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日一早，天才亮，江瑕便被一股飯菜香味給誘的醒了過來。
肚子咕嚕咕嚕的不客氣的抗議著，江瑕敵不過飢餓的感覺，雙眸一睜，伸展了下身子，便俐瑣的跳下塌，尋找香味的來源。
「公子醒了？我正巧備了飯菜，漱洗完後用些？」若湖輕柔的聲音傳來，聽見話語的江瑕微微一楞，就這樣呆呆地瞪著若湖纖細的身影。
若湖輕輕地擺放著碗筷，沒有發現到來自身後的視線，直到她察覺到身後一直都沒有回應，便轉過身，偏著頭，疑惑的問道。「公子？」
細聲的呼喚，喚回了江瑕的神智，江瑕尷尬的咳了一聲，連忙轉開視線。「妳怎麼這麼早起，這幾天連夜趕了這麼久的路，怎不多睡會兒？」
若湖眨了眨眼，「以往都這個時辰醒的，多睡會兒反而不習慣呢。」輕笑著，若湖又繼續將做好的食物放置桌面。
江瑕一陣鼻酸，有多久了？若湖這樣細心準備餐點，溫柔的對他微笑，點點滴滴，看似平常卻又如此珍貴，當初的他怎麼會這樣的蒙蔽雙眼，直到失去了她的關注才悔悟，原來他要的，一直都在身邊……
但他的悔悟，卻已來不及，若湖明顯的離去態度，讓他慌張，卻不知如何是好。
若不是自己母親看出他的態度，從中牽線，可能如今他都無法再與若湖見上一面。
“雲兒已經失去了心柳，小蝦，你想要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嗎？”
父親語重心長地說著，那是他甚少聽見自己父親如此的嚴肅地問自己話。
堂兄江雲明白自己的感情之時，已經來不及了，那個始終跟在他身後的女孩，已經不再這世上了；那個他唯一能放心將身後交出的人，已經永遠離開了。
雲哥雖沒有表現出來，但，從他更沉默的態度中，他可以知道，他比任何人都還要在乎以及心痛。
而自己呢？
要是當初心柳沒有推開若湖，那麼……接下來的事情他無法想像，也不敢去想。
雖然這樣想非常不應該，但，之後回想，真的有絲慶幸是，幸好不是若湖...
深深吐了口氣，將那些惶惑不安硬是壓抑了下來，「妳也別忙了，坐下陪我吃吧。」不給若湖反應及拒絕的時間，硬是拉著若湖坐下。
若湖還沒回過神，手上已經多了副碗筷，她眨眨眼，有些受寵若驚，卻又茫然不知所措，畢竟，從小認識的他，甚少如此開口，自己總是等忙完才進食，而那時的他總是早已進食完，一個人獨自去練武。
服侍江瑕用餐，是根深柢固的習慣。
下意識的，她開口：「可是我還沒整理好晚些要出發的行囊……」
「那些等吃完飯再整理也不遲，先吃，吃飽了我再陪你去整理。」聞言，江瑕又不禁懊惱自己以往的忽視。
以往貼心的她總是心打理好一切，而那些讓他久久成為習慣至此為理所當然，殊不知自己習以為常的事情竟是如此的難能可貴。
默默地守護在身後，卻始終沒有回過頭去看她需要什麼，只看自己需要想要的。
要是她不曾與他相遇，那麼，也不會遭到滅族之災吧……
而這滅族之災的痛苦，又是溫柔善良的她如何能承受的？
一切的一切，他都視若理所當然，也理所當然地忽略。
垂著眼，江瑕此時極為痛恨自己的自私，但卻又知道過去的事情已經不可能再有轉回的餘地，他，只有現在。
默默地用著餐，若湖雖然疑惑江瑕不同於以往的舉動，卻也沒有過問什麼，只是低著頭，靜靜地吃著自己的。
別期待，或是去探究什麼，就不會再因為那些無心的貼心舉動而失落。
待二人吃完早膳，走出帳時，就已看見了祈族的人正在幫忙準備行囊，而華紫音正在一旁低聲和族長說著什麼話。
不見江雲的人影，倒是看見熊霸正拿著被毯走向唯一一輛馬車，那是祈族特別為巧巧準備的，路途顛簸，懷有身孕又身中奇毒的她，萬萬不可再受到任何傷害，所以便為巧巧準備了這馬車，希望可以減緩一些趕路的疲憊。
原本有打算將巧巧安置在祈族，既隱蔽又離中原有段難以越過的距離，況且有萬神醫在，有什麼突發狀況還可以幫忙，但是，聽萬神醫及熊霸口中的描述的那醉靈山莊，光聽那樣子，他就可以確定要那莊主出莊，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今之計，只有冒險上門拜訪不可了。
若湖看著熊霸笨手笨腳的將被毯放進馬車內鋪陳，連忙上去幫忙，而江瑕見狀，也知道自己在這瑣碎的事上幫不上忙，索性就到一旁將準備好的行囊幫忙綁至馬上。
而江雲此時也牽著一匹馬過來，也幫忙著將東西繫上馬鞍。
「雲、瑕，這次我們回到中原後要往北方走，醉靈山莊聽說是在寧芳的北邊。」華紫音與族長交談完後，便走過來解釋著。
江雲聞言，只淡漠的點點頭。
「寧芳嗎……」江瑕視線不由得望向若湖的方向，看見不遠處正細心打理馬車內部的倩影，眼神不免柔和，「也好，我們可以先去寧芳打探一點消息，胡瑛因為若湖離開仙狐洞，也跑去寧芳小住一陣子，可以順道去看看，或許還可以去問問麻顛大師關於巧巧身上的毒。」他還沒忘記麻顛和苦竺大師兩位都居住在寧芳，並未因為喪神訣事件結束而遷移，而兩位大師見多識廣，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好的消息。
