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什麼？劉諒他又發作了？」蔡月傻眼，此時她正在熬煮涼茶，這原本是小僕的工作，但近期得加派人手去幫助劉諒他們，所以有些瑣事只好自己扛起。
「諒大哥在魯大夫那兒。」小僕剛才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趕緊補充。
蔡月放下東西，用毛巾擦了擦汗便前往魯大夫的藥舖。算算時間，這次和上次發病竟然只隔了兩天，比初次發作的三天更短。
魯大夫的鋪子在右西區，接近牧靡大道，離劉諒家不遠，但離蔡家有些距離，她用搭乘馬車的方式迅速到達。
剛進到門口就看見劉諒躺在長藤椅，目光也正好對上。
「你怎麼樣了？」蔡月走進去，見他並未昏迷或一臉痛苦，應該是沒多大問題。
劉諒苦笑，指著自己的喉嚨，表示無法說話。
魯大夫正在櫃檯後面煎藥，陶製藥瓶放在燃燒的乾柴上，白煙不斷上飄，不時傳來燒柴的輕爆聲，屋內有很重的藥味。魯大夫見煎的差不多了，趕緊將藥倒出來，正好呈滿一碗，端起身時恰巧看見蔡月。
「大夫，情況怎樣了？」蔡月問道。
「剛才我已經給他喝了一碗，解除了一些負面症狀，但使用的淡血是失敗的。」他將藥端給劉諒，讓他喝完。
「現在呢？」
「現在我將血弄得比上次稠一點，不知道效果如何。」魯大夫盯著他將藥喝完，心裡有些緊張。
因為藥有些燙，劉諒喝的很慢，分好幾口才喝完。
「怎麼樣？」蔡月問道。
劉諒搖搖頭，表示沒有改善，喉嚨仍然腫脹，身子也不大舒服。
魯大夫嘖了聲，回到櫃檯重新檢視那淡血，看它的色澤和密度，希望能找出什麼。蔡月也跟過去看，問道：「這是？」
「就只是沖淡的血。」魯大夫說道：「但不知道是哪種動物的血，我剛才用劉諒的血去試，結果妳也看到了，恐怕不是人血。」
「好奇怪的藥方，竟然需要沖淡的血……」蔡月用手沾了沾，發現這血雖看似淡，但卻頗為濃稠。
「不是雞鴨牛羊豬，也不是魚血。」魯大夫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剩下的淡血只能再讓他喝一次。
「那該怎麼辦？」蔡月有些憂心，「他會不會突然死掉啊？」
魯大夫臉色一沉，說道：「有這個可能。」
「那……那是不是先給他喝會比較好？」
「好吧。」魯大夫暫時想不到解決辦法，也怕病情加重，變成另一種更難治療的病症。
劉諒改成坐姿，看著外頭熙攘的人群，心裡竟有點寂寞，過去兩天也未能找到娘親，隨著日子漸漸過去，想找到的機會是越來越低。
「這次病好後，去楓葉林看看吧……」其實他曾閃過一種想法，那就是劉弋可能已經……但在看到證據之前，劉諒還是願意相信她活著。
蔡月走到他旁邊坐著，見他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便問道：「在想大娘？」
劉諒點點頭，張嘴出聲時卻發不出聲音，這才想起自己不能說話。
「對喔，你現在……」蔡月嘆了口氣，只好自言自語：「雖然不知道淡血是什麼，但魯大夫一定會找出辦法，你耐心等著些，把身子顧好比較要緊。」
劉諒想表達自己出城的意願，比手畫腳了一番，但蔡月卻看的一愣一愣，一頭霧水。他環顧四週，從椅後拿起一塊廢棄的木板，並拿出口袋的刻刀，在上頭寫上『我要出城找人』六個大字。
「你是白癡嗎？」蔡月瞪著他說道：「你發作的速度會越來越快，萬一在外頭出事了誰去救你？」
劉諒原本想自己帶藥出去，但魯大夫還沒研究出來，帶了也沒用，想到這只好放棄出城的念頭。
五碗水要燒成一碗沒這麼快，無聊之下他開始削起木板，一開始是很用力的硬推，推出許多細小的木塊，接著橫削，削出許多薄片，不一會兒滿地都是木屑。
蔡月也很無聊，撐著頭看他玩，只見劉諒的雙手靈巧，木板在他手上靈活的翻轉，刀子一筆接一筆，漸漸刻出一條魚的形狀，接著眼睛跟鰓，然後劃出魚鱗，接著魚尾，一面完成後翻到另一面。
快刻完時藥也煎好了，魯大夫端著碗走過來，看見滿地都是木屑整個人都傻了，接著抱怨道：「這些木屑萬一跑到藥材裡怎麼辦？」
但劉諒正玩的不亦樂乎，他將魚眼刻的更真實，並修補了一些小地方，然後吹跑木粉，將完成的木魚送給蔡月。
「人家都送花送吊飾，不然就髮釵金梳，哪有像你送木魚的？」蔡月拿著魚打他一下，卻笑的開心。
劉諒也很高興，但說不出話來只好再度比手畫腳。
「你們小倆口先別玩了，我手痠啊。」魯大夫趕緊將藥交給劉諒。劉諒一口接著一口，情況就和上次一樣，喉嚨輕鬆許多，身子也不在憋痛。
「又好啦！」他喝完藥後開心的說。
「真是怪病……」魯大夫皺眉看著他，從來沒有一種藥的效果這麼迅速，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說道：「劉諒啊，你明天也過來好不好？」
劉諒點點頭，起身握住他的手，說道：「謝謝您的幫助，我會一直來這，直到您找到淡血為止。」
