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製大門破舊、腐爛。門腳附近的木板,如珊瑚死屍只留下醜陋皺褶、潮濕又滿布的細微小孔。
細縫中有蛀蟲,一坨一坨宛如注入的濃稠白膏,不自然地蠕動。牠們不啃食木頭,飢餓感已被忘卻。取代的是,純粹的負面情緒,一份恐懼。自然界吃與被吃,獵殺與被獵殺,時時刻刻都存在,如今牠們忘記自己是嚙食木材的消費者,只是急於逃命的恐慌生物。
「──唰。」
白華拉動木門,開出細縫,我探頭觀望。
我仰望天空。
黑夜的畫布綴滿無數顆星星,閃爍而美麗,卻也是恐懼的象徵,一個異世界的景觀。那些星點是假的,是紅嘴鳥埋藏在體內的星圓。一整群的出現、光點匯聚,緊密不雜亂,製造了天際星移般螺旋的夜空。
牠們沒有攻擊,渦旋狀的在上面迂迴,如提西娜村的天蓋。彷彿有無形的障蔽將鳥獸隔絕在外──隔離的護膜感覺不到厚度,輕薄的一搓就破,但它確實阻擋外來的侵襲。微妙的將危險與安全,矛盾難分的界線徹底割開。
「好不真實。」
白華吐露真心的感言,星圓轉動緩慢,內部的光點卻劇烈碰撞。她的心境傳了過來,不知道為何,這詭譎的異象,竟然讓她覺得亢奮?
──病態。
鳥獸的飢餓,被獵者的害怕;彷彿生與死,只隔著一層無形的紗布。生的一方,輕輕觸摸就能感受到死的流動,就像死亡是能抓取的存在;但輕薄的隔絕卻將光明的生,黑暗的死,清清楚楚切開了界限──
那旁觀的心捏緊,宛如站在橫隔兩端的獨木橋上,孤獨地嚥著口水,左顧死的恐懼,右望生的貪婪,膽顫俯瞰世間的真理;強硬將生死的道理,塞進狹隘的思維裡。
「好特別。」
白華不帶保留讚賞。
是個契機,盤據夜空的紅嘴鳥,明亮的星圓如紅寶石,琢磨閃耀。耳裡聽到雄厚的力量,拍動空氣,捲起風的浪濤。鳥獸群展翅飛行,成螺旋在上空徘徊。在這巨大的漩渦中,紅光群拖曳如雲的尾巴,緩慢的往中心移動,就像生命臻集點,化成的神祕湖泊,將思念具體呈現。
就在我視界的中央。
白華看不見生物的星圓,卻隱約感到我心中的起伏,並深深接受這波瀾駭浪,貫穿、震撼著她瘦小的身體。
封死的框框壞掉。
小火星埋進無邊的虛空,靜靜的沉入底部。
等待可燃的木材。
提西娜村的街道,沒有生命的聲音,空無死寂如進入黑白的碳粉畫中,連腦袋的運轉、心的跳動,都完全停擺,被無情的封入某人的構想中。只要它停止思考,眼前的事物就靜止不動,如同膠卷裡一格死板的畫面,等待有人按下播放鍵,重新賦予萬物新的生命。
街上的死亡,並非永久。我豎起的耳朵能捕捉到生命的律動。人們都躲進街道兩側的矮平房,像是事先就知曉紅鳥群的襲擊,緊張、恐懼卻保有理性,執行規劃好的避難動作。
風一吹,沙塵在地面捲動、滑行。在這個隔離外界,為了活下去,將自己關入牢籠的村莊,如同從海底通道,觀賞頭頂游走的稀有深海動物。可是,對方卻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只是隱約嗅到食物的氣息,卻無法抓到正確的位置,只能猜測性的在附近盤旋,期許出錯、露出馬腳的瞬間。
紅嘴鳥烏黑的瞳孔,銳利俯視下方,卻找不到可以鎖定的獵物。牠們看村莊的模樣,並不像在看著美食,而像盯著不能吃,卻總是散發香味的頑石,疑惑卻不敢上前確認,深怕是個陷阱。
「嗚──啊!」
其中一隻紅嘴鳥發聲鳴叫,聽起來像哀愁。具有組織與計畫,卻生性膽小,絕對沒有自願者上前查看。失敗的話,將頭破血流而死。誰願意犧牲呢?
