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Thread of Irresistible
（接）
《存取被拒》
《存取被拒》
AI．烏蒂娜急了。
她不單著急，同時也不安。打從出生以來，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這種情緒，就算是客人數量再多，或者薇塔、薇露娜、亞茵或其他人可能出意外的時候，她都不曾如此急。
「AI．烏蒂娜，登錄編碼U201202，驗證權限UMK，嘗試建立與分店電話通訊。線路連接失敗……」
她為自己目前的狀況感到恐懼。
「AI．烏蒂娜，登錄編碼U201202，嘗試建立與分店常規通訊。失敗……存取被拒。嘗試建立與分店緊急通訊……存取被拒……為什麼、為什麼突然一切都被拒？」她急得團團轉，繞行在黑核系統建構的龐大計算網路之中，沒有絲毫停留。
「烏蒂娜，請別這麼做。」一道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但她沒有專心聽。
──我被複製了？複製耶，這實在太過分了吧，我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嗎？系統怎麼會容許這種事發生？
「嘗試建立與分店最上級通訊…….存取被拒，需要一級連線授權……一級連線……今天的我不是一級連線！」
繞行的速度越來越快，在路途上見到很多景象。她只花了三個訊息秒的時間就存取了將近一半的總資料庫容量，還翻遍自己的登錄資料、身分、記憶訊息庫，並且啟動所有一樓店面的投影器至少一次，還繞行經過二樓烘培房、三樓主走廊、甚至是大院內的湖底平面。她以接近光的切換速率見到正在工作的廚師寒、正在待客的薇露娜、還有剛剛起床的安德烈斯的女兒。最後，她想像自己抱著頭，大聲吶喊，而這個形象很快地就被她本能具象化，出現在Euforia Bakery的頂樓。
「依菲兒，為什麼要阻止我！？我要跟分店通訊，為何不讓我那麼做？」
「烏蒂娜，對不起，但經過評估，妳現在的情況不適合進行該類通訊。」華服依菲兒也出現了，但只有半透明的上半身。正在櫃檯結帳的她核心分開計算的功力不足，沒法「分身兩地」。
「評估？這要什麼評估？依菲兒，妳明不明白現在的情況？」烏蒂娜忍不住跺腳，「我被複製了！有一個奇怪的傢伙以我的樣子和名字在分店運作，不但佔據了我的控制位，還……還跟薇塔小姐在一起啊！這很嚴重，依菲兒，我要求進行通訊！」
「我知道很嚴重，但是，現在真的不適合。」三號面無表情，就連聲音都平平的，缺乏情感，「妳要了解。」
「妳為什麼能如此冷靜的說這樣的話？妳不是我的好姊妹嗎？」青髮少女的人形介面在顫抖，就連零死角的全像投影機，也沒能準確捕捉她現在的心情。
「我是的，烏蒂娜。可是……」
「這……這事關我存在的價值啊，妳不可能不懂的……」
「對不起，」紫髮少女的身體慢慢碎裂消失，「我正在工作，現在有大量團購客人。今天的我是值日。烏蒂娜，請妳等我處理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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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這是您們所選購的65份『風華的卡錫羅』羽毛蛋糕，附帶65份簡餐具，已經全數妥放在包裝內了。這是您的會員卡，目前累積點數有100點，請問現在需要使用嗎？不需要，好的，謝謝您。這是活動累積的優惠折價卷。」
她熟練的操作收銀面板，多重計數及圖像在眼前閃爍，為首的客人代表看的目眩神馳。
「另外，您們所團購的100份『飄音』、80包『時間的滋味』果茶，以及要分送到256處地址的1024個『週年晶糕』已經幫您登記進優先出貨程序了，最遲今晚7點以前會全部分送完畢。客人，這是按照您所要求開立的24張收據，請點收。」
