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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GP

半龍少女 (上)

作者:犬本│2015-06-11 13:43:02│巴幣:24│人氣:190




  綠色的絨毛如柳般的在空中擺動,就在風捲來的那一剎那,帶來一點來自樹木的清香,也讓綠色的絨毛優美的舞動著。終於風停止了,絨毛的舞姿到了段落,輕盈的垂下,又再一次蓋住閃著銀光的鱗片。兩只歪曲的鹿角,堅硬的突出,就在神態高雅的兩隻黃眼睛中間,她看著地上,一個弱小的人類。

  「有什麼值得你這樣不費辛勞的來到我面前?人類啊。」

  汗珠夾雜著新鮮的血液,混濁著臉上的沙土,一滴一滴不間斷的從雜亂的褐髮間滴落,麥洛爾奮力張著疲勞的雙眼,眼底閃著希望的光芒。一身縫補多次的布衣又多出了大大小小的新裂口,有的還滲出了鮮紅,但是麥洛爾查覺不到這些如蚊叮般存在的傷口,他聚精會神於眼前的綠龍,聽著她說出人類的語言。

  「森林的守護者啊,借我妳的鱗片吧!」

  就在此時此刻,一段龍與人的故事,起了開頭。




༺༒༻








  燭光搖曳,拉長了地底人們的影子,漆黑的陰影殘留在石壁上,久久才散去。清脆的敲擊聲此起彼落,回音迴盪了整個礦坑。這個礦坑出產的魔水晶是杜拉肯唯一可以外銷的商品。

  麥洛爾灰頭土臉,鮮紅的唇上沾滿了灰,他放下了手中的鎬子吸著礦坑中沉重、充滿灰塵的空氣。麥洛爾不知道在礦坑中待了多久,他從家裡帶來僅剩不多的存糧,如今也吃的一乾二淨。

  他拿起腰間的毛巾,粗糙的抹去臉上的灰塵。頂著發脹的腦袋還有沉重的眼皮,麥洛爾有些支撐不住自己身子,他殘弱的身子像風中殘燭,搖擺不定,最後跌坐在堅硬的地上。

  疼痛幫麥洛爾趕走了一些疲倦,他揪著臉撿起地上的鎬子,好不容易才又站了起來。他咬著牙榨取身上最後的力量把鎬子送上石壁。看著噴飛的藍色碎片在空中飛舞,然後慢慢模糊不清,麥洛爾又坐了下來。

  「小麥,你還好吧?」

  麥洛爾睜開眼皮,安達大叔就在面前,他拿起水壺提起麥洛爾的下巴,沁涼的水流立刻讓麥洛爾乾枯的喉嚨得到紓解。麥洛爾瞪大了佈滿血絲的眼,搖晃的視角許久才聚焦到安達大叔的臉上。

  「安達叔,謝謝,我的水壺空了。然後有點累。」

  「小麥,休息一下吧?我看你都沒休息,回家去好好睡個覺吧?」

  「不行,這次不多挖一點母親的病又要惡化了。食物還好解決,但是藥材還有醫生的費用就不好說了。」

  麥洛爾嘗試再一次的站起來,手裡緊握著他的鎬子,但是他的身體並沒辦法如他所願,麥洛爾軟弱的雙腳讓他又倒在地上。安達大叔見了立刻攙扶住麥洛爾的身體。

  「你別勉強了,要是連你也病倒了要怎麼照顧你母親?我扶你出去礦坑吧。」

  礦坑外早上的驕陽才剛升起,麥洛爾的眼睛好不適應,眼前是一片白芒。並不是想像中的黑夜,麥洛爾自己也有些訝異,原來自己在礦坑中時間過的這麼快。不知不覺就在礦坑中待了一天的時間。

  安達大叔一路扶著麥洛爾,他的身體跟麥洛爾比起來十分的寬大,蓄著雜亂的鬍子,從旁人看就像父子一般。安達大叔避開了早上擁擠的市集,繞了一點小路才到達麥洛爾的石屋。

  或許是聽到了聲響,石屋的木門在安達大叔敲門前就緩緩地打開了。麥洛爾母親的身影從門後出現,她纖細見骨的四肢有點支撐不住身上的衣服,讓衣服鬆垮垮的。原本無神的雙眼在看到疲倦不堪的麥洛爾後便露出了憐惜的神情。

