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之人物、團體、事件、場所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午後的嘉南平原上,恬適乘著涼爽的風,為一望無際的田野,稍來自敞開的門戶裡傳出的隱約:
「…關於前日傍晚四點左右,發生在台北市萬華區,以全由外籍人士經營服務馳名的『蒼松旅社』爆炸案,警方初步研判,是由於管線老舊導致瓦斯外洩所引起的瓦斯爆炸,儘管旅社旁邊的建築都沒有受到波及,但是旅社內部的員工目前已經確認全數罹難。
同樣發生在前日,桃園機場內不明生物之間的戰鬥,警方表示……」
飄在風中的新聞,被田間這棟不起眼的農宅給拒在門外,無緣進入屋中一睹農宅地下室裡的奇詭景象——一顆灰白色的大繭。
…我、我這是……
清醒過來的米養晦睜開眼睛,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我記得…我被槍打中了……腦袋?
失去意識前的記憶,開始三兩成群地回到米養晦的腦中。
…怎麼會?那…那這裡…難道是…死後的……地獄?
跟著記憶來訪的恐懼,令米養晦臉頰上原本柔軟溫暖的觸感,突然變得噁心難耐了起來,於是他慌亂地要掙扎站起,不料卻一背上撞倒了像是被塗了生蛋白似的滑膩壁板,因而又跪趴了下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正趴臥在一個細嫩滑膩的物事上。
…這…這…快讓我離開這裡啊!
為了站起,米養晦雙手在身下的物事上用力一撐,雖然物事似乎因此發出了一聲「唔」的聲響,但是急於脫身的黑髮青年無暇在意,只是運勁於背,要撞破這關著他的詭異場所。
「波!」
經米養晦這有備而發的一撞,壁板發出了象徵解放的聲響,米養晦聽了心中大喜,趕緊又補上揭帶有不知名「唔」聲的數擊,終於是撞破了身後的壁板。
「吁——呼——」
挺直了腰桿,米養晦先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然後才四下張望,發現自己身在一間少有灰塵,卻布滿有如蜘蛛絲一般的白色絲線的地下室裡,而這些白色絲線,顯然是用來做成這個把他關起來的白色大繭的。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什麼……!?
米養晦的視線跟著白色絲線回到大繭裡的自己,然後他看到身前下方一雙色澤略有不同,但和大繭一樣白潔的物事,當辨明夾藏在那雙白潔中間的事物,他也曾在無碼成人片裡的女優股間看過時,米養晦不禁駭然大驚:
…這…這是……我…我……!?
就在米養晦醒覺到自己身上一絲不掛的同時,女人珠圓玉潤的慵懶話音由下而上,如冰涼的泉水般滑過米養晦的背脊:
「…唔……你好吵啊……」
「啊…啊……」
米養晦感覺到臀下有兩團柔軟又充滿彈性的物事正推擠而來,趕忙連滾帶爬地離開白繭。
「…嗯——」
繭裡的女人坐起身子,輕輕地甩了甩長著黑直短髮的頭好完全清醒,然後她把倉皇地用手遮住下身的米養晦整個人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地打量了一遍:
「你恢復啦?想不到還真的成功了呢!」
「妳…妳是誰?!還有我…我們怎麼…怎麼會……?!」
女人先是峨眉輕蹙,隨即微笑道:
「你那個樣子,等我說明完,你大概就感冒了。」
聽了女人的話,米養晦整個頭都脹紅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你不必解釋,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女人站起身來舒了舒四肢筋骨,發現米養晦因此而趕緊轉過身去,女人不禁又笑了:
「怎麼?不敢看啊?難道你變身以後都沒照過境子嗎?你……」
女人的嘲弄遽然停止,因為她看到自己指著米養晦的手指不論長短、粗細都勻稱無暇,顏色也是健康的米白色,而且不單是手指,從指尖、指背、掌背、前臂,大臂到肩膀,甚至肩膀、胸脯、小腹、髖部,大腿、小腿、腳掌到腳指,無一不是人類女性中出類拔萃的穠纖合度。
「這…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
女人驚慌的叫喊,令米養晦不得不暫時放下自己的羞恥心和道德心,轉回過身去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結果他看到女人兩隻手慌亂地在自己的臉上和身上又拍又按: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啊——」
…終於反應過來了嗎?
