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超怪的，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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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很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喜歡在空無一人的方桌上打麻將。
每晚睡前總會聽到爺爺刷啦啦的洗牌聲，以及他一個人嘀嘀咕咕說話的聲，不時還會傳來爺爺爽朗的大笑聲。
全家人都覺得爺爺很怪，但這樣的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習以為常，就連不停嘮叨碎念的奶奶，最後索性妥協，不再管爺爺自言自語的事情。
不過我還是很不習慣，畢竟爺爺在牌桌上的表情跟言語都很豐富，可是，明明就只有他一個人打麻將……
「媽！爺爺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就在我帶朋友回家準備玩電腦打LOL時，我的朋友一看到爺爺朝著空氣擠眉弄眼，甚至還露出靦腆的神色，他首先瞪了爺爺約莫五秒，接下來，朝著我盯了三秒後，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黃大明家裡有鬼啦──」
他嚇得落荒而逃，就連書包也不要了，不管我怎麼追、怎麼喊，他就是不肯回頭，還是隔天上學我才趕緊將書包還有鞋子歸還給他。
但謠言就這樣傳開來，現在我每天走進五年三班的教室，總是得忍受同學們的異樣眼光。
「大明，我們早就帶爺爺去過醫院了，醫生說爺爺很正常，沒事。」媽媽伸手揉著我的頭髮，試圖安撫我的情緒，但我倔強地別過臉，憤憤地甩開媽媽的手，嘟著嘴，氣呼呼地離開房間。
反正再過幾天就寒假了，既然媽媽他們覺得爺爺很正常，那就由我來觀察爺爺哪裡不對勁。
我有很多時間可以看爺爺究竟在做什麼。
「啊……碰了碰了！」
「等等，我要吃啦──」
「欸欸？你怎麼自摸？」
寒假第一天，我拿了張小凳子坐在離爺爺約莫兩公尺左右的距離，看爺爺在搞什麼鬼，然而，一個上午過去，除了聽見爺爺說些打麻將的術語外，其餘一無所獲。
看爺爺玩得這麼興高采烈……可是醫生又說爺爺很正常，這樣問題到底出在哪？
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我仍舊將注意力放在爺爺身上，然而，接連三天過去，不論是早上還是晚上，我都沒看到什麼東西，依然只見到爺爺不停地自言自語外加自得其樂。
「大明啊！睡覺了──」
除夕前幾天，我還是不肯放棄研究爺爺的生活習性，常常到晚上十一點多還不想睡覺，總要爸媽多喊幾次，我才肯乖乖上床睡覺。
「我等等就上樓回房間了啦！」隨口敷衍爸媽後，我揉揉雙眼，不死心地繼續盯著爺爺瞧。
「阿玉啊，你會不會太殘忍了？我都輸給你好幾把了！」
「小琴，還是你比較好，哪像阿玉沒良心──」
「明月，你總愛墊墊不講話，不過老是藏一手喔？」
經過這陣子的觀察，爺爺嘴裡每天同樣會喊出三個名字，分別是：阿玉、小琴以及明月，但我從來都沒看見爺爺口中這三個人的長相……
爺爺該不會是精神錯亂，結果醫生沒診斷出來吧？
我超擔心的。
「清順，陪你打麻將這麼久，怎麼牌技都沒什麼進展？」當我頭低低，開始度估釣魚時，戲謔的女聲猛然傳進我的耳內，這不啻是平地一聲雷，嚇得我睡意頓時全無，眼珠直勾勾地盯著牌桌看。
原先空無一人的牌桌，現在卻憑空出現了三個女人，剛剛說話的女人，她用扇子掩住嘴輕笑。
「阿玉，你除了打麻將快狠準之外，講話也是不饒人啊？這樣我很傷心耶──」爺爺瞇著眼睛，樂呵呵地撫著雪白的長鬍子，對著阿玉半開玩笑地說著。
「人家清順就是古意啊？」另一個女人幫著爺爺說話，她梳了個中規中距的髮髻，人看起來很單純。
「胡了。」就在爺爺正準備說話時，從一開始都沒講話的女人，猛然冒出這句話，惹得爺爺哇哇大叫：「明月，你怎麼這樣啊！」
「不過……看你們今天一整晚心不在焉的模樣，我差不多也該走了吧？」爺爺話鋒一轉，突然感傷起來，三個女人則是分別用言語勸慰爺爺。
我的腿原先在看到這三個女人後，像果凍一樣軟趴趴地動不了，但不知道在何時恢復了氣力，我從小凳子上連忙彈起，嚇得直往樓梯奔去，飛快地跑到爸媽的房間，語無倫次地開口：「爸、媽，有鬼！真的有鬼！爺爺在跟人講話啦──」
「大明，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就算放寒假也要早點睡覺，你是不是太累看到幻影了？」
爸媽完全不相信我的話，饒是我說的口沫橫飛，他們只覺得我在瞎扯，頑固的我最後用力拖著爸爸來到餐桌邊，然而，那三個女人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獨留爺爺一個人嘩啦啦地洗著桌上的麻將牌。
結果我被媽媽擰了耳朵，以及被打屁股十下，委屈的我只能躲在被子裡啜泣，一邊握著拳頭發誓，過幾天絕對會找到證據證明我說的話是對的。
「嗚哇哇哇──」
隔天一早，我被淒厲的哭聲吵醒，揉著睡眼惺忪的雙眼，我拖著腳步步履蹣跚地來到一樓，只見奶奶跪在牌桌旁，抱著爺爺的身體哭喊著。
「媽，爸看起來是在睡夢中走的，你別太難過。」
爸爸努力安慰哭得聲嘶力竭的奶奶，媽媽則是走到我身旁，摀住我的雙眼，一邊輕拍我的背。
明明快過年了，但爺爺過世的事情打亂了所有的節奏，家裡兵荒馬亂，不過靈堂還是在除夕前架起，奶奶整天淚流滿面，十分傷心。
「那死老鬼，整天就知道自己打麻將！」奶奶一邊哭，一邊抱怨著爺爺生前的行為，思索再三，我最後還是怯生生地開口：「奶奶，爺爺不是自己打麻將。」
「大明，你又亂說話了！」媽媽嚴厲地制止我的言論，我吞吞口水，囁嚅地說著：「和爺爺打麻將的朋友是阿玉、小琴還有明月。」
「阿玉拿著扇子，喜歡吐槽爺爺，小琴則是一直幫爺爺說話，明月看起來沉默寡言，但卻很精明，總是贏爺爺好幾台。」
當我把話一股腦兒地說完，媽媽皺著眉頭，正準備找雞毛毯子修理我時，奶奶圓睜睜地瞪大眼，手微顫顫地抖著：「小琴是不是梳著圓髮髻？人看起來憨憨的？」
雖然只有驚鴻一瞥，但我記得小琴的確是梳著中規中矩的髮髻，我忙不迭地點頭，附和奶奶的話語。
「……這花心的死老鬼！」奶奶抹去眼眶的淚水，氣勢萬均地指著爺爺靈堂上黑白的笑臉照，氣勢萬鈞地開口：「等你祖媽變成鬼，你就災死啊──」
「呃……」
這樣是不是害了爺爺啊？看到奶奶化悲憤為力量，在靈堂前又叫又跳地飆著髒話，我認真地思索這個嚴肅的問題。
不過爺爺從小就教我要誠實，所以把爺爺的牌友招出來……
應該沒錯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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