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等值而無價。」
期中過後，學生們再度來到亞莎老師的醫療課堂上，一間正式的大教室，學生們的頭如同樓梯一般向上延伸，望著最下方的亞莎老師。
看著她優雅溫柔的站在台前侃侃而談，聽著那一句句如花瓣一般輕柔的話音。
「生命等值而無價。」
她凝望著面前的芊芊學子們輕聲講授著，關於生命的課堂。
「不論是人或是路邊所能看見的貓與狗，都是生命。不因為你是人，會說話，擁有智慧，你就比起不會說話的動物來的高尚。」
「每一條生命都是等值的，是平等的。」
亞莎凝望著每一位來上課的學生們，一位一位，用她柔和堅定的目光看進學生們的眼。
有的不屑，有的深感認同。
也有的學生呆滯的不知道在想什麼，自然……也是有著學生正在放空。
洛瑿璟坐在整個教室的右後方，不前不後的位置，讓她能清晰的看清老師的模樣和黑板上的文字，但又不至於離老師過於近的位置。
她認真的凝視著亞莎老師，聽著老師如黃鶯出谷一般優雅的話音，與老師對視時讓她心裡微驚，幸好老師的視線很快就移到了另一位同學身上。
自從菲娜在某次放學後向亞莎老師說出她經常拼死守護的行為後，她就開始懼怕這位老師。
甚至因此減少了去醫護室的次數，能不去就不去。
洛瑿璟悄悄的撇了一眼坐在她右手邊的女子。
那位女子有著幹練流利的齊短髮，一張清冷的臉掛著一雙冷艷的紅眼凝視著講桌前的亞莎老師，她是椿逆瞳，洛瑿璟在學院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基本上可說是她的好朋友了。
看逆瞳如此認真的樣子，讓洛瑿璟有些赧的收回視線繼續認真的聆聽老師的講授。
不知道她的偷看有沒有被逆瞳發現？
應該不會吧？
「『醫者需要一份仁心。』」
亞莎此時道出此話，說出這堂課的開幕。
「然而醫者非神。我們所做的是與死神進行生命的爭奪。每一秒鐘都是關鍵的時刻。可是，」
亞莎老師話說到此深深一頓，接著沉重的開口：
「醫生也有對病患束手無策的時候，請牢記這點。醫者非神。」
這話一出，全班肅然安靜。
洛瑿璟聽聞這話也跟著陷入沉思，她不是不了解這句話，她知道……
這世界上總是有令人無力的事情。
比如生命的逝去或是無法醫治的重症。
喀啦喀啦…...
滾輪的聲音，響徹難得無聲的的教室。
一張病床被推到了講堂邊，床上躺著一位面容痛苦的金髮少年，他身著醫護室特有的病人服，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滿是點點紅斑，伴隨著無數混濁的水泡，好似用著澄清透明的軟膜，包覆著如同鼻涕一般的液體。
陣陣痛苦的呻吟聲從那位少年口中發出，洛瑿璟此時恨透自己越發清晰的視力，離得這麼遠，她都能清楚的看見少年發白和滿是冷汗的臉。
亞莎老師緩緩說著這位少年的病症，得病後會慢慢虛弱，身上的水泡中包覆著的噁心液體會經由接觸傳染，病患的皮膚會漸漸變成如同極薄的冰片一般，一碰即碎的脆弱。
老師的話語是多麼的沉重、悲傷，這話語沉沉的打在洛瑿璟的心上。
她看著亞莎老師難掩悲痛的面容，面無表情的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
又一次，洛瑿璟深深感覺到自己的無能。
雖然，她明知畢維斯的病無法救治跟自己並無關係。
若她可以救，她一定會選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
但事實上，她不能。
這跟現代醫學能力是否可以拯救這疾病完全沒關係。
是她的能力，不足。
洛瑿璟就是如此的無能。
亞莎老師正在台前開口問著同學們這樣一個問題：「是你們，又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她溫和的問著在場每一位學生。
溫柔的話語卻有著千金之重。
