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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疏樓龍宿】千古絕唱(十七)

作者:本狼.羿子涵│霹靂 系列│2015-07-04 12:03:51│巴幣:0│人氣:139

笑不枉妥協了,他必須妥協。

厲不敗要南歌絕唱易容混入儒門天下,伺機竊取一支筆。笑不枉知道這任務並非幾日之功,須得待上一段時日,儒門天下不是不敗門,南歌絕唱在裡頭會安全許多。

南歌絕唱不安又不捨地依言行事,趁著儒門招收門生混了進去,小心翼翼地扮演著男人的角色。夏天,她得忍受一整天汗臭味到三更半夜無人之時到後山小湖沐浴;冬天只能偷偷摸摸潛入澡室,為免身份曝光。每三個月她會趁買辦之時與笑不枉會面,取得三個月份的散天華藥丹。

一年很快過去了,她還沒機會能接近目前那支筆的主人疏樓龍宿,不敗門又捎來消息,言道有個叫雁輕鴻的會接應她,安排她去當疏樓龍宿的隨侍,助蘇懷河奪得龍首之位。

南歌絕唱配合蘇懷河套招以搏疏樓龍宿信任,可到了後來,她卻是真心想留在儒門天下了,有機會偷的筆,她也遲遲未有動作。三貫後本該馬上離去,她硬是多留了一個月,眼看散天華藥丹用盡,內勁即將復發,加上笑不枉還在不敗門,於是她咬牙忍住內心的煎熬,帶著筆離開儒門天下。
 
 
***
 
 
「丫頭妳發什麼呆?」

笑不枉來到身邊,南歌絕唱仍是失神地坐在樹下盯著月亮發愣,對他的足音恍若未聞。

「沒……沒什麼。」

她不懂強顏歡笑,笑不枉自是看出她有心事,大大地唉了一聲,靠著樹坐下,道:「我這人沒娶老婆的運,卻有養女兒的命,妳心裡有事,我能不為妳分擔嗎?」

南歌絕唱的清眸攏著一股愁色,輕輕道:「我在想……想一個人。」

笑不枉瞟了一眼她握在手中的紫色長巾,「送妳紫巾的人?」

「嗯。」南歌絕唱垂下眼,「我想留在他身邊。」

笑不枉默然片刻,道:「那妳怎麼回來了?為了解藥?」

「解藥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你,我不回來,厲不敗對付你怎辦?」

笑不枉頓了頓,問:「如果妳不受散天華控制,會回來嗎?」

南歌絕唱微一猶豫,才道:「還是要回來,總得跟你說一聲啊。」

笑不枉淡淡一笑,嘆道:「小丫頭長大了,變成大丫頭啦!」那語氣裡,有著悵惘和苦澀。
 
 
***
 
 
這夜,笑不枉完成一趟任務回來,入屋動作輕緩,不去吵醒沉睡中的南歌絕唱,但她未入睡,走出房門問道:「笑大叔,厲不敗又叫你去殺人了嗎?」

笑不枉淡淡說道:「我殺的人還有少的?也不差這幾個。」語氣是一貫的不在乎。

「這次是誰?」

「雁輕鴻和蘇懷河。」

南歌絕唱瞪大眼,「為什麼要殺他們?」

「他們和厲不敗有勾結,本擬蘇懷河若當上龍首,便聯合不敗門進犯中原,既然他失敗了,厲不敗當然要滅口以絕勾結之事走漏。」

南歌絕唱一陣無語,對一切感到極度厭煩,說道:「笑大叔,我們走了好不好?我們離開不敗門。」

笑不枉眼中慵懶撤去,炯炯看著她:「妳身上散天華未解。」

「別管了,死便死吧,待在不敗門讓我好累。」

「妳難道不想解開散天華回儒門天下?」笑不枉仍是注視著她。

南歌絕唱黯然道:「我已被趕出來,不能再回去了。」

「那妳南歌世家的滅門之仇呢?」

南歌絕唱心中一緊,多年來的傷疤又流出血膿,再忍耐不住,低低哭了起來。笑不枉嘆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頭,道:「這幾年我一直藉出任務打聽無為醫譜的下落,希望能早厲不敗一步找出醫譜治好妳的散天華。」

南歌絕唱抬起淚汪汪的眼,呆呆地看著他。笑不枉接著道:「最近我打聽出了些線索,妳道厲不敗要妳去儒門天下偷筆幹什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筆以前爹爹拿給我看過,是我們南歌家的東西。」

笑不枉點頭道:「那筆是妳爹爹派人打造的,還另有一面玉鏡,記得嗎?」

南歌絕唱點頭,笑不枉道:「妳爹爹將醫譜的藏匿地點繡在一條白絹上,剪成兩半分別藏在筆和鏡中。他有先見之明,搶在厲不敗之前將筆送給前任儒門龍首當壽禮,那面玉鏡則送去給妳嫁到中原念嬌湖的姑媽,厲不敗再狡詐,也想不到妳爹爹這一手,他現在多半還不知道筆中藏有地圖。」