  安達大叔把早已沉睡的麥洛爾好好地放在床上後就告別了麥洛爾的母親。

  「謝謝你,安達。謝謝你照顧我的孩子。」

  「沒什麼,朋友一場。我也很欣賞這小子。桑瑪,身體應該還好吧?」

  「可以的,我也想趕快好起來,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樣辛苦,心裡好不捨。」

  安達看著桑瑪的眼角閃著淚光,憔悴的眼窩被濃濃的黑眼圈覆蓋,兩頰凹陷皮膚非常蒼白,安達心裡也很明白桑瑪的病並沒有好轉,一天比一天還要煎熬。就算如此安達自己也沒有餘力可以幫助他們,如今養活自己就是奢侈。

  「妳可以的。」

  「希望如此。」桑瑪笑著,嘴角微微牽動。

  安達轉身離去,桑瑪也準備進屋裡。

  巨大的鳴聲突然從南方的森林傳出,安達跟桑瑪都同時駐足朝南方看去。空氣震動、鳥獸騷動,遠遠的可以看見樹林正在搖擺。那是充滿生命的吼叫聲。此時此刻時間彷彿凍結,全世界都為了這聲鳴叫而停止。鳴聲開始變小,漸漸把時間帶回。
  
  「又來了,這個月的第三次鳴聲。」安達目不轉睛地看著南方茂密的森林。

  「聽了許多次還是很震撼。」

  「杜拉肯裡也只有靠近森林的這裡聽的到。真不敢相信,這樣的鳴聲感覺全世界都聽得到。」

  「那是龍的鳴聲。」

  「桑瑪,妳說什麼?」

  「是森林龍的龍鳴,我丈夫告訴我的。」

  桑瑪定睛於南方的森林,堅信不疑的說著。

  白沙漫天,這裡是杜拉肯的邊界,是生與死的邊界。很久以前人們就盯上了這片生生不息的森林,帶著斧頭與獵槍,踩過滿是大大小小石頭的巨石漠,進到綠蔭中。

  然而人們逃了出來,狼狽地拿著斷裂的斧頭毀壞的獵槍,恐懼的跑出綠蔭,他們驚恐的雙眼透露一切,這片可怕的綠蔭盎然。人們口中的樹成了怪物,樹的枝蔓張牙舞爪,折斷了斧頭砸壞了獵槍。

  森林拒絕所有想要進入的人們。

  杜拉肯的人們放棄了,開始種植只有少量營養的根莖作物,然後在這片荒漠中發現了魔水晶,日子才有一點點的好轉。人們望著無法觸及的森林,心中滿是嫉妒與無奈。伴隨著逐漸乾枯的礦坑,原本就不算好的日子,又變得更差了。

