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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你將得救 Ⅳ、祂必降下祝福(上)

作者:Cecil│2015-06-20 23:57:58│巴幣:2,098│人氣:848

【寫於之前】

  過了快一個月才更新,還是因為發現拖一個月沒更新我大概已經被很多人列為黑名單(ry)所以先放出上篇,字數比較沒那麼爆炸(加標點 24000 字左右,覺得字太多很煩的我就不送了請左轉喔)實在對不住各位。我還是少說點廢話直接讓各位進主題吧

請注意:

  內有參考一點點現實宗教的設定但不是現實宗教,若有教徒無法忍受文內的我流設定請收下一份我滿懷歉意準備的籤餅然後左轉離開。

  思考完是否要看再點這首音樂來配著看吧
  

大切なもの程いつも  壊してしまう
必要とされたとしても 怖くてたまらなかった
重要的事物總是 毀壞了
就算是必要的 但無法忍受那份恐怖

--from 藍井エイル〈Dear Brightness〉


〈Ⅳ、祂必降下祝福(上)〉







  指尖從左額際滑往下巴右側,她感覺得到,自己仍在發抖。

  不可能的,那肯定是個巧合──即使想這樣說服自己,她也明白,憎恨強盜、拿著大刀的男孩,或許這世上有百個千個,但臉上有著那種傷痕、名為「拉格」的,卻或許沒有那麼多。她所進入的夢境屬於那個一直陪伴著拉格的女孩,而那就是團長嗎?

  為什麼自己會做屬於團長的夢?
  之後又怎麼了呢?

  她很想立刻得到所有問題的解答,四下看了看,發現拉格跟路克都還在睡,便靜靜躺下,側過身,避免吵到他們。然而不管再怎麼說服自己放鬆,她都無法再睡著,閉上眼時能聽到的,也只有彷彿仍迴盪在耳際的慘叫而已。

  繼續回想那個聲音的話,彷彿會以為自己的臉也被割開了。

  她沮喪地悄悄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氣。微涼的風從洞口吹來,天色還暗著。負責守夜的團長似乎有些疲倦,此刻正半盤著腿坐在地上,長刀擱在身邊。她想看看團長是不是在打盹,便蹲下身想摸刀柄,手卻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扣住。

  「不可以哦,西娜不要碰這個。」團長轉過頭衝她眨眨眼,同時用細微但清晰的聲音說:「這很危險的。」

  她把手收回來。「對不起。我以為妳睡著了。」

  「猜得真準,我確實、哈──有點想睡了呢。不過可不能真睡。」團長小聲打了個呵欠,露出可說是俏皮的表情。「再回去睡會吧,今天我們可要走上好一陣子的路哦。」

  她搖頭。「我睡不著。」

  「是因為那個嗎?」團長伸出戴有皮手套的手,指向在樹林上空盤旋、不時往下方的活物投來威嚇視線的妖魔。「牠們多少還是能辨別我們跟同類的差別,所以一直保持警戒的樣子。」

  「為什麼會有妖魔呢?」她將臉靠在併攏的膝蓋上,新買的褲子質地粗糙,讓臉頰感到些許不適。「妳知道嗎?」

  「不曉得,不過有些妖魔的外型跟人類很相似。」團長從腰包裡拿出一條發鏽的灰色墜飾。「我們為了採血,會把一些飛得比較低的打下來殺死。這是其中一隻的脖子上戴著的東西。」

  墜飾是一個有蓋的金屬小匣,可以裝入小張的畫像。匣蓋被不知名的髒汙糊住,已經打不開了。看得出來,這是曾屬於某個人類的東西。她將墜飾遞還給團長,無聲地用眼神表示困惑。

  「為什麼留著這個?這看起來不是值錢的東西。」

  「是啊,為什麼呢?」團長把鍊子纏在手指上,自言自語似地說:「如果拉格看到我又拿這個東西出來,會念我的。但是我常想,人為什麼會變成妖魔。」

  「妳的意思是說,妖魔……原本是人類?」她不禁看了眼天空中的鳥身女妖,覺得這個推論有點嚇人。

  「嗯,很有可能。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但旅行到現在,我越來越覺得,有些妖魔原本是人類。」團長把墜飾收回腰包,把手撐在身後,將腿伸直。「留著這個墜飾是讓我記得,妖魔原本可能是人類,也就是說,人類有可能會變成妖魔。

  這種繞口令似的結論讓她摸不著頭緒。不曉得為什麼團長要突然提起這些事,不過,在拉格跟路克都不在的時候,這個總是笑咪咪的女人,確實會像這樣,露出有點疲倦的樣子,彷彿沉思著什麼。

  「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我看看……」

  團長拿出拉格抄寫好的紙條。她之所以能認出那張字條,是因為她在拉格寫字時一直看著上面,將文字的行距,以及各行尾端不一而形成的圖形給記了下來。還住在教堂時,奶奶總愛誇她記憶力好,說:「雖然說年輕人腦袋好使是應該的,但我總覺得西娜特別聰明。」被奶奶誇獎讓她很開心,背誦經文也更加勤快,力求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只可惜離開教堂後,她很久沒有再閱讀,能力不知是否會就此退步。

  「拉格把『掃蕩強盜』圈起來了。」她看著那行被強調性地用力圈起的字。確實,依照夢中那個男孩的行為來看,強盜絕對是他無法忍受的事物。

  「那裡離這裡有點距離,但是跟其他任務比起來已經算近了。」團長指向逐漸天明的方向,雖然還無法看見光芒,但那裡的天色已從深淵般的漆黑轉為欲曙的奧藍,給人寬闊而高遠的感覺。「大概是在那個方向吧,得翻過山頭才會到。」

  順著團長手指的方向,能隱約看見櫸木跟白樺形成的森林在接近山脈頂端的地方面臨盡頭,到了那裡再往山下走,勢必又會進入另一片森林中。這片大地究竟有多廣大,而上神最遠又能澤被何處,即使想破了頭也不可能參透吧。

  「走路的話要花多久呢?」

  「盡可能趕路也要兩天吧,可得做好起水泡的準備哦。」團長拍了拍自己的綁腿靴一邊打趣,似乎又恢復了些許精神。

  「我會努力的。」她握住雙拳,朝團長做了個能表示信心的手勢。「即使你們的腳都長了水泡,我也可以一下子就治好。」

  「西娜真是可靠,有妳在就太好了。」團長摸摸她的頭,一如往常像在鼓勵似地微笑。「雖然這個任務很可能沒有酬勞,不過我們還是要打起精神完成它喲。」

  「沒有酬勞,是說沒有錢嗎?」

  「是啊,因為拉格沒有寫上該向誰領酬勞。」團長將拇指指節抵在下頜,思考著回答:「這個應該只是旅行者隨手登錄在酒館的任務,即使沒被完成,對他們也沒有影響。」

  「怎麼會沒有影響呢?強盜不只會襲擊村莊,也會洗劫旅行者啊。」

  仗著人多勢眾,強盜當然不會放過能榨出利益的目標,被搶到身上真的只剩一件長褲、甚至被扔到裝奴隸的籠車中的旅行者比比皆是。

  「或許對他們來說,強盜並不是他們的責任吧。」團長安撫似地笑笑。「總之,只要知道強盜存在的位置就可以了,有沒有酬勞對我們並不重要,畢竟我們不完全是為了錢而行動的。」

  「那是為什麼?」她問。

  這個傭兵團不可能不缺錢,光要進到先前去過的鐵鎮就要付通行費,購買必需品跟打磨武器也要花錢。若是總做些沒有回報的事情,特地到處旅行接取任務就沒有意義了。

  「有時候可以遇上抓了人的強盜,在他們把那些人賣掉之前阻止他們。」團長說:「大概是那樣子……吧。」
 
  「也就是為了解救奴隸吧?」說到這裡,她感到喉頭苦澀,彷彿這副身體又回到了剛被強盜擄獲的時候,飢餓而乾渴。「誰會買奴隸呢?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們最後去的地方。」

  「嗯……大部分都是賣給那些需要很多勞動力的人,例如地主,或是礦山附近的人。對某些人來說,人力永遠不夠用。」團長的表情有點玩味,彷彿在說她剛好問對人了。「人能做什麼,奴隸就能做什麼,所以這門生意是永遠不會虧本的。」

  「奴隸很貴嗎?」

  「很貴,但也不貴。」團長輕聲笑出來,聽得出嘲弄的感覺。「妳覺得人該賣多少錢呢?──或者打個比方吧,西娜覺得自己值多少錢呢?」

  「多少……」問題突然兜到自己身上,讓她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只好老實地說:「我不知道。」

  「就我的經驗看來,雖然西娜就跟花一樣可愛,」團長修長的手指幫她把鬢邊的長長黑髮撥到耳後,用憐愛的聲音說:「但如果沒有那個治療的能力,即使還是處子之身,也賣不到三枚金幣──啊,或許有吧,再多加一二十枚銀幣。」

  用來經營自己從前所待的那個教堂的話,因為大家生活儉樸,三枚金幣可以用上好幾年都有剩。之所以能做出這種計算,是因為她聽說,自己治好過的某個千金小姐給了三枚金幣酬謝,亞得朗用那筆錢整修大教堂,還跟村裡買了很多食物,用來度過冬天,而且錢一直沒有用完。

  她默算金額,忍耐不要露出咋舌的神情,但團長仍然看著她,意味深長地微笑著。

  「覺得很多嗎?我可還沒算上可以再加價的部份哦。」
  「加上的話呢?」
  「用金幣算就太便宜了。」團長聳聳肩。「五百枚金幣都不夠。」
  「好多。」她小聲感嘆道。

  「覺得很多對吧?但是,那可是要用來買下妳的自由跟未來的價錢。西娜覺得妳的生命、自由跟幸福,真的只值五百枚金幣嗎?」團長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繼續說:「那麼妳知道一般奴隸,就是沒有任何特色、只是普通人的奴隸,可以賣多少錢嗎?」

  用團長所說過的自己的身價當基礎計算的話,一般人至少也該值個一枚金幣吧。然而,聽見這個數字的時候,團長用手背掩住嘴巴笑起來,彷彿被她的天真給逗樂了。

  「一枚金幣啊──哈、確實西娜可能會那樣想呢。不過答錯了哦,」團長比出兩根手指。

  「兩枚金幣?」

  「答案是二十枚銀幣。這是勞動人力的價錢,嬰兒只能賣到五枚銀幣,老人一枚。」

  「太便宜了吧!」她的聲音高了些,但也立刻察覺這點而用力摀住嘴巴,然後慢慢放開,心虛地重複道:「太便宜了吧?」

  「對吧,我就知道西娜也會覺得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啊。」路克快活的聲音突然出現,轉過頭,她看見他不知何時已經醒了。路克伸手摸摸她的頭,在她右手邊坐了下來。「不過事實就是這樣,人命有時還真是賤得讓人驚訝。對吧,團長?」

  「最讓人驚訝的是,就算五枚銀幣聽起來很少,對我們這種人來說也不是簡單就能湊到的數目哦。」團長把紀錄了所有任務的紙舉在她面前。「即使完成上面所有的任務,我們也只能賺到三或四枚銀幣左右,這還得是上面寫的賞金全都能入袋的情況。」

  「所以說,與其把人一個個買回來,還不如讓他們打一開始就不落入這種換算裡去。」路克坐姿不正地斜倚在岩壁上,不知不覺微亮起來的天色照在他臉上。「用錢把人買下來的話,就像同意了那傢伙只值這個價錢一樣。貴也不對、便宜也不對,只能說錢還真是讓人混亂的東西啊。」

  「你昨天邊吃邊感嘆『這簡直就是仙女的奶水作成的奶油』的東西,也是用買來的,思想家。」

  拉格從她跟路克身邊走過去,並且用拳頭搥了一下路克的頭頂,弄得他抱頭發出呼痛聲。她緊張地挪動身子以免被踩到裙子,然後才想起來自己穿的是長褲,已經不用再擔心這種問題了。

