什麼捕獲、捕捉啊?我是什麼珍奇異獸麼!?」
  「嘛...總之,來成為我樂團的吉他手吧!」

  因為心裡小鹿亂撞,還未平緩,我的話好像多了很多語氣詞。而她則是一問三不知,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說﹕「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倔強的性格又再出現,於是,我只好喊出多時沒說的稱呼﹕「硝子。」
  看見她別過了泛紅的臉,我知道我這一招管用了。於是我接著道﹕「遠山龍治,黑色搖滾星樂隊主音兼吉他手….妳父親的吉他,妳就不想要回來?」
  「嗚……」
  聽到她這樣的叫聲我就知道,她倔強的心又開始七上八下了。

  人們想接近她的理由,他父親其實也是其中一個原因。硝音的父親是曾經當紅一時的樂隊的吉他兼主音,是在國內家喻戶曉的樂園成員。之所以稱之為「曾經」,是因為……
  「不過真是想不到,妳會把妳父親的遺物就這樣放在這裡呢…要不是發現的是我,這吉他被人賣了也不出奇。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吧?」
  「有…有什麼辦法!一聽到下面有聲音,我就慌張起來了…還以為是哪個老師來呢!結果只能把吉他放好,然後自己找地方藏起來...都是你不好!」

  看見她遷怒於我,我打趣的道﹕「是是是…是我害我的小老婆受驚了。」
  「誰…誰是你老婆啦!?」她大聲地反駁道,臉卻比之前更紅了。
  「哎呀……小時候明明天天說要嫁給我呢…真是個善忘的丫頭。」看到她羞紅著臉正想反駁,我搶先道﹕「好了,吉他我收了在一個隱閉的地方,現在就去拿吧!不過作為條件,妳要和我組樂…」
  「我不要。」
  「團…」
  這是什麼速度啊…我都沒把話說完就已經拒絕!?

  不過看見她自個兒的失落起來,我也沒有多說什麼。轉移話題的道﹕「真是久違的吻呢…」
  「什…什麼!?」
  本來變得有點陰霾的臉色被我這麼一說,瞬間化成熟透的蕃茄色。比較不妙的是,我自己的心臟也再度出現問題。
  「好了,走吧。」
  為了掩飾熱起來的臉頰,我轉身離開課室,只是以腳步聲來確認她跟在身後。離開課室時,「笨蛋……」她小聲的這樣說道。



  從課室走出,我們走到了校舍的一樓,進入了教員室後道﹕「好,到了。」
  面對寫著「宣佈室」的鐵門,她疑惑地看著我問﹕「這不是宣佈室嗎?門應該鎖上了吧?」
  「當然,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打不開,可是我就沒問題了。」
  回了她一句,我握著門把,用力拉了拉門,然後以全身的力度壓到門把上。
  「拍搭」一聲,門就這樣開了。

  回頭看向她驚訝的樣子,我笑說道﹕「歡迎來到練習室。」
  推開房門,一間設了幾部機械、堆放了不少音樂用品的房間出現在眼前。
  「兩年前學生還在舊校舍上課,當時每到午膳、放學,學生會都會到這裡來進行點唱節目,所以房間中早就放了不少影音器材,又有隔音設計,用來練習最好不過了。」
  「嗯…?」她聽完我的解說後就開始研究起房中的機器。

  我關上了門走向旁邊,提起裝在吉他袋中的吉他道﹕「好,作為拿回吉他的代價,妳就加入我的樂團吧!」
  然而,完全沒有細想、考慮,她已經以同樣的回應拒絕了我﹕「我不要!」
  啊…果然,要這大小姐順自己意思去做真是件苦差事啊。於是我決定繼續說服﹕「妳父親也不希望妳這樣想吧?那次只是意外罷了。而且你自己不也是放不下音樂嗎?否則妳就不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偷偷的彈吉他了。音樂應該是件快樂的事吧?妳高高興興地去彈不就好了嗎?」我頓了一頓,思考著有什麼方法去遊說她加入。卻不料她無視了我的話,「啊」的驚叫了一聲,雙目瞪圓的看著房間的一角。

  被人無視的感覺還真令人難受,我想我體會到那班告白後被無視的男生的心情了。
  可是她這樣驚叫,是蟑螂?還是老鼠?

