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一如眾人預期，劉諒發作的時間越來越快，這次不到一天又病發了。
他睡在魯大夫藥舖的褥墊上，被那股難受的亂竄感弄醒。一張開眼就看見漆黑的藥材櫃就像高大的巨人豎在一旁，他突然驚覺這裡不是自己的家。
「糟糕……」他心中暗自叫苦，那種昏眩感又襲上大腦，就像當初在家裡昏倒一樣，四周變的天旋地轉，整個人好像浮起來了。
這也讓逐漸他陷入無意識狀態，忘記了時間和自我，眼前模糊成一片，在昏迷和睡著之間遊走，無法控制。
時間是否流逝而去？還是被定格在那瞬間？劉諒的靈魂彷彿掙脫了肉體，在廣大的世界中漫無目的神遊，幾乎快飄上最遙遠的晴藍天空。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畫面大開，清晰可見，也能感受到本身的重量和褥墊的觸感。
「醒了！醒了！」是蔡月的聲音。
劉諒能感覺到自己的四肢和呼吸的感覺，也抓回了自己的意識，嘴裡還殘留著藥的味道。
他張開嘴巴，但喉嚨卻腫脹不堪，看來就跟上次一樣，喝了沒有淡血的藥，此時四周有蔡月和魯大夫，不見陳房。
「你身子還好嗎？哪裡不舒服？」魯大夫擔心情況生變，加緊問道。
劉諒指指喉嚨和胸口，表示和之前一樣，接著指指天空，聳聳肩。
「已經接近午時啦。」魯大夫說道：「早上我出去買藥，看你的模樣就像睡著了，沒有特別注意，是蔡月來探望時發現你皮膚冰冷，才趕緊來尋我。」
劉諒點點頭，對於剛才的事情還有一些模糊印象。
蔡月的神色有些擔憂，看看他又看看外頭，不知道在焦急什麼。
「我得跟你說個壞消息。」魯大夫的表情也有些慘淡，「谷外的玩意，沒了。」
「！」劉諒露出震驚的神色，整個人坐了起來。
「我之所以外出這麼久，就是為此。」魯大夫說道：「我跑了三間專賣谷外藥物的鋪子，沒想到存貨早已賣完，加上沒人敢上山採集，斷貨三日有餘，普通藥鋪或一些親朋好友也問了，但他們更是數日不見鐵樹林的玩意。」
劉諒愕然，看著地板發楞，如果連谷外的東西都沒有，那豈不是又會陷入昏迷？豈不是和死人沒有差別？而且還不知道能不能像今天一樣醒來。
「來了！」蔡月突然大喊，三人抬頭望去，只見陳房騎著馬趕了回來，還沒下馬蔡月就走上前問道：「有找到嗎？」
陳房翻下馬，洩氣地走進屋內，從口袋掏出一顆鉋果。
「就這樣？」魯大夫皺眉。
「整個上午就只找到這麼多，大家也已經很久沒食用谷外的玩意了，不僅專舖沒賣，連平常的小管道也缺貨。」
蔡月插著腰，忍不住走來走去，腦中不斷地打轉。
「月姬可有想法？」魯大夫問道。
「也許我們能上山採藥去。」蔡月說道：「我請爹派小僕上去。」
「那可不成。」魯大夫搖搖頭，「上頭太危險了，賭著性命上去也未必能得到些什麼，況且藥物用量極大，你家能有幾條命相搏？」
劉諒也示意這方法不好，搖頭不贊成。
「總不能放他死掉吧？」雖然他們說的有道理，但蔡月還是很猶豫。
這時陳房突然說道：「我去求官府。」
「什麼？」魯大夫一臉驚訝。
「這事情已經不是你我三人能夠解決的。」陳房憂心忡忡的看著劉諒，「阿寬這事，必須讓更多人知道，集合大家之力才有辦法。」
蔡月覺得他說的不錯，雖然百姓之事官府多半不過問，但若憑著自己蔡家大閨的身分去請求，也許能得到一些幫助。
魯大夫贊同說道：「機會不大，但的確該問問看，時間已經不多了。」
「那我快去快回。」陳房趕緊上馬，騎往縣府。
一路上他快馬加鞭，在大道上奔馳著，並大聲呼喊路人趕緊閃開，速度飛快，不久之後來到縣府前，正好有一列馬車剛停在門前。
陳房下馬慢跑兩步，眼睛盯著那輛馬車，看那車廂模樣應該是官車沒錯。他走到馬車前半跪，等候車裡的人下車。
功曹踏出車門，看見陳房跪在那有些驚訝，問道：「來者何人？」
「小的是左南區木工，姓陳單一字房，有事想直諫大人。」陳房很注意自己的措辭，警慎說道。
這時王毅也下了馬車，聽見這名字開始思索，總覺得好像哪裡聽過。
功曹看他的表情似乎知道些什麼，也就不多嘴。
「你是劉諒被襲擊時，前來報案的那個陳房？」王毅想起來了。
「小的正是。」陳房點點頭。
「狀士快快請起。」功曹上前將他扶起，說道：「何事如此匆忙，快快道來。」