  「──痛痛,早啊拉格,一早就這麼有精神,看來待會你的份絕對可以讓給我吃吧?」

  「今天得早點上路對吧,團長?」拉格沒理會路克的玩笑,逕自問。

  「是啊,休息了那麼久,我們也得儘快重新開始工作了。」

  「那麼久?」這句話聽起來有些不自然,於是她出聲詢問道:「我們休息了很久嗎?」

  「大概休息了兩天哦,妳睡得很熟,我們就姑且再待在這裡一陣子。不過今天非得出發不可,不然關節都要生鏽了呢──我說拉格啦。」團長用拇指比向沒有跟著坐下的拉格,笑了一下。

  「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待上一輩子。」

  拉格丟下這句話,隨即拎著所有人的水壺到附近裝水。唯有在這個時候,她才有勇氣偷看他。無法想像這個人就是夢中那個會哭會笑,會摸摸她的頭安慰人的少年。拉格身上漫佈無數傷疤,加上那股難以親近的氣質,就像在風雨中逐漸被侵蝕的金屬雕像。她咬住嘴唇,想克制那股奇怪的心情,注意這個人有什麼用呢?夢中的他,無論淚水或笑容,跟現實中的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路克狼吞虎嚥把早餐給吃完後,在她好奇的注視下把幾根箭矢架到弩上。有人對自己的武器感興趣似乎讓路克很高興,問也沒問她的意願,就開始跟她說起一大堆製備箭矢有關的知識,還信誓旦旦地說,等存夠了錢,就要去鐵鎮上最棒的鐵匠鋪買一把品質精良的弩。

  「我遲早也得有個配得上拉格那把大刀的武器。還有啊,團長那把刀雖然比較沒有那麼優,可品質也是一等一的。畢竟他們在我之前旅行了很久,」說到這裡,路克忽然湊在她耳邊悄聲說:「那兩把刀肯定是幹掉了哪個為富不仁的王八蛋拿來的。不過我加入的時候,他們就說『咱們說好了只殺壞人』,害我壓根沒機會弄到那麼稱手的傢伙。」

  「你現在存了多少錢呢?」她對路克露出鼓勵的神情。
 
  「不多啦,才三枚銀幣左右吧,我最想買的那種弩得要二十枚銀幣,還早得很。」

  早先聽過的奴隸價格還在她的腦海中,如同糾纏的怨靈般徘徊不去。一把弩價值一個正值壯年、能幫忙農事或挖礦的人,真不曉得是武器太貴,還是人命太便宜。不過,路克並沒有讓她煩惱這個無解的問題太久,因為他很快就拉住她的手叫她起身,他們要出發了。

  路克照舊負責探路,但這次他堅持要她跟在自己身後,說:「西娜跟著我吧。妳看,這是樺樹,它的樹枝是超好的箭矢材料喔。」

  路克的聒噪對她不知是好是壞,但專注於聽他說話一邊趕路,天很快就黑了。他們沒有多聊天,吃過晚飯就早早睡下。團長仍舊負責守夜,躺在拉格跟路克旁邊她睡不著,索性到團長身邊坐著,凝望夜空。空黑幽寂的天頂,點點銀色讓人眼花撩亂。最後她靠在團長身上,因為團長伸手摸著她額頭的動作而打起盹,沉入夢鄉。

  隔天醒來,她發現自己是最晚起的,其他人都已經在保養武器或整理行李。很快地,他們又開始趕路。爬坡比較耗體力,因此在往山上爬的路程中,路克的話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經常往後頭打氣似地說:「加把勁、加把勁!」其他人畢竟旅行習慣了,這種地形應付起來是得心應手,反觀她,很快就落在團長後面,能感覺到隊伍又為她慢了下來。

  「西娜還行嗎?我讓拉格背妳吧?」團長將手放在左腰的長刀上,回過頭來看著氣喘吁吁的她。

  「先說,這我拒絕。」

  「我沒問你的意見呢。」

  「拉格你就像前幾天那樣把人家當行李扛吧,非常時期非常手──好痛啊團長,妳抽到我嘴巴了!」

  「放心,我本來就是要抽嘴巴。」

  「──真麻煩。

  拉格嘟囔了句。她才聽見他加快腳步沒幾秒,就覺得腰部一個懸空,自己居然又像個麻袋似地被拉格單手扛了起來。她慌張地渾身僵直,換作之前,自己肯定會埋怨地想,為什麼又要被當個累贅似地抓在手上,但在她無法用跟以前相同的想法看待拉格後,即使是被這樣扛起來也讓人不知所措。

  一翻過山頭準備下山,拉格便乾脆俐落將她放了下來,這次不再像以前那樣直接扔下她,而是讓她雙腳著地。她沒有抬頭便小聲道謝,也不曉得拉格有沒有聽到。

  「我看看……」

  路克將手放在眼睛前面,瞇著眼往山下看,發現目標後,便像獵食的山貓般露出一邊牙齒來,顯現少許銳利的氣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能見到重重樹林掩抑的谷地那裡,隱約有活動中的人影。她憂心地看著同樣在眺望的團長跟拉格──他們的側臉看不出一絲恐懼,反而是比路克更加老練、早已完全進入狀況的冷靜沉著。

  「下面有水源,我們到那裡去等吧。快傍晚了,肯定會有人去取水。」路克指向即將沉入山頭後的夕陽。

  「就這麼辦吧。」位於中間的團長左右看了一眼同伴,儼然在說「行動吧」。

  他們迅速無聲地從陡峭的山壁上往下爬,褐色的旅行用斗篷有效地讓他們跟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路克跟團長下降的動作比拉格快很多,但那是因為拉格將她背在背上的緣故。她四肢僵直地緊扣住拉格的脖子跟腰部,努力不要往下看。他們藏身在茂密的蘆葦叢中,窺視著河畔的動靜。

  「就算沒遇到人,晚上我們也能待在這裡休息。」單膝跪地的團長右手緊握長刀,這樣說著:「不過這次就不能睡了,必須備戰才可以。」

  「噓。」路克從背上拿起弩箭,做出瞄準的姿勢。「看到了,兩個。

  蘆葦在悶熱的風中搖晃著,位處下風處的他們能聞到濃重的臭味,天色由暗橙漸漸轉為鬱沉的深紫。她瞇眼適應著慢慢昏暗的環境,從縫隙中瞥見有人走向離他們有些距離的河畔,彎下腰取水──兩個強盜拿著木桶跟皮水袋,咕噥著「真遠啊」之類的牢騷一邊裝水。

  路克的手指扣在扳機上,眨眼的速度變慢很多,彷彿變成了石像。她跟著注視那兩個強盜,不知道其中誰才是路克的目標。不知不覺間,空氣彷彿曾抹在她身上的妖魔血,濃重而凝滯到難以流動,壓抑的氣氛讓她呼吸有些困難,忍不住拉開領口,在自己的衣服裡吐納氣息,以免發出過大的聲響,會被身邊的拉格責備。

  忽地,她注意到身邊的異狀。
  團長消失了。

  扳機發出很輕的啪噠聲,有什麼向前飛射而出,劃開空間。

  「呃嗯、」
  「怎麼回──嗚喔!

  正要起身的那個人猛地摀住側腹,同伴發現他的異狀便丟下水桶,但襲擊者並沒有給他拔刀的時間。未中箭的那人才轉身便挨了團長一腳──綁腿靴的靴頭精準無誤地踢斷他的鼻樑──讓他摀著噴血的臉往前跪下,而團長再次用眼睛都難以跟上的速度抓住那人的頭髮。

  「去死吧。」

  原以為那是團長的聲音,然而轉過頭,她才發現那是拉格的低語。而她從未想像過其品質的長刀,也沒骨穿肉地從那人的左背突出來,再用可怕的速度收了回去,凜冽的金屬摩擦聲教人渾身戰慄。

  「這混、混蛋!」

  腰側中箭的男人按捺著痛楚拔刀衝向團長,卻根本無法跟搶得先制的團長相比。團長抓著死去強盜的身體往前撞,並在對方被同伴的身體撞上而踉蹌往後的同時,一躍上前,毫不猶豫地切開他毫無保護的頸部,鮮血啪唰一聲噴出,灑得團長一頭一臉。

  她不禁摀住喉頭,突然有點想吐。

  長刀再次毫無生氣地指向地面,團長佇立著,注視死去的兩人,隨即再次舉刀,警戒地觀察周圍。逆著今天的最後一分夕色,她看不清楚團長的神情,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直到路克的聲音打破死寂。

  「別擔心。」

  她以為路克是在對自己說話,轉過頭才發現,路克是在對仍看著團長,渾身緊繃、宛如山麓巨石的拉格低聲安撫。明白暫時性的戰鬥已經結束後,拉格鼓脹的肌肉這才慢慢放鬆下來。

  「吐氣、吐氣,不吐氣不行喔。來,吸氣、吐氣。」
  「吵死了。」拉格動了動肩膀,拒絕路克幫他拍背的動作。

  「嘿嘿,拉格就是這樣,每次放團長自己去工作都喜歡緊張兮兮。」路克轉過頭對她笑道:「眼下我們還不能驚動營地那邊的強盜,所以得安靜地把那兩個解決。除了我以外,只有團長可以那麼安靜地移動過去,這事拉格可做不來。」

  「說過幾次了直接殺進去就好,那女人就是不聽我的。」拉格動了動全身,關節再次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走。」

  他們走去找團長,看見她正扯下其中一個強盜的頭巾,將刀上多餘的血肉拭去。刀擦乾淨後,團長將布扔到地上,左手擦了擦沾上血的嘴巴跟臉頰,對他們露出微笑。

  「很弱的樣子,放心吧。」

  「待會肯定會有幾個人再過來找的,在這再等等。」路克從死人身上把箭矢拔出,再次舉起弩,對著強盜們的來處。「天黑了不大好瞄準,不過還行。」

  拉格將她護在身後,由團長跟路克進行消耗工作。之後又來了兩個查看同伴狀況的強盜,也被路克一箭射穿頭部,以及被團長砍斷喉管。血腥味益發濃重起來。

  「這裡不會有妖魔嗎……啊!」

  她擔心地問了一句,結果拉格從腰包拿出裝了新血的罐子,直接往她頭上淋了下去。在她慌亂地抹掉臉上的妖魔血時,拉格才把罐子收回腰包裡,說:「妳想得到的我們早就想到了,少以為自己比我們聰明。」

  來這裡探路的強盜變多了,拉格也跟路克換手,說了句「終於啊」一邊揮起大刀。路克回到她身邊,一邊重新填充箭矢,一邊輕聲說「不要怕,不會有事的」,但他不曉得,她之所以會抱著頭縮起身體,就是因為拉格實在太可怕了。

  在強盜衝向站在河邊石地上的自己時,拉格不躲不避,頂多將手臂舉在面前護住要害,刀刃砍在皮甲上,發出難聽的擠壓聲。他單手揮刀,用常人難以想像的怪力從腰部下手,柔軟的臟器被刃面撞擊切碎,大量的體液從受害者的身上噴濺而出。沒過多久,他拔出刀,反手又攻向另一個拿著大砍刀、卻開始後退的人,砍斷對方的左臂。

  「你們真正的對手都出現了,還不打起精神來嗎?垃圾們!
  「不要太興奮了哦,拉格。」

  團長嬌艷宛如罌粟的聲音忽然出現。她舉起自己的長刀,直直往想襲擊拉格身後的瘦高強盜背後劈落。團長泛著黑玉色彩的頭髮散開來,遮住額前的牙印,臉上也失去了笑容。越來越多強盜聽見聲音,從營地的方向成群出現,他們忌憚著宛如狂人的拉格,轉而包圍住看似較為脆弱的團長。

  她緊張得一口氣上不來也下不去,但路克只是輕聲說:「不怕不怕,西娜,他們有我罩著呢。

  箭矢連發射出,路克用先前沒有見過的速度搭箭攻擊,並拉著她迅速往其他地方移動,讓人無法摸透他們的位置。沒有預料到第三人存在的強盜亂了陣腳,拿不定主意該先抓出躲藏的鼠輩,還是先解決面前顯然已經完全進入戰鬥狀態的搭檔。團長和拉格照應彼此的背後,站在人群中間,什麼話也沒說,卻猛然同時發動攻擊,慘叫聲此起彼落。

  「混蛋嗚!」
  「你砍到我了,白痴!」
  「我的手、我的手──!」
  「妳讓開!」
  「知道了!」
  「那女人去哪了──呃啊啊啊啊!」
  「在看哪啊!」
  「小心,有箭!」
  「不要擋他的刀!不要擋,躲開啊!不不、不要躲!──」
  「──吃我一箭,賤人!