  我疑惑地沿著她所指的地方看去,然後看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東西。一個已經早已遺忘,不知是誰放在那裡的東西。不過其實想一想就知道,應該是已經離開的學長們做的吧?還是,只是單純地因為我下意識地對它視而不見?
  放在房間一角的那件東西直接到硝子指出,我才發現了它的存在。
  「嘖...」對於那東西的出現,我心中一陣不爽,卻又因為學長們的雞婆而感到一陣溫暖。

  硝子走近了它,拍走蓋在上面的灰塵後有點失落的道﹕「你…已經很久沒有拉了嗎?」
  看到硝小拿起了它,心中的不暢越加強烈,只能冷冷的回應﹕
  「嗯…」語音雖短,卻夾雜著難以掩飾的厭惡感,讓硝子身體一顫。
  「已經…不再拉了嗎?」
  「…嗯,不想再拉了。」
  「可是…明明拉得很好的說…明明以前…你常常都會作曲並拉給我聽……」
  「我知道,妳還會彈琴伴奏,唱出自己創作的歌詞吧?這些我都記得…」

  一瞬間,房間陷入了沈默。房中的空氣彷彿靜止了一樣停流不動,令人感到一點沈重。打破這片氣氛的,還是硝子柔和的嗓音。
  「你剛剛不是說了嗎…音樂應該是件快樂的事吧?你就不能開心地去拉?其實你自己也放不下吧?所以它才會在這裡…..」
  「又不是我放在那裡的!」我氣憤地喊說著。這一聲怒吼把硝子嚇了一跳。看到她身體顫抖,我安撫一下心情才繼續道﹕

  「音樂的確是一樣令人高興的東西,可是妳知道吧…妳知道的吧?為何我會離開妳,離開那個家,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就讀寄舍高中……我剛開始是為了的母親才去學的,為了拉給她聽,為了讓她高興。就連她也想不到我這麼有天賦吧?可是她離開後,父親就把我當搖錢樹…」

  被硝子勾起、早已封閉的回憶如洪水般湧出,胸口傳來一陣抽痛,喉頭彷彿被什麼堵住一樣令人呼吸不暢。
  縱是如此,我依然以沙啞的聲音,把話說了下去。


  「當初我是為了我愛的人而學的,是為了喜歡我的琴聲的人而拉......但後來每當我開始拉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父親把我看作工具的眼神,那壓力、笑聲,以及那不快的回憶…最後,每當我拿起它的時候,我就會感到一陣嘔心。所以我決定不要再拉了,為了不想回想起那些討厭的事情,把那些回憶埋藏在心底的深處。本來我把它收了在衣櫃深處,似乎是幾個多事又雞婆的傢伙把它拿過來放在這裡。」

  為了消去心中的鬱悶、傷痛,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把話接下去﹕

  「可是,正如妳所說的,我始終都放不下音樂…因此我決定試試其他樂器,最終成為了樂團的貝斯手。上年我和三個學長組成了樂團,過程真的很快樂,可是他們都已經畢業了,只留下了我一個。為了能夠讓那種快樂繼續下去,所以我一直都想重新組一個樂團。」

  我俯視著硝音那對澄澈的眼睛道﹕
  「幾天前我在這裡聽到吉他的聲音後,我就決定要讓彈出那段音樂的人進樂團,卻想不到原來那人就是妳。所以,我希望…」

  「你這樣其實是逃避吧!」怒吼著的她打開了那個蓋滿了塵埃的袋子,拿出了裡面的東西。這讓我下意識的別過了臉。每當她走近我,她手上的東西就會映入我的眼簾。那充滿光澤的純白色在我腦海中翻掘出一個又一個討厭的回憶,讓我感到嘔心,同時也湧起了一陣不安。

  「你看!你根本只是逃避!選擇視而不見!」她的聲音開始沙啞,就像是忍耐著哭泣,拼命地喊出來一樣﹕「你逃出了家,不去處理你們的問題。你決定不再拉奏,因為你不想回想,不去正視現實。」
  我開始慌亂起來,呼吸也難以順暢,我開始分不情眼前的狀況,只有硝子的罵語一直在腦海中迴響。
  「妳也不是嗎!?」聽到硝子的指責,我憤怒地喊出了這句話,然後怒道﹕「妳不也是嗎?你父親在前往會場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明明那只是意外,妳卻一直把責任歸咎於樂團!」

  慌張起來的我腦袋一熱,結果只能猛的揮手反駁著。
  「呀!」
  手上傳來了擊中了什麼的手感,緊接著就是硝子的驚叫聲以及一聲巨大的聲響。

  我立時轉頭看向硝子,察看她有沒有受傷。只見她呆然地看著房間一角,似乎剛才那一下揮手並沒有弄傷她。我剛鬆口氣,卻發現她的表情面如死灰的看著地上的東西。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斷成兩段的小提琴如垃圾般倒臥在房間一角的地上。

  看向硝子,只見她正底下頭抓著衣角,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樣子令我的罪惡感增加了,但我卻不知該做什麼。
  明明知道她沒有說錯,明明知道她是對的,我卻依然不由衷地向她怒吼,遷怒於他。

  心中的鬱悶有增無減,並開始討厭起自己的幼稚。
  然後,一直低著頭的硝子一步一步的地向了地上的那具殘骸。她蹲到地上,把殘骸一件一件的拾起,彷如抱著嬰孩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殘骸抱到了胸前。
  她那無助、纖弱的孤伶身影化成了強烈的愧疚感壓向了我,讓我喉頭一窒。然後...

