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老命衝進教室裡面,總算在早自習鐘聲結束以前,我喘著大氣,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感覺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是這麼難能可貴的事情。
「喲!翰哥,虧你能從那群妖怪的手上逃出來啊。」
斜眼看著阿華一臉戲謔的表情,我把頭用力砸在桌子上面,索性來個相應不理;不過,阿華的聲音可沒打算放過我:
「要不是柱子的再見犧牲打,我看你這下恐怕要被他們抓去勞改了,嘖嘖!想想那畫面,可真是……」
「我拜託你閉上嘴吧……夠累的了。」
阿華笑嘻嘻的看著我疲憊的樣子;我轉過頭,瞇著眼瞪著他,得到他大爺彷彿小女孩被色狼嚇到一般的樣子。
「別這樣看我,翰哥,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又來了!這一次,哪會讓你又這樣混過去啊?
「阿華,昨天排球社的事情,想跟你說一下……」
「幹麻,這麼嚴肅?想告白是不是?先聲明,我只對女的有意思……」
我張開了眼睛,立起身子,直直的望著阿華的眼睛。
「阿華。」
阿華本來一臉戲謔的等著我對他說啥,卻只看到我靜靜的看著他;那張原本滔滔不絕的嘴,突然間沉默了下來,他輕輕的嘆了一聲。
「真要問?」
我點點頭想要說什麼,走進來的柱子用力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狠狠的捏了一下,微笑的對著我搖搖頭。
我用力的呼出一口氣,把書包用力的砸在桌上,惡狠狠的瞪著阿華:
「下一堂是誰的課?」
阿華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替我從書包中拿出了歷史課本跟我常用的筆記,對著我比了個大拇指。
「翰哥,中午的麵包,就我包了!」
我抓住了阿華的雙手,如同看到降臨的天神一般:
「華哥,謝謝你的大恩大德!最近我終於有一天可擺脫餓肚子的命運了!」
阿華嫌惡的拉開我的手,快速的把椅子拉遠。
在老蕭過來以前的那段空檔,班上逐漸靜下來的時候,阿華突然對我說了一句話:
「排球社我處理好了。」
我一點都不意外的看著阿華,看到他一臉燦爛的對我比著雙手大拇指。
「怎麼處理的?去跟女王扳手腕了啊?」
阿華兩手一攤,一副無可奉告的樣子;我抓起自己的橡皮擦往他臉上丟了過去,被阿華接個正著。
教室的門緩緩打開,老蕭那帶著厚重眼鏡的身影走進了教室中,立刻將教室原本紛亂的聲音完全淨空,逼得我趕快恢復好好學生的樣子,以免讓老蕭想起前幾天的畫面。
老蕭環顧了全班,在某幾個空著的位子上停留了片刻,火速將那本點名表丟在講桌上,那帶著讓人想睡的催眠嗓音,再度成為教室中除了電風扇以外的唯一聲音。
「現在,打開課本第56頁,我們今天來認識一下盛唐的歷史發展……」
我看了阿華一眼,與平常躲在書本下作怪的他不同,他望著講台上的老蕭,認真的做著筆記,認真的樣子,跟平日判若兩人。
算了,他說處理好,那就一定是處理好了。
我笑了笑,眼睛瞥見左側座位的空白,心中似乎也隨著空空蕩蕩的。
她,今天沒有來啊……
我抬起頭看著梁柱上,老舊的電風扇發出刺耳的咿啞聲,搞不懂現在自己這種悶中又帶著如釋重負的感覺是什麼;但是,至少有一點我是知道的。
今天上課的時間,怎麼會過得這麼慢啊……
上午的時間,就在我睏餓交錯當中,快速的過去了。
「那麼,今天就上到這裡,班長。」
「起立!敬禮!謝謝老師。」
制式的鞠躬結束後,老蕭收整好課本,走出教室;教室內再度恢復了原本的嘈雜,一個個奔跑在走廊上的餓死鬼,搶著在合作社的東西消失以前,去掠奪最後的一分糧食。
值日生一臉無奈的拿著沈重的蒸飯籃,飯菜的香味瀰漫了整個教室。併桌的女生們,一面分享著彼此的飯菜,一面說著女孩子才懂得悄悄話;胡亂坐著的男生們,或桌面或地面,暢談著昨天晚上遊戲得成果,這已經是中午時間的固定畫面了。
而我,看著天神阿華所賜與的麵包,激動的快要哭出來了!
阿華看著火速拆開包裝的我,無法理解的搖搖頭。
「我說,也就一個菠蘿,你有必要這麼感動嗎?」
我狠狠的瞪了阿華一眼!你可以體會那種好像被一把電鑽狠狠的朝著肚子鑽下去的感覺嗎?那些垂死喝下的水,在肚子裡晃啊晃,只會讓你更餓的感覺嗎?
「你不懂啦!」
大口啃下香酥的麵包,這就叫做天國的滋味啊!