  有人從森林中衝出,手上拿著粗製濫造的十字弓,然而那是那把十字弓今晚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射擊。拉格將還未從人體中拔出的大刀橫舉而出,將他當作盾牌擋住那箭,路克則拋下在旁等待的她,冒險往前移動數公尺,用今晚她看過最快的速度搭上弩箭,從樹幹後射出一箭,正中那人的鎖骨處。

  「呃啊!」
  「正中紅心!」路克讚了一聲。

  她拿著路克原先一直抓著的腰包跟箭筒往前跑去,朝準備回頭的他遞出幾根箭。路克說了聲「謝啦」又繼續搭箭,但在發現敵人似乎已經被消滅殆盡後,便發出可惜的聲音,一邊舉著弩走出去。團長確定敵人暫時都被擊倒,這才慢慢吐出長氣,卻在半途抽痛似地呻吟一聲,嘶嘶咻咻地喘著。拉格無暇理會低聲喘氣的團長,反倒巡視似地舉著刀走來走去,不時往還跟蟲子似地掙扎著的強盜砍上幾刀。

  「上神護佑世間萬物!」

  她的雙手都對著團長,幾乎是不顧一切地大叫出聲。現在是她唯一能夠派上用場的時刻了,在痛楚湧入四肢百骸的時候,惶恐不安的心反而安定下來。只要有她在,團長又可以戰鬥了,拉格也……

  「不要碰我,我沒事。」拉格拒絕轉而要來治療自己的她。「等著再幫那女人治療吧,她比我弱得多。」

  「但是你的手……」

  她忍耐著肺部微微的刺痛感,仍想對拉格使用自己的治癒能力。明明他的手臂就被砍傷了,血一直順著指尖往下滴,雖然不是持刀的右手,但也不能放著不管。

  「我說不用碰我。」

  拉格走到團長身邊,低聲說了點什麼,團長這才說著「好好,真像個小孩」一邊跟路克拿腰包,從裡面抓出成束綁好的藥草,幫拉格敷上。

  「我啦我啦,西娜來治療我吧。我的虎口裂傷了,很痛啊。」
  「啊,好。」

  路克雙手搭在她的肩上,能感覺到他的手仍在顫抖,看來那麼快地使弩也不是輕鬆的差事。

  「是男人就別哼哼唉唉的,妳也不准管他!」拉格轉頭怒聲說道。
  
  團長帶著責備的口吻說:「不要傷口痛就找人出氣呢,都幾歲了呀你。」說完還拍了下拉格的上臂。

  「當男人真慘啊。」雖然這樣說,但路克咧開嘴,爽朗地笑著,彷彿周遭的強盜屍體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困擾。「團長還好吧?」

  「嗯,我沒事。」幫拉格敷藥止血後,團長從貼身的皮褲口袋拿出愛用的綠色絲帶,再次把頭髮綁起。「謝謝妳,西娜。一下就不痛了呢。」

  「西娜還知道要幫我拿箭,也沒有把眼睛蓋起來,很勇敢喔。」

  「因為我已經習慣──」她忽然語塞,突然覺得這樣說很奇怪。

  「這樣就好了,一下就會結束的,所以不用擔──嗚喔!拉格你幹嘛!

  拉格忽然舉刀往路克頭上砍去,跟什麼撞出了凜冽的響聲,讓路克嚇得抱頭蹲下,左手差點離開弩箭的扳機。她跟著路克一塊蹲下身,但鼓足勇氣抬起頭,這才看見拉格之所以揮刀,是為了擋住一個勉強爬起身,想攻擊路克的強盜。武器被打落後,那個強盜直直跪下,一臉茫然地看著天空,額前的頭髮被拉格揪住。

  「還有那種心情報復嗎,混帳?這種事情輪不著你來幹,論順序你還排不上位!」

  他丟下大刀,往那人臉上揮了一拳,指關節陷入肉裡的聲音聽來鮮明。她怕被拉格波及,便連滾帶爬移動到團長身邊,看見團長抱著手臂,面無表情地看著拉格痛揍那個半死不活的男人。沒過多久,團長就像看不下去似地,蹲在河邊掬水洗臉。路克再次起身,端起弩箭警戒周遭的動靜。潺潺的水流聲旁,灰白的月色所映照的夜晚中,只有彷彿洩恨般徒手毆打著的聲音。

  等到拉格打得高興了、打夠了,那個人的臉早就已經像團爛肉般,只剩快要暴出眼眶的眼睛還能讓人辨識出來,那原本是張人類的臉。拉格的右手垂下,勉強能看見那隻手的關節擦傷累累,都是擦過斷裂鼻樑跟鬆脫牙齒時被弄傷的。

  「夠了的話就走吧,這裡不是我們的終點。」團長走到拉格面前,彷彿沒看見那個被打死的男人一般,露出笑容。「嗯?」

  強盜的營地空無一人。他們花了好一段時間四下搜尋,檢查營火跟器具的數量,這才終於確定,所有人都到河邊去搜尋他們,並且無一生還。她對強盜紮營的習慣很熟悉,不消多久就找到了好幾個關著奴隸的鐵籠,所有人都縮在一起,似乎連哭都不敢。她看著身上的破布僅能遮羞的年輕女孩,以及婦女懷中蒼白的嬰兒,緊緊揪住自己的上衣下擺。

  「對不起,來晚了。」她抓住其中一個籠子的鐵條,輕聲寬慰。「找到鑰匙以後就讓大家出來,再等一下。」

  「妳是誰?那些人都去哪了?妳不要在這裡,會被抓的。」
  「他們可能只是暫時出去一會,待會妳會倒大楣的……!」
  「大姊姊,妳快去躲起來,不然他們會像對我姊那樣欺負妳喔。」

  「我不是什麼特別的人,救了你們的人待會就會過來。」她搖搖頭,看向其他人。「請問你們有人受傷或正在生病嗎?請讓我替你們治療。」

  「她。

  旁邊籠車裡的一個小男孩咿咿呀呀,指向縮在角落、抱著膝蓋的少女。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那個女孩幾乎半裸著,眼神空洞。

  「不要亂說,她不是生病。」男孩身邊的女人拍了一下他的頭,很抱歉似地說:「那孩子……我不知道怎麼說,但不是身體生病了,那……」

  「對不起,我只能治好疾病。」她用力保持微笑,再次說:「有沒有人著了風寒、感染、發燒、染肺病或是受傷的?」

  「──西娜,我找到鑰匙了。」團長來到她的身邊,事不宜遲地一一試著鑰匙。「他們都還好嗎?」

  「都……都還好。」她決定不說謊亦不吐實,並向籠子裡的人說:「那個,這位就是救了你們的傭兵團的團長。」

  「團長大人嗎?妳身上都是血,要不要緊?」一個老婦人伸出樹皮般乾枯起皺的手,指尖輕觸團長裸露在外的皮膚。「這孩子說妳跟其他人救了我們,是真的嗎?那些強盜都……都……」
  
  「都死了,請不要擔心。」團長比了比自己腰側的長刀。

  「為了救我們傷成這樣,我們受不起啊……」老婦人哽咽著摀住嘴巴。「村子也沒了,老公兒子都死了,我沒想到還會有人想來救我們,你們是哪裡來的大好人啊……」

  「並不完全是為了救你們,所以請別那樣道謝。」團長態度寧和地回應,像在說剛才河邊那場戰鬥根本不足一提。

  幾車奴隸們抱著彼此抽抽搭搭哭了起來,彷彿這場景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個奢侈的夢。她聽著聽著也不禁鼻酸,如果團長他們沒有出現,這些人原本會被帶到哪裡去呢?他們還能再有明天嗎?

  她在奴隸們跳下籠車、或攙扶著彼此顫巍巍走出來時,一一替他們治好身上的傷口。有些人驚嘆說「這真是神奇,我的脖子不痛了」或是「媽媽,我的腳好了,沒有洞洞了」,但沒有人說她是聖女,也沒有人感謝上神的恩惠,想必都是來自沒有上神恩佈的地方吧。跟隨口感謝她相較,所有人都更加異口同聲地向殺死強盜、救出他們的團長一行人道謝。

  「你們真是好人,謝謝、謝謝你們。」
  「為了我們做到這種程度,真不知道該怎麼回報……」
  「謝謝大哥哥。」

  儘管看來都仍狼狽不堪,團長也拉著拉格與路克向所有人揮揮手,再次說道:「請不要那樣道謝,真的。你們大家都還活著,這樣我們就很高興了。」

  她躲開那個場面,遠遠看著團長他們。治療三四十個人後,累積起來的反饋終於久違地讓她有些疲憊。已經多久沒有治療人,或者說沒有像這樣治療普通人了呢?不知何故,這種「付出了什麼」的實感反而教人安心--並非高高在上的施捨,為了幫助人們,她確實也失去了什麼--以前以為是懲罰或詛咒的反饋,其實是值得慶幸的好事。

  上神啊,雖然我不懂戰鬥,無法像那樣拯救人。但如果我跟著團長、拉格還有路克他們一起旅行,幫助像那樣拯救別人的他們,祢能容許我共享跟他們相同的榮耀嗎?

  為什麼一直到此刻,她才覺得自己也能夠幫助到誰呢?
  什麼才是真正的救贖?
  即使不是受神祝福的人,也可以得救嗎?

  她走向唯一一個還有人沒走出來的籠車,注視那個眼神空洞的少女。

  「妳不出來嗎?」

  「很快就會、死了,我。」對方囁嚅著說,話語宛如腐肉上的蟲蛆般爬出。「不要管我。我……死了、算了。我、死了,算了。

  「我會替妳祈禱的。」

  「七倒……」女孩偏過頭,聲音沙啞地說。

  「祈禱。」她輕聲重複。「就是向我信奉的神祇,那世上唯一的、不可取代而偉大的上神祈禱。祂將為妳降下祝福,妳前往祂身邊的道路將光明如日中、平坦如新造。

  「隨、便……」

  她小聲唸完禱文。離開前,她看了那個籠車最後一眼,少女仍舊沒有看向這裡,動也不動的,就像已經準備好前往死後的世界。籠車的門有些鬆,在夜風中咿呀搖晃。

  營地邊的幾個火堆再次被點燃,這裡終於明亮許多。奴隸們縮在一塊,而團長和路克站在他們面前,似乎在宣佈什麼。拉格把大刀支在地上,待在人群後方的空地,燃動的火光往他身後投下歪曲的長影。仔細看才發現,他不知道從哪裡弄來強盜們的酒,正咬開瓶蓋直接就著瓶口喝,酒水順著脖頸淌流而下。

  「──你們本來就是自由的,所以我們只是把原先屬於你們的東西,還給你們而已。」團長的聲音清亮,配上大大張開的手臂,有種吸引人的魅力,所有人都仰頭看著她。「現在你們可以自己決定該怎麼辦,要跟誰去哪裡,全部都可以自己決定。」

  「我們的家已經沒有了。」一個小男孩用稚嫩的聲音說:「要去哪裡啊?」

  「家還不是用蓋的,當然是重建囉。」路克聳聳肩。

  她走到拉格旁邊,怯生生地問:「讓他們自己決定要去哪裡,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想過要離開家裡啊。」

  「妳以為自由多簡單?『要去哪裡』這答案可不是老子欠的,他們得自己想。」拉格把喝完的酒瓶往旁一扔,雙手抱胸,不耐煩地說:「不知道就想,什麼都問人要的傢伙就活該給關回籠子裡,難道老子就是知道了要去哪才上路的──喂,你啊。」

  拉格把刀背回背上,大步走向剛才那個說了「家已經沒有了」的男孩,低下頭看著他。

  「就跟那傢伙說的一樣,家沒有了就再蓋,蓋好以後,給我用盡全力保護它。一個男孩子哭哭啼啼像什麼樣,給老子──給我記著,早在離開家的時候,你就不是小鬼了!