「本能」挾持紅鳥的思想,說:「不可能!」
「有人。」
尖細的發聲,刺破不祥的夜晚。白華對從街道遠處、昏暗的幕簾中,浮現的人影充滿好奇。
一個、兩個、三個,共有四人,穿過被鳥群割裂的月色。他們成一列縱隊,相同的跨腿動作,緩步前進。踩踏的動作,畸形為怪異,如不明的土著舞蹈。
「叩嗒、叩嗒。」
鞋底撞擊地面,掀起粉末。跳著奇妙的舞步,四人經過我和白華偷窺的馬廄。他們沒注意到我們,將意識融入步伐裡,如輸入程式的機器,做著沒有生氣,行屍走肉般的動作。
走在隊伍尾巴,是名不發言,會被誤認成女性的美男子──彼得。他與三名女子夥伴,一起同行。服飾異樣奇特。上身是用綠葉製成花圈,套在胸部,下身也是葉子縫製的開叉長裙。
「嘻嘻嘻。」
白華竊笑。
彼得也與那三位女子穿著同款衣服,細嫩的肌膚、修長的美腿──這對男性來說,是奇怪的形容,但確實與他相配。只要不揭穿的話。
我們目送奇裝異服的四人團,隱入街道的遠方。
我鬍鬚抖動。
在乾澀的空氣中,嫩葉的香氣飄來,有位女性靠近我們。她的外貌與彼得相似,卻有著與他不同的玄妙之美。
「舞繪一族的舞蹈,你們沒見過吧。那四位跳的是隱舞,只要像這樣繞村子走,就能使小鎮的外貌與周圍的樹林同化,欺瞞外頭的異獸。對付膽小的紅嘴鳥很合適。到早晨,鳥群就會回山中,趁這個時候,只要將那群中最為壯碩的領頭做掉,牠們會安靜一陣子。只靠我們就足夠了,不需要你們幫忙。」
棕黑的長髮及腰,她背靠馬廄的木門,穿著與剛才四人相同。目光銳利,嘴角浮起自信的微笑,神秘女子仰望天上。群體飛行如天蓋的紅嘴鳥,依然困惑的渦狀盤旋。
「妳想說什麼?」
白華注意到話中的矛盾。既然自己能完成,還刻意來報告,我們很熟?欠揍嗎?除異師的族群,本來就不善交流。
「紅嘴鳥在選出首領後,又會來襲擊。嗅覺靈敏的牠們,一次又一次的來訪,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被騙。」
神秘的女子目視天邊,外裸的瘦長雙臂交抱,我從門縫看見手腕上套著紅緞帶,那上頭繡有複數鈴鐺。黃色鈴鐺不發聲響,是美麗的裝飾,若傻傻追尋誘惑,將被刺耳魔音,震碎美艷的幻想。
這女人,很危險。
比起表面的武器,她的直覺更可怕。一名稱職的除異師,要有武力、知識、洞察力等,但某些情況,敏銳的直覺將是第一順位。
「我叫彼里薰,是五弟彼得的大姊。弟弟跟妳們交流內容,我大致明白。他是位多嘴的孩子,簡單幾句對話,就能套出他做過哪些事,遇上了什麼。雖然做為除異師是不合格,但我就是疼愛他呆傻的部分。所以……」
女子轉變態度,口氣揶揄像針頭刺入。
「別一副來郊遊的樣子,你們的任務應該是跟紅嘴鳥的異常有關,要就快點解決,我可不想陪弟弟按部就班找原因。這個窮村子付出的報酬,弄得我像廉價勞工,事多錢少。」
她就是金維提過,少數發覺者。她隱約感到將有大事發生,但手上的案子就算完成,卻治標不治本。可是這就怪了,順應直覺,她接下任務來到村莊,已接近身體感到不適的源頭,卻找不到徵兆做為佐證。苦思原因之餘,看見前來會合的弟弟帶著一位女孩,不解的混沌也跟著化開──
穿黑大衣的白髮少女是除異師,多年的職場經驗,光是目視他人周維的氣息,就能分辨同類與否。但第六感更點出,來的人是關鍵。紅嘴鳥的異動只是支線,此人就是更深入解決神秘事件的核心處理人。
所以,將急躁隱掩在外表下的彼里薰,想用刺激的方式,宣洩煩躁和慫恿事件關鍵人──白華,快快替她分擔任務的重擔。
但白華不可能乖乖點頭。
「少管我!要我動作快,就付錢。」
她不予理會,硬是關上木門──碰!氣沖沖的白髮少女,穿過兩匹馬的隔間,縮回自己的草堆。
