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原本只裝著各式各樣錢幣的橡木桶,現在倒多了一些清澈的井水和不久前還掛在榭希亞斯斗篷上的藍色矢車菊,雖然西弗有些不解地朝榭希亞斯投來疑惑的目光,但榭希亞斯只是笑著解釋道感覺這樣子比較漂亮。
在清水裡頭,泛黑的銅幣彷彿也少了些原先的粗糙感,而當中潔亮透白的銀幣則多了幾分美麗的澄澈感,不斷延伸向外的藍色花朵,生意盎然地點綴著棕褐色的橡木桶子。
就這樣抱著小桶的西弗,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被榭希亞斯牽引著,突然間卻停下了她原來的腳步,看著佇立在原地的西弗,榭希亞斯一開始也感到有些疑惑,但當她看向西弗發愣的方向後,心中的疑問也在瞬間消失的蕩然無存……
那個方向是條巷弄,相較於明亮紛鬧的街道,陰暗幽靜的巷中有名男孩蹲坐在地上,倚靠著建築之間的牆垣,男孩穿著破舊的短杉,頂著一頭凌亂的棕髮,一個人不發一語地將臉埋進自己的膝蓋。
時常能在城鎮裡頭看到用盡盤產的旅人或者是為了逃脫奴隸身分而冒著風險離開原本雇主的僕人,即使幸運抵達了擁有各方勢力庇護的規模城鎮,最後卻淪落為乞丐的事件。
但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名年幼的孩子,雖然看不清楚男孩被埋在膝前的臉頰,但從體格來看榭希亞斯大概也看得出男孩其實年齡與西弗相仿。
男孩明顯不太可能是個因為毫無節制的浪費盤產而淪落街頭的旅人,從服裝上也不像曾經受雇於因為愛好面子而喜歡將自己的僕人打扮得西裝鼻挺的貴族人士。
又或者是因為遭到打劫了嗎……?
正當榭希亞斯這麼東想西想的時候,原先發現男孩的西弗突然向男孩這麼搭腔:「諾,請問你怎麼了嗎?」
這倒是榭希亞斯第一次看到西弗如此主動地向陌生人搭腔,但得到的回覆卻是男孩無聲的沉默。
男孩依舊將臉埋進自己的膝上,似乎並不打算理會跟著蹲在自己身旁的女孩,之後西弗還是仍舊不斷的向男孩提出疑問,在不知重複了幾個循環,漸漸地站在西弗身旁的榭希亞斯也開始失去了耐性。
「走唄!再不出發店家都要關門了。」
雖然時近正午,但心情煩躁的榭希亞斯還是如此誇張地說道。
「唔…請等一下……」
發出聲音的並非榭希亞斯身旁的嬌弱正教徒,聲音的主人是那名男孩。
聽到男孩的回應後西弗立刻不假思索地向他這麼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其實這也是在方才不知經歷了幾個循環中的其中一個詢問,雖然西弗一開口就這麼向男孩詢問姓名,但也可能只是因為剛好輪到這個順序罷了。
即便如此,男孩似乎還是露出帶點驚訝的模樣慌張地回答:
「我叫…羅……」
男孩發出的聲音意外地宏亮,但聲音卻在話語結束前便停止了,只見男孩摀住了嘴,彷彿想要收回方才的衝動般,面帶猶豫的臉龐多了幾分焦急與自責……
就連西弗也看得出男孩在掩飾失言,只見他急忙的別開原本與紅色眼眸對上的視線,之後便一直將視線停留在腳旁的岩石路面,不發一語。
不知過了多久,男孩依舊沒有回應……
不過面對這般狀況的西弗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顯得不悅,只見她依舊面帶微笑,並且以淡淡的語氣尋求對於男孩接下來的疑惑,西弗如此問道:「那麼請問你是從哪裡來的,怎麼會獨自一人待在這呢?」
當男孩聽到這個問題,明顯露出顯得緊張而不太願意回答的表情……
男孩先是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西弗,望著西弗溫暖的微笑讓他彷彿有種原先卡在喉嚨的石頭溶化了的感覺。
正當男孩的嘴因此而一張一合的時候,卻突然因為與榭希亞斯嚴厲的目光對上而經過幾分掙扎,隨後便再次地將臉龐埋入了破舊的短衫裡頭。
西弗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和平時榭希亞斯捉弄西弗時露出的壞心眼笑容以及明明並不在意榭希亞斯的惡作劇卻還是故意嘟起嘴後的西弗的調皮微笑不同。
那是個當受困在傭兵團倉房的女孩,答應要與自己如奇蹟似地共同逃亡的另一名少女時所展露出的微笑-
一個能夠帶給人們希望時的微笑。
但這樣的舉動倒是讓好不容易覺得事情稍有起色的榭希亞斯變得比方才更加煩躁,於是她不客氣地說道:「諾,走唄!而且就算是神明也不會期望有什麼不勞而獲的事情發生唄!」
「但看著如此年幼的孩子,一個人在外流浪,這當中一定是有著什麼樣的苦衷。」
西弗的態度意外地堅定,依舊專注的望著身旁大概只比自己小兩、三歲的男孩。
聽到西弗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平時機警的榭希亞斯也一時語塞。
在沉默以及變端之間響起的鐘聲下,女孩輕緩的聲音在男孩耳邊迴蕩……
「神明也曾經教導過我們永遠應該要為需要幫助的人們伸出關懷與溫暖。」
說罷,西弗輕輕地將依舊沉默不語的男孩擁入懷中,並靜靜輕撫著男孩略帶寒冷的背梁,伴隨著彼此衣服摩擦的細微聲響,女孩平穩的心跳聲也傳進男孩耳邊,直到兩人的體溫傳遍彼此,西弗才願意離開。
留下的是一個橡木桶,注滿了清水與當中閃耀的硬幣,藍色花兒淡淡的香氣和女孩遺留下來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