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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P

「小小說」單翼 第一章

作者:Onikis@國家級邊緣人│2015-06-18 03:10:39│巴幣:6│人氣:332
喜歡日系小說的你,不可放過!
小小說第二彈────「單翼」重製版第一章。

果然,比起寫新作品,重新編寫舊文章要來得更花時間。
光是字數約莫就暴增了一倍,來到了兩萬字的大關門前。

本作品的主題為「音樂」與「約定」。
創作的起因,是來自於很久以前看過的一部動畫,名字忘了。
至今,對祀夜我來說,那部作品與「AIR」、「諾曼第大空降」並列為影響我個人最深的三大作品。(※請別吐槽為什麼日系動漫中,會參雜著一部二戰影集。)

廢話至此。
接著,就請各位觀客們,伴隨著個性有些迷糊的亞季,一起走進那迴盪著交響樂曲的演藝廳,靜靜享受著深藏於單翼這首歌,所帶來的一段悲傷往事。



~楔子~

單翼,那是象徵著孤獨的世界。

失去了被視為半身的存在,是否意味著「未來」將會僅存絕望呢?

拍動僅剩的羽翼,奮力朝向白雲將要前往的所在。

內心裡冀望著,能夠在那尋見同樣身為單翼的存在吧。



※      ※      ※



象徵著正午休息時間結束,流竄在校舍之中的鐘聲,吸引了仍在教室外的學生們,一個個慌慌張張地收拾起手邊的便當盒。

風和日麗的午間時光,學生們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離天空最近的屋頂,作為課間休閒的好去處。

────然而,這鐘聲卻成了一幕寧靜的休止符。

最後一位離去的學生,在沉重的鐵門即將闔上的片刻,她回首一望,確定自己已經是最後一個人了,這才安心地讓那扇大門,封閉住了通往屋頂的唯一入口。

此時,校園寂靜無聲。

「…………」

就在入口處的另一側,那太陽無法讓毒辣的陽光將其籠罩之處,蠕動的黑影剎然仰起身來。

────從身上穿著的制服來看,此人竟是這所學校的男學生。

四處張望了下,那對混濁的瞳孔中無法窺見其心中所想之事,只見這名男學生撓了撓後腦雜亂的髮絲,翻個身,又倒在屋頂的地板上,讓意識繼續徜徉在夢世界當中。
 
※      ※      ※
 
「拜拜~亞季。」

「明天見!」

與同學揮手道別後,亞季將桌上散亂放置的筆記與課本收進書包後,她也跟著人群,加入這條名為「回家」的人潮當中。

就在今年,花樣的少女總算是成為了如願以償的高中生。

(是不是剪太短了呢……?)

改變形象……也不全然是為了這理由。

亞季前幾天才將從小蓄到最近為止的長髮,修剪到了及耳長度。

但,看她不時地就伸手去碰碰耳際旁的髮尾,看起來是還不習慣這副模樣吧。

「早知道,就不要讓老爸剪了……」

很遺憾的,亞季的父親並不是專業理髮師。

花點錢,讓被視為女性第二生命的頭髮,交給專業人士來處理的話,說不定還能順便做點造型,看起來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像是個頭髮剪糟了的男孩子。

到頭來,對長髮唯一的依戀,就剩下捨不得剪的瀏海了。

只不過,不時翹起的部分,看起來還挺像某黑色生物頭上的觸鬚似地────想到那傢伙,亞季下意識地撫按著胃,隱隱作噁。

她連忙晃晃腦袋,讓生理一點也無法接受的想像畫面,隨之拋諸腦後。

如同某道隱形的開關,被人切換到另一側似地,亞季讓成為高中生的喜悅,重新成為自己腦海中的唯一想法。

高中。

人生的一生中,那無數階段的其中之一。

就算沒有刻意,亞季的耳中也會自動流入許多關於高中的傳聞────尤其是社團活動。

已經被視為半個大人的高中生們,他們所創立、所參與的社團,可是比起相較起來較為死板的國中社團,還要來得有趣好幾倍呢!

心思早已全盤放置在社團的話題上,腦海中所浮現的,就只剩下此刻靜靜躺臥在書包中的那張社團申請表。

她,沒有多想地,就繞過了眼前的轉角……

────碰!

一切,全來得突然。

未加留意眼前的轉角處,以及隱身於其後的人影,沉浸於幻想當中的亞季,就這麼筆直地,撞上了迎面而來的人──即使對方早已經注意到亞季,但兩人卻還是撞個滿懷,隨即撲通兩聲,各自跌了開來。

────同一時間!

叩隆──!匡瑯──!

原本靜靜躺在手中的書包,自從脫離亞季的雙手之後,伴隨著地心引力無情的牽引,在半空中劃出了一條美麗的拋物線,伴隨盛大的聲響,接連與地板親密接觸了多次。

最後一響的沉重聲,這才坦率地將內容物通通吐了出來。

「好、好痛────!!」

按著最先與地板接觸的屁股,亞季壓根地忘了矜持兩個字到底該怎麼寫,只是忘情地發出了刺耳的悲鳴。

她很清楚,會造成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不小心。

正當亞季眼光含著淚水,勉強抬起頭來想要向對方道歉時────

彼此的雙眼,視線正巧重合了。

雜亂的褐色頭髮,深藏底下的那對雙瞳──他的眼神,似乎藏匿著複雜的情緒。

不自禁地,亞季就這麼看傻了眼。

停止思考的思緒,迫使著她就這麼盯著對方,筆直地望向那對眼眸。

────真是莫名其妙。

眼前那位學妹────從亞季胸前所別的校徽而得知────是不是撞到了腦袋,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這麼動也不動地盯著自己看。

不久前,還在屋頂上睡覺的那名男學生,一臉不解地回以困惑的表情,亞季被對方直視數秒,這才反應過來。

彷彿身體裡某個開關被啟動了似地,亞季驚覺自己的無禮,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

「對、對不起────!!」

那名男學生的雙口微張,看似正打算說什麼,然而這時,亞季卻是七手八腳的,把散落一地的教材一股腦地塞進了書包當中,落荒而逃。

「……這算啥啊?」

被撞得莫名其妙,那個學妹的反應更是讓人難以理解。

心中湧上的無奈,讓他撓了撓後腦,不知該如何是好。

「……?」

倏然間,視線一角略過了走廊地板上,常理而言不可能出現的粉紅色物體。

(這是……)

彎下腰來撿起那巴掌大的四方形物體,他不加思索地將其打了開來,並讀出上頭第一行所註明的文字。

「……日瀨亞季。」
 
※      ※      ※
 
隔日。

鄰座的同學見到亞季有氣無力的,讓身體伴隨地心引力的拉扯,像攤潑灑出去的果凍般趴伏在桌面上,她不解地,拍了下昨天還沒什麼異樣,今天卻是這副德性的亞季。

「怎麼了?昨天不是還很有精神嗎?」

才只是幾天的相處,御崎紫繪很清楚亞季就是那種以精神飽滿作為賣點的女孩。

所以,今天的她會變成這副模樣,絕對是在昨天放學後到今天之間,曾發生了什麼事。

「找不到啊……到底去哪裡了呢?」

「找不到……錢包嗎?」

亞季的回答實在是太過模糊,紫繪無奈地暗嘆口氣,試著回以個猜測。

「是我的學生手冊……好像是昨天弄丟了吧?」

「天啊……」

面對這答案,紫繪也只能抱頭仰天了。

「才入學幾天而已,妳就能搞丟學生手冊?我到底是該佩服還是稱讚妳才好?」

語氣略顯嘲諷,但這絕非不是挖苦煩惱中的亞季,純粹只是紫繪個人的說話習慣罷了。

勉強打起精神的亞季,緩緩地離開了差些就完全溶化在一塊的桌面,自那雙眼旁的紅腫,紫繪心想這孩子昨夜一定是曾哭過一場了。

「等到放學之後,我就陪妳去學生會一趟,看能不能補發一本吧。」

才剛開學,沒想到在自己座位旁的女孩竟是個迷糊鬼。

看樣子,高中生活的開端,毫無意外地會是個一點也不單調的生活了呢。

「嗚嗚嗚……小紫────」

感受著好友的恩澤,亞季直接從座位上像個彈簧般跳起,直直撲到了紫繪身上。
 
 
 
又一次的正午,從早上開始籠罩著的低氣壓,總算在紫繪的幫助之下煙消雲散。

高揚的情緒與不久前那副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就連紫繪也在暗中,不曉得因無奈而吐出了數次的嘆息。

兩三下地解決掉帶來的手工三明治,除了有部分被紫繪「徵收」之外,既然眼前的麻煩事已經解決了大半,亞季的心思,當然就是落在此刻手中的那張社團申請書了。

趁著午間休息的時候,亞季急急忙忙地走出教室,目的就是為了繳交手上的社團申請書,到自己所屬意的社團之中。

穿過教室與社團大樓中間的教職員辦公大樓,眼前所浮現的三層高建築,就是她的目的地。

────而且,她的運氣不錯,目標正巧就在一樓。

喀啦啦啦────!