「呿。可惡的臭女人,沒事跑來調侃我做什麼?要怎麼做我自己決定……討厭死了,臭女人……臭女人。」
雙腿抱膝,蹲坐的白華,用力踹飛乾燥的牧草。
「彼里薰並不是真的討厭妳,在她的生命裡,妳的出現對她來說不過風中沙粒。輕輕碰觸臉頰,在肌膚上暫歇,在下一陣強風中遨向另一段旅程。妳們彼此的交集不過數秒。」
圓月白光騎乘涼爽的微風,一同滑下黑色的貓皮。我從女孩的細肩滑落,趴伏在前方的乾草上。
「但這幾秒的交會,如果能使妳幫助到她,那她刻意說出招來負評的言詞,也就值得了。」
白華,墨羽族三家滅門後,妳出來見世的幾年裡,像今晚的情況,絕對不是第一次遇上吧。這姊弟倆接近妳,似乎都想從妳身上尋覓一個期待。
彼得初次相遇,就被妳自然散發的氣場吸引。不是妳罕見的外貌,不是神秘的內在,更不是雷光炸響的一見鍾情。他只是依循生物最初的本能,找到妳體內某種破格的特質。
彼里薰也是,她只需看一眼就發現妳們之間的聯繫,想靠刺激與嘲諷,加速這個命運的轉動。不過,客觀的思考,彼里薰的挑撥是多此一舉,白華來到德斯旅館,本是因緣使然,那女人特來此處插上一朵花,並不會使妳停下觀賞,甚至改變與我交談後,變得更加固執的夢想。
女孩仍會涉入險地,追逐未知的畫作。
「我說白華。生活,總是遇上無意義的事。像剛才,老早就下定決心,旁人突然跟妳說,這樣做我會得利,請妳快一點完成,但妳不會因此就撒手不幹吧?」
「當然呀!黑捲,你這麼問,是不是擔心我會放棄,或者想要我放棄吧?哼,疑心病重的怪貓。」
白華臂彎一鉤,將我捧在胸懷,猛揉我的頭。嗚唉,真是疼死了的抗議。
我本來就不信任人類,就算此刻相信了,下一秒還是想測試她的心。
可能,我們以後不會跟舞繪一族再碰上了,但白華、我、彼氏姊弟,這四人合會的小小插曲,或許已悄悄在我心裡,又植入一顆對世間期待的種子。
「………」
我默默的抬頭,有位客人來訪。窗口有隻狐狸,靜靜望著我們。我覺得牠沒有威脅,和牠對望。
「………」
有東西進入腦中,我不明白,是某種訊號。突然,牠一個轉身,離開窗框。
「那傢伙……」
「黑捲妳要去哪?」
我學那隻狐狸跳出窗外,白華機敏跟上。
屋外草叢高度在膝蓋左右。葉片摩擦,沙沙響。不是風聲,是有條影子在裡面竄行。
那是有三條尾巴的紅毛狐狸。
沙沙沙,草葉磨蹭的聲音。它們不規則的晃動,是因為有球狀物在裡頭穿行、碰撞,擾亂一切的寧靜與安穩。
狐狸身子埋沒在細長的葉片中,快速游竄,勾引似的帶著我的雙瞳移動。影子凌亂行走,將足跡留下,在被夜光染色的草皮上,繪出一幅胡亂的塗鴉。
那是一種膽大的挑釁。
「追。」
我跳上夥伴的肩膀,下令跟上。白華感到困惑,卻乖乖順從。她不明白這莫名感,只是跟著我的想法行動。
厚實的鞋底,將扎根的野草刨開,屍體被絞碎蹂躪,噴散四濺。浮飄一會後,就像一塊碎紙片,無人理會靜靜落下,被塵土鋪蓋,淒酸地受細菌啃食腐朽。
結束?不,是輪迴。
白華在雜草間奔走,企圖追上前頭的一團黑影。三尾狐狸動作矯健,若是普通人要追上牠不容易。但白華不同,她的體能與常人相比異常優越,可是對方也非等閒之輩。
米白色的星圓,和我同屬白靈界。屁股後方,隨跑動搖晃的尾巴有三條,代表是超過三百歲的異獸。
狐狸離開草叢,爬上附近的樹幹,在枝頭上回望我們一眼,就跳往另一棵樹的葉群中。躲藏身影,但並非刻意,如誘導般行走,竄進茂密的森林。
我們跟著牠進入,昏暗、幾乎不見微光的可怕樹林。
一棵一棵黑色如梁柱的枝幹被拋到後方,林中的樹木不像白天那般無害,散發清新的味道,只剩一股碎肉般的濃郁腐臭。明明天亮時,並不覺得,但夜晚的降臨將令枯樹彎曲的枝幹,起了變化,如脫去外皮的寡老巫婆,枯萎的手臂與細長的手指,結成絲網,將我們封死在異界的夾縫,強留我們做為替代的玩具。
