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王毅全副武裝，穿戴上厚重的胸冑和腹束，裙鎧整齊、腕甲牢牢綁緊，肩鎧覆蓋上臂，接著將頭盔戴上，佩上利劍，和之前文官模樣大不相同。
他來到縣府外，只見縣令和縣丞已在門口等候。
「縣令。」王毅屈膝半跪，朗聲說道：「屬下此行必將查明近日怪事之因。」
縣令將他攬起，客氣說道：「一切就有勞縣尉了。」
縣丞唉了聲，說道：「大人何必如此，您擁有全郡最精銳的部隊，什麼事情非得親自出馬呢？」
王毅神情嚴肅，說道：「根據諸多跡象顯示，遠方恐有大敵，在下無論如何都得有所回應才行。」
「這樣也好，近日紛擾確實令全城百姓深感恐慌，若我方稍有怠慢，恐怕也錯失洞察敵人的先機。」縣令握住他的雙手，真摯說道：「還請你多擔待了。」
「是！屬下立即動身！告辭。」王毅說完後走向縣府外，爬上準備好的駿馬，大喝一聲，立即飛身衝出。
途中他每經過一個大街口，就會有一名騎兵竄出緊跟在後，馬蹄聲越來越響，隊伍也越來越大，到南門口時，已經有十名騎兵跟隨。
南門上方的甲士看見騎兵群，趕緊指揮下面的人打開城門，門前左右兩側各有五名甲士半跪恭送。
騎兵群長驅直入楓葉林，蹄踏濺起不少落葉。此時樹林已經轉紅，一列黑色騎兵特別顯眼。
此行馬兒皆是牧靡最精銳的品種，血統純正，身強體健，不到半個時辰便跑過了大半個楓樹林，來到山脈之下。
王毅率眾人下馬，令他們將馬兒繫在樹幹上，以徒步方式走小路上去，和大部分採夫相同。
他們兩人為一組，每走一段路就留一組原地待命。他們來到山腰處必須再走上第二段小路才能到山坡面。王毅命令其中一組留守在小路轉折處，其餘八人繼續向前行。
不久後終於來到鐵樹林，只見遠方有不少鐵樹橫倒，樹葉灑的滿地都是，比平常還厚上幾寸。
「一組留守入口。」王毅下令，率著其他三組隊伍小心翼翼地往前，手都反握劍柄，身子彎低前進，另有兩人持弓站在隊伍中間，預防偷襲。
寧靜的樹林內只剩他們的踩踏聲，漆黑的鐵樹使他們能融於環境裡。
他們跨過一棵鐵樹，一旁的甲士在王毅耳邊說道：「前面就是大洞。」
王毅提起戒心，又走了幾步果然看見那深洞。
洞距頗寬，形成幾乎完美的圓形。其中一名甲士往下滑落，身子翻起不少土壤，來到洞底時起身，視線正好和洞邊齊平，也就是說這洞有成人身高這麼深。
王毅蹲低，伸手摸了摸鬆軟的土壤，還捏了一把在手上，表情深謀遠慮。
「大人您看是怎麼回事？」一旁甲士問道，其他人則站開方位，保護王毅。
「鐵樹翻騰，但樹根末梢仍留在土裡，可見大部分是遭撞擊翻起。」王毅指著其中幾根鐵樹，說道：「也有些抓地較淺、離撞擊中心點近，瞬間就被撞飛。」
「大人英明。」那甲士又看了看大洞，問道：「那麼這洞是？」
「一定是魃魔從天而降，將之撞出。」王毅雙手筆劃，說道：「這洞和我們縣內的洞很像，你看這洞邊的斜面很平整，是因撞擊餘力而鏟開，隨著力量漸弱而變淺，只是我們縣內乃斜坑，因為魃魔落地是斜撞，而這個洞是正撞，也就是筆直朝下撞擊，才能撞出如此完美的洞。」
「所以不是開挖？僅靠撞擊？」這讓甲士起了疑惑。