孰料,亞季原本想輕輕地打開眼前那扇門,卻在拉動門把往旁移動時,發出了預期之外的龐大聲響。

頓時,教室中的人們,個個向著亞季投以注目禮,令她錯愕的啞口無言,只是傻愣愣地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我是來繳交……社團申請書的……」

聲音漸弱,明明沒做錯什麼,但亞季卻是一股罪惡感油然而生。

這時,在教室裡的人們,其中一位帶著眼鏡,看似相當嚴肅的男學生站起,並筆直朝著這走來。

「我是小早川堂人,是音樂社的現任社長。」

「你、你好……」

眼前之人,自報頭銜為社長。

換言之,亞季想要找的人,就是眼前這位男學生無誤。

(好像,是個很嚴肅的人……)

內心有些怯弱地,亞季這麼打量著眼前的社長。

還好,她並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意。

雙手往前一伸,兩掌緊握著的,就是已經寫上自己名字的社團申請書。

對方遲郵數秒,亞季彷彿感受到了無止盡的時間,才自掌中失去了僅僅數公克的重量。

(呼……)

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只是繳交個報名表,沒想到竟然會緊張成這副德性,可是完全的預料之外。

「今天正好要舉辦新入社員的歡迎會,放學後記得過來一趟。」

「是、是的!」

比起預期之中還來得順利,亞季的語氣當中,不自禁地參雜了興奮與期待之情。

看這樣子,自己似乎是已經闖過了第一關。

本以為參加音樂社,說不定得先來個入門考試之類的測驗。

就算真的得要參加測驗不可,憑著曾學過幾年鋼琴的經歷,多少能應付的過去吧?
 
 
 
放學後,紫繪待在教室裡,不禁一口長嘆流洩而出。

「亞季那個笨蛋!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

早上不是約好了,等到放學後,要一起去學生會補辦學生手冊的嗎?

看著來往的同學們,個個手持清掃用具穿梭在桌椅間,進行著日常的教室清潔工作,自己卻是兩手空空,站在教室的一角,看上去相當地格格不入。

又是一陣不為人知的嘆息,紫繪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著,到底該怎麼處理那隻迷糊蟲。


 
至於亞季這方面,仍不曉得明天紫繪會用什麼方式來教教她「約定」的重要性,心中被灌注了百分之百的殷殷期盼,小跳步地朝著社團教室的方向移動。

喀啦啦啦────!

所以,她忘了中午時才發生過的慘劇,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再次受到了教室內眾人目光的環視,亞季的思考能力頓時停止。

「我、我是一年級的日瀨亞季!」

想也未能多想地,她就這麼脫口而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得出,教室內的人們,臉上那不解的神色是愈加濃厚了。

就在這時,人群當中一位頭上戴著紫色髮圈的少女,從校徽的顏色得知,她是高上自己兩個學年的三年級學姐。

「自我介紹的時間還沒到哦。」

向著亞季眨眨眼,略帶調侃的語氣,引起了教室內眾人的笑聲。

雙頰就像快要噴出火來似地,在看似工作人員的學長學姊們帶領之下,亞季被分配到了其中一個座位────身旁之人,個個都和自己一樣,大家都是今年度想要加入音樂社的新生。

不好意思地坐在位置上,亞季和其他新生們個個大眼瞪小眼,雙唇彷彿被人用膠水黏住似地,不約而同保持靜默。

或許是被沉重的氣氛所壓垮,亞季難耐地轉過頭,向著正在玩弄自己髮尾的同年級少女搭起了話。

「妳好,我是────」

「妳剛才說過了。」

亞季還來不及自我介紹,馬上就被眼前的少女所打斷。

「啊嗚……」

對方的語氣不高不亢,但亞季卻頓時將差些出口的話通通吞回了肚中。

「神原小百合。」

「妳、妳好……」

總覺得今天的自己實在是相當的不走運,亞季乾笑幾聲,引來了小百合的嘆息。

「會參加這個社團……妳,會什麼樂器?」

「欸……?我學過了幾年的鋼琴,還有直笛!」

前者姑且不談,後者可是在場之人,中小學時都把玩過的樂器,頓時就有人不自禁地發出了呵呵的笑聲。

「哼嗯────」

小百合的目光正在亞季的身上游走,看起來似乎是正打量著這受到「矚目」的人。

「那,妳呢?」

「我已經學小提琴十年了。」

「十年啊……」

十年前的自己,亞季可是完全想像不出來,那整日拿著小提琴練習的模樣。

經這麼一提,她不禁開始擔心起來,如果其他的新生們,個個都像小百合一樣,對樂器的經歷有過一番造詣,自己不就變成跟門外漢差不多的存在了嗎?

「從這麼小就開始學,不會覺得很累嗎?」

「那還用說!」

絲毫不掩驕傲的語氣,可以看到小百合對自己曾經付出的努力,充滿了極大自信。

這時,在亞季心中約略造成心理創傷的聲音,音樂社那扇門被人從外側打了開來。

而,從門後探出頭來的,正是亞季中午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社長────小早川堂人。

(那傢伙……果然沒來嗎?)

於人群中尋覓著那熟悉的面容,卻不見自己所期待的人影,堂人心中不免沮喪,但很快地又振作了起來。

啪、啪────!!

兩聲清脆的掌聲,吸引了教室內所有人的注意力。

「時間差不多了,全體集合!」

身為社長的他,在一聲號令之下,除了原本就已圍成一圈的新生們,教室內的其他社員們各自放下手中東西,已圍繞著新生們的姿態,目光同時聚集在位於教室前方的堂人。

「各位好,我是本音樂社社長,小早川堂人────」

語畢,他的目光放向了身旁有著紫色波浪長髮的女性。

「副社長的伊藤麻生,現在是三年級生。」

麻生向眾人們一個鞠躬,隨後在堂人另一側的其中一名男學生,自人群中站了出來。

「我叫櫻井浩樹。跟大家不一樣,我不直接參加練習,現在負責的是公關的職務。」

邊說著,亞季能感受到浩樹的目光,正投向了身為新生的他們身上。

等到其他幹部,以及原先就所屬於這個社團的成員們,一一進行自我介紹過後,接著就輪到了亞季他們這群新生。

不同的是,因應每個人對樂器演奏有無經驗的差別,堂人會要求新生們現場進行演奏。

很快的,新生介紹已經來到了亞季身旁的小百合。

「神原小百合,一年級生,對小提琴有十年的經驗了。」

即使鶴立於人群當中,受到學長姐們四面八方投注而來的視線,她仍不見有一絲退縮,反倒是侃侃而談的氣度,看在同樣有過表演經驗的堂人和麻生眼中,小百合這份膽識,可是獲得了相當高的分數。

「那麼,就請妳演奏一曲了。」

即使心中給了小百合相當高的評價,但堂人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讓小百合有種撞進了軟棉花般的感覺。

不過,她也不是會直接就將情緒發洩的人,回絕了堂人指向社團用品的小提琴的好意,她從放在腳邊的黑色盒子中,拿出了愛用的小提琴來。

將小提琴搭在肩窩處,纖白手指輕握著琴弓,緩慢、慎重的放到了那四條絃之上,深呼吸口氣,左手指尖的肌肉倏然緊收,眾人耳中頓時傳來優美的伊呀聲響。

眾人緘口,默默望著已然陶醉於自個琴聲當中的小百合,享受著流竄於社團教室當中的琴聲,從中體會音樂所帶來的美妙時光。

(好、好厲害!完全不需要看琴譜……)

十年經驗可不是美其名而已!