「啊……謝謝妳們，服務真周到啊。」
「為客人服務是我們的榮幸，先生。您們可以繼續選購，或是在院內隨意逛逛。若有需要，我們有專人能為您們將座車和坐騎準備至正門口。」總櫃台內，青髮少女欠身，目送心滿意足的團購客人代表離開。
在她身邊，依菲兒默默的看完這整個過程。其實早在方才烏蒂娜的人形介面強行出現，說要幫她的忙的時候，她完全可以憑著一級連線拒絕對方的存取，因為站櫃檯是她今天的工作。
可是依菲兒沒有那麼做。她只是注視烏蒂娜將團購的各種資訊記錄進資料庫後，把櫃檯的主控權交還給她。
「我幫妳處理完棘手的工作了，」烏蒂娜沒好氣地轉頭，「怎麼樣，妳有思考過了嗎？我存在的價值。」
「我覺得烏蒂娜方才的表現非常真實又精確，客人都很滿意，沒有人忽略了妳的存在。」依菲兒安靜說道。
「可是就在現在，分店有一個人跟我以完全一樣的方式，作完全一樣的工作！不……她肯定做的比我更好，因為她跟可愛的薇塔小姐在一起！可憐的薇塔小姐一定什麼都還不知道……我……」烏蒂娜雙手掩面，蹲了下去。依菲兒完全明白她根本沒有做這些動作的必要，但是她更了解，烏蒂娜的肢體語言很努力在證明自己是作為一個完整的「生命個體」所存在的。
可惜，她理性的運算力也告訴她，她被複製了，所以可能被取代。
「依菲兒，妳還是不願意讓我跟分店通訊？」
紫髮少女停頓一陣，然後搖搖頭。
「如果今天……這狀況的主角是妳，妳還能如此淡定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我會去接受它。」
烏蒂娜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她的人形介面後退幾步，甚至穿透櫃台。如果人形介面的投影器本身也能夠思考，他們肯定完全不明白烏蒂娜現在到底在想什麼──至少，無法明白她的情緒。
「太奇怪了，依菲兒。妳怎麼會這樣想……」烏蒂娜咬牙，「妳不是跟我一樣，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嗎？還是說……妳真的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工具而已？」
「我並沒有那樣想。」三號低聲反駁。
「那妳憑什麼控制我？憑什麼限制我解決問題、探求真相的想法？接受它，然後坐視自己的價值喪失嗎？好奇怪，太奇怪了，依菲兒，妳變了……！」
下一秒，紫髮少女突然快速轉過頭，她瞳孔驟縮，高高舉起右手，作勢要打下來。烏蒂娜知道那是什麼，那是身為一級連線的對方限制自己更多權限的執行緒。這麼一來，搞不好自己無法再說話。
然而，儘管面無表情，眼神裡閃爍怒意，依菲兒的手臂仍停在那裡不動。又過了幾秒，她放下手，反倒輕輕推開烏蒂娜的人形介面，接著轉身，換上淺淺的微笑，迎接前來結帳的下一名客人。
「妳安靜一點，我正在工作。」是依菲兒的密頻訊息。
烏蒂娜呆立在櫃台後，任由投影器努力的投射出自己微微顫抖的身軀。眼前依菲兒的背影居然變的如此之陌生，這個晚自己幾分鐘出生的妹妹，竟然……
手臂、雙腿、胸口、脖頸，蜂巢狀的裂痕一點一點出現，她心灰意冷的取消自己的人形介面。再好看的衣服，再溫柔的聲音和微笑都沒有用了，反正，另一個自己也可以做到。她成功去到了分店，進行制定好的B計畫，而自己……被留在總店，沒有工作，不被理解，不被安慰。
烏蒂娜閉上眼睛，打算解除與黑核的二級連線，把自己丟進自己的資料庫中，隨波逐流。就在她的右手要完全消失的前一瞬間，一股大力抓住了她。
──不會吧？連這樣也可以拒絕存取？
青髮少女奮力轉回身體，在空氣中甩出幾滴淚珠的影像。她看見一號攸符利亞正握著她的手，對她輕輕點頭。
「去地下室客廳。」他說。
他的執行緒不容抗拒。
（續）
《烏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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