米養晦心想女人驚惶失措得不能自已的原因,一定是意識到這粒白色大繭,以及孤男寡女全身赤裸共處一室,這整個情境所代表的許多可能含意;為了減輕女人受到的衝擊,他趕緊四下尋找能蔽體的道具,最後一把掀起旁邊罩著機車的防塵罩,為女人披上:
「呃…這個…小姐,要不要先冷靜一點……」
「不對!不可以!我不能是這個樣子!不能是這個樣子…不能……」
能遮風擋塵的防塵罩,卻遮不去女人全身強烈地顫抖,數秒前才舒展的優美四肢,也在轉趨微弱的聲音中,逐漸蜷縮了起來。
雖然明白自己的勸慰,不一定能和防塵罩一樣為女人所接受,米養晦還是試著去勸慰道:
「小姐,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過妳放心,該我負責的我絕對會負責。」
像是聽見了勸慰,又像是什麼都沒聽入耳,女人只是喃喃重複著:
「不能這個樣子,我不能…我不能……我不想殺死爸爸……」
…!?
女人末了的話語令米養晦心頭一驚,就在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從他身候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
「…樓梯旁邊有浴室,先去把身體弄乾淨,這是給你換的衣服。」
跟著身後的話音,先是一條浴巾被扔到米養晦身上,接著是一個袋子被扔到米養晦的腳邊,米養晦回身去一看,發現身後站著一個白金色短髮,披著軍用夾克,全身上下有多處纏繞著繃帶的少女。
「…妳…」
米養晦快速地翻動腦中的活頁簿,最近的一頁是他在失去意識前所紀錄下來的,白金顏色的髮絲在槍林彈雨中飄逸飛舞的那幕景象,然後是日前在捍馬車不甚寬闊的空間內,與這個身形相仿,但是音調大不相同的一個名字:
「…妳是…薩拉丁?」
少了墨鏡的遮擋,米養晦很容易地看見少女一雙與天同色的淡藍眼瞳,在他發問之後所閃過的一瞬間訝異;經過短暫地遲疑,少女不但肯認了米養晦的話,還像有獎徵答的主持人一樣,送了額外的獎品給參賽者:
「…那是我的任務代號,你也可以叫我娜珊妮・法爾希奇揚,至於其他的事情,等你把身體整理乾淨再說,好嗎?」
原本清涼如冰的語調,在「娜珊妮・法爾希奇揚」這個名字增添了求懇的溫度;於是米養晦不再言語,默默地拾起腳邊的袋子走進浴室。
旋開龍頭,讓溫熱的水流噴灑而下,米養晦一邊沖洗毛髮和皮膚上的黏澀,一邊心想:
…沒想到「薩拉丁」真的是女的,之前看到她的手指,我就覺得不太像男人的手指,果然被我猜中了吧…糟了!
米養晦得意的情緒沒維持一秒就變成了緊張,因為同樣的事件,前不久才發生過一次:
…完了!不知道我這次又「失聯」了多久?這下又要被語冰和阿光釘爆了!不趕快打電話報平安不行!
或許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米養晦回想失去意識前的經歷,感覺到的不是恐懼,而是疑惑,尤其是那些能擊暈他的子彈:
…那個是麻醉槍嗎?可是被打中的感覺…比較像是被漆彈打中一樣……
思考了一會兒,米養晦不禁啞然失笑:
…我在搞笑喔?我又沒真的被麻醉槍打中過,說不定被麻醉槍打中的感覺真的就是那樣啊!
於是米養晦的思緒略過了中槍的那一段,直接跳到昏迷的時候:
…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呢?總不會是最新的醫療技術吧?
基於對女性的尊重,米養晦盡可能不去回想醒來時的姿勢和狀態,但是身為一個身心健康且性向正常的雄性生物,要他不去在意自己曾和一具優於一般審美標準的胴體緊緊交纏的事實,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吧?
因為自己的工作需要信譽,所以米養晦對自己的操守很有信心,但是如果站在一個兄長的立場,他對失去理性以後的雄性生物的操守可是一點兒也不相信:
…拜託不要發生什麼事啊!不然我就沒臉去見媽媽、阿光和語冰了!