口中不禁流洩而出的感嘆之情,因為下一個進行自我介紹的人就是亞季,她感受到的壓力更是迅速地攀升當中。

直至一曲而終,小百合理所當然的沐浴在眾人的掌聲當中。

但,即使掌聲眾多,卻不見社團的核心成員們,如堂人和麻生這兩位社團要角,在他們雙眼當中有任何讚賞之意。

在堂人點點頭的示意之下,她只能有些氣結地坐回位置上。

輪到亞季了。

「我、我的名字────」

剛站起,亞季就覺得自己的雙腿不停顫抖,才一開口,舌頭彷彿打了十萬八千個結似地,無法順利的說出方才就已經在心中練習多次的內容。

(剛才不是就做過自我介紹了……?)

(她就是剛才開門就大喊「我是一年級的日瀨亞季」那個?)

(就是她囉。)

更不用說,其他人的竊竊私語,更像是一塊塊大石,層層堆疊到她的身上。

「肅靜。你們,注意自己的禮貌!」

為維護秩序,堂人語氣當中不免顯露身為社長的威嚴。

只見社團教室再度恢復寂靜,一旁的麻生看到連同亞季在內的社員們,個個臉上都浮現著些許的膽怯,她用手背輕敲了下身邊仍自蹙著眉頭的堂人,一臉沒好氣地說著。

「堂人,你嚇壞亞季妹妹囉。」

「抱歉……咳哼。那麼,還請說說看妳會什麼樂器。」

一聲輕咳,掩飾自己的過失。

堂人向著亞季擺手,言語之中除了回以方才社員們失禮的歉意外,相對的也給予了此刻本應是主角亞季,一個能夠繼續開口說下去的契機。

「我會一點點的鋼琴,還有……直、直笛?」

有鑑於剛才的不謹慎,就算亞季脫口而出直笛二字,倒也未引來其他人的訕笑。

「那麼,還請就位,隨意表演一下吧。」

順著堂人所指的方向,亞季看到了教室當中所擺設的那台有著黑色鏡面的鋼琴。

走到鋼琴所在的位置,她這下才注意到,本來應該是音樂社主力樂器的鋼琴,不僅琴鍵部的蓋子根本沒打開,甚至連上頭覆蓋著的絨布,也積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仔細想想,來到這音樂社已經是第二次了,卻從未看到有學長姐們演奏起鋼琴的模樣。

躡手躡腳地除去上頭的絨布,亞季伸出雙手掀起略顯沉重的琴鍵蓋板,坐在鋼琴前的椅子上,順便調整了下高度後,她將雙手往前一伸,讓手指和琴鍵保持在絕佳的距離。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數秒的沉寂,亞季雙手一沉,十指頓時重重落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

有如行雲流水般,亞季的手指彷彿被賦予了各自的意識,一個又一個地,高低不同的音階接二連三響起,串聯起的音符連在一起,成了一首曲風輕柔的樂曲。

亞季選擇的這首樂曲,是自己開始練習鋼琴起,最為熟悉,也最喜歡的一首。

自信,就是她現在唯一的武器。

灌注在其中的情感,化為手指落在琴鍵上那輕重不一的力道,迅速游走在黑與白的世界中,讓這台鋼琴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論技巧,她還只是剛入門的程度。

論熟練,亞季更是比不上小百合十年以來的練習。

所以,她能夠做到的,就是發揮自己的全力!

「亞季妹妹……好像還不錯。」

雖然只是首相當入門的鋼琴獨白,然而蘊含在其中的情感,以及亞季所展現出的指法,這一連串,看在社團幹部們的眼中,可是包含著諸多複雜的心思。

看著忘我的亞季,麻生小聲的在堂人耳旁給予了好評價,而身為社長的堂人,心中也浮現起了某個想法。

────然而,就在此時。

樂曲已至終章,就在這令人高亢的氣氛當中,毫無預警地,那台鋼琴突然響起了一聲,與先前流暢樂章截然不同的音階,頓時打斷了眾人沉溺其中的興致。

不知為何,亞季每當演奏這首樂曲,來到終章這部分時,總會發生相同的問題。

剎那間,音樂社的社員們又開始了細語,果不其然地,話題就是亞季方才的失誤。

(又、又是這裡……!?)

這其中,又莫過於亞季自己最感錯愕。

「安靜!」

堂人又一次的喝止了眾人的喧嘩。

環視眾人一圈過後,確定亞季是最後一位進行自我介紹的新生,他這才又繼續開口。

「除了還有一位三年級的社員沒到,現在在場的全部成員,歡迎你們加入音樂社。」

眾人的掌聲,結束了不快與疑問。

擁有不少傲人成果的音樂社,今年同樣地招募到了許多的新血。


 
就在後續的迎新活動結束過後,亞季正打算離去的腳步,卻被堂人叫住了。

「日瀨,能給我點時間嗎?」

「欸……?」

心中的錯愕,全寫在了臉上。

亞季不解,為什麼身為社長的堂人,會在眾多社員與新生當中,僅僅叫住了自己。

即便抱持著偌干疑惑,亞季仍是乖乖地留下,等待其他社員的離去。

不消數分鐘的光陰,仍自殘留的社員們或許是注意到了堂人的舉動,各自提早結束手邊的事情,紛紛離開了社團教室。

看到閒雜人等已然消退,堂人向亞季招了招手,呼喚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她。

「從剛才的介紹,以及今天一整天的活動,或許妳有注意到,我們社團裡並沒有很多擅長於鋼琴的成員。」

經堂人這麼一提,亞季心中不免浮現的畫面,正是剛才自己打算彈奏鋼琴時,那塊略積灰塵,覆蓋在琴面上的絨布。

「所以,往後如果有時間的話,還請妳盡可能的來參與社團活動。如果有比賽,就有可能派妳上場,成為社團裡的鋼琴手。」

「欸?」

堂人所說的這番話語,若要亞季把此刻的心情表達出來,就剩下了「錯愕」這兩個字。

「這、這個……」

想必堂人也是早就預期到亞季的這番反應。

畢竟亞季不僅是一年級的新生。

甚至,她加入這個社團,還只是幾個小時之內的事情。

很突然的就被指定為社團專屬的比賽成員,這要她如何能在短短數秒內就能理解呢?