  我逃了。

  轉頭奔出宣佈室的我沒有回頭,就那樣忍著眼中的淚水,一個勁兒的跑回了宿舍的房間。
  關上房門的我沒有理會身上還套著制服就走到浴室中扭開了開關。
  冰冷的水花從蓮蓬頭中傾瀉而下,把我整個人都灑濕,卻始終都沒能冷卻我眼角的溫熱。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四周並沒有能回答我的問題的人,就只有我那沮喪無比的聲音在「沙沙」的水聲伴隨下迴響在空蕩的浴室之中。





  總之先道歉吧…
  「呃…那個…對…」
  正想說話的我看到鏡中人的那副窩囊的模樣,就忽然什麼都說不下去了。郁悶的感覺壓在心頭,讓我禁不住雙手抓頭,藉以發洩。
  昨天把她丟在那裡,自己卻不知不覺的跑回宿舍倒頭大睡,愧疚自然是有的。但這種苦悶的感覺,最大原因卻是出於那道背對自己、蹲在地上,孤伶地抱著那副殘骸哭泣的身影。
  洗過臉、整理好儀容後我看了看手錶,只見時針分針都靠近「六」字,離上課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就算現在回校應該也找不到人吧?但心中就是有種不安的感覺,讓我難以平靜。

  最終我還是選擇早早更衣,拿上書包走向了校門的位置。

  天還是有點兒灰暗,空氣中也帶了一絲絲的水氣。在陰涼的空氣包圍下,我獨個兒的站在了校門,靜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學生在旁經過。
  因為學校的後門長年封鎖,學生宿舍亦位於山下,所以學生前往學校的路線就只有正門的這道櫻坡。只要站在這裡,必定會遇得到她吧?如此想著的我不時眺望著山下的風景,不時仰望旁邊的櫻花,卻依然站在校門找尋著她的影蹤。
  要說會不會看漏眼的話,那是不可能的。雖說她身型嬌小,但以她去到哪裡都會引人注目的這點,只要留意一下路人的反應就應該能發現她的蹤跡。
  但直到最後,我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得知她那天根本沒來學校,已經是放學時的事了。

  是因為我昨天的罵語?還是因為那一下揮手?又或是...
  這些疑問一個接一個地浮現在腦中,把思考的空間擠滿,讓人沒有餘裕去想其他的事情。
  算了,明天再說吧!我帶著這種想法進入了夢鄉。
  然而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她依然沒有出現在學校......

  心中的郁悶變成了焦躁,然後化成了忐忑與不安。我一天比一天早地走到校門,卻又一天一天的失望而回。在那道櫻花飄落的坡道上,我淋浴著行人的線視,靜靜地、不安地等待著她的身影。
  她的手提號碼似乎更換了,而她老家的電話也沒人接。想要找她,卻又不知道她現在的居所在哪。向老師詢問聯絡方法,卻被當成是追求她的學生之一而被拒絕。
  對於在我不知不覺間覺已產生了這些變化,我感到一陣失落,亦有一點兒自責,然而更大的卻是不知道她現狀如何而產生的不安。那種不安如同一根刺刺進心堪裡,令我心焦如焚,一陣難耐。結果我星期六、日兩天的假期都在無比鬱悶的心情中渡過。

  然後今天已經是硝子缺席的第四天,我正半睡半醒的臥在保健室的床上。
  因為這幾天一直在胡思亂想,害我根本睡不好。連續幾天的失眠,讓得腦袋尤如一團亂麻,甚至還有一陣陣的刺痛。昏暈的感覺讓我感到嘔心,還有一種如同海上浮木般起起伏伏的錯落感。
  結果剛從校門回到課室準備上課的我就那樣被老師踹出課室,要求我到保健室休息。
  我抬頭看了看時鐘,發現現在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想來應該是從今早一睡睡到現在吧?昏昏沈沈的感覺和今早一樣,卻少了陣陣的頭痛與嘔心。