扶著她肩膀,低聲道:「再忍耐些日子,待我查出厲不敗將筆藏於何處,偷出筆後我們便永遠離開不敗門。」

南歌絕唱心中一陣感動,抹去眼淚,道:「笑大叔,你從以前便為我做了這許多,我……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笑不枉一笑,揉了揉她的髮,「妳還跟我講報答?一輩子替我剃鬍子便了。」

南歌絕唱未有多想,點頭道:「這個自然。」

笑不枉憐愛地看著她,卻輕輕嘆了口氣。
 
 
*****
 
 
一條人影飛快回到不敗門,魁梧的體型絲毫未影響其靈活度。那人來到厲不敗緊閉的房門前,輕輕扣了幾聲,道:「門主。」

「進來。」

那人進房,關月站在厲不敗身後,厲不敗道:「雲楚,可查到什麼?」

雲楚,是前陣子投靠至不敗門的漢子,出色的刀法和輕功令他眼睛一亮,加上處事內斂,不多時便將他攏為隨身護衛。現在單一個關月已不足以令他安心。

「稟門主,笑不枉果然心懷鬼胎,埋伏於不敗門是為調查勾結中原之事。」

厲不敗眼中射出寒光,咬牙道:「好你個笑不枉。」若讓中原正義之士知曉自己原本的計畫,並得知他此際無法動武,不敗門將危如累卵。

「門主。」關月在頸上做一個劃喉的動作。

厲不敗沉吟道:「除掉笑不枉談何容易,以我十成功力怕也只能和他不分勝負,何況現今?他多半不知我的情況,我也不能自曝其短,可門中又有誰能殺得了他?」

「門主,你忘了他有一個最大的弱點。」關月陰陰地笑了笑。

厲不敗心中一亮,喃道:「是啊,是啊!」
 
 
*****
 
 
南歌絕唱拿著鏽刀削著木柴,將柴薪整齊地綑成一紥。以前她還以為凌空削柴是笑不枉獨門練功方法,心中頗覺好玩,後來才知道原來他是以柴薪跟不敗門廚灶雜工換酒喝,好玩轉為無言。

「為什麼是我劈柴你喝酒?」小時候的南歌絕唱這麼問。

「我不是也帶了糕餅給妳嗎?」那時的笑不枉如是答。

好像有理。南歌絕唱就這麼認命地劈了幾年柴,也沒想過抱怨。

笑不枉施施然自外頭踅了一圈回來,南歌絕唱見了他手上的酒瓶和紙包,知道他上鎮去了,道:「你去沽酒啦?」

「我是去買糕餅,喏。」將紙包一甩,閒懶地坐到樹下。

南歌絕唱俐落地接住紙包,扁了扁嘴:「誰不懂你,買糕餅只是順便。」

笑不枉哈哈一笑,湊嘴喝了一大口酒,道:「我上鎮去辦了些事。」

「什麼事?」

「我有個許久不見的朋友,為人古道熱腸,對中原之事甚是關心,我捎了消息給他,要他注意不敗門的動作。厲不敗野心勃勃,這幾年對勾結門派之事卻遲遲未有動靜,我覺得事不單純。」

南歌絕唱幡然道:「原來你潛伏在不敗門,就是為了探查此事嗎?」

笑不枉懶懶地揮手:「別將我捧得那麼偉大,我只是找事做罷啦!」

「噢。」南歌絕唱不解道:「那為何要請他注意不敗門呢?你不繼續查嗎?」

「我這人英雄氣短啊,懶得再插手此事啦,只想快些找到無為醫譜替妳醫好散天華,從此高飛遠走,逍遙自在。」笑不枉淺笑看著南歌絕唱,隨即正色道:「那筆厲不敗藏得甚是隱密,目前僅知最有可能的藏筆處是他的寢房、練功密室和書房,至於切確位置還得再探探……」摸了摸下頷鬍渣,「好像有點長了。」

「我去拿刀。」

南歌絕唱轉身正要進屋,圍籬外傳來腳步聲,出現三道人影:厲不敗、關月以及雲楚。

笑不枉見厲不敗親自前來,心中一凜,卻兀自悠閒地靠在樹幹上,頭枕雙手,慵懶道:「什麼事讓厲門主大駕光臨,想喝酒嗎?」

厲不敗雙手負在身後,道:「我是來交待你們任務的。」

「哦,那何須你親自前來,我們可不敢當。有什麼事請吩咐下來吧!」

厲不敗嘆口氣,道:「爽快,如果你是我手下就好了。」

笑不枉搖頭笑道:「可惜我生性難定,難以侍人為主。」

「唉,那可沒辦法。」厲不敗目送寒光,冷冷道:「兩位的任務,請你們殺了彼此。」

此言一出,兩人大吃一驚,南歌絕唱啞口愕然,笑不枉眼中懶散盡去,換上淡漠目光,緩緩起身,道:「理由?」

厲不敗道:「近日來門裡傳有叛徒,恐會影響不敗門往後發展,為了杜絕此情形,我掃絕門裡不可信任之人,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人,你們嘛,我想也只留一人即可。」