等米養晦離開之後,娜珊妮在披著防塵罩的女人身旁半跪下身,問道:
「…身體…都復原了嗎?」
雖然是不嫻熟的柔和語調,但是對不住地顫抖的女人來說,就像在波濤洶湧的大海裡飄留時看到了浮木一樣,拼死也要游過去抓著不放:
「娜!娜!怎麼辦?我不能是這個樣子的!我…我不能是魚忘荃的!」
看著那雙緊緊抓著自己,幾乎要把纏好的繃帶扯斷的米白色手臂,娜珊妮做了她早就應該要做,卻一直沒做的事情——把女人拉過來抱住:
「妳可以的!可以的…就讓停止的時間繼續走下去吧!魚忘荃。」
娜珊妮少見的感情表露,並沒有像她話語最末的姓名一樣打動發怔的女人:
「魚忘荃…可是魚忘荃她……我…殺了爸爸……」
「那就贖罪吧!我和妳一起,直到能原諒自己以前,我都會陪妳,絕對不會離開妳的,好不好?」
「我們…原諒自己…」
當笨拙的柔語逐漸注進女人混濁的心湖,湖底罪惡感的淤泥漸漸地被推鬆了開來,原先掩蓋在淤泥底下,鐫刻著女人姓名的名牌,也被映著白金髮色少女總是不發一語地包容女人、照顧女人、支持女人景象的湖水給推送著浮了上來,這樣的湖水盈滿了女人黑亮如玉的眼眸,從眸畔溢流而下:
「娜……娜……對不起,對不起……嗚嗚……」
「…我也不對,我應該更早這麼做的,對不起。」
說了這句抱歉後,娜珊妮不再言語,就這樣默默地讓胸口的繃帶成為吸去淚水的紙巾;過了一會兒,從胸口傳來的泣聲漸歇,然後她聽到女人道:
「我…其實一直沒有很認真研究復原的方法。」
「沒關係,」娜珊妮搖了搖頭:
「從現在開始就可以了。」
「…妳的身體…還好嗎?」女人輕撫娜珊妮纏繞臂膀上的繃帶。
「皮肉傷而已,妳呢?身體都沒事了嗎?」
「…不,乾乾黏黏的很不舒服,味道也有點兒噁心。」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娜珊妮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有先將自己身上的夾克披在女人身上,攙扶著女人起身,道:
「…樓上還有浴室,妳去沖身體吧!米養晦我來打發就好。」
雖然順著娜珊妮的攙扶站了起來,女人卻搖頭否決了娜珊妮後半段的意見:
「不行,那傢伙被我救了還沒跟我道謝,又非禮我還沒跟我道歉,我沒出來以前不准放他離開。」
這樣的要求讓娜珊妮更加地困惑了:
「…那我要跟他說什麼?」
「隨便妳發揮,愛說什麼就說什麼。」
不負責任地丟下這句話後,女人素著雙足上樓離開,留下娜珊妮一個人在樓梯底階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辦?現在這個狀況?
娜珊妮檢索腦中的戰術集想找一些心戰喊話的技巧,卻發現戰術集裡只有如何暗殺或保護浴室裡的目標的方法,於是她改翻查國文課本,結果也找不到可以套用在此刻的範本,更糟糕的是,因為不想透露更多的情報,她不能呼叫中央管家系統「蜃氣樓」提供策略。
就在浴室外的娜珊妮苦惱時,浴室裡的米養晦其實早在兩個女人相擁無語的時候就已經整理完畢了,只是怕自己破壞氣氛,所以他又悄悄地把半開的浴室門重新關起來,坐在馬桶上聆聽外頭他根本聽不懂的阿拉伯語對話。
…說完了嗎?
聽著一個輕若登萍的腳步聲往樓上逐漸消失,接著又等了數秒觀察動靜,直到確信浴室外的對話已然結束,米養晦才又打開門,然後他看到裹著繃帶,自稱「娜珊妮・法爾希奇揚」的白金髮色少女,直挺挺地站在浴室門口。
「……」
剛剛因為在精神上接二連三的衝擊,所以米養晦還沒有意識到,現在和少女一對一面對面,他才發現原來面前的少女,雖然不若上樓離去的那一位一樣,有著天鵝般的白淨秀麗,卻多了一股遍歷風日,宛如脫兔的堅強活力。
…不對!現在不是在這裡大眼瞪小眼的時候!