  每天都求生存。人們揮著手中的鎬子,敲擊生命的聲音,大量透出藍光的石塊被前來徵收的馬車一批批載走,換來的是屈指可數的銀幣。

  麥洛爾手裡緊握裝著銀幣的布袋子,他快步前往市集,腳步透露出他的急躁,倉促的腳步使得手中布袋的銀幣不斷敲擊發出聲響。麥洛爾每次上繳完原石後就會立刻趕往市集。

  市集攤位上的東西零零散散,可以看見一些綠色的可食植物,外表乾癟卻擺上高昂的價格,還有一些甜點鋪,裡面擺了一串一串的甜薯球。麥洛爾壓抑著自己空洞的肚子快步走過。

  最後他在一間攤位前停下,仔細的看著攤位上的各式藥材。

  老闆瞧見了,他馬上放下手中的工作來到麥洛爾身邊,他一如往常地戴著紅色的圓帽子還有滿是刮痕的單邊眼鏡。他隨手拿了一束淒白的花到麥洛爾的面前。

  「喏,你的雪蘭。」

  「啊,謝謝,我剛剛還找不著。」麥洛爾笑著接下老闆手中的白色蘭花。

  「這次雪蘭有點少,就先幫你留著怕被買完了。」

  「謝謝,真是太好了。不過這次我還要一些別的。」

  「嗯?還要什麼嗎?」

  「對,我看看......」麥洛爾從自己衣服中拿出一張小紙條,上面記著今天要來採買的藥材,「要一些紅木的鬚根,還有這個......說是可以補充元氣的毛龜的軟殼。」

  「唔......我需要找找。」

  老闆再一次的埋頭進雜亂的藥材堆,許久才拿出一些細長紅色的鬚根。

  「紅木根就剩這點,毛龜的殼嘛,這次好像沒有,我找也找不到。不過我還沒整理東西,搞不好整理完會突然出現也不一定。」

  「沒關係,就這些吧。」麥洛爾也從老闆手中把紅木根拿過來,然後他低頭拿出幾枚銀幣。「三枚夠嗎?」

  「兩枚就好了,」老闆從麥洛爾手中拿走兩枚銀幣說:「你母親的病還是不大好?」

  「嗯......所以療師這次要我多買些其他的藥材。」

  「這樣好了,這些給你。這些是黃陽果,也是可以補充元氣。」

  「這怎麼好意思?」麥洛爾驚訝地看著老闆塞給他的一小包黃色小果子。

  「沒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祝你母親的病趕快好。」

  「嗯,老闆謝謝了。」麥洛爾滿懷感激地收下了老闆的好意。

  拎著藥材,麥洛爾踏著愉快的步伐。

  運氣真好,麥洛爾心想,多虧了好心的老闆這次還剩下不少銀幣可以買些營養的東西給母親。肉也可以多少買一點,已經多久沒有吃到了呢?剛好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可以大快朵頤。

  然後時間還多,可以去採一些野菜。麥洛爾走出市集時,手上多了一串肉乾,嘴裡咀嚼著剛剛肖想的甜薯球,甜薯球脆甜的滋味讓麥洛爾的心情又更上一層樓。

  踏上碎石路,麥洛爾往南方的森林前進。

  一般來說這裡的住民不會隨便靠進森林,以前嚐過太多的苦頭,但是麥洛爾不同,森林並沒有拒絕他。

  還沒有去礦坑以前,麥洛爾只是一個貧窮的孩子,跟著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的身體一直都不好,這幾年又更加嚴重,家裡的食物開始不夠,麥洛爾打算去森林尋找可以養活他們母子倆的最後希望。

  一次又一次,被趕了出來,麥洛爾第一次見到原來樹枝可以將人抱起然後丟出,他也是頭一次知道樹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可是麥洛爾沒有放棄,儘管灰頭土臉,儘管疲憊不堪。

  最後,森林接受了麥洛爾。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麥洛爾心底的願望。

  杜拉肯是個貧窮的國家,如果沒有魔水晶杜拉肯就沒有存在的價值。貧窮讓人民困苦,連森林也拒絕杜拉肯的人民。杜拉肯的國王為此相當頭痛,派出了軍隊也拿森林沒轍,固若金湯的軍隊進到森林裡就成一盤散沙。

  軍人也抱著頭,對於森林裡張牙舞爪的樹害怕至極。

  那為什麼不離開呢?

  當然,受不了這種困苦生活的人民開始收拾家當往北方前進,北方有富饒的國家,先進的魔法技術,物質生活絕對比南方的小國家杜拉肯還有高上好幾倍。

  離開是離開了,帶著希望來到遙遠的北方。魔法讓人眼花撩亂,沒學過半點魔法的杜拉肯人們完全沒辦法融入,看著大大小小飄浮在空中的水晶,完全不能想像這些是礦坑中的藍色石頭。

  有些人讀起書,艱苦的撐了下來,好運的學會了一些魔法,運氣差的沒有魔法底子待不下去也只好回到南方。

  碎石的盡頭就是一片綠意盎然。

  麥洛爾止步,把身上的東西放在大石邊。

  「你們好!我又來了!」

  麥洛爾對著森林大聲的打了招呼,心情極好的他想把自己的快樂也和森林分享。看著隨風擺動的樹木們,應該接收到了吧?