  離開了保健室的我抓了抓凌亂的頭,打著呵欠走回了自己的課室。只不過一進課室,我就感到房內的空氣有點異樣。平日一到放學時間,大家總會興高采烈的收拾東西,然後熱熱鬧鬧的離開課室。
  而現在,雖然課室還是同樣吵雜,卻充斥了一種疑惑與不解的氣氛。同學們有的眾成一群,有的互相對話,卻都是小聲的竊竊私語,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回到自己的座位的我拿起書包,好奇地向鄰座的同學問道﹕「這是怎麼了?」
  雖然我沒有提出詳細的問題,但他已經領會了我的意思,興致勃勃地說著﹕
  「你不知道!?啊!對了,你第一堂還未開始就去了保健室了吧?」他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說著﹕「就在剛剛,那位校花在我們課室外徘徊了一段時間哩!她在我們課室外徘徊了幾圈,又不時偷偷的窺看著課室中的我們,彷彿在找...」

  他的話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為了確認,我按耐著開始加速的心跳,打斷對方的話道﹕「校花難道是指...」
  「呃?當然是遠山硝子啊!」這回答讓我情不自禁地的猛然轉身看向對方。
  我踢到了椅子,使其翻倒在地、發出巨響。其他人也被這一聲巨響給嚇了一跳,怔怔的盯看著我。想必我現在的表情十分奇怪吧?可是我對此並不在意,我關心的只是...
  「她現在在哪?」
  「呃?呃...啊,我們也不知道...喂!你去哪了!?」
  我還沒有聽完他的話就拿起書包衝向校門。

  我拔足狂奔,心中只有單純的一個想法,就是希望能盡快的看到她,消去那天那個孤獨無助的背影,為她拿回以往的笑容。
  這想法滿溢而出,讓我不自覺的越跑越快,甚至急得在下樓時跳落十幾級階梯。為的就只是衝向校門,找到離開了的她。
  呼吸開始變得急速,心跳也異常劇烈,但我依然沒有停下我的腳步,直到我來到她的鞋櫃前。
  我匆匆的打開了她的鞋櫃,只見她的鞋子還在,看來還在校內。於是我站在她的櫃子前,準備在此等著她。
  我東張西望,發現四周都是準備離校的學生。她們彷彿把我當成準備告白的男生,用充滿玩味的眼神把我盯著看,甚至有人在那邊一臉嘲諷的樣子。雖然我有點不滿,卻也有口難辯,不如索性無視。
  於是我一面留守著鞋櫃的位置,一面等待著她的出現。

  結果斜陽西下,來到了學生必須離校的時間,我還是沒有等到她的身影。
  「同學,已然是離校時間了,快換好鞋子然後離開吧。」
  留校的老師如此的提醒著我。對此,我回應道﹕「呃?抱歉,可以先等我回課室拿點東西麼?很快的!」
  雖然老師顯得有點無奈,卻還是讓我回課室去拿東西。

  離開了老師視線的我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教室,而是來到了硝子的課室前。不過眼前只有已經上鎖的課室,卻怎麼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失望的我嘆了口氣,洩氣的回到鞋櫃的位置。
  「怎麼?東西都拿到了麼?」
  「沒......一直都找不到....」老師無視我失落的樣子在那邊哈哈大笑。
  「嘛,別傷心了,是你的就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就怎樣都不是你的。而且真的是你的,有時也不會輕易就給你。剛剛我才和一位女生說過了這句話,現在就再和你說一次吧... ...『神其實頗壞心的』。」
  聽完老師那玄之又玄的話後我回到了學生宿舍。雖然心中還是滿滿的疑問與郁悶,可是比起前幾天,今天的我居然很快就入睡了。或許這也是因為放學後那一段狂奔,加上這幾天失睡所累積的疲勞所致吧?

  然後時間來到了第二天。

  今天我還是一大早就出門到校門去了,為了今天能夠等得到她。抱持著各種想法我在和暖的春風中等了一整個早上。然後,我又再失敗而回...
  這樣傻傻地在校門等她的行為已經持續四天了,可是我卻一次都沒遇到她。聽說她昨天回來上下午的課,所以我早上才沒有等到她的出現。或許今天她又像昨天那樣,下午才出現?
  忍耐著心中的郁悶,我在上課鐘聲響起前匆匆地回到了課室。但想當然的,我都是人在心不在的情況,完全沒有聽到課堂的內容。結果被老師發現了,落得在小休時間幫手搬東西的下場。
  才剛剛得到比較好的睡眠又得幫手搬運重物,結果就是小休後的我都變成了一具屍體,在桌上睡到了午膳時間才回復體力。