「他……」陳房原以為先是守衛詢問，經由引見才見到縣丞或縣令，或著向閭師詳細稟報過才轉而呈上，不料卻馬上撞見兩位大人，一時間不知開如何起頭，獃了許久。
「有何要事直說無訪。」王毅知道他顧慮事情的輕重而遲遲不敢開口。
「我是受蔡家所託，前來求助官府，起因乃劉諒他......他有遺傳病在身，需要谷外藥材方能緩解病情，但城中存貨已經用盡，再不想辦法，劉諒恐會......恐會病死！所以才想大膽稟報，還請見諒！」
功曹心想怎如此剛好，不斷和谷外玩意扯上關係。他點點頭，說道：「這事情我們晚點會派人做個了解，你先回去吧。」
「但他病情危急，再不快點上山，恐怕……」陳房還想極力爭取。
「縣令有旨，禁止百姓上山，不是說去就去，況且眼下這情況，也非我們能決定，愛莫能助。」功曹擺擺手，表示不可行。
「等等。」王毅這時開口，皺眉問道：「那姓劉的需要谷外玩意才能解遺傳病？有這種事？谷外藥材可不是隨便都能在路邊買到，即便是經驗老道的採藥人也難以長期供應。」
陳房也覺得此話有點不對勁，支吾說道：「此事確實不尋常，連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但小的句句屬實，真有如此奇怪之事！」
功曹也察覺不對，想起手上那竹卷，半信半疑，說道：「也許真有一探究竟的價值。」
王毅想了會，決定道：「看看也無訪，帶路吧！」
陳房聽完大喜，重重兩拜，趕緊上馬，讓駕駛馬車的車夫跟著自己走，前往魯大夫藥鋪。
一路上功曹仍研讀李舅所寫之藥方，但仍毫無頭緒，接著馬車停駛。兩人一前一後下馬，隨著陳房進到右西區，來到魯大夫的舖子。
兩人剛進門就看見屋內有不少人，其中王毅只認識蔡月，心底非常詫異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驚訝道：「月姬妳和此事也有關係？」
「說來話長。」月姬看見功曹跟縣尉都來了，心中大喜，原本以為上頭只隨便派個大夫草草解決，沒想到來了兩個真正能解決事情的大官，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魯大夫以為他們倆都是縣字輩的大官，卻不曉得職位上誰大誰小，只好半跪稱呼：「拜見大人。」
王毅表示免禮，對著蔡月說道：「你爹呢？是你爹讓你來的？」
「是……嗯，也不算是啦……」她不知所措地看著劉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解釋，也有些難以啟齒。
功曹則是走到魯大夫旁，問道：「大人聽聞劉諒身子不適，似乎和谷外玩意有關，而我們正好想研究那些奇怪藥材，特別來看看。」
魯大夫原本是希望官府能派人上去採集藥材，暫解劉諒昏迷之苦，但又聽聞他們也在調查谷外的東西，心中頓時起了好奇，問道：「哦？是何故讓大人們對那些藥材感到好奇呢？」
功曹偏著頭，思索該不該講此事和李家有關。王毅搶快一步，直言：「我們去找過李家的唯一倖存者，他說他們正研發一種強健體魄的藥物，需要不少谷外的玩意。」
「這樣啊……」魯大夫一向敬佩李家的醫學知識，對他們如何使用谷外藥材很想知道，若要靠自己研究，恐怕難有所成，當務之急是把劉諒的病治好。他慢條斯理說道：「這個劉青年的病是這樣的，他若不服用家族藥方，不到半天便開始發冷盜汗，全身無力暈眩，甚至失去意識，對身體的負擔很大，而這藥方若長期煎用的話，也需要大量谷外藥物，如無法上山採集，劉青年的性命恐也不保。」
王毅說道：「採藥這事恐怕短期內難以實施，我們此行前來是想看看你們如何使用谷外的東西。」
「大人若有興趣，小的自然奉上。」魯大夫趁機提議：「事實上我剛研究鐵樹林藥材不久，還無法理解其道理，更遑論根治劉青年的病，如果能知道李家的研究，相信對往後醫療大有幫助。」
王毅聽完後點頭讚好，說道：「我也覺得這樣最好，是雙贏局面，那我們就把雙方所知的都拿出來吧。」
魯大夫心中高興，趕緊到櫃檯後拿竹卷，同時功曹也將竹卷從袖中拿出。劉諒和蔡月則坐在一旁看他們商討。陳房焦急的走來走去，忐忑不安。
