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雖然縣府離地牢有些距離，但縣內人士看著蔡家的面子，願借蔡月一匹馬騎乘，讓她半個時辰內就到了。
與之前不同的是，地牢已無甲士駐守，應該說地牢附近的幾十戶住家都不見人影，不是大門緊閉就是屋內一片漆黑。
蔡月走進地牢辦公處，四處張望，不禁回想起第一次遭魃魔襲擊的事情，當時避難的恐懼情緒彷彿還殘留在現場，揮之不去。
而且地牢的鐵門緊閉，讓蔡月大傷腦筋。
她仔細觀察牢鎖的構造，發現有根深黑色的鐵條從旁向下壓住牢門的凹槽，若要從外打開，必須用鑰匙將凹槽給轉鬆向下，或著有人從內部將鐵條往上拉。
現在辦公處沒有任何甲士，她在桌上或其他地方都找不到鑰匙，蔡月得想辦法打開這玩意。
「試試這個？」蔡月將墨筆插進去，試圖向下拗到鎖內的溝槽，看能不能轉動機關，但試了幾次都失敗，拉出來時筆身還微微彎曲。
「好像沒這麼容易呢……」
除了筆以外，她又試了竹籐條、石墨等東西，可惜都無法轉開牢鎖。蔡月仔細往裡頭瞧，心想這東西的構造一點也不複雜，而且非常老舊，鏽跡斑斑，還有股金屬味道。
她拿起書櫃旁的陶瓷花瓶，雙手抓穩後用底部去碰撞，一開始還怕撞碎，先慢慢的輕碰，接著發現牢鎖內有些震動聲，聽起來確實是舊了，結構鬆脫後有些空隙。她深呼吸一口氣，決定加大力道，撞碎瓶子也不惜，一時間撞擊聲不絕於耳。
接著傳來一陣尖銳摩擦聲，蔡月停手，發現牢鎖的溝槽垂下擺盪，鐵條也跟著向下晃動。
鐵門失去了嵌制，蔡月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我還滿厲害的嘛……」她放下花瓶，正準備踏入時發現底部一片漆黑，毫無亮光，上次至少還能看清階梯輪廓，現在卻只有無止盡的黑暗。
這讓蔡月有些害怕，一時半刻也不曉得該去哪裡打火。她突然想起牢門的兩側都有三角火炬，晚上時就會點亮，現在雖然是大白天，但也許還有燒剩的餘星。
蔡月跑到火炬旁，掀開上層微溫的木炭，發現底部仍有細小火源，她趕緊進屋拿出幾綑竹卷丟進去，並吹氣加快燃燒，讓它逐漸加溫。很快的火勢升起，攀附在木頭上的火絲越來越烈，形成明亮火炬。
她將架炬的其中一根木柱抽出，打算用柱頭的大火探路。失去一角的火炬隨之傾倒，帶火的碎塊全摔在地上。
「真是麻煩……」蔡月擔心時間不夠，趕緊衝入地牢。
火焰燒的很旺，蔡月必須拿的非常遠才不會燒到自己，也因此視野不錯，能夠看到較遠的地方。
她走完階梯後轉入地牢內部，清楚看見那些牢房依然是空的，遠方的大火炬早已熄滅，她走向劉諒待的地方，正想探頭望去時，一陣大風襲來，蔡月身上衣服亂竄，差點站不穩，耳邊盡是呼嘯，柱頭的火焰也瞬間熄滅，四周全了暗下來。
「怎麼回事？」蔡月被嚇的退後兩步，周圍漆黑如墨，使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彷彿被扔在奇異的空間之中，心頭有種莫名的恐懼。
她嚥了嚥沫，覺得氣氛怪異，從外頭到地牢都顯得詭譎，和昨天的氣氛截然不同，感覺經過昨晚的事件後，整個縣城變的荒腔走板。
「我看我還是先上去好了，找個人來幫我吧？」蔡月開始覺得劉諒不在這裡了，也許昨天人類大敗，王毅改變了想法，將他送走了。
就在她退到階梯口時，深處竟傳來一聲細喊：「是誰？」
蔡月一開始還以為是錯覺，但凝神回想後覺得非常真實，於是鼓起勇氣喊道：「有人嗎？」
她的聲音飄向遠方，形成了簡單的回音，最後漸弱消失。
寂靜了一會兒都沒動靜，正當蔡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時，黑暗深處又傳來聲音，是非常清楚的喚名：「蔡月？」
「劉諒？」蔡月放下木柱，靠著牢房緩緩前進。她逐漸適應幽閉的空間，地牢的整體架構都能逐漸感受，這使她少了幾分慎戒。
那個聲音應該是劉諒吧？蔡月心想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但聽起來卻又有些奇怪，不是過去所熟悉的聲音。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劉諒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還多了點磁性和低沉。
「我是來跟你說些昨夜和今早的事情。」蔡月走到他的牢房附近，發現裡頭竟非常的陰暗，彷彿被無法看穿的漆黑壟罩著。
「嗯？」
「你怎麼了？」蔡月有疑，想仔細的往裡頭瞧，卻什麼也看不見。
「嗯……發生什麼事情？」他的語氣似乎有些疲倦，試著轉移話題。