他知道了。笑不枉和南歌絕唱心裡閃瞬過此念頭。

笑不枉不語,只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厲不敗,心中思緒疾轉:「我和丫頭聯手能不能破此三人?厲不敗修為不下於我,我只有打和的把握,也無法兼顧她;丫頭的刀法可與關月雲楚任一人單挑,但他兩人若齊攻她也打不過……我方沒有勝算,我也不能不顧丫頭安危。醫譜之事尚未有完全線索,她還需要藥丹,斷不能與厲不敗決裂。

轉念又想:「她吃了太多苦了,還是我殺了她之後再自殺?不,那不成,我怎忍心傷她一絲一毫?可若留她一人在此,我又怎能安心?」

厲不敗從容地回望笑不枉,心中卻是焦惶萬分。他在賭,賭注是不敗門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命。

笑不枉有可能會掄刀往自己攻來,以他現在的情況,笑不枉只需一刀就能了結他;但笑不枉不會知道他身中「鎖重樓」而內力被鎖,門中只有他和護衛三人知道,若笑不枉知曉了,便不會悶不吭聲,而是會以武力要脅自己吐出治好散天華的方法,並帶著南歌絕唱遠走高飛。

是的,南歌絕唱,厲不敗最好的籌碼,笑不枉最大的弱點。

笑不枉開口:「活下來的人如何?」

厲不敗揚唇道:「此屋仍是不敗門人禁足之地,藥丹依舊以任務交換。」

笑不枉不再說話,朝不知所措的南歌絕唱道:「拔刀。」

「笑大叔!」

銀光一閃,笑不枉彎刀出鞘,南歌絕唱眼睛來不及眨,那把彎刀已架在自己脖子上。她呆若木雞,不解地望著他。

笑不枉喝道:「拔刀!」

「我不要!」南歌絕唱緊抿著唇,清眸瞪著他。

笑不枉低聲道:「就像以往對刀一樣,我們做做樣子騙他。」

南歌絕唱眨眼,道:「騙得過嗎?」

「我武功比妳高,妳盡力攻我,我擋幾下後會做暗號給妳,照著我的話做,便能瞞過他。」

南歌絕唱不疑有他,道:「好。」拔出雙刀,呼呼風轉,朝笑不枉掃去。

一式一樣的刀法,高大偉瀚與修長嫋娜的兩道黑影如黑豹,如黑燕,交錯騰挪;單刀沉穩如雷,雙刀飄靈如風,敲撞交擊成一連串清亮刺耳的殺戳聲。

南歌絕唱常和笑不枉對刀拆招,這次對她來說,也只是平常的對刀。什麼也不想地出手,盡全力地出手,她知道她傷不了笑不枉,她以前從未傷到過他。她只要等他的暗號即可。

驀地,笑不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左,右斜上!」

那是叫她左手彎刀往右斜削的意思,南歌絕唱反射性地照做,突然,她看到不應該有的東西。
一道血瀑,從笑不枉喉間噴出來的血瀑。

鮮血噴在南歌絕唱的臉上,她驚得呆了,不明白怎會如此。刀勢緩了,三把刀落在地上,笑不枉的身子往後倒去。

「笑大叔!」

南歌絕唱衝上前接住笑不枉的身體,他的身子沉得她抱不住,她跪了下去,將笑不枉護在懷裡。他的血像泉一樣湧出,沒有歇止,黑衣上看不出來染了血。

南歌絕唱用手壓住傷口,那紅色液體從指縫中流了出來,覆滿她的白纖。她的眼裡也湧出了泉水,像水晶一樣澄潔的泉,源源不絕。

笑不枉眼裡柔情無限,嘴角還揚著,艱難地說道:「早……早說妳……下手不俐……不俐索……」

南歌絕唱像是啞了,搖頭半張著嘴發不出聲音,痛苦地緊緊揪住笑不枉的衣衫。

笑不枉口中咳出血,低聲道:「丫頭……解開散……散天……華……離……離開……」

他的聲音頓住了,南歌絕唱還在等他說話,卻再也等不到聲音。淚眼模糊中,笑不枉雙眼輕輕閤著,臉上關懷之情猶存。

南歌絕唱一聲嘶喊,歇力哭喚,希望藉此排遣出體內那承受不住的巨痛,希望笑不枉聽見她的哭聲,會睜開眼拍拍她的頭,向往常一樣不羈地笑著說,丫頭,我唬妳的。

可是他沒有,他只是睡著,只是軟軟地任她抱著。

厲不敗走了,他的險棋得到了最後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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