他們選擇將決定一個病為且在這短暫時刻毫無希望的生命的生與死。
洛瑿璟凝視著滿臉痛苦的畢維斯，他活的如此痛苦，卻依然努力維持著心跳和呼吸，努力的活著。
但他是否有過想要死的念頭？
在同學們漸漸開始竊竊私語，討論著的時刻。
她依然沉默，甚至忘了身旁有著一個她熟識的人。
『你就是如此無能。』
『花那麼多時間學習醫療相關的知識與能力，但在關鍵時刻卻什麼也做不暸。』
『跟她人相比你就是如此的沒用處。』
『空口說話是無法救助任何一位傷患的，而你剛好就是那個空口說話的人。』
『阿達歐站著不動還能當作提燈照耀黑夜，你站在那邊就只是站在那邊當拖油瓶。』
『除了讓人擔心外，你什麼也做不了。』
……
………
…………
過去累積下來的負面思想再這一刻完全爆發，洛瑿璟內心冒出一個黑影，一句一句的指責著她，不斷重複著她的無能。
儘管她總是在追著人們，盡自己的全力追著。
但，事實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自己是多麼沒用處。
全班恐怕只有她一個人在魔法課程被多目怪傷成血人暈倒，還造成別人的困擾。
在尋找迪蘭老師的任務時，恐怕在當時，換成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比她還要有幫助。
現在在面對一個病危的生命，她從一開始就沒得選擇。
因為她無能。
明明總是把別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重要的洛瑿璟，卻悲傷的發現……
她救不暸任何一個人甚至是任何一條生命。
如果救不了人，那她在學期初，因為老師的一句話而想要成為一位有人心的醫者的目標，就這樣打水飄了。
空有慈悲是救不了人的。
空有仁慈是沒有用的。
『空口說話是無法治癒病患的。請認真看待自己手中是一條鮮活生命的這一件事情。』
洛瑿璟還深深記得亞莎老師當時是這樣告訴她的，她也記得律也說過類似的話語。
『總之，我什麼也做不了。』
洛瑿璟難受的閉上眼，心痛的彷彿要碎裂了一般。
如同當時向恩老師走到訓練場，向同學們道出溫室被怪物給踐踏時那般。
無力的痛楚。
但卻無法言喻的無名火鯁在喉頭處，無處發洩。
洛瑿璟恨她的無能和無力。
那股憤怒讓她體內的魔力混亂起來，細小的電弧在她身旁閃耀著，但洛瑿璟卻毫無感覺。
一隻醜惡的元素精靈若隱若現，她嬌笑著坐在洛瑿璟肩膀上，低望著講台前的畢維斯笑得嫵媚，妖異的異色瞳中閃著痴狂的玩味。
那元素精靈有著一對精靈耳如妖，頭上一對鹿角似龍角般尖刺，背後身著一對似蝴蝶樣的魚翅，上身赤裸付鱗，肩骨突出如魔，鎖骨處有著三道如牙的硬骨如突出的犬齒，藍白相間的波浪長髮，下身似魚似蛇宛如龍。
洛瑿璟沒注意到，她握緊拳頭咬緊唇，努力的接受她沒有任何用處的事實，無論她花費了多少努力都是如此。
在亞莎老師宣佈班上可以自由活動之時，洛瑿璟悄悄的起身，推開教室的門離去。
第一次，亞莎老師的話語，她不想回答。
因為她只有一種選擇，儘管這選擇她完全不想做。
那隻醜惡的元素精靈嬌笑著飄起，在準備跟隨著她的主人離去之時，她看著亞莎老師與畢維斯所在的位置嬌媚一笑。
輕彈指。
一細微如絲的電光在空中劃出不顯的光痕，落到了畢維斯身上。
『祝福你，來世不再如此痛苦；感謝你，讓我的主人如此痛苦。』
那元素精靈丟下這話，就飄然離去。
而畢維斯的生命，如同被命運三女神剪斷的毛線，消散於命運之中。
這堂課，洛瑿璟的選擇，是讓病人無痛且安心的去了。
一個無力沉痛的選擇，來自她對於醫者最後的堅持與仁慈。
她做不到救助，那……只能選擇放手。
創作內容
【RPG公會】【冒險者養成班】無能的人只能做此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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