「開挖絕挖不出如此完美的洞形。」王毅捏著下巴，說道：「只是這洞也未免太大，倘若是八百五十斤的魃魔從高空加速落下，應該只比縣洞再大半倍，難道是這魃魔以不要命的速度衝擊？」
「即便把自己撞死，也難開出如此大洞。」一旁甲士這麼覺得。王毅深表同意。
洞底的甲士緩緩走上來，也加入防守行列。
「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黑魔王。」王毅站起身，吩咐大家收隊，同時說道：「據說魔王重達一千兩百斤以上，只有他才能不傷自己並產生如此破壞力。」
「難道黑魔王……」甲士有些疑惑，問道：「黑魔王是真的存在嗎？上次大戰也沒有魔王，據說得回溯到四五百年以前，也不曉得是真是假......」
「我小時候曾聽周爺爺講過，『魃族之中，族王為首，百年一逢，天降血雨』，所謂族王恐怕就是指魔王。一般魃魔身材相仿，並無特別突出之處，至少在過去大戰中，不曾見過特別壯或特別胖的魃魔。」王毅解釋道。
「這魔王究竟是怎麼來的？總不可能憑空冒出吧？」
「這也是一個難解的問題，魃魔沒有所謂血統好壞，端看內部的派系爭奪之手法高低而已。」
另一名甲士則吞了吞口水，緊張說道：「那我們豈不是非常不幸嗎？」
「倒也未必。」王毅暫時也沒有頭緒，直覺說道：「即便真有如此巨大魃魔，在過去也是敗於人類之手，倒不必過度驚慌。」
接著他們又更往前走。根據先前的探報，這附近有隻白魃魔的屍體。
但眾人來到標記處後卻沒什麼也沒看到，只見許多鐵樹東倒西歪的堆積。
王毅皺眉，環顧四週都沒看見傳說中的白魃魔。
「不對啊，應該在這裡的。」甲士咦了聲，腦袋有些混亂，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你看！」一旁甲士指著地上的大片落葉，其中有條很明顯的拖曳痕跡，頗有深度。
「你們這組留在這裡，你這組過去左方五十尺，剩下這組跟著我。」王毅指揮說道，率著餘下兩人往痕跡的方向走。
莫約走了十幾分鐘，這痕跡依然深刻，並帶領他們漸漸來到大路上。
王毅左顧右盼，知道這裡是硬泥大路，順著走個兩三天後就會到達魔叢谷，魃魔若有什麼意圖，就會聚落到谷口附近的村莊，來到鐵樹林只需要一天。
突然有個黑點出現在天空，彷彿宇宙中最黑暗的一顆墜星，正以非常快的速度落下，氣勢驚人。眾人很早就注意到，退後的同時紛紛抽出武器，準備應戰。
「是魃魔！大家注意！」王毅看見那生物的翅膀和模樣，頓時起了警戒之心。
魃魔落地的瞬間翅膀大張，起了很強的風阻讓自己安全落地，同時也激起一陣旋風，吹的眾人忍不住瞇起眼睛，接著魃魔將雙翅拉到前方護住自己。
「魔王說你們一定還會再來，果然如此。」那隻魃魔退後兩步，看起來也有些懼怕全副武裝的人類，「你們別亂動，魔王等等就來了。」
王毅要另外兩人微微蹲低，心想是否該通知同伴？或是先聽他們想說什麼？魃魔的態度似乎不想動手。
接著又三隻魃魔落下，站起身圍成半圓型狀，和人類距離有十尺多，甚為寬廣。
「你們想做什麼？」王毅神情凝重。一旁甲士給了他一個眼神，意指需不需要討救兵。
王毅搖搖頭，他們的行動都是規劃好的，如果順著他們的心意，也許不至於遭到攻擊，就怕稍有妄動，逼得魃魔『略施小懲』，白白送掉屬下的命就得不償失了。
但竟然在鐵樹林部署這麼多魃魔，超乎王毅的想像。