  腳才剛踏到森林的土壤,腳底傳來鬆軟的溫暖,新冒的枝芽伴著新綠小巧地纏上麥洛爾裸露在布鞋外的腳趾,小草柔嫩的葉子搔的麥洛爾微微發笑。

  「嗨!可愛的傢伙你好。」

  樹木也伸出強而有力的樹枝,環抱著麥洛爾,將他帶到半空,森林的樹開始接力般的在空中搬運麥洛爾。

  麥洛爾在空中享受著綠色的清新空氣,享受著風兒微微拂面,忽高忽低的擺動沒有讓麥洛爾感到不安,反而相當有安全感。他相信他的朋友。

  「這就行了,謝謝你們!」

  樹木放下麥洛爾,小心地讓他落地。麥洛爾輕輕地拍了一下樹幹,感謝那些高大的樹木。

  麥洛爾開始在森林裡尋找野菜,有時草堆會讓開露出深藏的菌菇,偶爾頭頂會落下些果實,這些總總的森林恩惠讓麥洛爾每次都是滿載而歸,儘管麥洛爾不貪心,森林還是會多給他一點。

  但是麥洛爾仍然無法到達森林的深處,有次麥洛爾想到森林的更深處時,和藹的樹木把他擋了下來,麥洛爾雖然心裡好奇也只能尊重這座森林,畢竟麥洛爾已經從這片森林拿了太多東西了。

  有個疑問一直在麥洛爾的心中一直得不到解答,到底為什麼森林可以接受他呢?

  邊把野菜塞入懷中,麥洛爾恍神了,這個問題很重要,每次麥洛爾帶著各式各樣的野菜回家時總有愧疚感,這片森林不該只有他能獨享,可是森林讓麥洛爾自己獨享了。

  再度踏上碎石地時,天色已經昏黃,麥洛爾對著森林揮手。

  「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照顧!」

  大概除了麥洛爾以外沒有人會喜歡這片森林了。

  回家後他打算把多的果子跟野菜拿給安達大叔,自己跟母親夠用就好,麥洛爾總是這麼想的。森林的秘密也只有安達大叔知道,就在麥洛爾第一次帶果實回去時。

  人很好的安達大叔當然會保守秘密,他也不想看到麥洛爾被想要侵略森林的人利用,日子再苦也有底線。

  麥洛爾撿起地上的東西,與森林告別。








༺༒༻








  「生日快樂!」

  肉乾一層層交疊在木盤子上,從麥洛爾身後端了出來。

  麥洛爾笑的兩眼都瞇成了線,桑瑪卻被他兒子突如其來的祝福搞的有些訝異,她看著麥洛爾手上的一盤肉乾,心裡酸酸的。

  「說什麼啊?傻孩子。」

  「媽媽,今天是妳生日耶!」麥洛爾興奮地把肉乾放在桌上,就在今天採回來的野菜旁,「妳看,我特地買回來的。」

  「這,很貴吧?應該沒必要吧,都這個年紀了還慶祝生日。」桑瑪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卻相當開心。

  「當然有必要啊媽媽,一年一次耶。」

  「這些錢是你辛苦賺來的。」

  「別說這麼多了,今天是特別的日子。」麥洛爾撕下一小塊肉乾放入嘴中,咀嚼著乾硬的肉乾露出幸福的表情,「嗯,真好吃。」

  「那你多吃一點吧,我吃些野菜就足夠了。」

  「這怎麼行?這可是專門為了今天才買的。」麥洛爾又撕下一小塊,然後遞到桑瑪面前。

  桑瑪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微弱的雙手捧著重量十足的肉乾,滿滿的幸福跟著肉乾一起進到肚子裡。