  在自己座位上伸展著身子的我正準備去買些吃的,卻忽然聽到同班的一位男同學說道﹕「遠山同學雖然遲到,但她今早有來上課哩...」他旁邊的幾名男生都開始給出各自的反應。
  而我則是一掃食慾,快步地走向低年級的教室。

  剛剛的英語課雖然在鐘聲響起後五、六分鐘才正式下課,但還算是比較早下課的時間了。抱著一點希望,我來到了硝子的課室前。
  結果就是,他們早已下課,而課室中已失去了她的縱影。
  「啊呀啊呀啊..........」
  又是一陣郁悶的感覺湧上心頭,讓我不禁長嘆一聲,有種想撞牆的衝動。



  結果午膳時間過去,我還是沒有看到硝子的身影。對此我只能嘆著氣,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的教室準備上課。
  然而當我步入教室,眾人凝聚過來的目光卻霎時間嚇了我一跳。搞不清情況的我承受著刺人的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然後明白了眾人投來目光的原因。
  在我整理乾淨的桌子上,一封白色底、粉紅色花紋的信正靜靜地置放在桌面的中央。
  「這...難道是硝...遠山同學放在這的?」
  看到某些同學露出驚訝的樣子,看來我是猜對了。昨天回答我問題的那名男同學也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可是我並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她是何時拿來的?是她放在這裡的麼?」
  「呃...她和昨天一樣,雖然消失過一段時間,卻一直在課室外面徘徊、偷看。直到午膳時間完結的鐘聲響起,她才敲門進來,問到你桌子的位置後放信放在你的桌上。」

  這答案讓我不禁失聲笑了起來。
  一想到我們原來是這樣錯身而過,我就如何都壓抑不了心中的笑意。知道她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令我一時間安心不少。然後我拿起了信封,把它高舉過頭,在燈光透射下看了幾眼。
  眾人平息靜氣地盯著我看,似乎在等待著我作出反應。在這樣的注視下,我把手上的信對摺了一下,然後隨意的把它丟進垃圾桶。
  「!?!?!?!?!?!?!?!!!!!!!」
  我的行動讓教室傳出了慘不成聲的哀號,甚至有人追問起我這樣做的理由。他們並不知道,剛才丟棄的只是個空信封,更不知道這個空信封的真正含意——『我在老地方等你』。
  那是我還在那個家時,她想要找我而給我的暗號。




  時間來到了放學。

  一番努力之下,我終於擺脫了那班不停追問的同學,來到了這個我逃離了的、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地方——舊校舍的宣佈室。
  我整理了一下校服,然後按上門把,打開了宣佈室的房門。房門沒有上鎖,而那個讓我掛心了差不多一星期的身影正背對著我,靜靜地把玩著宣佈台上的廣播機。

  聽到我關上房門的聲音,她匆匆轉頭看向了這邊。我們的目光在這一瞬間接觸,然後互相對視。
  沈默持續,讓我們都無法找到出聲的時機。然而她回頭時那副提心吊膽的樣子卻漸漸的放鬆了下來,彷彿是終於放心了似的。我想我的表情也和她一樣吧?

  收到那封信時,雖然是放心了下來,卻又有種不安定的感覺。直到面對面地看到她的現在,我的心才總算沈穩了下來。就像是一直壓在心頭的巨石被瞬間吹飛一樣,心中的抑鬱一掃而空,整個人都放鬆了起來。然後我抓了抓頭道﹕
  「「對不起」」
  「「咦?」」
  我們在同樣的時間,以同樣的音速說出了同樣的話,然後發出了一樣的聲音表現出自己的驚訝。

  我們倆又再沈默,片刻後才由先醒覺的我說道﹕
  「對不起,那天那樣對妳,甚至把妳丟下,一個人自己離開...」
  「我也有錯,我明知道你那麼的抗拒,卻依然強硬地迫你...」她搖搖頭的說著,卻被我從中打斷道﹕
  「不,你說的都沒錯。我知道我只是逃避了問題,對問題視而不見罷了。所以妳不需要自責。」
  「可是...」她欲言又止的看著我,然後怯懦地拿起了旁邊的袋子來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一個十分熟悉的、本來裝著那個已經變成了殘骸的小提琴的袋子。

  她畏縮地站在我臉前,眼神不斷地在我和袋子之間移動,白玉般的臉頰也漸漸地泛起了紅暈。
  然後,她像是要下決心般「哼」的呼了一口氣,不顧一切似的喊道﹕
  「我!我決定了!」
  硝子充滿幹勁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房間,然後她打開了手上那個袋子,拿出了放在裡面那個應已破爛,現在卻尤如至新的東西。