赤色的紅球在黑暗的林中,是一顆希望的光明,一個凝聚心中的慾望,妄想捕捉的存在,也許牠在天上太過耀眼,讓人忘記腳下的空無。
白華陷入泥沼,動彈不得,快速下沉。
「啊,怎麼回事!黑捲。」
「這是……」
危險的紅色星點聚集,白華踩到的東西不單是發臭的淤泥,更是某異獸的身體。牠是魔界的物種──沼澤怪,平時像一灘爛泥匍匐在地,等待不知情的生物誤闖陷阱,被黏稠濁黑的軀體捕獲,再將牠擁抱在懷裡,輕柔卻冰冷冷的讓牠窒息而死,並慢慢享用。可是,為什麼會出現異獸,這座山林是怎麼了?
「快想辦法離開這。」我說。
在白華的前方,有一坨爛泥隆起。是不正常的形狀,像烤爐裡扁扁的麵團,慢慢發酵而鼓起。突起的泥丘,有三個部位暗沉,位置的排列剛好形成一張臉,可怕的哭喪臉。
「好噁心。」
白華大表心得。
邋遢的面容靠近,與白髮少女面對面過來,做為她眼睛的我,也同樣感受這份煩噁的恐懼。異獸的臉上有發臭的泥土、蛆蟲、碎葉、樹枝、石頭,還有嚇人如黑洞的嘴。臉的兩旁又突起兩座小丘,是想要環抱的雙臂,就要被抓住時──
「好燙。」白華說。
熾熱的火球撞上怪物的臉,賞牠一個巴掌。
「就是現在。」我說。
白華將左手的木條,插入旁邊樹幹的縫隙。爛泥的束縛力變弱,白髮少女撐竿一跳,將陷入泥沼的雙腿拔出。一隻腳沒穿鞋,鞋子留給被火焚身的異獸,埋進牠的軀體裡,緩慢沉澱。
彈跳在空中的白華空翻一圈,跌坐草堆中。我靠著貓的本能,四腳朝地,安然無事。
我們能千鈞一髮度過難關,是因為三尾狐狸的幫忙。牠尾巴的末端點燃火焰,甩尾,將它如皮球一般擲向沼澤怪。
赤毛狐狸在遠處凝望我們,一會後,滑下樹幹繼續奔跑,又鑽進綠叢中,消失身影。
「那傢伙又跑了。」
白華一把將我撩起,抱在胸前,加速追趕。
在草叢奔走不久,就跟丟狐狸,同時又遇上意外。這次不是誤闖沼澤,是掉入隱蔽的樹洞。如同墜入兔子洞的愛麗絲,搞不清上下,沿著隧道翻轉亂滾,直至出口才停下。
「這是哪裡?」
好像是某個天然洞窟。
「腳好痛。」
白華搓揉沒穿鞋的腿,並將另一隻腳的鞋子脫掉。
「都是那隻怪物,害我少一隻鞋,跑起來真不便。」
她順便將沾染泥沼、破爛發臭的襪子脫了,扔到一旁的岩壁上。
「好怪的洞穴,不是很暗,還有光呢。」
說是洞窟,其實也像是密閉的通道,光從遠處的天井灑下來。那不是陽光,天還沒亮,是發光植物的光。
「兩個呆瓜。」
我和白華身邊響起第三者的聲音,是女聲。
「人類就算了,身為白靈族的貓竟然也這麼笨。」
她從洞窟內有光的地方走出。一頭赤紅色的長髮,在脖子附近綁了髮帶,將蓋住背部的秀髮分成三等份,就像三條尾巴一樣,很適合她。
她的衣裝卻破破爛爛,只是為了遮掩而存在。
「大笨貓。」
年輕的女子再強調一次。
「………」
白華抱著我,架起警戒。
「黑捲,我討厭她。」
「討厭也沒用,笨貓就是笨貓。我眼神示意好多次,牠不懂還是不懂。妳說牠不笨嗎?虧我們還是同類。」
洞穴深處的靈光,讓女子暗紅滑順的秀髮,隱約散發幽幽微芒。
「………」
白華冷漠表情,我也是。
「還不明白嗎?」
女子勾勾手指,邀我們進入深暗的洞窟。
「不需要保持警戒,我沒有要害你們,我只想跟那隻貓確認一件事。」
微亮的雙瞳注視那名女子,我確認她胸中的星圓。是米白色的核,旋轉方式正常,星情粒子的光澤也是。這名少女與剛才那隻三尾狐狸,是同一種生物。
的確,我們是同類。但有一點不同,我原本是人類,並非一開始就是白靈界的貓。
問題來了,她想跟我一起確認什麼?