  「真的很好吃。」

  「是吧?」

  桑瑪笑著,幸福的。

  一支繡跡斑斑的刀子靜靜的躺在櫃子上,望著麥洛爾母子倆,刀子前綻放著一朵淡黃色的小花,那是麥洛爾今天摘回來的。刀子的主人曾是桑瑪最愛的人,麥洛爾的父親。

  那是個冒險家的故事,一個不受拘束的男人的故事,一個與危險為伍的男人的故事。追尋風追尋未知追尋愛,最後留下的只有鏽斑滿滿的刀子、愛著他的女人還有牙牙學語的兒子。

  聽著父親冒險經歷長大的麥洛爾,心中對著那張模糊的臉有著無止盡的憧憬,儘管刀子隨著時間慢慢生鏽,麥洛爾心中的故事卻依就清晰。

  其中一個故事,關於森林的守護神,披著綠毛長著鹿角的龍。

  男人拖著疲勞的身體沉睡在湖裡,清澈的波樣在耳邊拍打,沁涼的湖水輕輕捧著男人沉重的身體,男人從眼縫悄見如瀑般的綠色絨毛搖晃在風中,如夢如畫,最後慈祥的聲音將他帶離迷路的森林。

  龍鳴,響起了。

  麥洛爾正在收拾油膩的盤子,手裡的盤子因為身子的震動差點掉落。

  這個月的第一次龍鳴。

  「媽媽,聽到了嗎?」

  「啊啊,這個月的第一次呢。」

  「有想過為什麼森林的守護神要這樣的鳴叫嗎?」

  「喚醒森林的生命嗎?」

  「喚醒?」

  「我是這麼想的啦,每次的鳴聲都能提振我的精神,在我最虛弱的時候。還記得你爸爸的故事嗎?」

  「我記得。」

  「他那次回來老是把龍掛在嘴邊,他說他親眼看見了龍,是龍救了他,是那鳴聲把他帶回來的。」

  「森林的守護神嗎......

  對於這個神祕的森林守護神,麥洛爾抱著既好奇又怯懦的心情,他不敢去想像牠的樣子,也無法想像。自己是個唯一能進到森林裡的人,原因呢?龍的默許嗎?麥洛爾完全不覺得自己特殊,特殊的是這片森林,還有龍。

  鳴聲的餘震漸漸消散,一段故事的模糊,另一段故事的開始,搭著下一次的龍鳴。

  日子依然不好。

  桑瑪的頭髮原本黑的很美麗,但如今卻白的惹人憐,就像一旁躺在藥缽裡的雪蘭花瓣。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只有輕微的氣息提醒著自己的存在,她緊閉著雙眼,正在沉睡。

  麥洛爾相當焦急,他拿著一束雪蘭繞著正在研磨藥的療師不知所措,他踏出的腳步聲一聲聲都在透露他的心情,無比的不安。

  「先生,媽媽她還好吧?這幾天她突然虛弱很多,還好吧?還要多一點雪蘭嗎?我能去市集一趟。先生?」

  「你先冷靜一點。」療師放下了手中的藥缽看著麥洛爾。

  「呃......可是--」麥洛爾停下腳步,兩眼視線在母親與療師之間移動。

  「先聽我說說。」

  「媽媽她--」

  「聽我說。」療師不斷的打斷麥洛爾的話,直到他終於尋回一絲的冷靜。

  「你母親的病並不是這些雪蘭就能醫的好的。」

  「醫不好嗎?」

  「我早說過,雪蘭只能減緩病的擴散,不能根治。」

  「該怎麼做啊?你不是療師嗎?」麥洛爾又開始浮躁了起來。

  「對,我不是魔法師。你也知道這裡的藥材取得有多麼的不容易,你母親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蹟。再這樣下去也只是苦了她。」

