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如墨,偶爾會有閃電劃過天際,筆直地砸向地面,大雨打在車頂上,啪啪的響。
交警揮動著黃色燈管,引導堵塞的車繞開事故地點,路面上的車亮著大燈小心翼翼地爬行。
這時家裏那位男人竟然打來了電話.
「志哲,打來,有啥事啊?」男人邊打著哈欠說話,語氣帶著些許嘶啞,像是剛睡醒。
「剛睡醒嗎?」志哲緊張兮兮的小聲的詢問著他,彷佛是在求證什麼不好事。
「是啊,中午下班回到家就一直在補覺,不然怎麼有精神追今晚的比賽。」男人似乎一下子醒了過來,歡快像是過馬上就要過生日的小姑娘,至於生日以外的事情全都忘記了,忘記了。
志哲心戈通一下,像是此刻窗外的從高空砸下的雨滴,墜在地表都是紛紛的水沫,他難受的哆嗦了一下,
「電話剛活過來就看見你的未接電話」男人稍微遲疑了一下,接著說「你那邊好吵,是在下大雨嗎?」
「是啊,雨下的好大,大到帶傘都會被淋成落燙雞。」志哲在大字壓的重重的,換做是誰都知道這是語句裏的暗示,有點良心的人都會說點安慰的話。
「你是在公路上?在塞車?」男人忽然來了這樣一句。「嗯」志哲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回話.
「怪不得我聽到喇叭的聲音,雨天馬路塞的要死,按照交通局的那尿性,沒個把小時都回不來.」來字 拖出一長長的尾音,像是思考著東西。志哲也在想著那男人會說出什麼話來。
「 大雨成這樣我也懶的下街,你到家的時候,順便在樓下七仔幫我買包藍寶路跟青島啤酒,要瓶裝的,可以換錢。上來我把錢找給你。」志哲哭笑不得,雖然早就猜到男人會怎麼說的叻,可是就不能給他一點驚喜嗎?解釋說一句今天我不來是有原因的,下雨早點回家,小心感冒,隨便幾句他都好受很多,有點良心行不行。
他幾乎是咬著牙在說「下雨收衣服沒有?」
「衣服?好,現在就去收,還有其他事沒有?」男人那邊傳來电视机的聲音,同時還有開瓶的咚的一聲。
志哲能夠想像到男人坐在沙發上,叹著啤酒愜意的樣子
「沒有。」在按下免提鍵前,他像只發毛的小獅子大聲吼了一句。
其他乘客目光刷刷的朝向這邊,志哲低著頭當作什麼都沒看見,手機捂在右手心裏。
雖然巴士是能前進了,但爬行的速度只不過是從蝸牛提升到了烏龜,提升了怎麼一點點。
仍舊是斷斷續續,磕磕碰碰。
乘客那些沒耐心的也被磨的沒脾氣,大多數都垂著頭玩起手機,有的就用外衣蒙著頭,呼呼大睡。
志哲望向窗外似乎入了神,可每隔幾分鐘他都會有意無意的掃過手機螢幕一眼,然後視線逃避似的閃開。
幾次確認下來,沒有電話,沒有短信,男人沒有打電話來,他嘴角上揚,輕蔑的笑了一下,他嘲笑的不是男人,而是那個仍天真的以為說了氣話,男人就會注意自己,會自動打來電話,解釋不來原因,此刻渾身是水,不禁意打著冷顫的少年。
會嗎?他什麼時候真心關係過,注意過自己?永遠都是嘴,不.是連嘴都難的動。
幾年前,他跟同學打架,雙方都打的頭破血流,打架的原因是那初中同學嘲笑他是個沒爹媽的兒子,最後班主任把兩個人的家長都叫了過來,在辦公室裡頭,趁著老師注意力沒在他身上時,初中同學朝他做著鬼臉,舉出中指,換做平時他會一拳打上去,但那時他卻沒敢做,因為同學背後站著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而他背後空蕩蕩的,老師劈頭蓋臉罵了他一頓,口水沫都噴到他臉上,他忍著氣,不敢出聲,沒人疼,沒人愛的軟泥,誰都想踩一踩,鬼叫你後邊沒人。結果是他幫人做了一個禮拜的值日。
還有那次衰到家的高中聯誼滑船比賽,他很用心,教練看的出來,所以在比賽前半個月,他就在教練一手一腳,進行著魔鬼特訓,四點半下課晚上不到十點都回不到家,在最後一個禮拜,他將這個消息給了男人,男人很高興,說別丟我臉。他沉默許久,說那天你回來嗎?男人沒有絲毫遲疑,拍著心口說一定會來的.....他不負眾望所歸,拿到了第一,站在領獎臺上,國歌響起,紅旗飄蕩。
他也是那個唯一一個背後沒站學長的學生,他站在最高第一的位置,校長眯著眼笑著拍著他肩膀遞給他獎盃,那時他想摔下獎盃,遠遠的跑開,找過沒人看到的角落哭。
想到此處,即便如此,他仍再一次確認手機有沒有來自他的信息,哪怕一次在一次失望。
父子之間有些關係是不會斷的,可能是他教會自己游水,踩自行车,也有可能就是他是自己父親的原因怎麼簡單。
他不明白父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或許是母親離開的原因,背著房貸,頂著家庭壓力過活?但不管怎麼,在這樣的雨天裏,你所要的只是想在雨夜中有一輛車.男人舉著雨傘,站在車門外,你在雨幕中急沖沖的沖入副駕駛座,車提前打開了引擎,裏面有著暖氣,放著溫柔的歌,隨後瀟瀟灑灑的揚長而去,無論是私家車,摩托車,自行車都不重要....
如果這種事真的能夠實現,實現的話,父子間哪怕有再大的隔膜都會在無聲中消散把...
可惜,事情沒有發生..
巴士自動門躺開,寒風夾著細雨滲入,他裹緊濕漉漉的短袖,身子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