阿華跟柱子面面相覷,同時間搖搖頭。
「省錢省成這樣,也是一種奇蹟了……」
「根本自虐。」
我拋著手中的五十元,興高采烈的放回自己的皮包裡面,想要得到什麼必先付出什麼,比起跟老媽伸手這條一定會失敗的路,我還是努力點,一點一滴的存下去就對了!
嗯,水竟然沒了!該去補充一下。
才剛走到走廊,走廊盡頭宛如摩西分海的異狀,讓我下意識的瞇起了眼睛看過去;沒看還好,一看,嚇得我連肚子餓都忘記了!火速衝回教室,對著阿華跟柱子大喊:
「阿華!柱子!來……來了啦!」
柱子一臉疑惑的看了過來;阿華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樣的表情,立刻反應了過來,他苦笑的趴在桌上,低聲的對著自己說著:
「還真是雷厲風行是吧?才中午就殺過來了。」
一如往常的無視我的存在,排球社的女王,今年高三的李心瞳學姐,帶著高漲的氣燄,一腳跨進我們的教室。
我敢保證,在那聲腳步踏下的時候,教室瞬間進入了沉默當中。所有人,看著這尊不請自來的大神,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她掃視著教室中的所有人,看到異常突出的柱子旁邊,有著一個把頭整個埋入桌面的男生存在,她淡淡的喊了一聲:
「陳冠華,跟我來。」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打算當鴕鳥到底的阿華身上,N倍眼神目光的刺痛感,讓阿華只能苦笑的抬起頭來,還不忘對著周圍說不出是佩服還是看白痴的眼神,舉起雙手表示謙虛的樣子。
我站在門口,看著阿華在學姐的帶領之下走了出去,擔心的喊了一聲:
「阿華……」
阿華對我比了個拇指,瀟灑的對著我揮揮手:
「小事情而已,別把我麵包吃光了。」
對著似乎有著「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作為背景音樂的阿華,我對著他比出一個大拇指。
「放心,絕對連包裝都不剩。」
壯士很不客氣的回了我一個中指,走在學姐身後,消失在樓梯處。
而柱子,從教室中跑了出來,從口袋中拿出我的手機,對我比了個大拇指!
開玩笑,這種時候,不湊一腳還是男人嗎?
我們兩個就這樣貓著身子,亦步亦趨的走在他們的身後。
不得不說,柱子,你真的很不適合當偵探啊……。
也許是平常學姐的兇名真的太遠播了,今天看到阿華跟學姐這種奇怪的組合,立刻引起了眾人注目禮,只不過,似乎看到學姐跟快殺人一樣的表情,紛紛閉嘴讓路,再度締造了摩西分海的盛況。
也幸好是這樣,我們兩個得以一路跟隨他們,一直到中庭的位子。中庭眾多的樹足以把柱子龐大的身軀給遮蔽住,我偷偷的把手機的鏡頭探出樹外,學姐氣呼呼的瞪著一副屌兒啷鐺的阿華。
學姐轉過身來,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紙出來。
「陳冠華,你告訴我,這是什麼意思?」
阿華無奈的搔搔頭,緩緩的回道:
「報告社長,這是退社申請書。我早上放了三份,分別是我,鐵柱,黃宗翰三人的。」
阿華,你有種!你竟然敢這樣對學姐說話啊?
果然下一刻,學姐就把手上的退社單徹底的揉了,原本想丟出去的手,在半途又收了回來。
「你以為我不認識字嗎?為什麼?這麼有天賦的你,為什麼要退社?」
柱子拍拍我的肩膀,指著阿華;我敢用十客M來保證,這傢伙看起來一臉認真的樣子,事實上就是在偷看學姐現在峰巒起伏的樣子!
為啥呢?因為我現在也看得相當高興……
學姐看著阿華還在搔頭的樣子,忍不住說道: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阿華嘴角扯了一下,正視著學姐的臉,我連忙把鏡頭拉近,仔細的看著阿華的臉。
看起來,很認真啊。
「學姐對排球社真的很投入呢。」
「但是,很可惜,我不是學姐這樣的人呢。」
「所以,對不起,讓學姐失望了。」
阿華對著學姐,深深的一鞠躬。我跟柱子對看一眼,同樣沉默了下來,柱子戳了戳我的背,一副都是你的樣子;我只能雙手一攤,一臉我也很無辜的表情。
突然,學姐的聲音讓我嚇了一大跳!我看到學姐狠狠的把紙團丟到阿華的身上,大聲的喊道:
「我不同意!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把你留下來的!」
這誤會性十足的話,讓包含我在內的所有人全部看傻了眼,如果再來個含淚奔逃的話,這十足十就是個被拋棄的女人對著負心漢的說詞了!
柱子拍拍我的肩膀,看到相機中阿華搔搔頭,正準備要回教室的樣子,我們倆連忙撤退回教室,對著柱子晃了晃顯示錄音已完畢的手機,柱子給了我一個大拇指。
嗯,感謝歸感謝,該坑的時候,一樣不能少的。
我看到柱子現在的臉大概跟我一模一樣:
一臉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