  我呆然地看著她手上的東西,然後視線移到了她的臉上,和她一陣對視。
  「為什麼...」
  「我拿去修了。」她的回答讓我產生了疑問。
  正常來說,那種東西一但從中折斷,並不是說修就能修得好的。就算有那種技術與材料,那價錢卻會比買一個新的還要昂貴。像是要解答我一般,她說出了出乎我意料的話﹕
  「為了修好它,我把爸爸的吉他賣了。」
  「什!?」
  她的解答讓我無比驚訝,讓我失聲驚叫了一下。然而她卻沒有理會我的反應繼續道﹕
  「因為我...想重新開始啊。」
  而她就在這時把手中的東西遞向了我,對我喊出了久違、只有她會叫的別名﹕「小硅,拉給我聽吧!只要你答應每天拉給我聽,我就加入你的樂團。」

  硝子開出了她的條件,然後靜靜的看著我。那堅定的眼神彷彿在注視著我的靈魂,並為我注入著勇氣。使得我不自覺的移動視線,看向那個我一直忽視,不再正視的東西。
  白色的本體蓋上了一層光澤,如同攀藤、裝飾了琴身邊緣的銀色花紋增加了一種優雅感。腮托、指板和弘軸等零件都是沈實的黑,與白色的面板與金紋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並排的琴弘顯出一種緊繃感,在黑與白的琴身面上閃爍著一絲絲的光輝。

  那是一個黑白對比,並以銀線襯托的美麗小提琴。

  看著它,我的腦中就傳來一種微微的暈眩感。雖然想要伸出雙手,手卻是一抖一抖的,怎麼都抬不起來,甚至開始出現嘔心的感覺。果然,還是不行嗎?明明她不惜捨棄過去,捨棄回憶都要幫我修好了它,我卻始終都只能原地踏步嗎?我果然...
  「不行......」我握緊雙拳,忍耐著喉嚨浮起的那陣灼熱道。
  對此,硝子有點驚訝,也有點不解﹕「為什麼?」
  「我...我不會在其他人面前拉的了。」
  「可…可是…」硝子的話開始有點支吾,顯得有點猶豫,但最後她還是吞吞吐吐地說道﹕「你…你那天不是說了嗎…?當初你是為了媽媽而學小提琴,就為了讓她高興…你...只想為了喜歡你琴音的人而拉…」
  「……嗯。」看到她別扭的樣子,我摸不著頭腦地回應著,同時也回想起自己當天說話的話語。

  「那…那麼……」
  底著頭的她偷偷地看了我一下,然後把琴與弓緊抱在胸前,硬著身子,斷斷續續地說﹕「那麼…不是……金錢…我…這…行嗎…」

  「什麼?」只不過她的聲線太小,我只能聽到其中一點字詞,讓我情不自禁的追問了一下。
  這麼一問,讓硝子身子為之一顫。她的手時而握緊,時而放鬆。最後,硝子抬起了頭大聲的喊叫著﹕「那麼不是為了金錢和名譽,而是為了喜歡你..你......你的琴音的我而拉奏,這樣也不行嗎!?」像是把多年來儲蓄在肺中的空氣一吐而出似的,她似有睹氣,拚死地喊出了此翻話。
  顫抖的聲音、羞紅的臉,以及正視著我的雙眼,每一部份都能令人感覺到她的羞怯與想法。她那認真而濕潤的眼精注視著我,如同一記看不見的子彈精准地擊中我心房,讓我心臟一抽。一陣觸電似的麻痺感亦在此刻傳遍我全身,讓我體溫上升,有點兒顫抖。

  我愣住了,然後用了幾秒時間去理解這話的意思。
  一種奇怪的感覺填補了心中的苦痛,蓋過了剛才湧起的嘔心感。而我則不能控制、情不自禁、稀有、出奇、突然、真心地……笑了。

  「什...什麼啦!?」硝子有點羞怯而不滿的問道,而我看到她這樣子,卻是笑得更加高興了。我試著去抑壓笑意,盯著硝子的雙眼問﹕
  「只是...喜歡我的琴音麼?那我呢?」
  這問題讓得她臉頰更紅,怒吼道﹕「笨...笨蛋!」
  「我的確是笨蛋啊,所以我不知道妳在想什麼。妳可以告訴我麼?」
  她低下了通紅的臉,身體微微的顫抖。最後別過了臉,賭氣的道﹕
  「是不討厭啦...」
  可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於是我壞心地說道﹕
  「呃...不討厭...卻也不喜歡麼?」
  「......」
  「原來我只是個路人角色哩...」
  「嗚.......」
  「明明我們是青梅竹馬,我在妳心中卻是個不痛不獵的角色嘛...可是...」
  「我是喜歡...」硝子惱羞成怒地喊問道,而我卻是笑了笑,然後說上我沒說完的話﹕
  「我喜歡你哦!」
  聽到這句話的她霎時愣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白哲的肌膚本已變得通紅,而現在更是紅得嚴重,讓人擔心她會否腦充血。如果以漫畫形式來表達的話,她的頭上一定已經冒出蒸氣了吧?

