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功曹又再度前往縣尉家，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是二天前了。他昨日上衙門時聽聞王毅已向縣令消假，今日會有動作，所以趕緊來看看。
當馬車抵達時，正好一名小僕在門外掃地，揚起不少灰塵。功曹在馬車上直接說道：「我要見縣尉大人，請通報一聲。」
小僕停下手中動作，睜大眼睛說道：「大人他外出了，說是去找李家親人。」
功曹愣住，腦中轉了轉，唉呀了聲，大喊：「掉頭！去李舅那兒！」
不消多少時間，馬車來到右府區，並鑽入較寬的街道行駛，幾個拐彎後停在一棟普通磚屋前，外表和其他房子無異，只差門口有兩名甲士駐守。
功曹跳下車，不等守衛問候，趕緊詢問道：「縣尉大人在裡頭審問李舅嗎？」
甲士據實回答：「是！兩刻前到的！」
功曹還沒開門，便能聽見裡頭的對話。
「……魃魔所為定有其動機，為了牧靡安危，還請告知實情。」這是縣尉王毅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沉重，但仍保持一貫的風度。
接著又是王毅的聲音：「若有違法，還是能看在助案有功的分上從輕量刑，若無犯法之嫌，也能因協助破案而得到獎賞。」
功曹推開門進去，看見王毅和李舅對坐於几案，桌上沒有任何東西，連茶水都沒見著，四周還有兩名佩劍的甲士，氣氛竟出乎意料地緊張。
「我……我們正研發一種藥物。」李舅看著桌角，幽幽說道：「是要解我身上的病。」
「你身上的病？」王毅疑惑，盯著他上下打量，李舅不似生病之人。
「我從小經絡受損，約五歲左右便發現自己無法出力，肌肉難以硬化，別說奔跑和跳躍了，連慢跑都很勉強。李成見我生活如此不便，才打算著手研製解藥，但和魃魔絕對毫無半點關係！」他說到後來，眼睛是堅定的直視王毅。
功曹聽完他的回答，掠了掠鬍鬚，心想難怪李舅這把年紀了，仍膝下無子。
王毅見他態度誠懇，於是說道：「就我所知，京城裡有不少大夫精通人體脈絡，若先生願意將實情告知，也許縣令願意法外開恩，派人將先生送往京城，費用由我個人名義支付，意下如何？」
這話讓李舅眼神一亮，馬上問道：「此話當真？」
「當然，但我也得知道血案背後的所有事情。」王毅臉色一沉，嚴肅說道：「您李俞也算是牧靡中的一流大夫，李家的成功和您脫不了關係，相信這研究人體經脈之事，大夫不會置若罔聞。」
「實不相瞞，在下確實參與不少研究。」李舅面色難看，似有難言之隱，靜默許久繼續說道：「只怕在下所言，恐怕沒有大人希望聽到的。」
王毅面露慍怒，低沉說道：「看來先生是打算蒙混到底了。」
李舅被他的氣勢嚇著，趕緊改成跪姿，嚷道：「小人豈敢欺瞞大人！但若大人一口咬定此事必和魃魔有關，小人也是......小人也是莫可奈何！無可奉告！」
眼見王毅左手下探，似乎想握住劍柄，功曹趕緊衝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大聲喊道：「不如姑且一聽此藥的製法如何？相信先生願意據實以告。」
李舅抬起頭，神色湛亮，說道：「這也是小人衷心盼望之事，還請諸位大人給給小人一個機會，雖未必能解血案之謎，但至少給在下一個清白！」
王毅耐住性子，姿態再度放鬆，說道：「既然功曹這麼說，那就給你個機會，將解藥製法速速招來，若有虛應故事、回答不實之嫌......欺騙大人可是要人頭落地的。」
「是！」李舅嚷道，同時額頭也叩了下去。
功曹內心咋舌，他從未見過王毅使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若今天沒來此地，恐怕李舅已經人頭落地，血滿大廳了。