「難、難道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我嗎?」

下意識的拒絕接受,亞季的嗓音中,甚至帶有滿腔的悲愴情懷。

「……是有一個,不過他個人身上有些問題。」

提起這位前輩的時候,堂人臉上竟是閃爍過一絲的痛苦。

然而,亞季並未捕捉到這片刻的神色。

「到目前為止,社團都是邀請有鋼琴經驗的成員來協助出賽。因為成效有限,所以我們需要像妳這樣,一個能夠專攻鋼琴這方面的成員來代表社團────」

話,暫時停歇。

堂人突然低下了頭。

這舉動,意味著身為社長的他,正在誠懇地邀請亞季這位新成員,希望能夠答應他這不情之請。

考慮片刻,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夠發揮到什麼程度,但如今加入這個社團,這意味著亞季已經是這個社團的一份子了。

而,身為大家長的堂人都已經是如此的邀請,她再也找不到理由來回絕。

「我知道了!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

即使是答應了,但亞季仍是相當沒有自信。

「那就拜託妳了。」

堂人看著雙肩頹下的亞季,內心似乎有些不忍。

不過為了社團,他寧願成為那個壞人。

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但距離下次的賽事還有段時間。

如果能夠好好練習的話,亞季就只希望能夠不辱社團的名聲,盡全力發揮自己的實力。

就在提起書包,亞季正二次打算要離開社團的時候,她的名字又一次的被唱響了。

「抱歉,日瀨。新進社員的聯絡方法妳寫了嗎?」

身為公關的浩樹連忙拿著新進社員的登記表,送到了有些魂不守舍的亞季面前。

從剛才的氣氛來推斷,堂人多半是跟亞季提到了鋼琴組成員的問題,但浩樹懂得判別當下的氣氛,並未在這件事情上多做文章。

「嗯……姓名、年齡、身高、體重……三……圍……?」

一一填上登記表上所需的資料,這時,亞季注意到必填項目上居然有一條令她感到相當困擾的空格。

正當她猶豫著該不該寫下正確資料的時候,那扇不知為何,只要是從外側打開,就會發出巨大聲響的門,被人打了開來。

注意力頓時被門所吸引,亞季的目光投向了門口的方向────

而那,出現的人,對她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學生。

「翼,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社團的存在。」

身為社長的堂人率先向那位男學生打起了招呼,後者卻是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回答了。

「我是忘了。」

有氣無力的回答著,堂人看似相當不滿,卻又不願再多說。

另一方面的亞季,望著那位男學生,就只差發出一聲驚呼而已。

因為這突然闖入的無理之徒,就是昨天才有過一面之緣的不知名男學生。

依舊不變的雜亂頭髮,領口的釦子也不像其他人一樣乖乖地扣上。

除了有著校徽的領章上,那深綠色花紋顯示出了他和堂人一樣,都是屬於三年級的學長之外,剩下的地方,實在很難讓人相信他會是個正經的學生。

(昨天撞倒的那個人……沒錯吧?)

回憶著自己的魯莽,亞季只想趕緊離去,免得被對方追究自己的過錯。

將登記表交回給一臉若有所思的浩樹手上,亞季踮著腳步,只想早一刻離開社團教室。

很不巧的,她的舉動在社團所剩不多的人數當中,反倒成了相當顯眼的存在。

「妳是……」

「對、對不起!」

下意識,亞季所做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彎下腰來,為了昨天的事而道歉。

同時,也吸引了社團其他人一頭霧水的表情,不約而同看向了翼和亞季這來。

突然成了目光聚集的中心,翼的表情看起來不甚愉快。

「妳叫日瀨,對吧?抱歉,我看了裡面的東西。」

說完,他從口袋裡拿出了個粉紅色的物體。

其他人還未能理解那四方形、巴掌大小的東西是什麼,亞季則是一眼就看出翼手上拿著的,就是自己昨天開始就找不到的學生手冊。

「這、這是……我的學生手冊!?」

仔細回想,昨天的確是在那不期而遇的邂逅,曾經讓書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

若是在那時慌張的情緒下,漏失了自己的學生手冊,倒是相當合情合理的解釋。

「謝謝…………!!」

而,一提到學生手冊,亞季總算是想起了自己和紫繪間的約定。

(糟、糟糕了!!)

突如其來的驚呼,並未吸引翼的注意力。

只見他筆直走向教室前方,向著看似兩人間感情還不錯的堂人說了。

「阿堂,我好餓,再借我一點錢。」

正在保養社團公物樂器的眼鏡社長,毫無表情頭也不抬地說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
 
 
 
當晚,亞季看著放在桌上的學生手冊,心中可說是又開心,又煩惱的,滿是複雜情緒。

省去了往來學生會補辦文件的功夫,也不會才剛開學,就被貼上「糊塗蟲」的標籤。

相對的,她壓根忘了跟紫繪約定好的事,到底該怎麼解釋學生手冊的失而復得,想必又是好一番工夫了。

「怎麼辦呢,要怎麼跟紫繪解釋才好……」

下意識地把玩著手中的學生手冊,這時候,亞季注意到學生手冊那薄薄的書頁中,似乎夾著一只白色的紙片。

「這個是?」

她能確定,這張紙片並非屬於自己的東西。

至少在學生手冊弄丟之前,裡面是沒有夾著任何的東西。

隨手抽出了那張紙片,亞季這才發現,原來那是張照片。

看似是從中被人撕開,可以看到四方的照片,其中一邊有著明顯的撕裂痕跡。

而照片之中,被拍攝的對象,則是一名身上穿著同一所學校制服的少女。

即使同樣身為女性,亞季也覺得那名出現在照片上的少女是如此的美麗。

「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她沒有辦法推測出拍照的人是誰,而照片的另一側又會是什麼。

不過,從那名少女臉上的笑容,亞季可以感受到被攝影者心中的喜悅。

「這個人,是誰……?」

無論亞季再怎麼問自己,仍舊是無解。

再怎麼猜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亞季只好重新將那張照片夾回學生手冊當中。
 
※      ※      ※
 
「就算你已經不打算再彈鋼琴了,我還是會把你當成音樂社的一份子。」

即使堂人如此說了,翼仍舊是不為所動,並不對他這番話做出任何反應。

在這位於學校附近,無論價格還是份量都相當符合學生經濟的煎餅店中,堂人看著這位早已熟識多年的好友,內心可說是充滿了無限感觸。

「你真的……不打算再回社團來嗎?以身為社團的一份子來參賽。」

「……阿堂,這話題還要繼續嗎?」

望著眼前冒著熱氣的煎餅,翼可說是心思全然沒有放到剛才堂人所說的話之中。

只不過,不僅堂人早已摸透翼的個性,翼當然也很熟悉堂人的做法。

如果此時此刻不給個答案──即使相同的話語,早已重複無數次──的話,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

「大概……吧。」

翼的目光順著裊裊而上的熱氣,空洞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天花板,正看向了那無邊無際的藍天,那滿載著無力感的口吻,道出了複雜的情緒。

「我已經找不到為誰彈琴的理由了……」

翼不是第一天這樣,堂人也不是第一天勸他了。

畢竟,直到現在為止,在堂人的心目中仍存在著,當年代表社團打進全國大賽的強力新生────「那個七島翼」,人生當中最為光彩耀眼的一刻。

不停滋滋作響的鐵板,乘載在上頭的煎餅又冒出了更多的熱氣。
 
※      ※      ※
 
放學的班會一結束,亞季一把抓起吊掛在座位旁的書包,一溜煙地自教室裡快速離去。

若說昨天參加音樂社的內容,就只有社員們之間的自我介紹,那麼今天的社團活動,就是亞季具紀念性的第一次,正式參與音樂社的活動了。

想起中午,自己帶來的三明治全都被紫繪以懲罰的名義進行掠奪,而午餐只能啃著沒有味道的吐司,亞季總算是用身體感受到了不好好履行約定,究竟會有什麼後果了。

(已經受夠吐司了!根本沒有味道……)

特別是紫繪還一臉津津有味的模樣,更是看得亞季有苦難言,默默喫咬著手中的吐司。

回想著數小時前的痛苦記憶,亞季穿過教務大樓的走廊,來到了社團教室的門前。

今天的她,可是記取著前兩次的教訓,不再一股腦地將社團大門往旁拉開。

緩緩地開啟了總會發出噪音的大門後,亞季在不影響其他社員們練習的情況下,向所有人打了聲招呼。

「亞季妹妹,妳來啦。」

今天坐鎮在社團教室最前端的,並不是身為社長的堂人,而是給人溫柔婉約印象的副社長伊藤麻生。

「伊藤學姊好。」

亞季對這位學姊的印象,莫過於她總是三番兩次,在社團中擔任緩衝墊的存在。

只要有麻生在場,社團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柔和。

換個角度來思考,麻生或許比起堂人,更要來得具有領袖魅力。

這時,亞季注意到麻生正在對著她招招手,想不出這位學姊找上自己會是為了什麼事,臉上只好掛著不解的表情,朝著麻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我聽堂人說過了。妳願意接下鋼琴手的位置,對吧?」