拍了一掌，江瑕臉帶笑意的前去找若湖，而華紫音看著江瑕迫不及待的樣子，又瞧了瞧江雲憶如往昔般的再度將紫色綢布取出，靜靜地擦拭，不免感到些許惆悵。
兩年了，許多事情並未改變，但，也有許多事情已經不知不覺地改變了。
不曾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依舊不會因為時間的過去而留戀在自己身上，而過去曾經一直注視著自己的溫柔目光，現在已經不再留戀了……是嗎……
微風輕揚，夾雜著海風獨有的鹹味，輕撫過大地。
明明是夏日，卻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
再度整裝上路，同伴多了一人，凝重的氣氛卻沒有因此和緩。
臨走前萬春流的叮囑成了他們心中難以割除的不安，所有人陷入沉重的寂靜，巧巧身上的毒性，開始蠢蠢欲動，從她身上散發出的花香便可知曉。
花毒已經開始甦醒，等到花香越顯濃厚，她身上隱藏的蠱毒便會受花毒的影響而開始發揮毒性，而到那時，花香便會被抑制，等到花香再也聞不到時，就是兩種毒性以巧巧身體戰場，掠奪城池之時了。
到時候，別說腹中胎兒保不住，就連巧巧自己也自身難保。
若湖靜靜地待在馬車內，拿著手捐為巧巧擦拭臉龐，而另一手緊握著萬神醫拿給她的九轉還陽丹。
這丹藥，雖然是難能可貴的續命丹，但是，這丹藥若是服下去，這藥效便會讓巧巧腹中胎兒滑掉，藥性，對還不穩定的胎兒是極大毒性，而就算勉強救了母親，但，等到母親醒來發現胎兒無法保住，又未嘗不是另一種傷害。
初為人母的巧巧，怎麼可能不受打擊？
救與不救，都會因此而受傷……
收回手捐，輕輕握著用白布包著的手腕，半掩著眼簾。
“我不希望你傷害自己……”
溫柔專注的嗓音，迴盪在耳邊，她閉上雙眼，任由心跳隨著這句話悸動。
但，要是不想傷害任何人，她知道，在找到能解毒之人前，她的血，將會是唯一能夠鎮壓毒性的方法。
她沒有第二個選擇。
馬車輾過石泥地，嘎嘎作響，下了幾日的陰森天氣，終於撥雲見日，泥地還未乾燥，便佈滿著各式的馬蹄及車輪印，顯示著過往旅人們的急湊且繁忙。
由岸邊前往寧芳途中，路途不算險峻，但濕滑未乾涸的地面並不是那麼好行走，一行人雖想加快速度，但礙於泥地濕滑，以及巧巧的身子，也只好放慢速度，以保安全。
「雲哥，你是不是知道關於那山莊的消息？」騎著馬揮著馬鞭，江瑕抽空問著在前方開路，一語不發的江雲。
自從昨日，聽見醉靈山莊後，江雲原本就不甚顯露表情的臉色，變的更是鐵青了，而且也是同時間，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不單單只是因為前日遇見的那抹，與仇心柳相似的身影。
雖然與江雲相處的時日不多，但從江雲的神色來看，他知道，醉靈山莊定是與他有某部分的牽扯。
「「江湖上傳言，有一名『醉靈山莊』的女子，會用火蓮箭。」江雲簡短地說著，眼睛未曾離開過前方，但，兩句話，就表明了他心之所向。
他從未放棄尋找，就如同仇心柳從未自他心中抹去般，那樣的堅持。
江瑕頓住，深深地看了江雲一眼。
江雲之所以願意幫荷姨送東西到桃花谷來，原來只是順便。
主要目的是離開桃花谷後，獨自一人前去醉靈山莊一探虛實，畢竟他與仇心柳自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了解也是最深，只消一探虛實，便可知道對方是不是心心念念的人了。
而這世界如此廣闊，不可能只有仇心柳會這箭法，相信江雲也知曉，但，未見屍首，便不信人已離去，單純因為一個傳言，便要如此追根究柢，讓他真的無法相信，江雲會是如此執著之人。
只是一個傳言，便可以牽動江雲的思緒，也只有仇心柳可以辦到了。
而那個與仇心柳相似的身影……
想必，一定在雲哥心中，是個抹不掉的存在。
畢竟，就算是無意識的，江雲也在尋找的那不可能的可能。
－－－－ ＴＢＣ
很久很久的更新...
絕不是棄坑，實在是因為太工作太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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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三原創》朧夜 -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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