王毅仔細觀察劉諒的模樣，心想此人正值青春，渾身有力，尤其雙臂因工作關係更是線條明顯，跟李舅的病狀完全不同，恐怕此行來錯了。
魯大夫和功曹相視一眼，有默契的同時拉開竹卷。
王毅趕緊湊上前，其他人也迅速圍觀。
「咦？」蔡月率先發出疑惑的聲音，喃喃說道：「這……」
功曹也仔細盯著魯大夫手上的竹卷看，越看越奇怪，又看看自己的，跟著咦了聲。
陳房未將竹卷的內容背下，也不懂其中道理，只能滿臉疑惑地看著他們，不知他們為何如此驚訝。
「這內容……」王毅瞪大眼睛，看看竹卷又瞧瞧劉諒，眉頭深鎖。
「根本一模一樣啊！」功曹大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大家也滿臉狐疑地看著他們兩人。
「為什麼劉諒要喝強健體魄，加強神經的藥物？」王毅問道。
「不對，為什麼李家要研究劉家的遺傳病？」蔡月反問。
「這太詭異了。」功曹大為震驚，竟然在城中有第二人握有此藥方，而且用途完全不同。
王毅拿起魯大夫的竹卷並仔仔細細的念，發現只是藥材的份量有些差別，以及多出了淡血。
「淡血是？」他疑惑問道。
「我們也還在研究，目前判斷是某種動物的沖淡血液。」蔡月回答。
功曹得意的大笑了聲，說道：「老天助我也！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就是李舅那廝千方百計想隱藏的秘密！」
「李舅？」蔡月好奇問道：「他就是李家的倖存者嗎？」
「此事千萬別張揚。」王毅表情嚴肅道：「我們不確定攻擊李家的兇手會不會因此折回來，這消息萬萬不能出這扇門。今日是為了調查藥方之謎，別無他法。」
他們四人面面相覷，感覺兩位大官似乎正處理很重要的案件，連這種極為機密的事情都說了。
王毅想起劉諒被襲擊的事情，問道：「姓劉的，你多久上山採藥一次？」
魯大夫代為回答，說道：「劉諒他現在病發，不能說話。」
劉諒拿起手寫板，詳細寫下採藥的相關訊息給王毅看。
「你上山這麼多次，剛好就那一次被襲擊……」王毅想起採夫的死，以及黑魔王，肯定有所關連。
「所以這藥一定會引起魃魔的攻擊嗎？」魯大夫偏頭思索。
蔡月卻覺得哪裡有古怪，又問道：「如果他們要劉諒死，就像採夫或李家那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吧？」
陳房也同意，說道：「我上去時，魃魔並未急著取劉諒性命。」
劉諒拿出木板，在上頭刻字，然後舉起來給王毅看，上頭寫著「他們要帶我回魔叢谷。」
在場所有人都非常驚訝，從來沒聽過有魃魔想抓人回去的事情。
「看來魃魔對這藥方很感興趣。」功曹似乎想通些什麼，說道：「也許這正是他們的目標。」
王毅臉色丕變，示意功曹該離開了。
「我們暫且告辭，若有任何消息會再來訪。」功曹感受到王毅急切的眼神，趕緊作揖，說道：「再次感謝各位協助，若有任何發現，必定派人通知。」
「關於谷外藥物一事，真的沒有周轉餘地嗎？」蔡月不死心，仍繼續追問。
「我們正面臨各位無法想像的......災難，請見諒。」功曹說完便迅速離開，無法確定這樣的描述能否匹配王毅那日所見的百分之一。
兩人才剛出巷口，還沒上車，王毅便氣急罵道：「李舅那個死王八蛋！禍國殃民！」
「究竟你想到什麼事情使你如此激動？」
「黑魔王肯定是衝著這玩意來，衝著藥方以及藥物的實驗結果而來。」王毅咬牙切齒，怒道：「絕對不只用來治療疾病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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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都更新比較晚，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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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