  「嗚哇──!」雖然被罵的是男孩,忽然大哭出來的卻是旁邊某個被媽媽抱在身前的小女孩。「媽媽,這個人好可怕,我怕他──」

  「哎呀,乖乖,他不是在罵妳呀。他不是在罵我們勒莉,乖乖,別哭──」

  「是呀,女孩子哭就不可愛了哦。」團長走向那個哭泣的女孩,徵詢過同意後便將她抱起來,親了一下。「叫作勒莉啊,真是好名字。以後一定會長成美女的。吶,笑一個、笑一個嘛,嗯?妳不要生拉格的氣,他看起來很兇,可是並不是壞人哦。」

  被拉格唸了幾句的男孩沒有再說話,但是起身抱住拉格的膝蓋,也嗚咽著哭泣出聲。

  「嗚嗚、嗚啊啊……媽媽、爸爸……!

  這兩個孩子不哭還好,一哭就惹得其他人又難過起來。人們啜泣著緊抱住彼此,像是深切明白,往後的道路上,除了身邊這個人以外,再沒有任何能夠依賴的事物──他們沒了家、沒了親人,只剩這個還未天亮的夜晚,以及無數的傷痕。

  那晚,團長、拉格,路克三人負責守夜,所有人窩在營地中間睡覺。她睡在人群的最外圍,一直到快睡著前才發覺,自己正在默默地流淚。







  就像夢一樣。
  灰色的、宛如回憶一般的夢境。

  拉格臉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但仍讓人看著怵目驚心。休息的時候,只要偶然望見那道疤,她──也就是團長──便會撫過那道癒合後形容糾結的疤痕,似乎相當心疼。

  「不知道能不能治好,看起來好可怕。」

  「妳覺得我看起來很可怕嗎?」拉格撥開她的手,別過頭去。

  「不是。」她收回手,謹慎地挑選用字遣詞。「我怕別人把你當成壞人,但你不是壞人。」

  「我寧願他們以為我很壞,這樣就不會隨便來欺負我們。」他咧嘴笑笑,看起來真的有點凶狠,但她反而笑了。

  「倒是妳,額頭前面這個,」拉格伸手來用力擦著她的額前,她發出不高興的聲音表示抗拒。「--抱歉,不過這個傷痕真的很奇怪。」

  「用瀏海擋住就可以了,跟你的比起來,我這個根本不算什麼。」她把瀏海分開,用手梳了幾下。「我們存到多少錢了?我想知道。」

  「妳怎麼老問這個,」拉格失笑,像是早已被疲勞轟炸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二十枚銀幣,怎麼了?」

  「你不可以偷拿去買酒喝哦。」

  「我才買幾次妳也能記到現在啊……」拉格嘆了口氣,捏捏鼻樑骨上的皮膚。「我說過,喝那個我頭才不會痛。不然像現在這樣,皮膚下面好像有蟲在鑽。」

  「我們再去找醫生就好了,不要喝太多酒。喝太多酒的話會跟喜納老爹一樣整天說胡話。」她抓住拉格的手,認真地說:「如果你變成酒鬼,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好,不變成酒鬼就可以了吧。」
  「是不可以喝酒!」
  「妳應該不是認真的吧!」

  目的地和某個行商恰好相同的他們,接受了對方的聘僱擔任保鑣,此刻正坐在篷車的後方,迎著入秋的風,看見路旁的風景不斷遠離自己。這個工作似乎很輕鬆,拉格說,她如果累了就可以睡覺,他會保持清醒。但幸好團長並沒有照做,而是將手撐在身體後,將一雙長腿伸出篷車外。

  「吶,拉格。」
  「嗯?」
  「大家應該真的會在那裡吧?那個姓安杜爾的人家裡。」

  「是不是全部我不知道,但是能確定有人被賣到那裡去了。都反覆確認這麼多次了,情報不可能出錯。」拉格思考時習慣摸右頰下方,仰望天空。「以我們手上有的錢,至少也可以買十個人吧。」

  「太好了,我很期待看到大家呀,拉格。」她把身體往旁靠在拉格身上,像要睡著似地說:「我們再找個地方,大家住在一起吧。旅行什麼的,我已經覺得很累了。」

  「我也想快點看到他們。旅行的話……再說吧。」拉格摸著她的頭髮。

  又過了幾天,篷車來到一個名為聖瑞溫的山中小鎮。那個鎮上種滿楓樹,現在正是楓紅的時候。滿山遍野的各種紅色讓她興奮地跳下車,長刀都差點忘了拿。拉格還在算要給守衛的入鎮費,她就跑到木頭圍牆邊,抬頭看著伸出圍牆的不安分枝椏。

  「拉格,你看!楓樹很漂亮呢。」
  「那個誰──該死,記不起來,我說妳,不要連行李都忘了!

  團長一掃先前的陰鬱。不曉得是即將見到同伴讓人興奮不已,或美麗的風景總是能幫助人暫時忘卻痛苦,她抬頭望著不時飄落幾片紅葉的高高楓樹,滿足地嘆息。

  「小兄弟,別忘了安杜爾家在鎮子另一頭!房子最大,有紫色楓樹那家就是了!」行商進鎮前不忘回頭大喊。

  「知道了,謝謝!」

  那個人是個親切的老傢伙,也分給他們不少免費的食物跟飲水,因此拉格難得跟他處得還不錯。以往,拉格很少跟誰親近,可稱得上是朋友的,一直也只有相伴至今的她。看到拉格能跟她以外的人相處融洽讓她安心許多,雖然他不可能會承認,但在朋友跟家人身邊的他,看起來才是真正快樂的。

  同伴能再多點就好了,這樣拉格便能慢慢痊癒吧。

  他們進到鎮上,直直往行商說過的那幢大房子走去。能看見成群結隊待在守衛隊營地中的傭兵,似乎正在休息。每個人身邊都站有一個端著酒瓶的年輕女孩,有的人神情委靡,有的人則笑得相當勉強。傭兵們似乎不在乎那些女孩的情況,才下午就喝酒喝得相當快活,彼此碰撞酒杯、說著低俗的笑話。

  「──答案是三個!
  「靠,這太過分了啦!現在才幾點就說這種的,吃完飯以後你會不會太興奮啊!」
  「沒關係啊,不然安杜爾老頭買這些姑娘給咱們做什麼?」

  這個鎮有傭兵團進駐,相比其他村鎮安全不少,自然也比較活絡。街上熙來攘往,滿是旅行者跟商人。拉格背著幾乎跟他一樣高的大刀,臉上又有重傷的痕跡,不時能見到他人投來好奇或忌憚的目光。拉格對此毫不在意,只是將她護在身邊,似乎擔心會跟她走散,走著走著還會回頭叮嚀:「抓住我的袖口也可以,跟好。」

  安杜爾大宅是幢富麗的建築,跟周遭的房子相比,光是風格有著極大的差別。高高的白色圍牆邊伸出生著紫色跟黃色楓葉的枝椏。牆邊每隔一段距離就站著一個孩子,他們正在刷洗牆面,身高太矮的話還得時時踮著腳。這個工作並不輕鬆,除了因為每人各自負責的牆面實在太寬以外,還因為後頭有個將鞭子卷在手上的監工,不時甩著鞭子大吼,牆邊的落葉恐怕都是被那個如雷貫耳的吼聲震落的。

  「小兔崽子!老爺買你們回來不是讓你們偷懶的,是不是不想吃飯了啊!那邊那個,你牆壁刷完了嗎,還有空扶別人啊!」

  「她手都在抖了啊!我幫她做吧,拜託啦!」

  被叱喝的男孩轉頭朝監工大喊,神態中大有即使代替同伴受罰也不在乎的決然。拉格跟她站在那個男孩身後,知道這些恐怕就是安杜爾買回來的奴隸們。

  「拉格……」
  「先買小孩子跟老人吧,待會我們儘快進去。晚餐時間一到恐怕就要等到明天了。」
  「好。」

  他們才剛抬腳想離開,卻又聽到監工的怒吼。

  「根本沒刷多少啊,妳是不是懶惰了啊!老子告訴妳,懶得勞動就等著被送去妓院,那邊多得是妳躺著不動都不會罵妳的人!」

  「她生病了才會這樣,我代替她做就好──」

  「好啊,那她的飯就你吃,這小鬼今天不准吃飯。」

  「不要這樣,路克,我沒事了,謝謝你……」小女孩像是怕沒飯吃,一把推開路克想站起來。

  「──拉格?」她突然轉過身,揪住拉格的袖口。「你有聽到嗎?」

  拉格保守地往後方看了一眼。「嗯,可能是同名而已,妳不要想太多。」

  不只是團長,那句話絲毫說服不了任何人。就連她也感覺得出來,這個「路克」就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路克。

  「不可能,拉格,這世上沒有那種機緣湊巧啊!」團長緊揪著拉格的袖子,急忙說:「去問看看吧,或許那就是路克啊。如果是的話,我們把他跟他姊姊都買回來吧。」

  「好吧,我們去問問。」

  路克跟路克的姊姊,和拉格他們的關係,她並不清楚,但從團長跟拉格的口吻聽起來,這兩個人對他們都是相當重要的人,可能是幼時玩伴吧。

  「請教一下,這個孩子是買來的吧?」拉格拿出五枚銅幣,這才向監工開口。「讓我們跟他說幾句話行不行?」

  「啊?」雖然嘴上裝迷糊,監工卻眼明手快把可以買兩杯啤酒的銅幣收了下來,又看了拉格的臉一眼。「喔,對啦,都是買來的,不然是下雨下下來的嗎?──喂小鬼,找你的,看你們說話說多久待會就多刷多久,少給我偷懶啊。然後妳給我去工作,沒親沒故的懶惰鬼。」

  「知道了。」名為路克的孩子揉揉後腦勺,抬頭看向拉格,卻嚇得退後一步。「呃啊,你、你的臉──對不起,你的臉……」

  「不用管我的臉。」拉格雙手抱胸,低頭看著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路克。「你叫什麼名字?」

  「路克。」
  「你是從哪裡來的?」她忍不住插話。
  「我不知道,我們村沒有名字。」
  「你是多久以前被賣到這裡的?」拉格問。
  路克扳著手指算了一下。「那個時候我七歲。」
  「那就是了。」她低聲跟拉格說,又問了一句。「你有沒有親人?叫什麼名字?」
  「我爸爸跟媽媽死了。」
  「還有嗎?」

  「我姊姊,」路克指著大宅裡面。「我姊姊叫璐娜──大姊姊,我覺得妳跟我以前認識的人感覺有點像。」

  「對吧?你就是路克吧?」團長像要就此喜極而泣似地,蹲下身來緊緊抱住路克。「我們是以前住在同一個村子的人啊,你記不記得拉格大哥?就是自警團長的兒子,我是、我、我……

  「拉格?」路克還沒搞清楚狀況,卻在她終於啜泣出聲時,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啊!是、是拉格大哥嗎?還有那個,拉格大哥的、的……」

  她的名字在那次消滅巫師的任務之後,隨著巫師的死亡杳然無蹤,誰也記不得她原先的名字或小名。無論怎麼回想,就算快要抓破頭皮,拉格也想不起她原先的名姓。

  「羅拉娜嗎?不對、謝莉嗎?不對、全部都不對,該死!

