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殺手第一章 血煞風暴
第十回 入獄
夜晚,總是黑暗的。
但是今晚的夜,似乎特別的黑。
羅東城大牢裡,兩個官差帶著童念來到監禁的石室,只見石室裡一片漆黑,透過走道的燭光勉強能看見用石頭漆成的牆壁。
童念手上拿著一個布包,低著頭被這兩名官差帶到監牢外頭,然後被粗魯的趕了進去,他並沒有反抗,只是緊緊抱著手中的布包。
牢房裡,除了童念之外,還有一個原本就住在這裡的人。
那是一個老人,老人的眼神黯淡無光,身上的囚衣沾滿著血漬,破爛不堪。他雙手抱膝,看著童念被推進來,一動也不動,好像渾然未覺一樣。
童念看到這老人一副可憐的樣子,心中不禁對他湧起一股同情,但叫喚了幾聲,老人卻沒回話,童念自討無趣,沒再理他,靠著牆坐下,然後打開了布包,裡面裝著基本的捏麵人材料。
這是剛才他要被帶走之前,拼命求懇,朱流廣檢查之後,確定沒有任何危險物品,才勉強讓他帶來的。
童念靠著牆,略微整理了一下,便神情專注的捏起作品來。
他先是捏一個女人,這女人有著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卻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氣質,兩種感覺的巨大反差,給人一種獨特的美感。
捏著麵人的同時,童念的腦海裡,也浮現起了一幕幕的回憶,一幕幕烙印在他心底深處,永難忘懷的回憶。
「你叫童念是嘛,你好,我叫孫雪。」
「阿念,今天又來啦!」
當人形塑造的差不多,童念輕輕一笑,彷彿,隨著這麵人的誕生,他又重新找回了,那曾經屬於他,但已經不屬於他的……過去。
「阿念,你每次看我彈琴都這樣一臉陶醉的神情,你也懂琴嘛?」
「想不到,你竟然聽不懂呀!」
跟著,童念開始了捏起琴來。一個,他看人彈過無數次的琴,一個,只存在於他記憶裡的琴。
一張,古琴。
「阿念,今天是全新曲子喔!」
「阿念,你要不要也來彈看看,也許你其實是個音樂天才呢!」
童念有著一雙巧手,一雙捏過無數麵人的巧手,不過一個時辰,他已將麵人給捏好了。只見一個佳人潔白的玉手,正在撫琴。
童念看著手上這完成的麵人,心底湧起一陣寂寞,想起了當年那個叫孫雪的女孩,那一句他一生無法忘懷地話:「阿念,對不起,你知道的,你只能聽我『彈琴』,但我們之間,不能『談情』!」
「雪兒……」童念看著手上的麵人,感慨的說道:「你可知道,情到濃處,不能自主。」
童念一邊想著,一邊等著,等著陳百夢提他去審,等著證明他不是金童殺手,然後堂而皇之的走出去。
但,月降日升,日降月升。
轉眼一天過去,又是一個黑暗的夜。
牢裡的老人除了吃飯有動靜之外,再沒有任何行動。
童念苦苦待著,悶著,知道只剩下一天多時間,他摸著身旁包好打算送給陳似夢的麵人,卻不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離開這個鐵籠子。
這個關住他的鐵籠。
老人仍是看著前方,沒有轉頭看向童念,卻突然開口問道:「少年人,你犯了什麼?」
童念正自想的出神,聞聲一愣,他沒想到原來這老人是會開口說話的,連忙應道:「他們說我是金童殺手。」
「你也是金童殺手?」老人喃喃道:「哼!這幾年我看過不少金童殺手被抓來,又被送走。」
童念說道:「聽說這金童殺手並不是一個人,而是殺手樓最強殺手的別稱,所以有這麼多人也不奇怪吧!」
老人仍是抱著膝,目光凝視著前方:「哼,最強殺手,要真是這麼好抓,還稱得上最強殺手!」
童念贊同的點頭:「是啊!」
老人繼續說道:「不過,亂抓了這麼多次,想不到這次竟然抓到一次正確的了!」
「啊?」童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驚訝看著這老人,猛然發覺自己似乎太小看這個一眼看上去平凡無奇的老人了。
老人見他沒有立即否認,繼續說道:「行走之時,猶如鬼魅,聽不見腳步聲,足見輕功高絕,看似漫不精心,但我散發整整一天巨大壓力,你卻絲毫無感,仍能專心做你的捏麵人,便連一點手顫也沒有,顯然功力深厚,非等閒之輩啊!」
童念看向這老人,這才發覺,剛才自己竟然看走了眼。這老人目光深邃,彷彿能看穿人心,身上雖有無數外傷,但都只是皮外傷根本傷不到骨子裡。
這老人,絕不是個簡單人物啊!