魯大夫聽他說完後高興的點點頭，突然臉色微變，改口道：「但你發病的時間越來越短，我這不是咒你，但確實有這樣的可能，也許你明天就發病不能說話了，還是你現在就留在我這吧，告訴我你發病時的感受，我隨時針灸把脈，也許能找出另一種治療方法，再者我越瞭解你，越能知道整個遺傳病的原理，治療成功的機率也越高。」
劉諒聽後大喜，拼命點頭說道：「那就拜託先生了！」
蔡月也樂見這種方式，拿著木魚晃來晃去，突然想到什麼，趕緊說道：「不如我回去拿點東西給你削，這樣你養病的時間還能做些小東西賣，不至於斷了生計，也能小小解悶。」
「這樣更好。」劉諒的腦袋開始快速運轉，細數說道：「那幫我把鑽子、削刀都拿來，還有幾個木塊，門旁掛有麻布袋，可以用那個裝。」
「那我去啦。」蔡月記下來便前往劉家。
她跑過牧靡大道來到左西區，繞了兩條街來到劉諒他家，準備推門進屋時，陳房從旁走了過來，並大聲喊道：「這不是月姬嗎？」
「陳大哥。」蔡月禮貌的微蹲，說道：「來找劉諒嗎？」
「阿寬現在在家嗎？」陳房說道：「早上我來過一次，發現他不在家，應該又跑出去尋人了，我有點擔心，特地繞過來再看一次。」
「劉諒他病發，人在魯大夫那呢。」蔡月幫他解釋道：「最近有點嚴重，可能會住在那一陣子，我是回來幫他拿點東西的。」
「什麼？發病？」陳房愕然，接著又追問一次：「他生了什麼病？難道是積勞成疾？」
這下子換蔡月傻住，反問道：「難道陳大哥不知道劉諒的遺傳病？」
「什麼遺傳病？」陳房回憶過去和劉家相處的日子，很仔細的想，但沒有任何印象，無奈說道：「劉大娘從未提起……」
蔡月原以為是他忘了，卻突然想起那隱藏慎密的木桶，驚覺劉弋的確有可能故意隱藏這事情，連相識多年的好友都未透露，讓這病狀更加起疑。
陳房見她發呆，似乎陷入沉思，心想這遺傳病該不會非常嚴重吧？於是問道：「難道阿寬怎樣了？」
「沒有。」蔡月回神搖頭，歉笑說道：「我先進屋幫他拿東西，等會帶你去找他吧，途中再跟你解釋。」
「這樣甚好。」陳房幫她開門，「阿寬也真是太可憐，娘親失蹤了，現下又生病，我得幫點忙才行。」
蔡月找東西的同時邊聽他說話，回想前陣子的劉諒不僅開朗，也朝氣十足，每天都在努力，不僅縣府的人找他修縣堂，還打造出巨弩，前途大好，但如今卻失去親人，像遊魂似的在城內晃蕩，成天眉頭深鎖，幸好生性開朗還能堅持下去，換作他人，也許受不了打擊說不定。
她拿完東西便和陳房一同前往魯大夫的鋪子，並將劉諒第一次病發、病情如何、又怎麼治好的事情都說了。
「原來他們的家族病這麼嚴重……」陳房想起那劉弋總是神采奕奕，劉諒也幾乎不曾生病，上次聚會時還調侃他們大夫絕對識沒幾個，沒想到卻深藏如此嚴重的隱疾。
「今早他又發病了，在魯大夫那暫時度過，但我跟你說的淡血已經沒了，我們正憂愁下一次發作該怎麼辦。」蔡月想起今早魯大夫說劉諒發作時有可能突然走掉，心裡就難過了起來。
陳房一面想早點見到劉諒，一面看那蔡月對劉諒可謂是一往情深，不禁替他慶幸能識得此女子，否則以自己還得養家的情形，根本顧不得這麼多。
不久後兩人來到了魯大夫的藥舖，只見劉諒正對著大夫說話，將生病時的感受全說出來，而魯大夫聚精會神地聽，把聽到的內容詳細記載在竹卷上，並不時對照劉弋寫下的藥方。
劉諒說完才發現陳房也來了。陳房面有難色，像是看見做壞事被抓包的孩子，開口問道：「阿寬，這麼大的事情怎麼都不曾聽你們提過？你娘不許你講？你這個病治多久了？」
魯大夫也想知道，又問：「你從幾歲起開始治？」
這麼多問題劉諒一時無法回答，又怕陳房不諒解，趕緊解釋：「娘的確不希望我們和別人說，但沒有惡意，只是覺得很多人都有遺傳病，我們不需要四處嚷嚷，然後這藥從我有意識起就開始喝了，到後來也覺得稀鬆平常，不是什麼大事，當然我也問過原由，但那時娘只回說喝了才不會生病。」
「有意識起……」魯大夫簡單算了算，說道：「恐怕也喝了十七八年了。」
「我也被你們瞞得夠久了，也罷。」陳房擺擺手，露出不在意的表情，「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不勉強，重點是該如何重製這藥？」
魯大夫還沒有頭緒，只能暫時分析道：「最快的方法就是趕緊製造出淡血，也許半月之內能有收穫，若要治根，那就得找出遺傳病的原理，但這條鑽研之路不知有多長，也許將餘生耗盡也未必能理出頭緒。」
「讓大夫耗盡下輩子？這怎麼行！」陳房搖搖頭，說道：「還是告訴我們尋找方法，盡快把淡血造出來便是，我看阿寬也撐不了這麼久。」
蔡月也同意，況且眼下劉諒最需要的就是淡血。
「那幫我收集各種動物的血吧，我想將那些血混來用，也許有所收穫。」
兩人聽到後點點頭，各自返家找人幫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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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