  其實想不起名字並未對他們的行動造成太大的影響,畢竟他們本來就幾乎都是以「你」稱呼對方。要不是像此刻必須與故人相認,她甚至覺得有沒有名字根本不重要。如果巫師能施予的最大詛咒就是奪走名字,那這種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而直到此刻她才開始覺得,「奪走名字」這個法術確實有其厲害之處,它不僅改變了目睹她受害瞬間的拉格,也改變了身在遠方的路克。如果連璐娜也忘了團長的名字,那幾乎就能確定,她的名字真的已經隨著巫師的死,被帶到絕境峭壁以外的地方去了吧。

  「你還記得我們就太好了,你姊姊也在嗎?你等等,我們馬上就帶你們走──

  「夠了夠了,探親時間結束。不要拿老子當死人。」監工把手伸到她跟路克中間,毫不留情地打斷他們的對話。「老爺花錢買的傢伙可不是你們在這裡演齣溫馨劇就可以領走的。」

  「你也不要拿我們當低能。」拉格冷冷地說,拿出一個小麻布袋晃了晃,清脆的錢幣碰撞聲傳來。「誰說我們要直接帶他走的了?我們會付錢,而且我們不只要帶他走,還要帶其他人走。」

  「多少?」監工雙手叉腰,表情滿是不屑。

  「二十枚銀幣,我們要買十個人。」

  監工一個挑眉,楞了好幾秒,大概是被這個金額嚇到了。
  拉格的表情滿是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媽的,你們聽看看,這裡有人說要拿二十枚銀幣從我家老爺手上買走十個奴隸啊!」監工抹掉眼淚,把手放在嘴巴旁邊,往街道的方向大喊:「這真是我今天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你是要買死人骨頭嗎?死人的話我免費再送你五個好了!哈哈哈哈!」

  「你不知道買賣奴隸的公道價嗎,胖子?那種年紀的不要說十個,我手上的錢可以拿來買十五個!」拉格揪著錢袋口,咬牙切齒地瞪視挺著一個大肚腩的監工。

  「就算是,那也是十年前的價了,乳臭未乾的小王八蛋,少在那邊拿著你買糖的錢跟老子耍威風!」監工甩開鞭子,爆裂聲聽得人耳朵發癢。「連價格都沒弄清楚就在這裡跟老子大小聲,看在你剛才還算懂分寸的份上,這個小鬼你要就用二十枚銀幣拿去,其他的不用打算了,滾!」

  拉格向前站了一步,用不輸監工的大嗓門回道:「狗叫得再大聲也不如主人一句話,給我把你家老爺叫出來!我他媽是來跟他討人的!

  團長單膝跪著緊抱路克,不停說著:「別怕、別怕,沒人能欺侮你了,你跟璐娜都沒事了。」

  路克沒有伸手回抱她,像是早就知道了會有什麼結果。

  似乎他們的騷動聲引起了屋內人的注意,一個僕人出來傳話,說:「你的聲音會讓老爺的晚餐變難吃的,晚餐時間就快到了,請客人們來餐廳等待吧。」

  拉格得意地哼了一聲。「還是裡面的人比較能溝通。讓開。」

  她帶著路克想跟著進屋,卻感覺到路克被監工給扯了一把。

  「還沒付錢咧,這個小鬼的工作還沒做完,他哪也不准去!」

  「我沒事,待會你們還找我的話再見吧。」路克朝她揮揮手,咧嘴笑了一下。那是跟長大後的他十分相似的笑容,就像在說「別擔心我」。

  臨進屋前,她聽見鞭子甩出幾聲冽響,似乎能把空氣給撕裂。監工每吼一句便抽一下,怒罵聲跟甩鞭聲中,夾雜著路克還未開始變聲的稚嫩聲音形成的哀號。

  「混帳小鬼,跟那種傢伙扯上關係作什麼!有人罩了不起了?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你跟你姊頂多只能走一個!

  「路克、」

  「──別拖延,待會就沒事了。」拉格拉住她的手腕,跟著僕人往餐廳的方向走。「快走。」

  石造房子中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即使是透過走廊邊上的燭台,也只能暖和少許。年輕的女僕踩在高腳椅上將燭台一一點亮,下面幫忙扶著椅子的同伴還在說著:「快點,日落前沒有點完會被罵的。」

  團長將手扶在腰側的長刀刀柄上,在絕不能拔刀解決問題的此刻,體內悄悄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她抬頭一望,拉格的側臉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面無表情地緊盯前方走著。

  他們踏上餐廳內的長長紅毯,只比橫過餐廳的紅毯稍短的長餐桌尾端,端坐著一個衣著講究的年邁男人,一頭銀髮往後梳得整整齊齊。他的左手邊站著的女孩身穿紫色長洋裝,低垂著頭。右手邊則有兩個男人,一個背著大刀,另一個拿著十字弓,都穿著守衛隊的制服。

  「璐娜!」團長突然喊出聲。

  被稱為璐娜的女孩沒有回答,甚至沒有抬起頭。

  「是妳的朋友嗎?」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很感興趣似地說:「那是妳以前的名字嗎,璐娜?」

  璐娜似乎說了什麼,引得男人哈哈大笑起來。迴盪在黑色石塊砌起的餐廳中的笑聲,儘管聽來渾厚,卻激起教人不安的回音。

  「──是這樣啊,看來確實是妳的故人呢。他們不辭千里來見妳一面,不想跟他們敘敘舊嗎?我特別允許妳今晚不用服侍我,怎麼樣?」

  璐娜搖搖頭。
  男人身邊的守衛彼此對望一眼,促狹地笑了幾聲。

  「也是,妳又有什麼故事能跟朋友說呢,是我太樂觀了。」男人感嘆一句,舉起手打了個響指。「帶進來吧。」

  餐廳左右兩側的門砰一聲敞開,穿著粗布衣服的孩童跟少年少女們魚貫走入,姿態毫無生氣,宛如送葬的行列。她一下就認出路克,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有幾道鮮明的新傷,顯然是剛剛才被鞭子抽過的。她緊抓住拉格的袖子,但他什麼也沒說。

  「這就是我擁有的全部奴隸。」安杜爾家的主人將上身前傾倚在桌緣,下頜輕靠在交疊的十指上。「聽說你想要買十個人,是嗎?」

  「對,我有二十枚銀幣。我要買十個人走。」拉格大聲說。

  「照你這樣說,你認為我會用一個人兩枚銀幣的價錢,向你出售我的奴隸?」安杜爾揚手將他們叫上前,讓他們站在與自己相對的餐桌另一端。「知道為什麼我會讓你們進來嗎?因為你們認識我的小鳥兒,除此之外沒別的。」

  安杜爾側過頭,將手擱在璐娜的下巴上,輕輕滑過。

  「但是很可惜,你們開的價錢實在太低了。二十枚銀幣連供我一天的飯錢也不夠。」

  「怎麼可能!你真的知道奴隸的公道價嗎!」

  「不夠」這個詞彙終於讓拉格沉著的表象出現裂痕,他用攥得死緊的拳頭重重搥了一下桌面,朝著安杜爾扯開喉嚨叫罵。

  「剛才那個監工不懂就算了,現在連這家的主人也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我們走過那麼多個奴隸市場,根本就沒有人會--

  安杜爾抬手制止拉格繼續說下去,深刻的皺眉紋充分表露出他此刻的不悅,而儘管他的音量不及拉格的一半,卻清晰得教人有些害怕。「小伙子,你認為我不懂錢?我告訴你──我這輩子看過的商人、碰過的錢、經手過的貨物,比你所能想像的都還要多,放眼整個鎮,誰不是因為我的錢才能安穩度日的?你以為──」

  安杜爾站起身。

  「現在這些人能好好站在這裡,是因為那些錢會自己去找守衛、去買器具耕種營生、去僱用傭人整理大宅,乃至於讓整個鎮發展繁盛──少跟我說笑了!

  「璐娜!

  安杜爾反手甩了身邊的璐娜一巴掌,打得她跌倒在地。璐娜搖搖晃晃爬起身,立刻面對著自己的主人,像是怕他要再打卻找不到對象。然而,安杜爾只是用手背撫過面前少女高高腫起的臉頰。她用視線的餘光瞧見,隊伍中的路克緊握拳頭,卻不敢作聲。

  「我真不曉得妳的朋友這麼失禮,璐娜。」

  安杜爾的口氣中有一絲責備,彷彿剛才被拉格冒犯是璐娜的過錯。

  「雖然我並不意外,看打扮也知道,你們是對錢一竅不通的鄉下人。不要說運用錢,根本連估算貨物的價值都不懂。既然你們現在要來跟我談錢,那就仔細聽著:不要把買賣給想簡單了。所謂買賣,是雙方要商量出一個合意的價錢,交易才能成立,現在你提的價錢我不同意,而我給你一個新價錢,你可以接受,或是離開。這些奴隸當初是我用一人至少十銀幣的價錢買下來的,如果你們要跟我買走任何一個人,至少要付我二十銀幣。另外,

  安杜爾擺擺手,兩個守衛立刻舉起武器對著他們倆。拉格也將手放在身後的大刀上,但團長立刻伸出手擋住他。確實,貿然開戰根本沒有好處,這並非他們的來意。

  「這些人統統是我好好付過錢買下來的,如果你們敢對我的所有物有所企圖,我保證你們走不出聖瑞溫。」

  二十銀幣。

  滿餐廳的奴隸忽然全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雙眼瞪大著,視線像是在他們的身上逡巡,想要找出那能放自己自由的二十銀幣。路克也看著他們,但他的目光中所訴說的乞求,卻跟他人稍有不同。

  請你們把我姊姊買走,我沒事。

  她的視線忽然一片模糊,熱淚嘩啦啦淌下,團長努力用手背抹去眼淚,卻徒勞無功──為什麼要哭呢?她忽然覺得此刻的團長真是軟弱透頂,不過是一群奴隸,有什麼好為之哭泣的?人類各自的命運都是不可改變的,人怎麼可能僭越上神的地位,去拯救命運已經註定的他人?

  但是團長仍然在所有人無聲的凝視下流著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為什麼……是這樣……拉格、我們……」
  
  拉格渾身都在顫抖,但慢慢地,他把手放了下來,低下頭。

  「請你──請您……讓我們考慮一個晚上。」

  安杜爾乾脆地抬起手。「保恩,送客。璐娜,待會到我房裡等我。」

  「是的,老爺。」







  時間還早,因此他們不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投宿的地方。咿呀作響的木牌上,畫著一個有著人類乳房的牛隻,她才看了一眼便撇開視線。旅店內鬧哄哄的,地上因為翻倒的酒杯跟灑出的菜湯而黏滑不堪,他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張空桌子,默然無言地吃著麥餅夾燻肉。

  「拉格,我們只能買一個人,是嗎?」
  「嗯。」
  「我們存錢存了四年多,只能救出一個人,是嗎?」
  「嗯。」拉格把剩的餅一口吃掉,舔了舔手指。
  「拉格,人命到底值多少錢?

