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蹟沒有發生。
克洛諾斯空洞的雙眼中，一位少女正在哭泣，她捶打著泥濘，崩潰地叫喊，黯淡無光的栗色頭髮夾雜泥塊，本該是熠熠生輝的紫瞳被淚水混濁。
別哭，奈依，妳難過的話，我也會難過。克洛諾斯想飛奔到奈依身旁，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好，但每當前進一步，夥伴被自己手刃的景象便會浮現。
肖恩短促的呼聲、縮緊的瞳孔，席瓦逐漸微弱的聲音和動作，賽璐璐──在身後的那具遺體所見，不正是渾身汙血的自己嗎？
克洛諾斯試圖讓自己冷靜，他必須做個了斷。
「奈依……」
雙手抵住無法停止顫抖的膝蓋，奈依嘶吼著：「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接下來就換妳了。」克洛諾斯的長劍越發烏黑，吞噬光輝。再一次，許諾守護的劍刃，對準應當守護之人。
奈依的手在發抖，緊咬下唇即使已流出血液。
克洛諾斯嘆氣。她現在，非常恨我吧？恨我殺了夥伴、恨我背棄夥伴──這是事實，無從辯解。
「讓一切都結束吧！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那是，刻意挑起戰端的尖刺話語，抑或是克洛諾斯自身的獨白。
奈依沉下臉，憤慨的情緒支配她的行動，在抽出匕首的金屬摩擦聲尚未清晰之前，數個箭步跨出，盈眶的淚模糊目標、噴濺的泥水在阻止她……
「克洛諾斯──！」自奈依心扉，悲痛無比的吶喊。
這是自殺式攻擊。克洛諾斯看出，匕首的攻擊距離過於狹隘，不適合用來正面衝突，即使是特殊情形，也會拿來丟擲而不是拿來當劍使用。
奈依的破綻百出，剛剛的話成功惹怒了她。
克洛諾斯放下心，如釋負重。
「這樣就，結束了啊……」
克洛諾斯鬆開持劍的手。
在剎那察覺的奈依，沒能阻止送入愛慕之人心口的匕首。克洛諾斯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卻驀然收回，往後倒的身軀跌落深淵。
「咿！克洛諾斯？不、不！等等！」
焦急又無助的聲音徘徊在克洛諾斯耳邊，他喘著氣，奮力地想從口中發聲。
「不要難過、不要自責，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嗯唔……唔！」奈依啜泣著：「到底是為什麼？你為什麼……嗚……」
「奈依，聽我說……」
「什麼？先不要說話！我馬上找人……嗯唔！」
奈依住嘴，她意識到，夥伴們都已紛紛逝去，現在最後一個夥伴、同時是單戀的對象，在眼前奄奄一息。
她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對著血淋淋的手掌吹氣，奈依直視克洛諾斯逐漸閉上的雙眼，用著最平常的語氣道：「我在聽，說吧。」
克洛諾斯勾起微笑。他很開心，一切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
半晌，闃寂被陣陣細碎的海浪聲打破。
「奈依。」
「什麼事？」
「那裡，是海呢。」
「我不確定，那裡霧很濃，看不清楚。」
「我很確定，以前我來過這裡。海的一頭是另一塊大陸，可是因為濃霧還有惡魔的關係，至今沒有人去過。」
「怎麼沒有聽你提過這些？」
「啊，哈哈……說起來我曾經想進去那濃霧一探究竟，我相信盡頭會是個和平的理想世界。」
「曾經？為什麼最後沒有去？」
「因為我沒有辦法放下國家的人民、夥伴還有……嗯……奈依，可以幫我個忙嗎？」
「嗯？」
「帶著劍，到北方大陸。」
「……把劍帶到北方？你說什麼？」
「對……讓惡魔永遠無法踏入人類的領土……」
「惡魔？」
嗡嗡！
刺耳的鳴聲大作，克洛諾斯臉色驟變。
混濁的空氣扭曲，一道成人般大小的黑影現行，發紅雙眼貪婪注視將死的克洛諾斯。
奈依亮出匕首，克洛諾斯一把壓下，搖頭道：「奈依，快、快走！忘記我剛剛的話嗎？逃到北方去，讓惡魔就此消失。」
「我們可以一起……逃。」奈依反覆做了幾次深呼吸，無形體的『惡魔』只要一出現，往往是以群體的方式。不管是滿滿覆蓋在草地與泥土上的半透明身軀，還是不寒而慄的腥紅目光，她選擇無視。
「別無理取鬧了。已經，沒有其他的方法，只能妥協、只能接受。」克洛諾斯喘氣，他凝眸奈依，『不想看到妳死去』這句話懸在口中未說出。
不要留戀，妳得活下去！克洛諾斯咬牙，對徘徊不前的奈依怒吼：「妳在等什麼？等奇蹟發生嗎？那種東西不會出現在一個親手殺死夥伴的人身上！」
奈依瞪大眼，抿嘴。
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問你、還有好多地方沒有跟你一起去……我現在……我現在僅能……
束手無策的自己，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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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撐起身。
慢慢的看不到東西了，只聽得到細微足音，還有慢慢遠離的『嗡嗡』聲響。
泥土很濕，好冷，這裡離北方很近，奈依沒問題的。
你膽敢……！
『他』的細小聲音在耳邊騷擾，音量確實在降低。
「我有什麼不敢的？嗯？」我環視團團包圍在四周的惡魔。
很安靜，我快死了。
「啊啊……我們偉大的『聖王』克洛諾斯在這裡做什麼呢？」席瓦問道：「難不成是在釣魚？」
「才不是呢！」我回嘴。一旁的賽璐璐補上一句：「那就趁著雨過天晴，來跳支舞吧！」
席瓦勾著肖恩的肩膀，肖恩開口笑著，對我伸出邀請的手。
「當然好啊！」我加入他們，隨著一下又一下的節拍，抬腿、歡笑。席瓦持續點歌，賽璐璐撥弦，肖恩五音不全地哼唱。
我的目光，持續地尋找那熟悉的身影。
「奈依呢？」肖恩問道，其他人也表示關心。
「啊，有事情請她幫忙，可能不會來喔？」我闔上眼詢問：「你們願意原諒我嗎？」
「那當然，不用說了！」夥伴的回答。
嗯，謝謝。
待續
創作內容
MESS——第３５章：守護的代價
奇幻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