一從獨斷中醒覺過來,米養晦立刻開口,但是因為少女毫不閃躲的直視,讓他的話說得不大流暢:
「…呃…這個…謝謝妳的浴室和衣服。請問方便跟妳…跟您借個電話嗎?我想跟家人報平安……」
看起來好像睜著眼睛在睡覺的兔子,因為「電話」兩字突然又有了生氣:
「不行!電話有被追蹤的危險,等一下你……」
原本要說「等一下你離開」,但是娜珊妮想到她還有一個同居人,不知道等一下同居人對米養晦會有什麼想法,所以她把「離開」兩字又嚥了回去,改成:
「…我找一隻不怕被追蹤的電話給你,你等一下。」
娜珊妮承諾之後便走向軍備室,這時她注意到樓梯間的燈光正在閃滅著。
…這是…摩斯碼?…『客人』……?
由於清楚同居人雖然個性彆扭,做事卻不拐彎抹角,所以娜珊妮馬上就知道是誰在操控燈光發出暗號的了:
…是要我執行『招待賓客』吧!謝了,蜃氣樓。
暗暗鬆了一口氣後,娜珊妮對米養晦道:
「我們上樓,我拿茶和點心給你,還有電話。」
「…謝謝。」
儘管覺得少女的話和當下的情境不大契合,但是米養晦對這個地方的人和物也真的是充滿好奇,所以他還是一邊道謝,一邊跟在少女後面上樓。
上樓之後,米養晦來到一個裝潢簡單的小家庭飯廳,但是他沒在此多留,因為在娜珊妮將秘密樓梯的入口關上後,他就又被領著走到外邊一個挑高寬敞,簡約卻又不失氣派的客廳。
「隨便坐,我去拿你要的東西。」
娜珊妮說了這句話後就回到飯廳裡,留下米養晦一個人站在原地。
…出乎意料的普通哪!
米養晦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先將客廳各處大略地觀察了一遍,發現和方才的地下室相比,這個客廳十分尋常,甚至還因為櫥櫃裡的映像管電視,而讓人錯覺在爬上樓的瞬間,時空向後倒退了十來年。
…這裡…不常有人住吧?
米養晦抽取桌上的衛生紙來擦拭椅子,並在擦拭過的椅子上坐下來,就在這時,娜珊妮從飯廳出來,將擺有食物和手機的托盤放到了米養晦身旁的茶几上。
「…請用,茶點和電話。」
「…謝謝。」
曾經在退伍以前,將大量已報廢的軍用口糧私運回家當作每日便當的米養晦,一眼就認出托盤上食物的來源:
…這…什麼樣的家庭會拿軍用口糧和礦泉水招待客人啊?
米養晦訝異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娜珊妮的想法裡,「蜃氣樓」只是戰爭時的碉堡,而這些招待賓客的「茶點」,則是碉堡裡僅次於情報,比軍械彈藥更有價值的貴重資源。
「……!」
警覺到這樣直直地看著對方不是被教導的待客之道,娜珊妮迅速搜尋現場可使用的話題,然後她指著托盤裡的巧克力,道:
「…這個,熱量很高,能迅速補充體力,很適合時間急迫的時候。」
「……」
「還有這個麵包,沾著這邊雞肉的醬料一起吃…不錯,我的經驗是,可以三天都不會想要再吃東西。」
…呃、這種評價,要算好還是不好呢?
雖然有少女陪著一起食用軍用口糧是很奇特的經驗,但是米養晦知道此刻自己最該先做的事情是什麼:
「呃…不好意思,我先打電話報平安。」
這個拿起電話走到一旁的動作救了兩個人,米養晦自己是為不用被人盯視著吃東西而鬆了一口氣,娜珊妮則是為不必費心找話說而吁了一口氣。
米養晦正鍵入范語冰的手機號碼時,從樓上傳來制止的聲音:
「別這麼著急,一會兒就會放你回去的。」
看到下樓的人的外貌,米養晦和娜珊妮都吃了一驚。
「妳!?怎麼會又…?」娜珊妮更驚訝得向前踏了一步。
「大概是悔悟得還不夠吧!」
來者聳了聳崩生物外型的雙肩,對米養晦道:
「需要這麼驚訝嗎?你見到這種身體很多次了吧?」
「你…你…難道就是剛剛那位…那位……」
看米養晦那副瞠目結舌的模樣,異形生物於是代替對方把問題問完,同時附上問題的回答:
「對,我就是剛剛那位和你裸身交纏的女人,不過現在這個似乎才是我真正的模樣,害你幻想破滅了真是抱歉哪,米養晦先生。」
異形生物的挖苦,讓驚訝的米養晦因為難為情而鎮定了下來:
「不,我…這個……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才剛說完,米養晦就發現自己實在愚蠢,果然對方指了指一旁娜珊妮,道:
「你說呢?我和她可是一夥的喔!」
異形生物撿起茶几上的巧克力拋進嘴裡,然後切入正題道:
「你急著要報平安吧?我們這裡也有很多事情等待處理,所以不要浪費時間了,這裡有屏蔽嗎?」
異形生物詢問娜珊妮,娜珊妮雖然有些困惑,但還是略略一個頷首:
「有的。」
「很好,米養晦,你現在趕快變身吧!」
這個突然的要求,令米養晦和娜珊妮兩人成了丈二金剛:
「…啊?」
「趕快變身看看自己的身體是不是都復原了啊?這還要人說明喔?」
「…嗯、可是……」
被異形生物這麼一點醒,米養晦接著想到的是就這樣直接變身的話,會把對方好心相借衣服撐破,所以他尋思兩全其美的方法。
從對方抓著衣角的舉動,異形生物看出了米養晦的心思:
「幹嘛想這麼多?娜不會買名貴的衣服,而且我和娜以前又不是沒看過男人裸體,還是說…你其實不是男人?」
對異形生物的挑釁,米養晦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大概不是男人吧!」他問娜珊妮道:
「不好意思,請問那裡的廁所可以借我用?」
「…飯廳裡有一個。」
「謝謝。」
略略一個躬身向娜珊妮道謝後,米養晦快步走進飯廳。
聽到飯廳身處傳來關上門扉,娜珊妮問他的同居人道:
「你…還好嗎?」
「…要說沒有失望是騙人的,不過本來就不覺得會有這麼便宜的事,所以打擊也沒那麼大,至少跟這個打擊比起來,」崩生物撿起茶几上的乾糧:
「用軍用口糧招待客人?妳也真的是天才了,家裡沒別的東西了嗎?」
因為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問題,所以娜珊妮沒有被同居人帶開話題,而是繼續自己的本意道:
「我問的不是那個,我……」
「已經改變的事情就是改變了。」崩生物將乾糧放進嘴裡:
「…唔…真意外,想不到味道竟然還不錯……!?」
見同居人突然停下動作,整個人彷彿石化了一般,娜珊妮立刻一個箭步靠上前去關心: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魚?魚!」
同居人的叫喚,並沒有被送進崩生物的大腦裡,因為有其他大量的訊息在同一個時間湧了進來:
…這是…什麼……?
崩生物彷彿看到了某個男人的半生,甚至錯覺自己就是那個男人,因為他完全可以明瞭男人的每一分感覺,像是吃東西時的味道、跟妹妹打架時的氣憤、父親過世時的悲傷、母親進醫院時的著急、和青梅竹馬拌嘴時的愉悅、幫人打抱不平時的痛快、對家計的煩惱、對妹妹前途的憂心、對自己能變身異形的不安……從孩提時到現在,種種的感覺和想法,此刻全都在崩生物的腦海裡隨波漂流。
…這個…是……?
崩生物心中的疑惑,此刻也是米養晦心中的疑惑,就在他脫下衣服變身崩生物的瞬間,他的腦中突然湧入大量的資訊,某個女人至今的所有知識與經歷,以及無論是否曾經表露的感覺,他全部感同身受:舉凡月經時的痛楚、從小便與父親聚少離多的怨懟、甫懂事就被要求跟母親習武時的困惑、為了逃避練武而投入花式溜冰,卻因為武術根底而在肢體動作上表現優異時而感到諷刺;終於和父親重聚後,卻發現父親在離開她和母親的時候,為她多添了一個妹妹,而且父親竟然容許這個「妹妹」常伴父親身邊時的憤怒;車禍前一瞬間的懷疑、到車禍後面臨生命將止時的悔恨與不甘;清醒之後,對己身面目全非的驚駭,以及回過神來時,卻看到父親的胸腹已遭人一掌擊穿,渾身是血地倒臥在妹妹的懷中,並從自己沾滿相同鮮血的手臂,醒悟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情時的疚心疾首。
兩人的意識,順著彼此的生命之階向下,回到前時兩人同在的地下室的白色大繭裡。
…所以妳就是……
…對,我就是魚忘荃,那也不是幻想,我真的殺了自己的爸爸。
…娜珊妮說的對,就贖罪到讓自己滿意為止吧。
…謝謝你喔,把我已經明白的事情給「想」出來。
…我們這樣意識相連,也是一起進行「變態」的影響之一?