蔡月很擔心他的身體狀況，見他不願多講，也就暫時不強迫，先將最近的事情說給他聽：「昨夜人類大敗，南門淪陷了。」
劉諒聽完後沒有動靜，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然後……」她低下頭，難過說道：「王毅死了。」
「縣尉他？」劉諒愕然，聲音顫抖說道：「他怎麼會死？」
「他帶隊與黑魔王決戰，無人生還。」她扶著欄杆，想起蔡老爺的期待和失落，不禁嘆了口氣，「他替我們做很多事情，原以為他能夠扛起整個戰爭，沒想到……」她說完便陷入短暫的沉思。
雖然劉諒對王毅的印象不多，但還記得他為了釐清自己身上的病而做出不少努力，同時也是牧靡在此時唯一能依賴的人物，如今卻遭到殺害，這樣牧靡的處境就更加危險了。
蔡月搖搖頭，讓自己跳脫出難過的情緒，趕緊把想傳達的事情說給他聽，說道：「只要再兩日，督尉就會帶領大批人馬來幫助我們，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太衝動，只要再躲個兩三日就好，我昨天給你的訊息有些太倉促，就怕你胡思亂想，認為會等到天荒地老。」
「王毅走了，那……」劉諒似乎不太關心後面的話，欲言又止的陷入思考。
「再給我們兩天的時間，好嗎？」她對這日期也沒太多信心，只能看著辦了。
「……」
「你有聽到吧？」蔡月對他態度的轉變感到有些不適應，昨天明明還有些精神，而如今卻變的鬱鬱寡歡，似乎心事重重。
這也讓她更擔心劉諒的變化，也許正是他注意到了自身的改變才起了自我懷疑或恐懼？
劉諒沒有多做回答，他一但沒了聲息，就彷彿從地牢消失了。
「你還好嗎？」她見他這般默不作聲，更是緊張擔憂。
「沒事。」劉諒開口說道：「妳們要離開了嗎？」
「等等就要走了。」蔡月據實回答，「打算離開段時間避避風頭。」
「嗯。」他簡單回應，說道：「早走早好，比較安全。」
「我們還會回來，不會扔下你的。」蔡月怕他感到孤獨，刻意說道。
但劉諒又失去了回應，和這寂靜的地牢融為一體，明明距離這麼近，蔡月卻什麼也感覺不到，彷彿剛才和自己對話的是位從不認識的陌生人，又像是從石磚縫隙中鑽漏出來的回音。
她無奈的嘆口氣，選擇轉身離開，回到階梯時抬頭望去，能夠窺見外頭的亮光，卻無法照耀底下的黑暗。
「也許我該告訴他真相……」蔡月往上踩的同時內心非常猶豫，她怕劉諒會怪罪她不說出真相，不說出他根本就是魃魔的真相。
也許說了會比較好？蔡月停下腳步，她原以為劉諒會一直昏迷，等到哪天醒來後才發現身體的變化，但沒想到他竟然是完全清醒的面對這過程，剛才雖然看不見他的模樣，但應該是劉諒不想被別人看見才會躲在陰暗角落。
「那種封閉的地牢……怎麼可能會有如此強烈的大風？」蔡月皺眉思索，如果那陣風是劉諒所為，那豈不表示他已經擁有了巨大的力量？
「不可能一天內變這麼多吧？」她急的小踱步，心想劉諒萬一真的變成了那玩意，心情一糟之下說不定會怪到自己頭上？怪自己昨天沒把真相告訴他。
這時蔡月突然咦了聲，開始細想過去的奔波，那段時間劉諒多半處於昏迷狀態，又怎麼能肯定自己一定知道真相？昨天也未洩露任何訊息呀。
「會不會他病變後疑神疑鬼，不相信任何人？」她開始痛恨自己的女孩子心思，總是愛胡思亂想，卻又擔心劉諒意識到他自己的真實身分後會做出傻事。
「如果我把一切都詳細的跟他說了，也許他心情會好受些。」蔡月有這麼一瞬間想回地牢跟他說個明白，可是腦海中卻閃過許多魃魔的模樣。
她第一次來到地牢時便遇上襲擊，意外近距離看見那些生物，他們擁有張她從未見過的怪異臉龐，以及令人恐懼的身軀和翅膀，這些特徵都代表著不好的事情，她捫心自問，真的能夠接受陰暗退去時，記憶中的劉諒是那種模樣嗎？
蔡月這麼一細想，發現自己非常害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她所愛的那個劉諒並不是尖嘴細眼，更無法揮出那種巨風，與她相處的是個爽朗的大男孩啊。
「對不起……」她噙住淚水，繼續往上走，飛快的離開辦公處，頓時陽光照耀，令她忍不住瞇起眼睛。即便習慣了光亮，但所看見的畫面仍是模糊的。
蔡月走到馬兒旁邊，擦了擦淚後將自己撐上去，打算回縣府和大家會合，並說服蔡老爺出資幫助都尉，就算傾家蕩產也要打贏這場戰爭，並將鐵樹林也納入人類地盤，這樣才能製作出藥物，幫助劉諒脫離魔掌。
就在她準備甩鞭時，遠方的天空竟出現許多黑點，並在數秒內迅速放大，同時箭樓也響起了急躁的鼓聲。
「不會吧？」蔡月愕然，趕緊拉動韁繩，迅速往縣府奔去。
創作內容
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