不久後有個龐然大物從樹林中走出，甲士們轉頭看過去，不禁倒抽一口冷氣，雙腿發軟，王毅也看傻了，腦袋一片空白。
對魃魔來說，魔王已經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在人類看來，更是驚悚！魔王的健壯程度也遠遠超出眾人想像。他的上臂有數條肌肉，每條都有人類的大腿粗，小臂又長又結實，形成漂亮的弧度，大腿宛如生長數百年的神木，除了『力量』就沒有別的詞彙能形容他了。
尤其那令人注目的大角，是乾滯血跡般的深褐色，以及弧度頗大的彎曲，但不遮蔽視線。
黑魔王抓了抓胸膛，低頭看著王毅他們，臉上略有微笑。
王毅深呼吸一口氣，顫抖說道：「你們……你們有什麼意圖？」
黑魔王哼哼的笑了，聽起來像是犀牛沉重的喘氣聲。他緩緩蹲下，正好和人類一樣高，說道：「我的意圖很簡單。」
「很簡單？」王毅仍處於無法置信的階段，但在外表上很快的靜下心來，甚至露出堅定認真的眼神來面對他。
黑魔王仍是笑笑，內心卻頗為讚許這隻人類，反問道：「你是很有使命感的人吧？你有想守護的，某種很珍貴的東西。」
「……」王毅搞不懂這傢伙想做什麼，內心的惶恐不斷擴大。
「有些事情我暫且不說，你也不必知道，靜靜等它發生便是。」黑魔王說道。
「殺我牧靡百姓，反而要我不聞不問？」王毅注視著黑魔王細小又尖銳的雙眼，毫不畏懼，心底起了另一種情緒：憤怒。
「我猜你應該是縣裡的大官。」黑魔王看他盔甲的形式和佩劍，說道：「你是位階很高的人物，有可能是縣尉。」
一旁的甲士看看王毅又瞧瞧黑魔王，瞳孔在眼眶中不斷顫抖，雙腿也顯得疲憊無力。
「看你屬下的樣子，我應該猜中了，縣尉大人。」黑魔王嘿嘿兩笑。
「不如我們就把話給講明吧，你擺明要侵略牧靡，殺光我們人類，對吧？」王毅不理會他的東拉西扯，直接說道：「數百年來，魃魔為了土地、為了食物、為了各種資源而屢屢與人類起衝突，想必魃魔等你這位魔王等很久了。」
黑魔王站起身，低頭看著他們，輕聲說道：「你別這麼快就把話給說死，這樣就不好玩了。我不否認你說的，但也不僅僅是如此。」
「什麼？」
這時天空飛來一隻魃魔，手上抓著一名甲士，王毅馬上就知道他是第三組的人，應該留守在大洞附近。
魃魔雙手一鬆，那名甲士便隨著吶喊聲墜落，離地面越近就越大聲，一連串的嘶喊刺入眾人耳裡。
離地面還有十尺多的時候，黑魔王左拳快出，迅如閃電，根本看不清動向，眾人甚至沒瞧見那名甲士被打到的瞬間，下一秒他就爛在後頭的樹幹上。
三人都趕緊閉起眼睛，只剩耳朵聽見骨頭扭曲粉碎的聲音，還有液體落地的激響。
「別把這麼嚴肅的事情講得如此輕鬆，我們要的不僅僅是結果，還有整個過程。」黑魔王很享受他們不敢睜開眼睛的畫面，「去品嘗它、接受它，甚至學習如何享受它，這是一個全新的課題。」
這時魃魔漸漸退開，讓出了寬廣的回家道路。
「記住我說的。」黑魔王伸出手指，觸碰兩名已經哭出來的甲士，像轉玩具般讓他們轉向，面對回家的路。
王毅則自己轉身，張開眼睛推著他們往前走，並小聲說道：「別回頭。」
創作內容
小說創作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