…這很明顯吧?雖然不能完全類比,但是我們兩個從同一顆繭出來的,比一般同卵雙胞胎有更深的繫更,也不是那麼不合理。
…所以以後只要我們兩個人同時變身成崩生物,我們的意識就會像現在這樣連在一起?
…應該是這樣沒錯,你沒看我們剛才沒變身就都沒事。
…再「變態」一次,就能切斷這種情況嗎?
…這種事不試試看不知道吧?
…但是,如果再進行變態,妳也有可能會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恢復人類外貌的能力不是嗎?
…真是這樣也沒辦法,跟和你像這樣子意識相姦比起來,不能恢復人類外貌沒這麼難以忍受。
…這個…現在說謊好像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了……
…就是這樣才讓人討厭!連在意識裡也沒有隱私。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這就解除變身。
…等一下,你維持崩生物的型態已經超過五分鐘了吧?
…真的耶?!怎麼會這樣?
…身體也都沒有覺得不舒服嗎……看來我的推測是對的了,因為一起進行變態,讓我們崩生物化的身體趨向相同。
…所以我因為妳的關係,變得可以長時間維持崩生物的型態?
…而我則是因為你,才得到了恢復人類外貌的能力。
…太好了,恭喜妳!
…是恭喜你才對,不管人類還是崩生物型態都能和女孩子心靈交流,真是一個幸運的傢伙哪!
…我和語冰才不是那種關係呢!
…別說你沒想過喔?你剛剛才說「現在說謊一點意義也沒有」的。
…這個…我…這個……
…不用跟我解釋,我們也不是「那種關係」,我沒興趣知道。你自己再找時間好好想清楚要不要衝吧,就這樣啦!
…等一下!我…謝謝妳救了我一命,還教了我那麼多東西……
…還你人情而已,不是你先救我和娜的話,就輪不到我救你了;至於意識相連時交換的知識,我不確定恢復成人類之後還會存在。
…這個我們馬上就知道了。
…呵呵、說的也是,那就麻煩你試驗囉!畢竟,你也清楚我的情況……
…我知道,就交給我吧!
「…魚?魚?!」娜珊妮憂心地猛搖同居人的雙肩
「…呃…妳搖得我頭暈了,娜。」魚忘荃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頭。
儘管魚忘荃總算是從失神中恢復了,娜珊妮仍不放心:
「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麼事?有需要我協助的地方嗎?」
「不用,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即使心下確定聽到的並非實情,但是娜珊妮自己很清楚想要聽到一個人真正的心聲有多困難,所以她沒在這件事情上多問,而是回到在魚忘荃失神以前她想問的事情上:
「所以妳又和之前一樣,只能維持現在的樣子?」
「這倒不是,雖然詳情還有待確認,不過似乎是因為和米養晦共同變態的緣故,現在的我變得和先前的米養晦一樣,可以長時間地維持人類外型。」
娜珊妮聞言眉梢一揚,就像見到自己六十分以上的國文考卷一樣:
「真的嗎?那妳為什麼還…?」
「因為沒有衣服啊!妳不會真的想我只圍著一條浴巾出來招待客人吧?」
娜珊妮稍稍一個歉然:
「…抱歉,我沒預想到妳會…我房裡還有一件風衣,我這就去拿。」
「沒關係,十幾個月都過來了,不差現在這幾分鐘。」見米養晦這時從樓上走了下來,魚忘荃便問他道:
「如何?」
米養晦點了點頭,感佩地道:
「太不可思議了,所有的知識我竟然全部都還記得,就好像是我真的有花功夫下去學一樣。」
「是嗎?那試試看用阿拉伯語講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吧。」
對魚忘荃用阿拉伯語說的提議,米養晦也以阿拉伯語回答道:
「真的有必要這樣嗎?還是再來的話都用阿拉伯語說就好?」
「那也可以。」魚忘荃一個頷首,再一次跟米養晦確認道:
「所以你的身體還有哪裡不對勁嗎?」
「沒有,沒有哪裡感覺有異狀。」
「這樣的話,那你沒有再留在這裡的必要了,趕快回去吧!家裡還有人在擔心不是嗎?」
「…對喔!我還沒打電話跟語冰報平安。」