童念此刻細心感受,這才察覺老人口中的那股氣勢,不禁自責自己竟然輕信那老人只是在等死,沒有察覺到異樣。
老人說著,聲音仍然老邁,聽起來全無半點力氣的樣子:「只不過,縱然你金童殺手擁有天下第一殺手的美譽,但,終究是個殺手,而不是個戲子。」
童念仰頭看向灰黑色的天花板,他嘆了口氣:「確實,所謂最強殺手,也只是個見不得天的殺手,還得靠一個平凡人的身份來掩飾。」
老人聞言突然一笑:「你始終著了我的道了!我雖說了那麼多,其實我也只有一分把握,功力高絕輕功絕頂之人雖不多,但也不少,此刻聽你自承,才能肯定!」
童念一愣,心下頓時恍然,這老人根本沒有百分之百確定,只是挖了個坑讓他跳下去罷了。
想通此處,他也不擔心。便連王府也來去自如,這天下間,又有什麼能困住他呢?童念索性反問道:「老人家你呢?你又是因為什麼理由入獄的?」
「我嘛?」老人家聞言輕輕一笑:「我也是金童殺手。」
「欸?」童念驚訝的叫道:「他們怎麼會抓兩個金童殺手來。」
老人淺淺一笑:「正確來說,我不是剛剛才被的金童殺手,我是二十九年前就被抓來的『金童殺手』。」
老人繼續說道,語調平淡,彷彿早已看開:「我被抓來之後,在這裡度過長夜漫漫,外頭的官員換了幾任,漸漸的似乎已經忘了我的存在,就只是依循慣例,一直把我關在這裡而已。」
「在這裡被關了二十九年了嘛,聽起來老人家你的際遇,比我可憐的多呀……」童念感同身受的說道,突然面色一變,看著束縛著自己的手銬腳鐐,喃喃道:「難道我也要老死在這不見天日的監牢裡了嘛?」
他本來抱著被審問一下,只有真相大白,那麼自然可以完成他與陳似夢的約定,只是現在已經整整一日,竟還沒有人提自己去審,怎地好像咬定自己絕對是金童殺手,完全沒有想要放自己離開的意思。
難道,今回入獄,真的就再也沒有出獄的可能了嘛?
老人語氣平淡的說道:「其實也不一定,還是有能解套,讓你不用被關那麼多年的方法。」
童念聞言一喜,說道:「老人家你說的是什麼辦法?」
老人家淺淺一笑應道:「只要你自承是金童殺手,那麼官府就會賞你個痛快,就不用關那麼多年了。」
童念原本還抱持著一絲希望能夠「正常離開」,但此刻一想,越覺得不可能。
世道如此,只有,憑「實力」闖出一片生天了!
老人用著漫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但這對你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自承身分罷了。」
童念說道:「老人家你又怎麼會懂,不是每個人都是自願當殺手的,不是每個殺手,都喜歡殺人,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想過上平凡的日子。」
老人笑道:「若妳真不想自曝身份,你不是還有『鬼牌』可用嘛?」
童念聞言登時面色一變,一直強忍的情緒終於再難壓抑,喝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知道『鬼牌』存在的人,絕對不該是會被關在這種地牢裡的人!」
老人仍是抱著雙膝,沒有轉頭,但背影卻突然變得莫測高深起來,應道:「年輕人,事無絕對,知道這個人的你,現在不也被關在這了嘛?」
「這……」童念頓時語塞。
老人繼續說道:「只是,以你身手,除非你甘願,不然天下間還真沒有一個官差有這能耐請你進來。」
童念看著老人,沒有反駁他的話,只是頗是疑惑的問道:「老人家,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老人淺淺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身為最強殺手的你,怎會甘願被抓,受這牢獄之災。」
「最強又如何?」童念頓了一頓,然後說道:「我從不想要當個殺手,我一直都只想要做個平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兒孫滿堂,豈不樂哉。」
「只是一個背負著太多罪業的人,他找遍整個天下,卻連一個容身之處都很難找到。」
老人開口問道:「這就是你今天甘願被抓的原因嘛?」
「正是,羅東城的尋常捏麵人老闆童念,已是我最後的容身之處了。」童念說道:「我已把他當成了歸宿,我不想失去它!」
老人「喔」了一聲,身體向著前方,卻閉上雙眼,陷入沉思之中。
童念微微一嘆,同樣閉上雙眼,腦海中出現著的,是那令人魂牽夢穎的琴音,是那難以忘懷的傾城佳人。
然後,是一個承諾。
「其實三日後是我十六歲生日,我想要你給我捏個麵人玩玩。」
「三日後午時,你拿到後門便是。」
同是佳人,同樣彈琴。
雪兒,你說為什麼上天就這麼不公平?
童念正自沉思,老人卻在一瞬之間,以快捷的身法站到童念身前……
東元鎮一戰,其實本不在劇情之內,本以為顯得多餘,卻此刻回想起來,卻覺得有這樣一戰,反正可以帶出後段的劇情。
因為這一戰,引出了兩個人物,惡血、天地劍。
黑夜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