「嗯、嗯……」

事後亞季才知道,麻生和堂人不僅是社團的兩大幹部,在學校裡他們倆也具有同班同學的身份。

所以,她才會知道亞季昨天已經答應堂人,要接下社團參與賽事時,可說是要角之一的鋼琴手的位置。

「我、我還有許多不周到的地方,往後還請學姊不吝指教,持續鞭策!」

麻生能理解在她的肩膀上,將要承擔起的責任是多麼龐大。

但如果從現在開始,就維持著現在這副緊繃得就快斷裂的情緒,等到真的必須要參加比賽時,這位可愛的後輩,可是會提前就崩潰的。

「輕鬆一點沒有關係,我們沒有要逼妳接下這份工作的意思。」

亞季不禁一愣,直到過了數秒鐘,她才察覺到麻生正在捏著自己的臉頰。

呼呼哈哈地,亞季口齒不清說了幾句話,麻生看著那張被自己捏得變形的臉蛋,頓時呵呵地笑了起來,連忙說了數次的抱歉。

「亞季妹妹太可愛了,一不小心就……為了表示歉意,妳可以捏回來哦。」

說完,麻生還將自己的臉湊上,讓亞季又是一陣不知所綽。

「伊、伊藤學姊────……」

發出了如同小鹿的鳴叫聲,亞季當然沒那天大的膽子,敢在加入社團第二天,就對副社長出手,直到麻生又是花枝亂顫笑個不停,她這才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

教室裡的社員們,也有幾個人看著她們的互動,或是嘴角不自禁彎成了新月形,或是直接點,發出了大小不一的笑聲。

即使當下的確頗感窘困,可是亞季從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身為社員一份子的存在感。

況且,麻生比起想像中的還要來得更平易近人,能遇見如此一位好相處的副社長,亞季心中那塊大石可說是在這瞬間轟然落地了。

「對了!」

啵的一聲,麻生合起雙掌拍了下,看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吧。

「我記得以前音樂社的前輩們,有留下很多鋼琴琴譜的筆記,亞季妹妹想看看嗎?」

「可以嗎!」

麻生笑著點點頭,並領著她,來到了社團一角。

在那,有著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這裡是平常用來放社團備用樂器的倉庫。裡面有前輩們所留下的練習紀錄,以及用獨自角度來研究各種曲譜的筆記。」

邊說明著這小房間對音樂社的重要性,麻生從口袋中拿出了把鑰匙,喀擦一聲打開了那扇門。

────頓時,一股霉味撲鼻而來。

「對、對不起,這裡很少會有人來整理的關係……」

就連麻生也被這股味道嗆得皺起了眉頭,亞季更是連話都說不出,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兩人穿過了遭人隨意放置的桌椅,跨過了不曉得多久前因故障,而被塞進這間倉庫裡的待修樂器,不時還會因揮發到空氣中的保養油嗆至鼻腔,激起一陣咳嗽。

不幸的是,兩人的終點,正巧就是這間倉庫的最深處。

「就是這裡……咳咳。」

經再次咳了起來的麻生指點,亞季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黑色金屬櫃。

偌大的軀體,正隱約透露出其厚重的威嚴感。

這時候,麻生又拿出了有別於開啟倉庫門的鑰匙,解開了封印住眼前櫃子的鎖。

果不其然,打開櫃子時,又是一股濃厚的霉味猛烈竄出。

這次,就連麻生也已無力開口,只是指了指櫃子中收藏的各種檔案夾與紙本文件,要亞季自個去拿出來看。

她隨手抽了一本外裝看起來較為完整的筆記,只見在五條橫線所構成的琴譜中,被人在旁加註了許多這首樂曲需要注意的段落,以及演奏時的各種小技巧。

麻生也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本,封面記載著已歿數百年的音樂偉人知名的筆記,打開了其中一頁,開始細細閱讀起上頭有著不同筆跡所記載的演奏技巧。

「這、這真的可以讓我看嗎?」

僅僅看了數秒鐘,亞季的心思就已經釘牢在手中的筆記上頭。

由於這些筆記是屬於音樂社的共同財產,所以筆記的內容當然不僅僅是亞季最需要的鋼琴部分,也包含了該如何配合其他演奏者,讓共同演奏的效果發揮到極致的訣竅。

「當然,只是要小心別弄壞了,這些可是音樂社的重要財產。」

迅速地看完了一本,亞季貪婪的求知心,迫使她又伸手拿向了另外一本。

直到亞季正打算從櫃子裡拿出第四本來翻閱的時,這才發現麻生始終不發一語,默默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真的是很抱歉。」

「沒關係,只要能幫上妳的忙就好。如果要借回家的話,記得到外借物品登記本上寫下數量跟名字。」

「欸,還可以借回家嗎!?」

不僅是願意提供這些貴重的資料,甚至還可以借回家慢慢詳讀。

這對亞季而言,可說是最為適切的助力了。

「嗯,可以唷。」

「太好了!」

亞季一時忘情,很高興的抱著麻生不放,兩人頓時失去平衡,腳步一個不穩,頓時雙雙跌坐在滿地灰塵的倉庫中。

當天的音樂社,那架有些年齡的鋼琴再度奏起了無數音符。

只是很偶爾的,會跳出一兩個有些刺耳的音階。


 
當天晚上,亞季即使是在睡前,手中還是抱著從音樂社借來的筆記。

「原來這邊是要這樣啊……」

按照著筆記上面留下的方法,亞季雙手平舉,在空一無物之處模擬著彈奏的手法。

或許只是巧合也說不定,但她注意到了,有關鋼琴的樂譜當中,有兩位前輩留下的筆記,佔據了大多數的空白處。

其中之一的筆跡顯得相當娟秀,沒有意外的話,多半是為學姊所留下的。

另外一個,則是以黑色簽字筆所寫下的各種練習技巧。

看樣子,這兩位前輩,似乎很喜歡鋼琴獨奏曲的樣子。
 
 
 
接連數天,亞季可說是一有空,就會流連於音樂社當中。

甚至有時候,還會忘了自己是清掃教室的值日,連連挨著紫繪的責備。

而亞季也開始注意到,那兩位前輩所留下的筆記,並不只局限於自己所專攻的鋼琴。

起初,還只是在某部鋼琴獨奏曲當中,曾見到這兩位前輩所寫下的各種建言。

漸漸地,這兩位前輩所留下的紀錄,開始拓展到了雙人或三人合奏的樂譜當中。

抱持著好奇心,亞季開始試著找出與這兩位前輩有關的所有筆記,並且嘗試順著兩人留下的紀錄中,幻想這兩位前輩的模樣。

就在反覆著尋找、練習,與查閱的過程中,日子一天又一天的過去了。

她的鋼琴聲,也已經成了音樂社日常的一部分。

在這些日子裡,那位被堂人喚作「翼」的學長,不時地就會出現在社團教室當中。

但亞季卻從未見到這位學長有過任何的練習,只是單純地來找堂人或麻生。

剩下的,大概就是在社團教室的一角,身子一窩,便開始呼呼大睡。

很奇妙的,居然沒有人會為這突兀的景象提出意見,每個人──尤其是亞季他們之前的前輩們,每個人竟是已經習慣了翼的這些舉動。

(這位前輩是誰呢……?)