  「......這是什麼意思?」

  療師看著麥洛爾泛淚的雙眼沒有逃避,這是個遲早要說出的事實。然後他也接受了麥洛爾揪住他的領子的憤怒。

  「你要放棄?」

  「我說過了,這個病治不好。」

  「總有辦法吧?」麥洛爾抿著嘴咬著牙。

  「沒有。」

  「她是我的媽媽,你知道嗎?」

  「一樣沒有辦法。」療師看著麥洛爾掉落了第一滴眼淚。

  「她是我的媽媽,你知道吧!」

  毫無理性的怒吼,環繞整間屋子,但是還是無法喚醒沉睡的桑瑪,桑瑪臉上安穩的表情跟淚流滿面的麥洛爾形成絕大的對比。

  「我很遺憾。」療師語中帶著滿滿的同情,但是對麥洛爾來說就是個眼淚的催化劑。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我什麼事都願意去做。」

  「對不起。」

  地上散落著剛剛還在手中的雪蘭,掉落的花瓣被踩的稀爛,對麥洛爾來說,他心中的希望就像這些雪蘭一般,凋零殆盡。

  很長的一段寧靜,麥洛爾就像掉線的木偶,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量,臉上的淚痕已經乾了第二遍,他眼睜睜的看著療師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還有地上散落的花瓣。

  療師才想踏出門,但是卻在門前猶豫了半响。

  他回頭看著狼狽的麥洛爾,心裡是有點不捨,於是他想了想,也許還有辦法。

  「你說,你什麼都願意去做?」

  麥洛爾沒說話,他用疲累的雙眼看著療師。

  「我想到了個不值得去試的辦法。」

  「什麼......」麥洛爾鼓動乾枯的聲帶,眼中燃起了些微的希望之光。

  「傳說中,龍的鱗片可以治療百病,任何病都可以。但這只是傳說,根本就沒有人見過龍,你若真的要找的話,我是不太建議。但是這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麥洛爾聽到了,心臟又開始跳動,奮力的跳動,來至希望的齒輪開始運轉。原本無法緊握的雙拳現在卻握的比先前有力,因為他想抓住著剛燃起的希望之光。

  麥洛爾站了起來,揉了揉眼睛。

  「謝謝,我剛好知道哪裡有龍。」








༺༒༻








  「讓我過去!」

  麥洛爾大吼,對著不斷阻攔他的樹木們。

  他來到了森林的深處,今天的森林並沒有熱情的迎接他,反而不斷的勸離再勸離。麥洛爾含著眼淚雙腳不斷踏進更深處,他不理會小草溫柔的撫摸,他不理會試圖攔住他的樹枝,他一意孤行。

  然後樹木擋住了他。

  「拜託你們了!」

  麥洛爾用拳頭不斷的敲打,每一次都扎扎實實的打在聞風不動的樹幹上,他喘著氣,不斷的敲不斷的求,右拳都磨破了皮流出了血,但是森林還是不理會他的乞求。

  「既然如此就對不起了。」

  抽出腰間的鏽刀,麥洛爾的手止不住發抖。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伴隨著提昇勇氣的吼聲,麥洛爾揮刀了。刀身噴出鏽屑,刀刃雖然沒有以前的鋒利但還是切斷了樹枝。

  麥洛爾的手正在發麻,但是他仍抓緊機會鑽進縫隙,進去了幽閉的禁忌之林。但是更多的樹枝馬上迎向他。

  「我不會放棄!」

  一刀一刀不停的落下,樹枝也愈來愈兇暴,速度也愈來愈快,它們刮傷了麥洛爾、它們纏上了麥洛爾,數以萬計的撲上麥洛爾,強而有力的打上麥洛爾。

  麥洛爾很痛,不知道身上有多少割傷口,不曉得自己的淤傷有多少處,痛覺已經傳遍了身體,但是他握著刀的手愈握愈緊,青筋山脈在右手臂上延伸無盡,一刀一刀砍斷樹枝,沉重的感覺排山倒海。

  最後麥洛爾被纏上腳跟的樹枝拖出林外。

  一張一張畫面在腦海裡浮現,媽媽說故事的細語在耳邊迴響,兩個人艱苦的生活著,艱苦的書寫屬於兩人的故事。之前無論多少苦無論多少難都撐過來了,這次又有何不可?

  不管是餓肚子還是生病都撐過來了,敲著礦每天每天敲著礦,雖然辛苦還不是撐過來了?這次又有何不可?