剛剛因為身體又有了新的變化,所以米養晦一時間忘記自己為什麼要將電話拿在手上了。
「打什麼電話?直接去見她才有驚喜啊!電話還來啦!」
魚忘荃把電話從米養晦手上要了回去,交給她身旁的娜珊妮,然後娜珊妮便拿著電話一邊撥號一邊走到一旁去了。
由於適才的意識交流,加上常常讓妹妹這樣把東西搶過去,所以米養晦對魚忘荃這接近「幼稚」的行為不以為忤,而是擔心地道:
「那我要離開了,妳們兩個…不會有問題吧?」
「就從頭再來囉!反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再說看這個樣子,」魚忘荃將四周一個環顧:
「…說是從頭,也不就真的是回到起點哪!」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話…」
「需要計程車的話,我會優先考慮你的。」魚忘荃笑著道。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和誰通完電話的娜珊妮,走回來對米養晦道:
「幫你叫好車了,你出去以後走到對面那戶人家門口等,大約十分鐘車子就會到,這是車費。」白金髮色的少女拿錢出來交給米養晦:
「除非搭飛機,不然這些錢應該夠你回台北了。」
「回台北?我們到底在哪裡啊?」
「雲林縣虎尾鎮。」
「雲林虎尾?!跑到這裡來了喔?」
「不跑遠一點,怎麼叫『避難』呢?」魚忘荃對米養晦的訝異嗤之以鼻道。
「這…總之謝謝妳們,所有的事情,那我離開了。」
米養晦誠摯地恭身致謝,娜珊妮原本要還禮,卻被魚忘荃阻住了:
「不用客氣,你自己保重,千萬不要因為僥倖撿回一命兩次就得意忘形了,到目前為止,赫鵬的損失還不到九牛一毛呢!」
「我知道,妳們也保重,拜拜。」
「拜拜囉。」魚忘荃隨興地揮了揮手。
「…願真主賜你平安。」娜珊妮簡潔地地一個點頭。
把米養晦送出蜃氣樓後,魚忘荃伸了伸懶腰:
「啊——這下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對了,妳學校那邊怎麼樣了?」
「之前我先請了禁止探病的長病假,這兩天我會找人回學校辦休學。」
娜珊妮說完後便上樓拿出軍用風衣,回到客廳交給了魚忘荃。魚忘荃道:
「我是問,看到你家被炸翻了,都沒有人試著關心妳嗎?」
「沒有問題的,我有避免建立過深的關係,不會有人注意我的存在。」
回應娜珊妮這番話的,是方才在米養晦在時,始終保持沈默的蜃氣樓系統:
「恕小的失禮,聽娜珊妮主人剛才的話,主人似乎沒有更新到最近的情報:根據關鍵字攔截偵測,除了主人的班級導師外,主人的班上還有三名同學留有聯絡主人的紀錄。」
娜珊妮聞言雙眉一蹙:
「意思是我的任務失敗了?了解,我下次會更注意的。」
「不對喔!」披上風衣的魚忘荃,恢復了人類的外型:
「我沒記錯的話,那個變…魚得水,應該是限制妳用『上學』這個手段去完成『融入社會日常生活』的任務吧?這樣看來,妳的初期成果還算不錯哪!」
雖然認為魚忘荃的話是在嘲諷,但是娜珊妮不以為意,面無表情地道:
「無論如何,我在下一間學校裡會做得更好。」
魚忘荃搖了搖頭:
「為什麼要放棄已經建好的橋頭堡,另外去找新的登陸地點呢?難道『娜珊妮・法爾希奇揚』這個身份出了什麼問題嗎?」
「……」
娜珊妮明白她的回答會造成什麼後果,也知道她可以選擇說謊,在這件事情上向魚忘荃說謊既沒困難也不愧疚,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是說了實話:
「…沒有,安娜塔西亞那個變態,並沒有把她調查到關於妳、我和水族館的情報交給赫鵬,對妳,她的回報是其他潛在威脅竊取資料後生產的仿製品,陽明山上的攻襲,則是為了消滅潛在威脅的的行動。」
果然魚忘荃聽了娜珊妮的回答後道:
「那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妳就回學校繼續『任務』吧!」
「…只是這樣嗎?接下來的計畫呢?」
「這個嘛…雖然也想讓妳好好介紹一下蜃氣樓,不過現在先陪我上街吧!我可是有好久好久沒有正常的逛街了。」
娜珊妮一個頷首:
「知道了,我這就進行市街戰的準備,妳稍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