  『可是我喜歡你哦!』
  按耐著心中的羞怯,我以說笑的方式說出了這句話。然後為了掩飾,我又補充了一句﹕
  「嗯,我喜歡你哦...或許...」
  「或許!?」
  「因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啊!畢竟我還沒談過戀愛,而且這種心情和以往的一樣啊?可是...我覺得我是喜歡妳的哦!不,請讓我喜歡妳吧!那妳呢?」
  「嗚...或...或許吧...」硝子小聲的嘀咕著,然後左顧右盼的,卻始終不肯正視著我。
  「妳還是依舊地不坦率啊。」
  沒有任何原因、想法,只是任由身體行動的我緩緩地伸出了手,在她頭上亂摸一把。
  「嗚嘩!你在做什麼啦!」
  沒有理會她的反抗,我把她的頭髮弄亂,掩著她的眼睛。然後彎下身子,在她耳邊細語道﹕「這種心情、感覺已經伴隨我很多年了,我卻始終都不知道它是什麼。直到這幾天品嚐到不能看到妳而產生的焦慮、不安,以及看到妳時感到的心動、欣喜...如果這真的是『喜歡』,那麼很久很久之前,為了得到妳的伴奏與歌聲而常常作曲的我,或是是早已經喜歡上你了。」
  「甚...!?」

  從她手上接過了琴與弓的我感到了一陣違和的感覺,讓我頓時愣住無法行動。
  冰冷的感覺從握著琴與弓的雙手漫延至全身。世界霎時變得寧靜,腦袋一片空白,就連身體的溫度也在這一瞬間消失,只有手上的觸感能強烈地傳到腦袋中。
  這感覺不知持續了多久,彷彿也停頓了。直到手背傳來了灼熱的溫度,我才逐漸找回了所有的知覺。聲音、體溫、重力、呼吸...然後在我眼前,硝子正擔心的看著我,並以她嬌嫩的小手握著我的雙手。
  感覺著她雙手傳來的溫暖,我微笑了一下,柔和的說道﹕
  「沒事的...」
  她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放開了雙手。那柔軟與溫暖都讓我有些留戀,卻也讓我找回了自己。
  於是我把手上的兩樣東西放到了應在的位置,然後閉上雙眼,感受著久別的拍當。應該是我長大了吧?感覺上小提琴比以前小了一點,不過這並不影響我拉奏。

  待得我把琴弓搭到了琴弦之上,過去的種種卻又有如冤魂一般逐一湧現出來,讓我的動作又再停了下來。就在這一刻,柔和、清晰的音色在房間中響起。
  「哼~哼哼哼....~」

  令人懷念的節奏被硝子哼唱而出,就像是一只大手,拉著我邁出腳步。於是我開始配合她的哼唱,讓手上的琴奏出她想要的、我小時候為她創作的那首曲。
  流水般的樂聲緩緩奏起,一首柔和的樂章開始在房間中迴響,一個個滿懷感傷的音符在琴弦中跳出,我與硝子也熟悉不過的樂章就此開始。
  我輕閉著眼,感受著那令人懷念的琴音,藉著音聲傳遞我的心。早就退到房間一旁的硝子也隨著前奏的結束而開始唱出她自創、連我也未曾聽過的歌詞。


從遇見你的那刻
故事經已開始
盡管世有不如意事,你也對我關懷扶持
只是我們距離太近,未能認清自己內心
那期待、那盼望
我倆早已在感情之中迷失
曾經,我問你愛的真意
然而,你卻說你並不知
其實你我相處之時,早已理解它的意思
接納、互信、忍耐、包容
不怒言、不自誇、不嫉妒、不張狂
這陣旋律是心靈的奏鳴,這些歌詞代表我的心聲
期盼著,我們間能優美如畫
頌讚吧!我倆奏起的愛之詩…