亞季不解地思考著。
 
※      ※      ※
 
時間,總會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流逝。

這群新進社員,也已經不再維持著當初的青澀。

除了亞季早在第一天就已經被指定為鋼琴部門的出賽對象之外,堂人也指定了其中以為新生,將會在他們這些三年級生畢業後,承擔起社團,成為新的主力成員。

如今,音樂社的第一場校外比賽,通知單已經送到了堂人手中。

堂人召集了所有的社團成員,在或是訝異,或是興奮的情緒之下,宣布了這項消息。

至於身為社團成員之一的翼,仍舊是不受任何拘束,來去不見行蹤。

「這次的比賽總共分為個人組跟團體組,團體組會由全體正式比賽成員上場。而個人組的部分預計由我──小早川堂人來擔任小提琴項目的演出者,副社長──伊藤麻生負責橫笛項目,以及……日瀨亞季,妳是鋼琴項目,以上。」

一聽見自己的名字從堂人口中說出,亞季的心臟猛然地跳了一下。

「欸────!」

眾人一同發出了唏噓聲。

「為什麼是日瀨上場?」

「要比鋼琴的話,可以找其他人吧?」

幾位二三年級的正式比賽成員,提出了眾人心中的疑惑──當然,這也包括亞季在內。

「因為她是正式比賽成員。按照規定,正式比賽成員每年都至少要參加一場比賽。」

說到這,少數幾人已經了解堂人心中的想法了。

正因為亞季本身的實力,還是處於相當不穩定的狀態──這能從每天不時聽到的,那台鋼琴毫無預警突然迸出雜音的情況,就能略知一二。

因此,這次的比賽為了填補這個缺口,才會讓最近開始慢慢將正式比賽成員這位置,交接給其他人的堂人與麻生,再次踏上演奏舞台。

但,即使這並未說出口的理由,已經獲得了大多數人的共識,但存於內心的芥蒂,卻未因此而被人摘除。

直到當天社團活動結束之後,亞季來到了堂人的身前。

「小早川社長……」

語氣的怯弱,凸顯出了亞季此刻內心的千萬煩惱。

「叫我堂人就可以了。」

「堂人學長,真、真的要由我參加嗎……?」

即使這早已是預料之中的發展,但事到臨頭了,亞季還是難以接受,自己必須得要踏上舞台之中,成為個人表演項目的參賽者。

「如果妳是想問出賽名單,我已經交上去了。」

「欸、欸!?怎麼會這樣……」

原來,早在亞季還想要向堂人辭退這次的比賽,孰料事情早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只見堂人眼鏡底下的目光,如利刃般劃過亞季哭喪的臉。

彷彿是趁勝追擊,接下來堂人所說的話,更是成了壓垮亞季的那根稻草。

「而且,團體組的鋼琴也是由妳負責。」

這下子,亞季可是真的驚愕到,雙腿直接一軟,噗通一聲坐倒在地上。

「不、不會是真的吧……?」

「這是真的。」

堂人以相當堅定的口吻,回答著她。
 
 
 
這一晚,亞季全然沒有心思像前陣子那樣,邊哼著歌,愉快地翻閱那些筆記。

理由,正是此刻握在她手中的那把鑰匙。

看著除了堂人、麻生等少數幹部之外,其他人無法做到,唯獨她能通過那只黑色金屬櫃嚴密防守的證明,內心的思緒彷彿化成暴風雨中的大海,複雜的情緒在體內不斷翻覆。

『希望妳能在這段時間內,達到我們對妳的期望。』

反芻著離去社團前,堂人對自己所說的這番話。

彷彿下達著出自於絕對王權的赦令,看不出有任何一絲猶豫的堂人,可說是毫不留情地宣判了亞季的死刑──只要自己在舞台上出任何差錯的話。

然而,或許是天使降下了最後一絲的憐憫。

堂人卻在最後,留下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語。

『…………如果有問題的話,妳可以試著去問問看翼。』

他所補充的這番話,讓亞季相當在意。

那位老是偷懶,就算來到了社團,總是不見有任何認真練習打算的學長,為什麼堂人會給了自己這麼一番的建議呢?

「翼學長嗎……」

亞季不禁想起了,當初第一次見面時,所看到的那對褐色眼眸。
 
※      ※      ※
 
直到比賽正式開始前的日子,亞季毫無選擇的,只能將全副心力都投注在社團上。

班上的同學們似乎早已從傳聞中得知一二,除了送上祝福之外,他們也會盡可能地協助亞季,減輕她在班級上的各項事務。

「妳真的要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啊……?」

看著剛才上課中,又一次被教師因打瞌睡而點名的亞季,紫繪不禁就是一口嘆息。

「紫繪────」

這舉動,該列入惡習的範圍嗎?

被亞季緊緊摟住紫繪,有些無奈,又有些疼愛地撫摸著這陣子明顯憔悴的亞季的背。

這一刻,她並不需要多說什麼。

因為再過不久,當象徵著放學的鐘聲響起,亞季又得要踏上前往社團的道路。

所以,現在就讓這可愛的迷糊蛋,盡情的撒嬌吧。
 
※      ※      ※
 
「如果是那個的話……」

在接受麻生傳授團體組比賽經驗的時候,她沒由來地對亞季說了這麼一句話。

手中抱著好幾本,從那黑色金屬櫃中借出的筆記,聽見這句話的亞季,臉上的表情充分表達出了此刻,她心中那滿滿的不解之情。

然而,麻生臉上的表情卻是充滿了煩惱。

(會不會,還太早了呢……?)

要說能成為亞季這次參加比賽的勝負關鍵,如果拿出「那個東西」的話,一定能在個人組成績中取得相當不錯的成績。

「亞季妹妹,妳可以幫我從準備室那個櫃子裡面,把黑色的小保險箱拿過來嗎?」

「黑色的小保險箱……是嗎?」

麻生口中的小保險箱,亞季也不是第一次注意到那異樣的存在。

既然會刻意地封存在保險箱,而不是和其他樂譜、樂器一樣,被隨意地堆疊在準備室中,可想而知那個保險箱裡面,一定是保存著非常重要的東西。

順著麻生的話,亞季走進準備室中,將有些重量的保險箱取出之後,其他的社員們似乎也對這保險箱裡的東西感到好奇,一時間在音樂社內蔚為話題。

────但,卻有一部分的社員,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竟是染上了悲傷。

「麻生學姐,這個保險箱裡面,裝的是什麼啊?」

「這個是……」

麻生欲言又止的態度,可說是吊盡了所有人的胃口。

只見她猶豫不止,時而吐著意味深長的嘆息,從這副模樣看來,亞季至少知道了,被封存在這個保險箱裡面的東西,一定不是什麼普通的存在。

「這個是歷代前輩們留下來的東西……」

當她這麼說完後,亞季可說是更加不解了。

不過,這事倒也不是就此完結。

根據麻生所言,這個保險箱裡面的東西,上頭裝設的密碼鎖,是僅流傳於每一代社長與副社長之間的秘密。

不僅是外部人士全然無法接觸,更不用說社團內成員有大多數,都對這個保險箱感到陌生。

可想而知,這個保險箱究竟有多麼重要。

「抱歉,只憑我一個人,還是沒有辦法做出決定。」

結束了漫長的思考,麻生最後還是給了這麼一個結論。

「如果要用上裡面的東西,還是要聽聽堂人的意見才行。」

一提到那位眼鏡社長,亞季可就是愁容滿面了。

自從被選拔為鋼琴組的代表成員,每次見到堂人時,劈頭就是詢問亞季現在的練習進度,以及有意無意地暗示著比賽成果的重要性。

直到現在,光是看到堂人輕推眼鏡的這小動作,亞季沒由來地就會感到一股強烈壓力。

所幸,這件事有一半的責任,也是來自於麻生。

兩人就這麼抱著那只小型保險箱,前往今天因故而不在社團教室坐鎮的堂人。


 
「原來如此,這個的確能成為比賽的壓軸也說不定。」

一看到前來三年級教室的兩人,堂人在兩人還未說明理由前,開口就是這句話。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還需要堂人你的許可。」

當保險箱放到了眼前的桌面上,或許是出自於和麻生相同的理由,堂人臉上同樣閃爍過一絲的猶豫,數秒過後,這才伸出手指撥動著轉盤,「喀擦」一聲開啟了封印的枷鎖。

「麻生大概和妳說明過,這個保險箱的密碼,始終只有歷代的社長和副社長才會知道────」
「嗯、嗯……」

堂人從保險箱裡頭,拿出了一本裝訂破散的筆記,遞給了無法遏止好奇心的亞季。

「────因為,這裡面所有的記錄,都是歷屆前輩們自行創作的曲目。」

「這、這裡面全部!?」

自行創作!!