「不管是什麼,不前進就沒辦法知道吧。」
白華直接替我下結論,乾脆地朝隧道般的洞內行去。
洞窟的出口連向更大的空間,如之前所言,是個天井。四周被崖壁包夾,僅有上頭的大洞,能看到暗黑的夜空。這是哪?我們身處百公尺下的坑底,從井底窺探外頭的世界獲得的狹窄資訊,零碎不值得參考,但仍能推出個端倪。
這是天造的瓶子,並且有人在裡頭插了一束花。如果真是如此,我們不過是瓶中的蛆蟲。滋潤花朵的水太久沒換,自然誕生的存在,只為獲取需要的養分。用蟲子的觀點,那束花在我們眼裡,是個大得誇張的巨樹。
「這是什麼?」
白華抬頭仰望那棵樹。它拔地而起,高聳粗壯,分枝上頭長滿葉子,但並非綠葉,是神祕的紫色,玄明微亮。每個枝幹都一叢一叢佈滿紫葉,它們像階梯層層疊起,與聳立的樹幹延伸到天井外面,將夜空遮去大片。
「黑捲,頭抬高,我想再多看一點。雖然心裡覺得可怕,但這棵樹真的好美,我從沒看過如此的美景。」
白華興奮至極,期望的美夢成真,真是開心的事。但我沒心情。
「就是這個?妳要我確認的東西?」
我對著赤色頭髮的女子說。
「沒感覺嗎?」
她訝異地瞪著我。
「怎麼會呢?我們不是同類嗎?」
周遭的山壁潮濕,有水源從壁縫流出,並沿著天然的壁溝滑下,滲入濕黏的黃土。土堆上落葉遍布,但不是紫色,是白色的外表,沒想到葉片在脫離本體後,留下的死屍是如此潔白。赤髮少女拾起地面的葉子。
她遞過來,白華粗魯接下。
「臭狐狸,想跟我們家的貓套關係,要經過我同意。」
白華將葉子放在掌上給我看。我嗅嗅枯葉,沒什麼特別的感覺,真要說的話,是有點……
「為什麼你會沒感覺呢?這是一片很香的葉子,我就是被這棵樹的香氣吸引,而來這片樹林,我以為你會有跟我相同的感受。搞不好還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唉,真是糟蹋你聰明的外貌。」
紅髮少女嘆氣。
「什麼跟什麼?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想知道妳是誰。」
白華將葉子丟棄,左手握緊斜揹的木條。她在生氣,紅髮女孩對我的批評,一字一句都在刺激她的脾氣。
被她的氣勢威嚇,紅髮少女後退兩步,舉起雙手揮揮。
「我的名子叫蓮,沒有惡意。」
「才不相信。」白華說。
「……夠了。」我說。
我從肩頭滑落,站在白華前方,要她收斂點。
「蓮,這片葉裡散發的香氣,使人迷戀,但只對異界的生物有效,我本來就不是白靈界的貓,是借用牠的身體。本能雖告訴我,那香氣迷人,但我不會感興趣,因為『我腦中不了解這個感受』,就像超過兩百歲的白靈界生物,能化成人貌來方便行動,但我就是不會,我能以人類的思維控制尾巴就很厲害了。可是,我能回答妳這是什麼。」
我吞一口水。
「是毒藥,而這棵樹是巨大的製藥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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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盡量維持每日一更新,而且本篇故事也將進入後段,並賣力衝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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