  清晰、清雅、清澈、清脆,銀鈴般令人懷念、磁性地吸引著人的美妙歌聲像是要驅散音樂中的傷感、寂寞、孤單,伴隨住音樂唱出了美麗的音色。
  鋼琴的聲音的在中途加入,為這樂章增加了色彩。令我不禁改變手中的旋律,附和著她的歌聲、她的琴聲。
  房中的其他樂器也被我們的樂曲所帶動,以微弱的聲音回應,與我們的音色產生共嗚。
  一首洋溢著輕鬆、快樂與某種感情的歌曲就此樣交奏而出。

  離開時,我向硝子說起了這幾天一直找她的這件事。
  「上星期三到五我為了賣吉他以及將小提琴送修而缺席了三天。」
  「那昨天呢?」
  「呃?昨天我一大早就去學生宿舍的門前等你啊!所以我那天才會遲到。」
  「...呃?我也一直在校門前等妳,直到開始上課...」
  「.......我今早也是一早就去學生宿舍找你了,而且比昨天還早出門,可是卻沒等到你。」
  「我今早五時多就出門了...」
  「.......昨天放學時我不是去過你的教室麼?」
  「是啊,後來我在鞋櫃的位置等你,卻一直都等不到。」
  「那時我聽說你在保健室,所以就想要去找你了,結果去到那裡卻找不到你,你的鞋子又依然放在鞋櫃之中。所以我就回到自己教室拿書包,再到你教室所在的樓層等你了。」
  「呃?那就怪了,因為我班的同學並有告訴我妳後來又再出現啊。」
  「我覺得站在教室門前太顯眼,所以一直站在比較少人用的後樓梯眺望你的教室啊。想著如果你回到教室,我一定會看到的。」
  「...我回到教室時妳就去了拿書包,我在鞋櫃前等妳時妳就在後樓梯找我麼.....那今天午膳時也一樣吧?我去妳的教室找妳,而妳則是去了我的教室......」
  「..................」
  「..................」
  「「神其實頗壞心的...... 噗....」」
  在夕陽傾照的櫻坡上,我們的話語與笑聲就這樣同時響起。

  當我們終於止住了笑聲時,我好奇地問﹕「對了......為什麼你會選擇將小提琴送修啊?明明買個新的要便宜多了。」
  「那是你媽送給你的不是麼?」
  「是沒錯,不過也不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吧?她買給我的小提琴也不只這麼一個...還是說還有其他什麼理由?」
  「嘛...算是...有吧.......」她頓了一會,才小聲的嘀咕道﹕「因為這個琴也是我和你的共同回憶啊...」
  她低頭道出的話讓我霎時想起,這個琴正是我一直用來和她合奏的那一把。想到這裡,我的臉頰漸漸變燙,使得我主動改變了話題﹕「妳升讀這間高中是為了找我的吧?但為什麼開學整個月了,妳都沒有來找我?」
  她沒有多想,立即就回答了我﹕「因為我怕你忘記我了。」

  真是多餘的擔心,才一年沒見吧?我又不是健忘症患者,怎會這麼快就忘了。而且,就算我想忘也忘不掉吧?這個總是會亂入我人生,然後打亂一切的傢伙,這一年內我可是每天都會想起妳哩!
  但是,我並沒說出來,只是點了點頭。然後,我又想起了她在學生間的評價…

  「對了!妳不要因為害羞就不答理人,其他人都把妳當成是自我封閉的丫頭了。啊!還有不準因為自己發育不良又笨手笨腳,是個天然呆就借機會不上體育課!」
  「誰…誰是『笨手笨腳發育不良天然呆』啊!?」
  「………就妳自己啊……」否認也沒用,明明就是個跑不到兩步就自己絆倒自己的運動白痴……
  就這樣,我們在開學的一個月後重逢。走在櫻坡上,我的壞心眼再度發作,於是特發奇想,有預謀地問道﹕
  「對了,妳是何時學吉他的?」
  「嗯…大概是你離開之後一個月吧…」硝子抬頭仰望,同時微微歪頭。這是她的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而引起她這個動作的我瞄準她幼嫩的雙唇,靜靜地、偷偷地,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給輕輕的吻了下去。

  相信今後,我還會擔任著硝子保鑣、保母、欺負她又逗笑她的奇怪角色吧?

  至於發現硝子當時為了報復而偷偷打開了宣佈室的廣播鍵,以至全部留校學生也聽到我們歌曲;在文化祭音樂比賽上以壓倒性票數獲得優勝;同學看到我和她互動之後解除了對她的誤會;我們的樂團成立了輕音部。

  這一切一切,已經是之後的事了。

【 「硅」,一種非金屬化學元素,很堅硬,有光澤,是用來製造玻璃及半導體的重要材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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