聽見這詞時,亞季心頭猛然受到了一股衝擊。

隨便一數,這個小巧的保險箱裡面,起碼就超過十本以上的書冊。

這些前輩們,每一個都在和自己年齡相仿的時候,就已經擁有如此對音樂的造詣,甚至朝向自行創作的領域發展,亞季心中除了驚愕,更多的是深深的佩服。

自行創作曲譜,會是什麼樣程度的概念呢?

亞季連想像都無法────不,這或許和五歲的小百合,手上就已經拿著小提琴正在練習的模樣,是相似的存在吧。

「沒錯。或許曲目上,無法與知名作品相互比較,但在自行創作上,絕對能在賽事中,獲得評審們的好意。」

「也就是說……?」

「團體賽的曲目還要經過比賽成員的討論,才能夠確定要選擇哪一條樂譜來參賽。至於個人組的比賽,妳就從這裡面挑一首吧────」

說到這,堂人眼鏡底下的雙眼,頓時化作一道銳利的刀光,指向了又驚又喜的亞季。

「但是!這些樂譜是音樂社最貴重的資產,如果有任何一絲的損毀……」

話語至此,堂人並未說明會有什麼後果。

但,光是那道目光就已經足夠,讓亞季渾身冷汗冒個不停。

「我、我知道了。」

隨後,堂人便告訴了亞季,這個保險箱的密碼。

在此同時,亞季很清楚,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後退的可能性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亞季可說是只要有時間,就會往音樂社跑。

就深怕在比賽開始的時候,自己會出個什麼要不得的錯誤。

不過,她還是沒有勇氣,膽敢和不時出現的翼交談,討論比賽的事情。
 
※      ※      ※
 
而今天,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日子。

這時候的亞季,以及其他的社員們,往後仍是難以忘記,當天所發生的一切。

事件的開端,和這陣子以來別無兩樣,就從亞季一如往常地,坐到了鋼琴前方的那張矮凳上。

────幾乎成了亞季固定位置的那個角落──開始。

今天要練習的曲目,是前陣子從麻生和堂人那交付給自己的小保險箱中,存放著社團前輩們自行創作的作品之一。

────其名為「單翼」。

倘若沒有意外的話,多半就會拿這首來參加個人組的比賽吧。

要說為什麼這首曲子,會成為自己的首選呢?

其理由,還得提起當初那兩位好像很喜歡鋼琴獨奏曲的前輩。

不論其他幾本筆記,幾乎都破爛的好似只要一經翻動,就會當場崩解,落得了個粉碎的下場。

這筆記不僅是最新的一本,同時也是那兩位深深吸引亞季注意力的前輩所編譯。

雖說,至今還沒有練習到最後一個章節的內容,但光是開頭幾段的樂章,就已經讓亞季對這張樂譜感到深深的著迷。

不光是彈奏之人,撰譜者蘊含在其中的感情,更是深深地傳達到了亞季的心中。

寫譜之人,是懷抱著怎麼樣的感情,來告訴聆聽這首曲子的人呢?

在亞季的心中,對這兩位前輩的模樣,越來越感到好奇。

喀啦啦啦────!

就在亞季嘗試著練習最新的章節時,那扇令她感到熟悉不已,卻又恨得牙癢癢的門,被人打了開來。

「阿堂……呿,不在啊。」

最近為了籌備賽事的各項準備,堂人可說是鮮少會出現在社團教室裡。

翼搖頭晃腦的向著教室裡的社員來回看了數次,卻在沒見到堂人的身影,正打算離開的時候──

────往外跨出腳步,倏然停止。

流竄在翼身旁的時間,彷彿在瞬間被人止住了般,他不自然地停下了所有的舉動,僅有一對眼珠不住顫動,令旁邊的人不禁感受到一股詭異的氛圍。

────然而,亞季仍是逕自陶醉在單翼的樂章之中。

剎那間,翼身上的靜止消逝了。

取而代之的,是充斥著血紅的雙瞳,目光如銳利的飛箭,筆直射向了教室一角,正在演奏的亞季身上。

「是誰準妳彈這首的!」

翼的吼叫聲,頓時覆蓋了全音樂社中,所有正在演奏的樂器。

突如其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每個人的眼中,都能看到錯愕與困惑。

這時,在一片死寂的沉默當中,只見翼踩著沉重的腳步,殺氣騰騰地衝向了亞季所在的位置,其勢銳不可當,彷彿任何阻擋在眼前的事物,都會在瞬間,被這道怒意摧毀殆盡。

數秒鐘過去了,這道殺意的前端,也就是亞季所在的位置。

在那,翼的身上彷彿穿著一套名為殺意的衣裳,化身為毫不留情的處刑者,就在亞季說出理由的前夕,早已斬斷教室中溫和的氣氛,化為零度以下的冷冽空間。

「我、我……」

面對眼前如此迫切而來的壓力,亞季的喉頭好像被緊緊掐住似地,根本無法順利地說出完整的字句。

「妳根本沒資格碰單翼!」

從鋼琴的譜架上取走亞季自行抄錄的曲譜,以及放在一旁的單翼譜本。

下個動作────

────啪!

翼狠狠地打了亞季一個巴掌,毫不留情地。

衝擊力道之大,亞季甚至自矮凳上跌落,跌滾到了數米之外。

粗重的鼻息,可見他心中如同火山爆發般的劇烈情緒,全然無法受到微薄的理智所壓抑,化為滿溢的憤怒,讓翼的面容變得猙獰。

即使見識到了眼前這一幕,卻沒有人跳出來阻止翼的暴行,那是由於還留在社團內的社員們,個個早就自翼大吼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錯愕不已,思緒完全跟不上現實中的一切。

被打落在地的亞季,更是在場之人當中,最為驚懾於翼的轉變之人。

突如其來的怒斥、瞬間腫脹的臉頰,她到現在,還是不懂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知道,身子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道,向地面拉扯,隨後臉頰突然火熱得像燒傷似地,就連哭泣,都忘了要進行這項身體本能的反應。

這時,還有說有笑的社團幹部們,才剛結束了關於校外比賽的會議。

堂人、麻生與浩樹一走進社團教室,頓時就察覺到了流竄於其中的詭異氣氛。

「亞季妹妹!」

刺耳的悲鳴,發自於在她見到一臉驚慌、錯愕的表情,摀著自己紅腫的臉頰,卻又不知該做何反應是好的亞季時,下意識的反應。

連忙跑過去看照著,甚至連嘴角都迸裂出血紅色鮮血的亞季,麻生第一個反應,就是回過頭,怒視著翼──但,就在目光接觸到緊握在翼手中的樂譜,她才恍然大悟。

「翼,我……!!」

她想解釋。

她想要告訴翼,這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但,回應她的,卻是毫不留情的反手另一個巴掌。

「單翼會出現在這裡,除了妳之外就是堂人。」

說完,他毫不留情地撕毀亞季抄錄的部分,回頭之際,看了默默不語的堂人一眼,就此離去──沒有人阻擋之下。

「對、對不……起,我……我不、不知……道……」

這時候,珍珠大的眼淚,這才緩緩地自亞季眼角滾落。

啪答、啪答地,不住滴落。

「沒、沒想到,清水學姊……她居然會影響他這麼深……」

身體所受的傷害,遠不及內心承受的衝擊。

麻生無力地頹倒在地,直到現在,身軀仍是顫抖不已。

曾經發生的事情,又一次,迴盪在她的心中。

一段段早已被所有人視為「往事」的存在,就在這一刻,封蓋已經被揭開了。

即使是堂人,此刻的他,眼神當中也藏不住悔恨。

落在兩名少女身上的巴掌,不亞於自己心中的苦澀之情。

堂人甚至有股衝動,想追回翼,要他狠狠的揍自己一拳。

理由無他,正因為當初同意打開那個保險箱的人們,自己就在其中。


 
最後,麻生與亞季,就在堂人、浩樹等社團幹部們的陪伴之下,來到了保健室。

恰巧注意到這一行人的紫繪,連連逼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話語,化成了一道道利刃,無情刻劃著在場之人的心。

