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Unfinished Epitaph Part 1
（接）
《續．防衛者》
艾爾帕卡的醫護室現在只有三個人。
大多數的病床和其他東西砸亂的分散四處，有些甚至還傾倒、損壞，彷彿經歷了一場大地震。有同學說，這些都是唯做的，但此時此刻他們任何一人都沒有力氣去懷疑她了。
奇維亞米露躺在那最完好的病床上沉睡，她身上的衣衫被燒的破爛，臉蛋更是幾無血色，雙目緊閉，呼吸既淺又慢，不知情的人，肯定會認為她身染重病吧。
另外兩人，一男一女，都是她的好同學。兩人坐在床邊，拿著濕毛巾與簡易傷藥，與其說在替她治療，不如說只是陪伴著她沉默。簡單處理完成以後，就只能如此了，因為醫護室裡無論是物還是人，現下不是早就被用完，就是已經永遠離去。他們只好緊盯亞米露的鼻息，生怕它突然中止。
唯一還有活力的事物，就是那窗外不時傳來的吶喊聲、爆炸聲、以及蜂群的嗡嗡聲。
「怎麼看，都像是失血過多……她真的只是魔力透支嗎？妳也是魔法師，能不能替她補充一些些？」傑卡．帕雷諾突然打破沉默。
「請你相信我的判斷。還有，我是水屬性，她是火屬性，魔力輸給她，她會受內傷的。」他身旁的少女飛快地說，「你把熱毛巾拿好就好，別亂碰人家身體。」她盯著同伴提醒道，並把薄被重新蓋在床上少女身上。
「抱歉啦，不過這可是妳找我來當助手啊，剛剛一直指揮我幫忙蓋毛巾的人是誰？」
「傑卡，拜託，誰叫你平時這麼風流，男女通吃！害的別人得時刻防著你，就連你的好組員我們也得格外小心你不去亂來。」
「喂，喂，妳太超過了喔，擰個毛巾我還不會？是妳自己眼睛長太大，亂看亂想些有的沒的……」
水球砸頭的聲音傳到保健室外去，穿過空曠的走廊和凌亂的大廳。
瞧對方使勁擦全濕頭髮模樣，米妲蕾杜莎．休倫蒂姆立刻就後悔了。一個簡單的揮手，多餘的水分漸漸蒸發乾淨。
「對不起。」她低頭，「可以的話，我寧願……就這樣吵個沒完。」
傑卡不禁苦笑，「現在看來有點難呢，米莎。」
曾幾何時，在這座學院的同學之間，就是開開玩笑，也變得如此勉強。
「不說這個了，妳的傷還好吧？」
「不激烈活動的話，不會裂開。」米莎手按住纏在腰間的繃帶，「沒事。」
那是當初與雅克一戰就一直留到現在的舊傷。
傑卡點點頭，「我猜亞茵同學會來這裡，果然沒錯。我剛才在天台對抗那該死蜜蜂女人的分身，正好看到亞茵同學在牧場上做一樣的事，妳知道嗎？她使出一記超強的火海之住，瞬間解決三隻那些傢伙，實在太了不起了！」他振奮的握緊拳頭，緊盯亞米露熟睡的臉蛋，「不愧是我們的好同學！」
「嗯……」
然而，米莎卻不怎麼領情。她握住亞米露的左手，輕聲道：「那招，是有代價的。亞米露同學總是使出超乎她自體魔容的絕招，真是……好傻。她搖搖晃晃走進醫護室的時候，說真的，讓我嚇一大跳。」
「還好妳在，米莎。」少年正色地說，「能替她做緊急處理。」
「我在這裡待了一天半，除了受傷的其他同學以外，沒有任何醫療人員。」少女閉上眼睛。
「那麼，妳……都看到了吧？訓練場上的事。」傑卡轉向醫護室的大窗，它們全部都開往那個黑暗的方向。
米莎沒有說話。
「米莎，」傑卡深呼吸，小心翼翼的問道：「我什麼都沒看到，而且對那件事……一無所知，也沒有機會問別人。妳願意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嗎？」他得努力的讓自己聲音不顯得顫抖，說自己不知道只是自欺欺人，他完全能猜到事情的結果，只是不敢承認。
「不要，我不想。」
回覆正如他所料。
「好奇會害死人的，傑卡，你不要知道比較好。」她哀傷的眼神蒙上一層水霧，傑卡知道，那並不是魔法，「她是背叛者，並且離開了，僅此……而已。」
不這麼想，恐怕這個女孩就會崩潰吧。
「我知道了。」雖然還是無法釋懷，可少年也不禁鬆了一口氣。或許，隨著時間流逝，這致命的求知慾將慢慢消失吧。前提是他們的時間能安全地走下去。
「米莎，妳覺得艾爾帕卡的未來將會如何？」
❉ ❉ ❉
「你說的艾爾帕卡學院，不是已經結束了嗎？討論這座血色戰場的未來，一點也不有趣。」
少女還來不及開口，一道輕柔、卻毛骨悚然的女聲就搶先傳來。傑卡的眼中，她瞳孔驟然縮小，死盯自己背後。
「呃……？」
「哦，不，戰爭早就結束了。」醫護室破開的門口，尤芬．碧莉恩倚靠在那兒，背後蜂翅反射黯淡的日光燈，如刀刃般寒冽，「同學，這個小地方我已經收下了，下課時間還沒到呀……」
「是妳──」米莎猛地站起，貝齒緊咬，「……一切、都是妳造成的！」
傑卡迅速轉身。
女子眼中寒芒一閃，可她一點也不憤怒。相反的，她相當自在，紫光泛泛的修長手指不斷沿著柔軟絲帶往下撫。她表情豐富、睫毛靈動，紅脣輕啟吐出輕盈的氣息，那倚著門廊的身軀在金色邊條的絲袍下，綻放危險的豔麗，與性感。
怎麼能如此完整？那劇毒氣息是無邊無際，傑卡看不出敵人身上任何破綻。難道，是本尊？他蹲低，本能擺出戰鬥架式，但是大腿肌肉卻緊繃的有如岩石，難以移動。