  團長放下沒吃多少的麥餅,緊揪住自己的頭髮,她感覺到頭皮一陣刺痛。

  「為什麼人一旦失去自由,就會變成貨物,就會變成可以交易的東西……為什麼?你有聽到那個人說的話嗎?他說,那些都是他合法擁有的東西,我們如果那天也在村裡,或許也會、變成他擁有的東西……人命哪有什麼價格?自由哪有什麼價格!我早就受夠了……受夠了這樣的事情啊!」

  她推開木盤,也不管桌面髒汙不堪,就趴在上頭哭了起來。團長已經很久沒有像那樣哭泣了,之前好幾年,不管多痛苦、多艱難,她都微笑著,因為拉格需要她保持快樂、充滿希望的樣子。如果沒有希望就活不下去,無法前進。然而現在,金錢堆砌起的現實硬生生停住了他們的腳步,嘲笑著他們只能選擇就此放棄。

  服務生端來兩杯酒,團長沒有責備拉格偷點酒,反而一口喝掉了半杯。

  「把我們從我們的家趕出去,毀掉我們的一切,然後跟我們說,他付了錢,所以有資格擁有我們、有資格……把人當物品一樣對待,拉格,你認為那樣真的是正確的嗎……」

  拉格沒有回答,只是把她剩下的那半杯酒拿過去,狠狠飲盡,像在喝仇人的血。

  「璐娜已經不會笑了啊,拉格……你有看到她的臉嗎?璐娜是村裡最受歡迎的女孩子,是最可愛、笑起來最甜的女孩子。你以前還比較喜歡她,每次她對你笑,你就發愣,你記得嗎?」

  「我可沒有,那是因為、總之沒有,我沒那麼喜歡她。」拉格將手放在椅背後面,抓了抓頭。「她比我們小了四、五歲,我只當她是妹妹。」

  「我真不敢想像他們到底遇到過什麼事情,怎麼辦……我們要買誰,除了璐娜跟路克以外,那裡還有那麼多人,那麼多……」

  「幾滴雨水是救不了旱地的。」拉格粗魯地又自己那杯把酒喝乾,捏著鼻樑中間皺起的皮膚,像是很癢。「不要為了妳改變不了的事情感到自責。」

  「我們能不能把他們救出來?我是說,偷偷地--」

  「不可能,妳不要開玩笑了。那裡不比強盜營地,光憑我們兩個沒辦法來去自如啊。」

  「那不然要怎麼辦嘛!」團長拗脾氣似地抓亂自己的頭髮。「根本、根本就沒辦法決定……難道只能乖乖照他說的那樣買走一個人嗎?你能決定你要先救誰嗎!」

  「路克。」拉格立刻說。他回答的速度快到像是早在幾百年前就決定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我沒有辦法帶著兩個女孩子旅行,而且我想璐娜不會想跟我們走。」

  「怎麼會--我們還要再花四年存錢嗎……?到那時候璐娜都、幾歲了啊……」

  拉格搖頭。

  相信了四年的事情,不期然在瞬間崩塌的時候,拉格表現得比她冷靜許多,或許他從來沒有真心相信過「他們終有一天能跟剩下的人團聚」這件事。或許在他們早先見到大多數奴隸的下場後,他就已經放棄了。破碎的東西即使修補完好也不會再與原先相同,或許他早在看見璐娜空洞的神情、聽到路克被鞭打而發出的慘叫時,就已經明白了。

  拉格把她扶到房裡休息,給哭得眼睛紅腫的她餵水喝。她背靠在單人床的床板上,拉格幫她把被單拉好,摸摸她的額前,這才拉了把木椅,面對門口坐著。那把大刀擱在他腿上,帶給人超乎想像的安心感。在旅店投宿的話,他總是坐在椅子上睡,像個稱職的守衛。

  「睡吧,不管怎麼樣,人總得睡覺。有什麼事都一樣,我們明天再去想它。」

  「……拉格,你能保護璐娜或路克嗎?不管我們最後選擇了誰?」

  這句話的言下之意,是團長已經放棄了救出其他任何一個人,甚至對同時救出姐弟倆不抱希望。

  「我只會保護妳。」拉格斬釘截鐵地回答:「如果有誰要跟著我們,我會逼他變得堅強,即使沒有我們,他自己也要能夠活下去。」

  團長又吸了一下鼻子,卻沒有再哭。「對不起,我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哭個沒完……明天就沒事了,我不會、再哭了……

  她以為拉格不會回答,但他將大刀放在椅子上,走來床邊,坐下。房內沒有燈,只有窗外隱約投來的一點月光,但拉格的灰眼睛在此時意外明亮,就像偶然的雨後天晴。

  「哭了又有什麼,難過的時候就應該哭,忍下來的話,遲早會受不了的。」拉格笑了笑,那是只屬於此刻的她、帶著安慰氣息的笑容。「人類,全部都是很軟弱的,無論怎麼強裝都無法逃避軟弱。但是我會保護妳,妳的軟弱我會保護好。所以,如果要哭的話,不要哭得那麼張揚。在別人面前堅強些,在我面前才哭吧。

  他將手放在她的臉頰旁,不快但不容拒絕地靠過來。

  什麼也沒有,就只是一個吻。

  她跟團長對那個吻的感覺或許不盡相同。對她來說,那宛如第一滴觸及水面的雨,或雲絮飄走後現出的第一道月光。

  此刻,她的顫抖跟心跳,都不屬於她自己。
  然而想緊擁對方的心情,卻是她也抱有的。

  不久後,團長側過身,用被子蒙著頭。而在偷偷掀開一條縫往外看時,能看到拉格又回到椅子上,背對她坐著。他背後像長了眼睛似地,在發現她還沒睡著時,頭也不轉便說了句。

  「睡吧,剛才那就當晚安吻了。」







  隔天,他們天還沒亮就離開旅店,到安杜爾大宅的門口等待。片片楓葉飄在風中,團長伸手去接,卻將紫色楓葉在掌中掐碎。很快地,她的身邊就滿是楓葉碎片,宛如焚燒過後的灰燼。

  第一個出來的僕人遇上他們,隨即回去替他們傳話,說「昨天要買奴隸的那兩個傭兵又來了」。而直到雞啼聲此起彼落地出現,才有人讓他們再次進入大宅。

  安杜爾老爺似乎還在睡,因為出來接待的是將一頭白長髮綁成馬尾束在腦後的管家,他不發一語地往門內一擺手,示意他們進去。所有奴隸聚集在大廳中,依然面有菜色,但那似乎並非由於早起或尚未進食,而是出於某種持續更久的理由。

  「二十枚銀幣換一個人,請吧。」管家微微欠身,姿態相當恭敬。

  「璐娜呢?」團長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

  「小姐還在休息,她是非賣品。」管家淡然地回答。

  「不要多說話,反正我們本來就不會選她。」拉格扣住她的手腕,低聲制止,然後朝人群中說了句:「路克在嗎?昨天跟我們說話的那個路克,出來。

  路克垂著肩膀走出來,抬頭看了他們一眼。

  「走吧。」

  「我姊姊呢?」年幼的路克劈頭問了這樣一句。「你們沒有要帶我姊姊走嗎?」

  「你也聽到了,我們錢不夠。」拉格嘖嘖兩聲,顯然很不耐煩。「跟我們走,再要讓你跟那隻人皮豬待一塊,我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你們真的沒有要帶我姊姊一起走嗎?姊姊她,她一直──總之你們不要管我了,把我姊姊帶走吧!」

  路克跑過來拉住她的衣服,懇求似地說。團長後退一步,像是受不了這個場景:奴隸們都抬起頭,卻很快就別開目光,彷彿自知他們沒有必要做這種永遠不可能會實現的夢,能被贖回的奴隸少之又少,自己並沒有那麼幸運。

  拉格拽開路克,不讓他繼續鬧脾氣。「夠了,我們要你,你姊姊──」

  「救救我姊姊!算我、求你們……」路克突然跪了下來,嗚咽著哀求道:「我們可以再等幾個月,但是拜託你們,先救我姊姊,如果我姊姊知道我、我先離開,她會活不下去的……拜託你們、拉格大哥……」

  「你鬧夠了沒有,我說我們不夠──」

  「夠了,路克。

  璐娜的黑色長髮紮起來垂在一側,身上的酒紅色長裙跟白皙卻有少許瘀青的肌膚異常搭配,為她的外貌平添幾許不合年紀的嫵媚。她是從二樓走下來的,每踏下一階,就彷彿讓整個空間的溫度又下降了一些。

  「你們還在這裡作什麼?」奴隸們自動讓出一條路給璐娜,然而她還沒踏上那條路,便神態鄙夷地環視周遭。「這裡還有容你們看戲的地方嗎?保恩,讓他們各自去工作了。你也是,把二十銀幣收下,然後就走吧,門口那裡有人會確保他們只帶了一個人走的。」

  「好的。」管家又是一欠身,隨即揮手將奴隸都遣走,自己也離開了。

  她愕然於璐娜的氣質。昨天見到時,她還以為璐娜是個由人擺弄的玩偶,在這裡的地位可能還不如一隻受寵的雀鳥。然而從剛才的場面看來,璐娜實質上是可以做出命令的。但那或許也不過是表象,否則路克便不會苦苦哀求拉格跟團長將他姊姊帶離這裡。

  「你以為你還是孩子嗎,路克?沒有我給你看著管著,就連怎麼走路也不會?」璐娜站在才剛爬起身、連臉都來不及擦的路克面前,一字一句地說:「我跟你說過我想走了嗎?」

  「沒有,可是……」
  「我跟你說過我在這裡活不下去,想去死了嗎?」
  「沒有、」
  「那麼我跟你說過,哪天你可以離開這裡的時候,要把我也帶上嗎?」

  「妳太過分了──」
  「別管她。」拉格伸手擋住氣惱的團長。

  「姊……」

  「你有你該去的地方,路克。」璐娜用跟安杜爾一樣的姿勢伸出手,撫過路克的下巴,柔聲說:「不要再想黏著姊姊,你是男孩子,該長大了。拉格大哥跟……跟另一個姊姊,他們要帶你去哪,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自己選條路走,知道嗎?」

  「……好。」路克沉默很久,這才哽咽著應了一句:「姊姊,我會、賺夠錢,回來找妳的,妳等我……可以嗎?」

  「我不會等你的。」璐娜輕聲說:「你要知道,即使你不會再回來,我也會努力過得幸福。就算你現在無法明白,但我也會有那樣一天。所以不要想著回頭來找我,路克,知道嗎?」

  團長粗魯地擦著眼睛,動作大到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被弄瞎了。拉格將她攬在懷中緊抱著,不讓她的哭聲傳出來。而當拉格終於放開她時,璐娜已經走了,只剩路克站在原地吸著鼻子。

  又過了一會,路克才出聲。「拉格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了,你沒有哥哥,只有一個姊姊。把我們當成你的同伴,直呼我們的名字就可以。」拉格平靜地說。

  「拉格……我、還可以再回來嗎?我還可以,再回來找我姊姊嗎?」路克轉過身,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我姊姊,她還想再見到我嗎……?

  「那是你的姊姊,對吧?自己的姊姊就自己賺錢把她救出來。」拉格往前站了一步,伸手揉亂路克的頭髮。「等你存到錢以後,再遠我也帶你過來,這點我答應你。想見她就來找她,不需要考慮其他的。」

  「對不起,我們救不了那麼多人……對不起、對不起……」

  團長蹲下身,緊抱住路克,路克終於也回抱住她。
  這時的他還很年幼,迴盪在大廳中的哭聲聽來格外淒涼。







  「雖然很不想吵醒妳,不過該起床囉。」

  張開眼,路克上下顛倒的臉正離自己不到十五公分。看見突然長大快十歲的路克讓她嚇了一跳。

  「啊啊,我活了二十年才知道,原來我的長相可以嚇到女孩子。西娜,妳有沒有聽到我心碎的聲音啊?」

  「那個,對不起……」她連忙翻起身,認真跟路克道歉。

  現在看才發現,這個人確實就是當年那個離開姊姊,跟拉格他們踏上旅程的孩子。儘管面容中再沒有當年的稚氣跟依賴,故作開朗的笑容卻沒什麼變。他盤腿坐在地上,衝著她露出跟這早晨極為相稱的明亮神情。

  「她沒揮你一拳已經很給面子了,少在那廢話,過來幫忙整理東西。」拉格邊搬板條箱邊叨念道:「我們今天要把這些人都送走,快點來幫忙,不要對著個小女生傻笑了!」

  「我這次得同意拉格喲,時間寶貴。」團長蹲在地上,將強盜們剩下的食物平均分配給大家,一邊說:「西娜也去洗把臉,準備吃飯了哦。」

  「好、好的!」

  她將手指放在嘴唇上,想起夢中的那個吻。然而,她很快告訴自己,那是夢,還是別人的夢,如果把夢中的事情放在心上,那未免太可笑了。如果不再治療團長,應該就不會再做夢了吧?