或許是見到熟悉的面孔,亞季摟著紫繪,忘情地大哭了一場。

察覺另有隱情的保健室教師並未多問,只是要沾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亞季,先穩定好情緒,避免讓迸裂的創傷口造成二次傷害。

邊心疼著亞季那張可愛的臉蛋,保健室教師熟練地塗上各種藥水,最後才又蓋上了快幾乎遮住亞季半張臉的紗布。

至於麻生這,或許是翼最後一刻的手下留情,她的情況並不如亞季那麼嚴重,只是拿了包冰塊,冰敷一下就好。

直到包紮完畢後,保健室教師只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將時間留給了在場的他們。

良久,都沒有人開口。

紫繪輕輕撫著亞季的背,讓啜泣不已的她感到安心許多。

然而,飽含責備的目光,卻是不停歇地落在音樂社的三幹部身上。


 
到最後,他們還是在堂人一句「……總之,先回社團教室吧。」之下,再次開始移動。

見到他們的歸來,仍自留在社團教室的成員們,一一送上祝福與打氣。

感受著人們的關懷,亞季也是硬撐著創傷口帶來的疼痛,還以笑容。

直到社員們都離去了,浩樹也在不斷地向紫繪再三保證之下,將偌大的社團教室留給了堂人、麻生以及亞季。

思考著該怎麼向亞季解釋,剛才翼那番舉動。

最後,堂人先向麻生投以一道目光,直到後者頷首示意後,這才緩緩開口了。

「兩位,對不起。」

「嗯?沒、沒關係啦。」

「我只是沒有想到,翼居然會對清水學姊她……」

清水學姊?

這已經是亞季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這件事,應該算是整個音樂社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緊接在麻生後,堂人開始說明起這位「清水學姊」的由來。

「清水若葉,是大上我們一屆的學姊……」

據說,這位學姊作風相當自由,幾乎不受任何事物的拘束。

即便令人感覺她凡事都充滿了主見,卻又能接受來自他人的意見。

當時所有的社員們,幾乎都被她這番氣質所吸引,唯獨翼卻是凡事都與這位學姊作對。

這兩人彼此的關係,簡直就像貓和老鼠似地,時常令當時的社員們哭笑不得。

「……可是,翼跟清水學姊,就在沒有人能夠預料的情況下,成為了一對情侶。」

說到這的時候,麻生臉上還泛起了淡淡的苦笑,多半是想起了這件事情當時帶給他們的衝擊吧。

「那,那位清水學姊她……?」

既然這位學姊這麼有名,那為什麼現在社團裡的人們,從沒有提起過呢?

當亞季這麼問了,堂人和麻生臉上,再度染上了黯淡。

「死了,原因是自殺。」

這話自表情淡然的堂人口中說出,看起來倒顯得十分冷酷、無情。

「那麼單翼,又和七島學長的關係是……?」

「單翼就是翼跟清水學姊一起著作的曲子,而且也是他們之間的紀念。」

麻生似乎是想到什麼,整個人顯得有些惆悵。

這時候,亞季才想起了早已閱覽過無數次的那兩道筆跡。

原來,那就是出自於若葉與翼的傑作。

「那個傻瓜……」

亞季頭一次聽到,堂人的嘴裡說出別人的壞話。

深呼了一口氣後,堂人才繼續緩緩說著輕音樂社所隱藏的「那個回憶」。

「那時候────」


To  Be  Continued…



第二章預告

音樂社不為人知的過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翼與若葉之間,到底是透過什麼契機,才會成為一對情侶。

一件外套,覆蓋在公園裡沉睡的少女身上,而身旁的人影是……!?

噴水池旁的不期而遇,對兩人而言將會造成何種波瀾?

七島翼之所以不再為誰彈奏鋼琴的理由,將會在此揭明!





~祀夜的碎碎念~
十年前完成的作品,如今改頭換面之後,心頭上不禁湧起當年剛踏入寫作這個世界時,究竟是多麼魯莽、青澀。
無論是曾經拜讀過本人作品的你,或是第一次來訪本人筆下世界的你。
在此,祀夜我只能以一句簡單的「謝謝」,來表達心中的感激。

因為單翼第二三章的字數較一四章少,等重製完成後,會一併發在一塊也不一定。
同時,當第四章,也就是最後一個章節公開的時候,將會提供OneDrive空間,讓各位好好評比一下十年前的作品,與改編版之間的差異。
舊作最下方,還有當時年輕氣盛留下的錯誤。
屆時,還請不吝指教。

另外,這邊得先預告一下。
由於預計會在今年年底,寫出三部作品來參加各大出版社的日常徵稿活動。
直到單翼完成後,將不會再有大型的改編或創作行為,公開到巴哈上。
但,也請不要擔心。
預計在週更扔出來的作品,接下來都是比較近期的文章。
因為電腦曾經一度報銷,導致當時存留在硬碟的作品來不及扔上雲端。
中間約莫有十部作品,以及無數的捏他夾、半成品通通付之一炬。
現在還有保留的,除了最早期的一些作品,剩下的都是近期的文章。
扣除掉因諸般理由不能放上來的作品,還請各位繼續享受著本人所描述的文學世界。

以上。
感謝您的閱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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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創作

留言共 3 篇留言

輝皇♠
哇,,,篇幅太長了
我沒辦法一口氣讀完
不過這種長度已經不是「小小說」吧QAQ
單是內容都快2萬字
已經等於我所有作品加起來的字數了(X)
看的出你滿滿的用心
我先給個GP OHO
---
另外在重製舊作方面我也是有同感
我現在也不知道如何補好舊坑
沒好補好,卻能寫新的作品xD

06-29 13:45

Onikis@國家級邊緣人
原作四個章節,共計46,000字。
我壓根沒想到一改寫,字數頓時暴漲Orz
往後會注意發文長度,避免佔用大家太多時間。
這邊,就先說聲抱歉。

在角川論壇,我曾說過這麼一段話:「沒有寫不出的主題,只有寫不出的作者」
舊坑寫不好的理由,或許只是當時的自己,還無法掌握好作品的感覺。
有時,稍為讓自己與那部作品保持點距離。
等到成長過後,再回來寫,反而能輕鬆切入主題。

本次金車,我就是拿兩年前寫不好的作品,仔細琢磨當時未果的理由,反覆省思,這才將那部作品寫至完結。06-29 13:52
輝皇♠
我是能夠理解原因啦
只是對自已的要求過高
現時的能力上又不符合
或許是我個性太於急進了…
畢竟我寫小說連年資也沒有
只是因為一時興起
目前為止寫了一個月多而已
主要也是從中磨練自已的技術OuO

06-29 13:57

Onikis@國家級邊緣人
創作之人,誰沒經歷過第一個月呢(笑
如何將一時興起,化為經年累月,這才是永遠考驗著所有創作者的難題。
至於要求,若能將其視為抱負,持之以恆,努力不懈,永無止盡的創作路上,想必少不了您這一位的參與。
我不敢寄託於運氣,但若能求得知音,就是最大的感激了。

在此,感謝您的來訪與建言。
真的是萬分感謝。06-29 14:03
輝皇♠
不用感謝~回訪就行(誤)
我也只是一位路過的…讀者而已
看到大大如此的毅力
對我來說也是一種鼓勵
我也希望自已有機會走上這條路
但目前的路還是遙遠的很
而且也充滿著各式各樣的磨練

06-29 14:08

Onikis@國家級邊緣人
專業的領域,沒有一條道路是平鋪輕快的。
不過,即使路再長,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遇見許多志同道合的夥伴。
像現在,不就是如此嗎?(笑

我個人小說的創作歷,至今已至十三寒暑。
期間當然也有過因為各種理由,不得不暫時放下手中之筆……呃,鍵盤的事情。
可是,我還是回來了,還是繼續走在這條路上。
原因無他,正因為對於文字的熱愛,正因為我還記得當初寫下第一個字的興奮。
所以,創作路上,我還是會繼續留下足跡。
「請不要忘了,第一次寫完作品的興奮」--這就是我唯一能給予的建言。06-29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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