「蜂神！」他也忍不住大喊。
「怎麼？『尤芬老師』的課，你們不喜歡的話，當初何必要選修呢？」一隻手指置於白皙臉頰之旁，那黑色的指甲倏然伸長，其尖端變成尖銳的蜂針，「誰讓你們要固執地待在我這間『教室』裡呢？哎，該不會是不知道老師已經換人了吧？」
「妳住口！尤芬，妳才不配站在這裡，妳這殺人兇手！」雙馬尾少女大聲說道，右臂舉起，閃亮冰錐在她周圍成形。
「還真是難聽啊，米妲蕾杜莎，難得我破例，專為你們兩人開這堂量身訂做的課程呢。哦……不，」舌尖舔上蜂針的食指，將它整隻含入小巧的口中，「……是你們三人。」
亞茵同學！兩人吃了一驚，同時轉頭往後看躺在床上的亞米露。她仍舊昏迷不醒。
傑卡拳頭握緊，他咬牙切齒的轉回頭，沒想到蜂神精緻的臉龐就在他面前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他心下大駭，不由自主往後退一步，腳跟踢到病床的床沿。米莎跟著倒抽一口氣。
「妳……！」傑卡抄出口袋中的匕首，用力往尤芬胸口猛刺。卻聽噹的一聲，有刺中物體的觸感，但手臂竟痠麻無比。
「傑卡，向恩那傢伙都教了你些什麼啊？你的防身術成績慘不忍睹哪。」輕笑聲中，米莎看清楚了，傑卡緊握著匕首，但刀尖卻被許多黑色的大蜂以腳或尾針硬生生架住，停在敵人胸前。
「傑卡！快離開她！」少女失聲叫道。
「這才對嘛，」尤芬空著的左手早已爬上眼前少年的右臂，那五隻毒指甲宛若昆蟲的長足，在皮膚上遊走，尖端在路徑上刺出好幾個滲血的小小傷口。傑卡悶哼，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臂，它變得比鋼鐵還要堅硬沉重。
「呃……嗚……」斗大的汗珠從他脹紅的臉頰上滑落。
「給我住手！」米莎憤恨的喊道，她眼裡全是蜂神那無法原諒的笑。左手從腹部移開，雙臂操縱冰錐，她打算強行牽制敵人，沒想到尤芬的反應出乎意料之外。她並沒有進一步傷害傑卡，反倒伏低上半身，右手手指一轉，聲音如鬼魅，「妳有破綻。」
一隻墨紫色的毒蜂咻的飛過少年眼前，往少女腰際的傷處猛地刺去。
──不要！
傑卡在心中狂喊，左半身掙扎著，卻無能為力，即將眼睜睜看見少女慘遭毒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往前撲的米莎突然感到腳一絆，身體一歪，往左邊跌倒，毒蜂的針錯開目標，擦破腰際的繃帶，然後一頭撞在她製造的護主冰錐上，瞬間凍結。
「啊！？」
「不要動，米妲蕾杜莎，否則妳男朋友將全身發黑，痛苦的死去。」一轉方才的語調，尤芬的聲音竟變得無比陰寒。窗外的陽光也在這一刻被飄來的烏雲遮掩，使醫護室的淺色牆壁看起來格外慘白陰暗。
「米莎……別聽她胡說！」少年咬緊牙關忍受那侵入體內的蜂毒，少女倒在地上望向他，淚水滑出眼簾，「不，傑卡！」
「你有什麼本事能認為我在胡說呢？」蜂神慢條斯理的道：「難道，老師來上課，不用事先準備嗎，帕雷諾先生？我知道你的精靈早在先前的戰鬥中被消耗了，連自傲的繩索也全部用完，看來，你沒有資格中斷我的課程呢。」
傑卡渾身一抖，因為敵人將一隻指甲深深戳入他的手臂中。他不再看敵人的眼，轉頭望向自己來到學院後，喜歡上的女孩。
米莎絕望的回望。
「幫我保護……亞茵……」他以唇語說道。
少女睜大眼，在兩人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已經爭吵了無數次。最後，她妥協了，收回自己所有的冰錐，緊密排列在床邊，將床上的女同學護住。
「真是天真呢，你們。」尤芬半瞇起眼，「也好，我就輪流幫你們一對一教學。帕雷諾先生，看來，是你先哦。」
少年閉上眼睛，感覺敵人的手緩緩朝自己脖頸爬去。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與她道別，什麼艾爾帕卡，什麼老師的死，在這一刻再也不重要了。
──老修啊，我的好友，我雖然總是罵你損你，但其實你挺不賴的。如果你現在在這裡，不知該有多好……最起碼，你可以照顧米莎。
──再見喽。
❉ ❉ ❉
「喀擦。」
感覺那尖銳的物體穿透皮膚，扎進體內……然後──從另一邊穿透而出，液體噴濺。少年睜開眼睛。
少女驚駭的摀住嘴巴，他慢慢轉頭看去，看見蜂神扭曲的面容。
「噗滋。」從背後刺穿她身軀的銀劍有力的旋轉整半圈，她上半身像觸電般的一顫。
「瞎扯了半天，最有破綻的是妳，」銀髮眼鏡的積分同學站在她身後，表情一派輕鬆，「拿不到加班費的代課老師啊。」
銀劍接著又旋轉另整半圈。
（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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