  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那是因為有親人才能堅持下去,相依為命是這麼一回事,愈是艱難感情就愈深,愈是艱難愈能看出彼此的愛。沒食物就去森林找,沒有錢就去礦坑,要找一條龍,那就去找。

  麥洛爾深信著,這世界上沒有努力完成不了的事。

  躺在床上的媽媽的身影正給與麥洛爾無比巨大的力量,

  麥洛爾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然後又馬上站了起來,又繼續舉著刀子揮下再揮下,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麻木的感覺早就已經爬滿了右手臂,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不停揮下的手已經沒有砍到東西的實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已經沒有了樹枝,眼前一片藍綠色,搖晃的視線中可以勉強看到一個美麗的湖泊。


  藍色的天空沾了綠色湖水的顏色,伴著微微的淺綠,陽光照著湖面,閃出一個水底星空,晶瑩剔透的碎片穿梭在如地毯般輕柔的草地上。還有一棵樹在水中央,廣大的伸出了佈天的棚子,幾乎蓋了一半的湖面。

  說有多美麗就有多美麗,說有多不真實就有多不真實,眼前如夢似幻。

  眼睛失去焦距的麥洛爾在眼角的模糊處看到了一個巨大身影,可能是幻覺麥洛爾心裡想著,但是模糊的身影愈來愈清晰。

  那是一隻綠色的龍。

  找到了找到了,終於找到了,麥洛爾用發抖的手撐著地面,好不容易頂起殘破不堪的身子,汗水與鮮血不停滴落。

  他想努力的看的清楚。








༺༒༻








  這不是交易,是單方面的請求。

  而且還是個不允許討論的交易。

  綠龍看著失去了意識的人類,他躺在地上,身旁落著剛剛砍破層層阻饒的鏽刀。

  「究竟有多麼大的意念才有辦法到達我的面前呢?只是要我身上的鱗片嗎?」

  綠龍困惑著,輕輕的叼起滿身傷痕的人類然後把他放在湖邊的涼蔭處,讓湖水浸濕了他的下半身。

  這裡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訪客了,綠龍回想起來好像也有二十年了,距離上一個來到這裡的人類已經有二十年了。綠龍的記憶有些模糊,她仍努力的想要回想。

  這個人類綠龍知道,是森林的常客、森林的朋友,但是不曉得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現在這樣奮不顧身的來到這裡,完全失去了理性的他有些恐怖。

  湖水慢慢的洗淨了人類的身體,被湖水淨濕的傷口也慢慢的癒合,人類的表情也不再如此猙獰,慢慢回到之前的溫柔面孔。

  綠龍眼中也開始浮現出二十年來不斷在夢中出現的畫面,那個男人。

  果然很像呢,這兩個人類。

  當初就是在森林邊緣的吵鬧處發現了這個人類,當時綠龍眼中的這個人類是如此之傻,他不顧一切都想要進到這森林來,看到他不管如何都不放棄的樣子,綠龍看到了他的心,想起了在記憶深處的男人。

  二十年間都沒有再次打開大門的森林,為了這個人類敞開了門。

  麥洛爾的眼皮小小的動了,他覺得身子很溫暖,他感覺像是睡了一場很長很長的覺,他漸漸的發覺身體已經不再疼痛,隨著意識愈來愈清醒,他才發現自己躺在湖邊。

  麥洛爾睜大了藍色的雙眼,看著遮天的樹,他就躺在離湖中樹不遠的地方,綠蔭正巧幫他遮蔽了陽光。

  剛回過神來,麥洛爾馬上就坐起身子,他四處張望著想要尋找龍的身影,他沒有忘記來到這裡的目的為何。

  這不可能啊,這湖畔的草地上根本沒有半點的遮蔽物,龍這巨大的身體怎麼可能會看不見呢?望向空無一物的草地,還有毫無波瀾的湖面,麥洛爾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這是在做夢嗎?」

  那只是夢境嗎?

  希望不是夢,龍鱗是生病的母親最後的希望。

  「人類,這不是夢。」

  這個聲音是?

