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RPG公會】竹篁中

　　人偶當妝，胭脂沾紅描繪於眼尾、面頰、唇畔，桃花顏色，盛綻如春，非人又更驚豔於人

。雲髻高束，順流如瀑。窗外有不請自來客，山間一狐。人偶攬鬢，對鏡嫣然，喚道：「小狐

兒，來這兒。」黑色的狐生著晶亮的眼，偶狐對視，黑狐躍下窗台而去。

　　「跑得這麼急，往哪去了？」人偶嗔怪，卻不顯惱，向外頭去，黑狐彷彿等待著似的，坐

在屋外竹林前，人偶興起，論追趕兒戲，依她腳程，未必見輸。黑狐在竹林間穿梭，枝葉到枝

幹輕點，意圖把追趕之人耍得團團亂轉，迷路於茫茫翠綠之中，可那人偶也非好唬弄之流，借

力使力，踏點輕纏，步伐足履，如點水蜻蛉。

　　從竹林尾至竹林頭，不見偶狐速度放慢，兩道黑色長影相競，如黑色流螢穿梭嬉戲，一炷

香盡，出了竹林迷陣，前方開朗，卻有一零八階通天高梯。人偶腳步方止，黑狐又往階上而去

，擺尾示意人偶前來。「真調皮呢，這淘氣心性的。」一階一履，她這次選擇拾級緩步，黑狐

頗通人心性，便待人偶欲近再往更上。

　　一零八階梯常見於院廟寺殿，一說六塵六根，各有三種，十八合成三六，歷三世成一百零

八，眼耳鼻舌身意色聲香味觸法，樂受苦受中庸受，好與惡與平等。過去現在未來，共歷三世

；二說煩惱有一零八種，災厄有一零八個，踏階如歷經三生三世，輪輪迴迴浮糾葛。

　　第三十六階前，人偶問：「小狐小狐，來我近前。」黑狐又轉為直上。

　　第七十二階前，人偶說：「小狐小狐，來我膝下。」黑狐擺尾，仍是奔去。

　　第一零八階前，人偶言：「小狐小狐，莫要戲我，否則有你好果子喫。」黑狐身形一晃，

衝進片綠裡紅得醒目的鳥居中。

╳╳╳

　　鳥居重重入雲合木之下，一人影閃現。

　　「……，還不追上來？」身著黑色狩衣的男子淡然而立，長髮繫成髮束，於幽深竹篁中對

人偶微笑，彷彿從前那段未曾失去的時光，數十餘年始終如一，他走在前頭，人偶為侍，便隨

他至海角天涯，如影隨形。

　　人偶如入魔，剪水圓瞠，頹軟喚道：「常月大人。」再定睛一看，哪有半分人影，黑狐在

前，戲耍般又朝更深處去。

　　人偶紅眸，突染殺霧，此中怒怨，肖人十足，非偶可擬，更勝世間之偶之精妙。人偶手無

寸鐵，自是不見那鎮守鳥居的森羅門衛，心中有殺，便可比無形之刃，毋需繳械，亦能成干戈

武具。人偶怒極，繞指千縷柔絲化為索命繩綱，追擊黑狐，卻若前方無物，無所斬獲。大紅蔻

丹刺入掌心，人偶不覺吃痛，旁人明眼一看便倍感生疼。但鳥居腸道中若有人看守，無形寒光

若眼神巡厲，逼她不可生動武之心。

　　敢情好那黑狐是誰家座下式神魔使？敢拿常月下手，她便要會會這林院深處是何人如此膽

大妄為，即使現下夙心身弱，她亦有下戰之心。人偶邁開全力直追，又是一炷香時刻過去，林

中冗道，若無止境。人偶咬牙，盡頭終見一邸。

　　 狐狸閒適而狡詐的影子躍入門縫一角，不見蹤影，人偶不甘追丟，入門前招呼道：「人偶

止水，今日前來，便要失禮，乃必為之惡。」見宅院莊嚴，放輕步履，登堂入室，拉開紙門後

，卻無語凝望。

　　滿室皆偶。

　　大大小小或十或百紅藍白綠色色人形有站有立男女老幼非人妖物比比皆是眼花撩亂幾可亂

真。

　　狐狸在某尊人形上蹲踞，閒適非常，恍惚一見，子狐若有三尾，與門外人偶視線相交，狐

便滑溜的附進人偶之中。門外她見到狐狸附身那尊人形的臉，美而精巧，肌如白瓷，髮如絲綢

，唇如含蜜，頰若飛花，與門外她的真身，夙心慣抱，小腿肚高的人偶如出一轍。

　　人偶與人偶對眼，門外止水頓時覺得滿室生香，如入牡丹花叢，豔放無比。但無名花香使

人偶暈眩萬分。吸入那牡丹氣息，人偶止水搖搖晃晃，倒臥在門外沿廊。狐狸附身的偶動了起

來，咯咯的笑了。

　　「小睡片刻呦，止水肯定不會怨我的吧。」附身之偶露出了狐狸尾巴，晃動，很快的又收

了起來。不知哪來的氣力，小小女童人形拖著一米有六的門外之偶進入室內，她輕手輕腳的卸

下人偶背中華服，細數右面幾乎殘敗的傷口，與左面毫無瑕疵的肌膚。

　　「吶、因為我就是止水啊，止水也很明白這點吧？只是，拒絕想起來而已喔。」女童人形

咯咯嬌笑，摸索到匯聚法術精妙的所在，將五指嵌入，竊取了維持人偶止水動能的能量，轉嫁

到自己身上。裡頭有夙心的能量，和許多不為人知的陣法。

　　「喔？」女童瞇眼而笑，天真可愛，將那些陣法花了點時間，全數納入自己的身軀中，再

晃眼，女童已和出門前的人偶止水無半分差異。同樣的姿態妍麗，狐狸人形滿意的看了看自己

的身軀。「吶、止水啊，在這裡睡一會吧，把握少許的時間作夢呦。」

╳╳╳

　　被取走能量的人偶癱軟如真正的無機戲偶，縮回了嬌小的軀殼，被棄置於眾多人形之中，

暫時沉沉的闔眼「睡」去，如被置於不見天日的，「神」的玩具箱中。

　　狐狸人形斂去了所有與「止水」相異的氣息，緩步回到和夙心明鏡一同生活的院落，藤花

即將成精，安靜的守著一方院落，小而精簡。水井板路，草花做籬，木居紙門，悠然而生愜意

自在，「噫，倒是挺會打理，為了夙心這孩子下了不少功夫？」狐狸左瞧右看，彎眉笑目。

　　「我回來了。」狐狸人形步入室內，對夙心明鏡二人如此嬌笑招呼，與往常無異的生活，

仍平靜的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