  然而,這樣想著的時候,拉格曾惡狠狠地說過的話就在腦海中響起。

  如果發揮不了妳那個能力,我們也沒必要帶著妳,老子大可把妳賣了,誰也不會知道。

  她看向營地的另一頭,拉格依然將大刀背在身上,而他不知是否因為那刀的重量,身子有些前傾,看來就像背負著無數的重擔。







この世界は君と出逢って 優しい明日へ変わる 
導かれた光ように 君を愛するために生まれた 
這個世界在與你相遇後 向著溫柔的明天改變
就像被引導的光芒般 為了愛你而生

--from 藍井エイル〈Dear Brightness〉











基本上這章會有這長度我完全不意外,雖然最後還是得拆上下我真的悲慟不已(喂)但是在友人建議下(加上我已經太久沒更新了)所以只好先來更新上篇,希望還沒有被上篇嚇跑的讀者會喜歡。

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為這故事特別寫篇後記,然後把現在要廢話的東西寫進去,嗯為了壓死線我就先來更新吧,剩下的想到再補上。

謝謝各位看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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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5 篇留言

不透光
啃食完畢!這篇的回憶又是一個虐到我快爽死的節奏!
(繼續等待下一篇)

06-21 00:17

Cecil
光光已經口吐白沫了,AED!AED!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2/8144776b2e837f8f038128f604b6538a.GIF
我會努力把下一篇寫出來的!06-21 15:10
草叢白金會員
那個吻~

06-21 01:14

Cecil
少女的心再次淪☆陷(被拖走06-21 15:06
奈奈
居然在這時候更新QAQ要期末考了啊!!!!!!
((雖然如此還是看完的某人

06-21 02:33

Cecil
社會人士是沒有所謂的期末的(血淚(誤
還是看完了真是太感謝了呢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1c8f220408d962fd32ff2dddccb8d39c.GIF06-21 15:08
玥音
(浮出水面(沈沒

06-21 10:26

Cecil
嗶嗶剝剝(煮滾水的聲音06-21 15:01
藏雲浪人
( ゚∀゚)つ≡≡≡GP)`ν゜)グシャ
超級滿足地吃完了,感謝招待(合掌),我再想想留言要怎麼寫ˋ////ˊ

06-21 15:53

Cecil
是新的表情http://emos.plurk.com/022dd4d7b212e944086cabdd63d43d1b_w48_h48.gif
沒問題,這裡會滿懷期待地傾聽各位的想法的~06-21 16:33
落葉幻想
先插香...暫時得忙畢業與期末!等待補完...

06-21 20:51

Cecil
我差點以為你是要我幫你插香放供品(呸呸
祝目前還在忙期末的人都能順利過關哦,希望落葉可以順利畢業(揮手帕06-21 21:27
RegretRen
看完都凌晨4點多了((躺

06-21 21:42

Cecil
翻譯:都是因為作者廢話太多了(咦06-21 21:46
藏雲浪人

開頭再說一次,這一次的更新看得很開心,尤其是路克的過往揭開後更是對他的開朗和堅強感到心疼和喜歡,我很喜歡故事描述每個角色的過去,有傷痛有掙扎,即便活下去不容易他們還是跌跌撞撞、彼此扶持地走到現在

每次看到將人作為奴隸買賣的劇情都會覺得很憤慨很心痛,就像文中團長和西娜的談話,人究竟值多少錢呢?用多少錢買下對方的命和自由才是合理的呢?
我們都知道人不應該被當作商品看待,更不是可以用金錢衡量其存在價值,然而故事裡的背景這時候還有所謂的奴隸制度,使這一切看起來既合理又無力。或許在那個世界中有人意識到這個制度是非常不合理的存在,可是制度是大部分人遵守的,在那制度頂點的又是有權勢的人,在那底下則是一群麻木的人或有意識到、或無意識到地配合著維持這個制度。恐怕這些人沒有堅決地站出來反抗是因為還沒發生在自己頭上吧,抱著一種僥倖心態視而不見當作不知道……這樣一想就覺得特別心寒啊(默)

原本很好奇路克之後究竟有沒有回去找璐娜,不過和Cecil桑私聊時得知已經沒必要存錢贖走璐娜時還是有種「啊啊果然如此呢」的感覺(雖然劇情裡有說過璐娜是非賣品,但是果然還是要給那時候的路克一個目標吧),在曉得人變妖魔這種滿是FLAG的設定的確在本故事存在時果然就……嗯,期待到時候Cecil桑能夠補完璐娜的故事,我想看安杜爾被無慘的樣子(咦我說了什麼)

06-23 17:51

Cecil
太好了,很高興有人看這篇故事的更新看得開心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1e2ca2598f1ba8528c0b08d05b45b56a.GIF
寫著寫著我在這章自己對路克好感爆棚,不正經的爽朗青年的傷痛過去簡直大加分(雖然現在(ry)原案中只有團長跟拉格的設定,卻在想一想以後加入了一個緩和氣氛用的男角,現在想來是個很好的決定呢。三個人的過去是邊寫邊想的,但是卻越寫越有成為主線的感覺(算是隱性主線吧),其實每個人都有故事,只是看有沒有人去瞭解而已。儘管生活不容易,他們卻還是堅定地支撐彼此走到現在,我很喜歡像這樣毫無懷疑的堅韌感情。

在藏雲推薦過的《牙之旅商人》裡面,這種奴隸買賣的場景被更生動深刻地描寫出來,我想目前我還不會寫到那樣的畫面吧,因為那不論對任何人都是很沈重的。團長跟西娜的談話也是我偶爾會想到的問題,多少錢能買下人?人的價值究竟有多少?便宜嗎、昂貴嗎?那麼人以外的生物又是如何呢?金錢對於一個社會的發展或許是必要的,然而很多事物一旦以金錢計算價值,就會讓人感到迷惘。06-24 21:30
Cecil
這個地區還沒有一個統一的勢力,大體說來是拳頭大的就贏,如果不是各個村落距離遙遠,中間又有太多滿是妖魔的區域,其實應該很快就會被幾個戰力較強的團體給征服才對。總而言之,以目前的情況說來,無論是誰,對於現存的奴隸制度都還沒有太多解法。其實只要所有人團結,就有機會可以推翻實際上依賴著奴隸的主人,但要團結是很不容易的,也有不少人的生命就此葬送在主人殺雞儆猴的手法下。「不是發生在我頭上所以我不管」,這種心態古今中外都能看得到。我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呢,實在不好意思說不是……

身為說到做到的男子漢,路克最後當然回去了,但是他遇到了什麼呢?這點之後會做出概要的說明的。因為跟上了抱持著「自己的姊姊自己救」這種信條的拉格,所以路克無法像王道作的配角一樣有機會回頭救出親人,沒能救回姊姊一直都是他的遺憾。

至於妖魔的設定,嗯這部份做得比較曖昧點。總之妖魔的製造法(?)非常多,中詛咒是一種、含恨而死是一種、被灌注魔法強行改變是一種……等等。這裡的人只要弱就是沒人權,所以這裡的謀殺、兇殺、劫殺等等各種災害會製造出更多妖魔,算是個惡性循環。06-24 21:39
藏雲浪人

話又說回來,雖然團長等人在經過璐娜的事件後開始搶在強盜把人轉手給人販子前救出來,但是救出來之後呢?拉格說了之後是他們自己的事、要自己守護自己的家園,可是那些被救出來的人大部分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要在滿是強盜和妖魔的環境下活下來非常困難,還是說團長她們會將這些人護送到最近的城鎮?不過城鎮的管理人也不大可能收留這群難民,團長等人也不大可能一直護著他們,很有可能真的在把人送出森林之後就繼續下一個任務撒手不管了,那麼這樣出於善良和正義的拯救行為真的對這些人有幫助嗎?這群人很有可能在拉格他們離開後的下一秒再次遇上強盜或妖魔,而且很有可能還是會淪落為奴隸或被妖魔吃掉,這樣的話就毫無意義了,而拉格等人是否只是為了滿足自己才伸手拯救了這些人?雖說他們本來就沒有救人的義務、也沒有負責到底的責任,但這樣的舉動根本治標不治本,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十分偽善,要期待這些被拯救的人們能夠變強活下去根本是一廂情願的自我安慰想法

唔嗯這部分就還是交給故事裡的住民自己解決吧,對團長等人來說她們已經是做到自己能做的事了

然後很在意西娜自從治療團長會在作夢時夢到團長的過去這件事(結果西娜開始在意拉格了XDDD),而且一想到團長中了被剝奪名字的詛咒,就覺得該不會這詛咒會轉移到西娜身上吧,自己的名字消失了然後能夠治癒他人力量的能力也跟著消失之類、又或者團長死後西娜繼承了對方的名字後被當成團長什麼的(好吧這個猜測太可怕了) =W="

總之再次說一次這次的更新真的很棒,期待最終的結局!o(〃'▽'〃)o

06-23 17:51

Cecil
第一段的回應跟我預期的感想很接近,也是我在寫這前半段時心中的想法。我並不排斥讓角色做出「讀者無法認同」的行為,因為我認為在他們的時空環境中,他們選擇那樣做,必然有他們的合理性。即使不正確或毫無用處,對他們自己來說,只要能夠安慰到自己,也不違反通常道德標準,這種行為就是有意義的。我的角色很多時候都是自私的吧,他們並不會考慮「如何使他人得救」,更多時候他們考慮的是「如何緩和自己心中的痛苦」。此外,他們也不抱持「普世適用的正義觀點」,因為他們深知自己無法使所有人得救,他們只想拯救自己,以及自己身邊的人而已。

對團長跟拉格而言,他們是用比較不同於一般人的方法從「被滅村」的泥淖中爬出來的,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並非大多數人都跟他們一樣強悍(相對普通人來說),以及最重要的: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背棄自己的夥伴。有時候,即使咬牙往前爬,也無法成功度過人生中的所有艱難,身為那幸運的其中之一,團長跟拉格用來要求他人「堅強地獨自活下去」的標準顯然太高了。不過,看不起軟弱的只有拉格,團長更大時候是抱著一種「只要不是奴隸就好」的心情在救人的,救人以後會怎麼樣,她並沒有特別考慮,從藏雲的回應中也看得出這點應該能為讀者所感覺到。在這章最後並未採用的台詞中,團長曾經說過「請不要那樣道謝,因為我們並不完全是為了拯救你們,而是我們自己」,我想就能為他們的行為做出一定的解釋。

如果讀者認為在這點他們自私而無可救藥,那我會覺得非常高興。06-24 21:53
Cecil
或許讓強盜將奴隸們賣掉比較好吧?至少能活著、不被吃掉或殺死──救人到底該救到何種程度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如果抱著這種心情去拯救他人,自己一定會很疲倦吧。沒有人可以一直當英雄,而我故事中的三人就是「只當了一半」的英雄。他們深知自己沒有能力拯救所有人,而只能守護自己觸碰得到、自己真正關心的人們,而這樣一來又為什麼要去救奴隸們呢,或許是出於同情、或許是出於對強盜的憎恨,但終究而言他們都沒有真正拯救到其他人吧,這樣跟治好了他人身體卻無法拯救命運的西娜差別何在呢?

大家都很在意結局呢,目前還沒有人完整說出我安排的結局真是太好了。藏雲的留言給了我一些靈感,讓我把結局修改了一下,希望加進去的這段情節並不會顯得突兀。謝謝藏雲這次也分享了很多很棒的想法,無論是能同感主角的心情,或是無法認同主角的作為,對我而言都是珍貴的文字。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523ba7afe0ea1a54e2318f7bed3c37b9.GIF06-24 21:59
麵包(工作x尋找方向)
欸嘿嘿嘿看完四點半(天殺的報告(╯°Д°)╯ ┻━┻
把報告趕完後來找更新才發現C姐出新篇了┳━┳ノ( ' - 'ノ)
回憶篇虐的我好爽(這人斗M無誤✧*。(ˊᗜˋ*)✧*。
快,再來,再多虐我一些(上癮了(等等哪裡怪怪的ლ(́◉◞౪◟◉‵ლ)
那個吻!!!那個吻!!!那個吻RRRRRRRRRRR!!!(語無倫次中ლ(́ಢ.◞౪◟ಢ‵ლ)
會不會哪天把糖果拌在籤餅裡啊(超期待(新口味發現(欸你(Ψ゚▽゚)Ψ
可以連接到別人夢境感覺是個很強的技能(全面啟動(忍不住吐槽了( ゚▽゚)σ
我會準備好胃藥來吃籤餅的ヽ(●´ω`●)ノ

06-24 04:38

Cecil
這次的表情符號也演得超生動http://emos.plurk.com/7afcaa853f2a8005e4678c31e0e94c58_w48_h48.gif
聽說今天期末完結,恭喜麵包http://emos.plurk.com/067d3ef4b9bccca895784802f000cfa6_w20_h20.gif
回憶篇各種披荊斬棘,三個人其實都過得不算很簡單呢(點頭
即使是在夢中也體會到了吻,西娜覺得害羞(拉格:妳在那裡害羞個什麼勁
其實因為團長的詛咒的「症狀」其中之一就是做夢,所以暫時治好團長嗜睡症狀的西娜才會開始做屬於團長的夢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d6c585945fa0647a84f6edc70b03f625.JPG?w=300
我會努力寫好最後一章跟大家一起同樂的!(一起吃籤餅意味06-24 21:22
RegretRen
其實覺得藏雲留言最後的猜測很有可能...
這個能力拿掉了也就回歸成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坐等下集ˊˇˋ((應該不會再分中下吧?!