  麥洛爾急忙回過頭,好耳熟的聲音,這是綠龍的聲音,但是又不太像,這個聲音更小更溫柔也更平易近人。

  綠髮金眼的少女,穿著一身的白色裙子,她看著麥洛爾微笑著。一陣風吹來,讓她碧綠的長髮隨著草兒一起擺動,白色的裙擺也在空中飛舞著,金色的瞳孔卻毫不受到影響,直勾勾的盯著麥洛爾。

  麥洛爾驚呆了,他看著少女許久都合不上嘴。

  沒聽錯吧,的確是綠龍的聲音啊?

  「說說理由吧。」麥洛爾始終沒有反應,於是少女開口了。

  「什......什麼?」

  「要我身上的鱗片的理由。」

  「妳......

  「怎麼了呢?人類。」

  「妳是......剛剛的綠龍?」

  「沒有錯。」

  「可是妳不像,呃,不像龍,反倒像......人?」

  「這是人化的魔法,這樣說起話來比較沒有壓力吧?」少女溫柔地說著,風這時才停止,綠髮垂下。

  「所以妳就是剛剛的龍?搞得我好糊塗啊!」

  「如果不喜歡,我可以解除身上的魔法。」

  「不不不,這樣就好這樣就好,這樣挺好的。」麥洛爾不知不覺已經站了起來,濕透了的褲管正在滴著湖水,「所以我不是在做夢囉?真的有龍的存在?」

  「對,我是一隻龍。」

  「太好了,那可以借我妳身上的鱗片嗎?」麥洛爾迫不及待的說,心理異常的興奮。

  「為什麼呢?」

  「我媽媽生了重病,聽說龍的鱗片可以治好她的病。」

  「嗯......」少女陷入短暫思考,她看著麥洛爾身上東破西破的衣服,身上大大小小剛癒合的傷口,原來都是為了他的母親嗎?

  「可以嗎?」麥洛爾小心的詢問。

  「可以。」

  「真的嗎?妳說真的嗎?太好了!真的非常謝謝妳,綠龍小姐。」麥洛爾喜出望外,直接牽起少女的雙手直道謝。

  少女看著麥洛爾牽起自己的手,有些意外,在模糊的記憶中,這兩個人類真的好像啊。但是相對於麥洛爾興奮的心情,少女是冷靜的。

  「但是我的鱗片能不能治病,這我也不知道。」

  「什麼?可是療師說龍的鱗片可以治百病的......」麥洛爾的好心情被澆上了冷水,他笑開了的嘴開始慢慢的闔上。

  「可以試試看,但不能保證。」

  少女伸出了左手,皎潔白淨的左手。開始冒出一些煙霧,白色的淡淡的煙霧,一片片鱗片逐漸浮出,少女的左手慢慢地覆滿了白色的鱗片。然後右手用力扯下一片。鱗片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然後少女把它放入麥洛爾的手中。

  麥洛爾相當的吃驚,手中潔白的鱗片還沾了一點點的血跡,然而少女,不,綠龍的表情始終如一,看著她用力扯下的樣子感覺相當疼痛,麥洛爾可以深深地感受到。

  「不會痛嗎?」

  「會。」少女淡淡的回答。

  「那個......謝謝妳。」

  少女左手的鱗片慢慢的消失在煙霧中,又變回了淨白的皮膚。

  「人類,不用跟我道謝,你是森林的朋友。」

  麥洛爾心裡莫名的心酸,剛剛拿著刀子的手停不住抖動,他才算不上是森林的朋友,朋友是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而傷害對方的。

  麥洛爾握著白色鱗片,非常想要掉眼淚,但是他忍住了,他露出了平常的笑容。

  「謝謝妳,我叫麥洛爾。平常一直受到森林的照顧。」麥洛爾伸出了手。

  綠龍猶豫的看著那隻右手,心裡湧出莫名的情感,二十年都沒有波瀾的心有了一點波紋。

  「妳有名字嗎?」麥洛爾看著遲遲不伸出手的綠髮少女。

  「嗯,我叫綠兒。」

  然後綠兒也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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