李舅正襟危坐，認真說道：「我年輕時曾有幸遇見一名良醫雲遊，他替我把脈診療，說是神經末梢發育不良，無法刺激肌肉所致，乃世間罕見之怪病，他這輩子也未曾見過，若要根治，恐怕難如登天......」話至此處，竟帶些許激動和不安，他停頓了會，繼續說道：「後來我聽說蜀地邊境有稀世藥材，坊間相傳非人間之物，有難以想像的效果，於是我踏上路途，邊走邊訪，遂來到牧靡。」
「所以你開始研究谷外的玩意？」功曹好奇問道。
「倒也不是。」李舅據實回答：「起初我毫無頭緒，城中也無相關研究，只有各種道聽塗說和民間習俗，我不敢貿然嘗試，只好先開業就診，過了幾個月，我著手研究緩解胸悶之藥，意外加入鬼頭花葉，但那時我並不知情，只當一般藥草，喝下去才察覺異狀，原以為是中毒，但神奇的事發生了……我竟能感受到肌肉的存在……雖還不能控制，但那重量感確實存在，是我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感受！這事情幫助我找到方向，所以才繼續往下研究。」
「李成是後來加入的？」功曹繼續追問。
「他對醫術很有天份也很有興趣，從成都出師後聽聞我的病狀嚴重，就跑來和我一起研究了。」
「如果把這藥煮出來，藥效的程度？」王毅覺得新奇，雖然這不是他要的答案，但一點一滴問下去也無訪。
「能短暫讓肌肉硬化，但頂多幾分鐘而已。」說到這李舅嘆了口氣，看起來有些遺憾，說道：「如果再給我幾年，肯定能辦到。」
功曹靈機一動，說道：「先生可否將藥方謄寫一本給我？」
李舅表示當然可以。一旁甲士從積滿灰塵的寶盒中取出文房四寶，放在几案上。
李舅著手開始磨墨，看起來已將藥方背得滾瓜爛熟。
功曹見他磨墨的樣子，有氣無力，把玩似的，但所畫弧形非常完美，角度拿捏得宜，不出力也磨出均勻好墨，熟練至極。
李舅攤開竹卷，一筆一畫開始寫，不消兩刻，便已完成，同時說道：「目前我們調製的藥劑能夠讓四肢感官清晰異常，對身體的掌握度也稍微提高，但還有一些地方尚未突破。」
功曹接過竹卷，裡面記載不少的藥物和份量，分別是金銀花一兩二錢、芡實一兩一錢、黨蔘四錢、黃耆五錢、枸杞六錢、紅棗七錢，還有一些谷外的玩意，有蜜蕪、鬼頭花葉、鉋果、毒蚣，數量二到三個不等，並且五碗水熬成一碗水。
「這些……」王毅也湊過去看，問道：「你們研究多久了？」
「十年。」李舅回答：「但十年仍找不到解答。」
王毅臉上仍滿是疑惑，心中惦記著那嬰兒白骨的事情，他曉得這傢伙必定有所保留，正當他準備大怒時，竟被功曹按住。
「這藥方暫且借我研究幾日，相信在全城大夫的幫助下，必能有所斬獲。」功曹話說得保守，起身作揖，準備離去。
王毅雖然不解，但怕壞了功曹的盤算，再者事情也不急這一時半刻，於是他起身一同離去，搭乘馬車回縣府。
功曹在牧靡當官許久，大小事情都經歷過，對谷外的玩意雖沒研究，也略知一二。
「就我來看，這藥方並無奇怪之處。」功曹說道：「但那白骨一事......」
王毅對竹卷內容毫不關心，趕緊問道：「你帶著東西究竟有何用意？想必不是為了召集全城大夫。」
「那李舅恐怕嘴硬得緊。」功曹嘆氣說道：「瞧他那樣子，就算你亮刀亮劍，也亮不清他心中的面貌，更怕你盛怒之下，錯殺李舅。這事情需要故弄玄虛，好好套個招，方能騙出李舅的真面目。」
王毅雖然氣餒，但此話確實有理，若惹得李舅翻臉，恐怕是寧死也不屈服。
「我看此人很熱衷於研究，反而對姪子和一干親人的死亡沒有太多想法，聽說連埋葬地點都是別人幫忙決定的。」功曹看著外頭的熙攘人群，一時間沒了想法。
______
幾乎全部重打，兩章併做一章
以後有機會再跟大家聊聊原來的版本XD
創作內容
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