06-24 11:09

Cecil
作者的梗被猜到的話寫起來就會感覺很微妙,幸好藏雲還沒完全猜中不然我就煩惱啦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2786bb2d915771586a4d2736c6474f6b.JPG?w=300
如果沒有這個能力,西娜剩下的也只有滿腦袋經書跟讀寫能力,還有不錯的記憶力而已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070981bd7aea6d0e40e314299fe4144d.GIF
下次真的會更新結局啦!總覺得大家對我的「不會有下吧?」都說得超懇切的(反省06-24 21:18
麵包(工作x尋找方向)
我覺得會有中耶(欸你(遭毆
爆字數~灑花~(被拖走

06-25 13:49

Cecil
哼哼,這次你們猜錯啦,不會有中只會有下,上下加起來應該是快五萬字吧(思考06-25 14:14
槭葉楓紅
我吐嘈一下,到現在還是上篇嗎?

06-27 10:56

Cecil
下次就是下篇了啦!對不起我又食言把它分成上下篇了啦嗚嗚嗚嗚(被拖走06-27 13:33
落葉幻想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這滿山的字數!我會慢慢等中篇出來的(被巴...
看著篇幅突然想到一句話:「除了被拯救之外甚麼都不會的,就只能滅亡,身為王(領導者)要展現出意志、慾望...讓人民也有企圖。」原文好像是虛淵的fate zero,文字也有些出入。但看著那些流離失所的人,我想,那也許就是他們跟路克的差別。路克在可以信賴的人身上找出了自己可以是怎樣的樣子,就算那不盡然正確,但如果不這樣的話,真的熬不過去吧?
至於本篇"落葉"又出現了,於是又萬年不變的出現小劇場了!
監工繼續甩著鞭子,被震落地面的某人一臉不悅............
大家可以不要再問監工去哪了!雖然傭兵團眾人不太信奉普世的人道,但是我信,尤其是他喵的人來犯我!我也要請傭兵去宅邸查水表!(啊?你說沒有這種東西?那我們是來送客房服務的行不?)

06-28 21:25

Cecil
啊啊啊啊請正名下次更新為下篇啦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2786bb2d915771586a4d2736c6474f6b.JPG?w=300
因為每次都會寫很長的關係所以更新也特別慢,神啊對不起我這週也沒有更新……
(其實是跑去打電動加強對文中設定的環境的帶入感

這句話我很喜歡呢,其實虛淵玄雖然中二氣息很重但他是個很好的人類觀察者吧(思考)真要說的話,這篇故事的發生地缺的是一個領導者,如果有國王或領主一類的人物,至少整體情勢會比較穩定呢(安杜爾所在的地區的情況算是穩定情勢的最差值,這點還是先姑且不論吧……)

流離失所的人還沒有可以依賴的人,所以不像路克那樣能夠安定的成長(呃,跟原本的可能情況比起來安定很多),希望大家之後都會沒事(咦)三個人所相信的事物各自不同,但都是最能令他們繼續走下去的東西,不過卡繆曾經說過:「所謂活下去的理由,往往也是絕佳的求死理由。」如果將信念維繫在一條脆弱的絲線上,絲線斷裂的瞬間,人生或許也會隨之毀滅。

你什麼時候產生了我不會寫落葉然後虐落葉的錯覺!?(咦
說起來我沒有看過紫色的楓葉,感覺會很漂亮呢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送客房服務WWWWWWWWW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12/9cacbe4d89ac936ca02d392151bf8988.GIF你差點沒把我笑死XDDDDDDD06-28 23:24
西泮
這個新系列作品實在很對我胃口(摸摸肚子)
前幾篇有看到有人在推薦"牙之旅商人",那我來推推"烙印勇士",也是諷刺宗教與神的一部黑暗向作品,應該說這個系列作給我了像是看到烙印的熟悉感,代表C大的寫作能力越來越強了(拇指)。

這章看到路克姊姊那裏除了胃痛還是胃痛,還差點掉下了男兒淚(尼這個姊控)
路克現在的輕浮態度與過去經歷過的創傷形成強烈對比,很扎實的打進我的心靈;夢境的內容有猜到是團長與拉格的過去,不得不堅強而隨時會暴走的拉格與用微笑來撫慰拉格的團長。


是說之前描寫西娜在各個傭兵團中輾轉流連的地方,在下有一個想法
之前上心理學看一本書名為"活出意義來"是在描寫一位精神科醫師在集中營裡的經歷與遭遇
進入集中營前、剛進去、適應、逃出後都有不同的人格改變與反應,一般而言在極端殘忍環境中會先無法適應,好比對於周遭殘忍的事情無法直視,但隨著時間過去會變得麻木,可以邊吃麵包邊看著屍體被拖走。
可能是因為我看過這本書的關係,所以有一段是西娜想拯救一名嬰兒但被咆嘯的場景,會讓我覺得有那麼一點矛盾。但後來想了想,也許西娜就是少數的精神狀況極好的人,這邊的精神極好不是指開朗那一類而是只在絕望環境中還能保有一些自身道德的人,在活出意義中戰俘一天只能有一片麵包跟一小碗湯,那作者發現有些人會單純只是要鼓勵身旁的人而奉獻自己一天的唯一一餐,我想西娜過了這麼久的傭兵生活但還能有憐憫心(不知道要用甚麼來形容)應該是這樣吧。

另外是,在絕望中的人事怎麼度過的?我想最直接的答案就是給予當事人一個目標,這應該是所謂的存在主義,拉格與團長最初是為了復仇與贖回自己的朋友與家人們而奮鬥,但在看到路克與他姊姊的情況那邊,我頗擔心他們會撐不下去,畢竟當一個目標失去後很可能會崩潰而停滯不前。

是說團長的名字是不是一個謎團然後跟結局有關!
一開始的弓箭鮮肉哥也是謎團重重(敏捷迴避超高der)


總之新系列做實在是太棒啦(灑花)
也該添補一些胃藥存放啦~

07-14 13:11

Cecil
歡迎,最近很忙吧,我們是同伴(淚握手
很高興看到有人對這篇文章產生了些想法,不管正面副面對我都會有很大的幫助~
因為今天晚上事情太多,明天再來好好地回覆,先謝謝貓寫了這麼長的留言///07-14 23:00
Cecil
能是吸引各位的故事就太好了,雖然因為工作的關係更新得很慢,這點又在我預期之外……真對不住耐心追故事的人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6/9a1ea9a4279dcd5442707079bfab5b08.GIF
《牙之旅商人》很好看,《烙印勇士》前面的章節(大概看到凱茲加入鷹之團那段)也非常具有衝擊性,跟讓人於欣賞後反思的諷刺感。說到我想營造的世界觀的話,大體說來偏向烙印(雖說我並不是以那作品為目標去寫就是了),但也想寫作比較輕鬆的部份,希望可以寫出自己的感覺來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能讓人對我的作品有所聯想,也是我有了少許進步的意思吧,這份誇獎我會滿懷感激地收下的ˋWˊ

很高興知道有人對路克跟姊姊分離那段劇情有感,其實我是聽著Monkey Majik的〈アイシテル〉一邊寫的所以越寫越有日劇的感覺……猶記得我跟友人哀號說「這段原本應該是只有鋼琴配樂的黑白畫面啊!」(#

比起描寫「無能為力,有著最強的能力卻什麼也無法選擇」的女主角(雖然這樣說,但她在未來篇章中的成長也是非常大的,這是後話),我在這篇故事的中後期更著重描寫的是由團長帶頭的傭兵團,其中我最喜歡的就是路克。他一直都很好地擔任了安慰他人、帶動氣氛的角色,即便經歷過艱辛,他也沒有像拉格一樣產生過度的憎恨、不像西娜一樣有著迷惘,是個能夠勇敢向前走的人。我想寫出這種角色的時候,我一定也下意識地在期待著能讓這樣的人治癒自己吧http://emos.plurk.com/067d3ef4b9bccca895784802f000cfa6_w20_h20.gif07-16 20:35
Cecil
你提出的部份非常有道理,我在這故事上抓得比較弱的部份就是西娜前中後期的變化,她在教堂中、強盜群中以及傭兵團裡的差異點我似乎做得不夠明顯,或者具有合理性,不過我想下次寫到類似角色時,一定可以表現得更好的。因為有各位提供的意見跟想法,謝謝ˊ∀ˋ
這樣子我應該也去讀看看那本《活出意義來》呢,多看各式各樣的小說不僅可以取材,也有激發靈感的效用。雖然現在因為工作的緣故,不管是閱讀或寫作的時間都大幅減少,不過可以的話我會努力的,因為想寫出更好的作品來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6/9fa11912566e513c958c2eb8bc61395e.GIF
對我來說,西娜在作品中的信仰總是搖擺不定,她時而相信神而想往神指引的道路努力,時而又無法相信神而選擇隨波逐流、毫無想法,最終她能向自己證明世上有神的存在嗎?不過就算有神,祂又該為信徒或者說地上的人們做什麼?無論如何,因為心中有著神,或者說由奶奶介紹給她的「神」所強調的良善之心,西娜仍然會選擇幫助自己可以幫助的人,只不過在那之中,她會因為「這個人是否值得幫助」而感到困惑。某方面來說,我在寫西娜的時候,也將自己的某些困惑投射在她身上了也說不定。

西娜是我為了未來某個系列而設計的角色,這裡描寫的是她的青澀、困惑與年少,等到那個系列開始後,各位能夠看到稍微成熟些的她,期望我在那時也可以擁有更加熟練的筆觸,能確實地描寫出「找到了自己的理想與道路」的西娜。07-16 20:44
Cecil
這種哲學性的問題其實很難思考呢,但是思考它也是非常有趣的。確實對我來說,給予作品中的角色「一個存活的目的」是非常重要的課題,對團長與拉格而言,他們活著的理由就是彼此,拉格能夠克制自己不讓破壞跟憎恨的情緒外顯出來,團長能夠從一個普通的女孩變成跟拉格並肩作戰的傭兵,都是因為「對方需要自己」的緣故。我一直都憧憬著這種深刻的羈絆,不過,他們的這一羈絆同時也可能引致毀滅,這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團長起初相信「原先的事物能夠透過正常的方式回歸完好」,但在看見璐娜與路克的遭遇後,她才明白到有些事情即使怎麼樣也無法回復了,這裡是她的理想破滅的關鍵。並非只有強盜的刀劍才能摧毀事物,號稱「正當且正常」的人類社會所定下的某些不平等規則,也可能導致這種結果。在那時代買賣奴隸並沒有違反規則,因此無法像殺害強盜一樣殺害奴隸主,我認為這種情境具有足夠的無力感。07-16 20:51
Cecil
我好像很擅長營造那種讓人好奇到最後一刻的劇情呢,不過團長的名字是不是一個最後才會揭曉的問題這點倒是很見仁見智,唉呀難道我該去寫懸疑故事嗎(之前寫過了吧)?

亞齊是個意外出現的角色,但之後他還會出現的,對我來說他是這世界毫無理由也無預兆的惡意的具體形象。如果有插圖的話,他跟路克的外型應該會很相似,不過臉會比較有邪氣一點(氣質影響外型XDDDDDDDD

總之,非常高興得到這麼多想法,我會努力寫完最後一章的!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f19de0520419154e1127d5dfdce34ab7.GIF07-16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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