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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BL】冬瓜與茶 玖、鐵觀音

作者:紀展兒│2015-03-03 19:48:12│巴幣:10│人氣:576
玖、鐵觀音
蒸散凝一層白霜,只聞其香,不嘗其味,不知滿口生香

  忙碌的日子結束,暑假就來得特別快,高二開始班級大致分成社會組與自然組,自然組又拆成二類組與三類組,差別只在於三類組多讀了一科生物,這類組未來大學選填的科系比較偏醫療、生物科技,阿茶當時想也沒想就直接忽略三類組,科展已經讓他吃盡苦頭,他可不想再勇闖地獄一次。

  接近期末選填類組,冬瓜和阿茶都選第一類組,也就是社會組,以文科為主,不需要念要人命的物理、化學、生物。阿渣選第二類組,段子則勇猛的進了人稱地獄的第三類組,這也代表暑假過後四人註定分班的命運。

  放假前阿渣就眼淚汪汪的對著阿茶說:「老大的關照之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還請老大在另一個班級活得好好的……」

  「說的好像我要死了一樣。」阿茶睨了他一眼:「再怎麼樣應該都會活得比你好,某人一直跟荷花池脫不了關係,差點就跳進去親近大自然。」

  阿渣抹抹眼淚乾笑幾聲:「說的是啊,老大一年來都待小的很好,沒有強行讓小的去親近自然,新班級應該沒有像茶老大這麼有氣魄的人了……」

  阿茶看他一會哭一會笑,還有自知之明,忍俊不禁笑道:「其實就算到了新班級我們也還是好兄弟,補習班也跟我同一個,你換到我班級還是可以一起上課。」

  阿渣沒想到阿茶會這麼說,嘴又扁了起來:「嗚嗚嗚,我這輩子就認茶老大這麼一個老大,老大果然真男人、真兄弟!」

  雖然知道阿渣是真情流露,阿茶還是不太理會他誇張的表情,背起書包揮揮手就放假去了。

  七月阿茶還待在臺灣,八月的時候接到姐姐的來電,全家又馬上飛到溫哥華。小姪女已經會爬,個性調皮家裡每一處都被他給爬過了,大人笑她也跟著笑,總算讓阿茶覺得回來這一趟沒有寒假無聊。

  在溫哥華的日子,許任涵常常會發MSN訊息過來,內容幾乎都是朋友間噓寒問暖的問候,阿茶對她也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反倒是對另一個人比較想念。大約一個星期阿茶會打給冬瓜一次,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話題,他就是想要說說話,冬瓜也很有耐性的陪他。回臺的前一星期,阿茶拿著話筒正巧看到許任涵傳來的訊息。

  --你終於要回來了,我很想你。

  他看著這段話有些發愣。

  「冬瓜,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電話那頭有幾秒鐘的沉默,隨後才道:「當你見到他,心會脫序的亂跳,當你見不到他,日日夜夜都會想著他的面容還有他的聲音。」

  「見不到他,日日夜夜都會想著他……」阿茶想了想笑道:「如果是這樣那我不是喜歡你嗎。」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幾秒,冬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這不一樣啦……」

  阿茶呵呵笑著說:「我知道不一樣,但是我說的是實話。」笑聲停下,溫柔的聲音說:「我真的很想回臺與你相見。」

  然而事與願違,為了配合父親的回臺時間,阿茶在溫哥華多待了一天,臺灣的學生都開學了,他才拖著沉甸甸的行李從機場回來。父親的員工親自開車來接他回公司,阿茶順便搭便車,最後因為與公司不順路只搭到臺北車站。

  這時剛好碰上放學時間,入黃昏後忠孝西路和公園路附近開始湧入大批的學生潮,阿茶一路風塵僕僕,全身上下都非常疲憊,看到附近的星巴克想抓緊時間喝杯咖啡休息片刻,拖著行李箱就往壽德大樓後面的星巴克的方向走。

  推開玻璃門的霎那,眼睛一掃,就掃到離櫃臺不遠處的一桌坐了睽違兩個月的兩個人。許瑞陽趴在桌上,整張臉掩在雙臂後面,葉立帆趴在他對面,嘴巴輕輕開合不知說了什麼,下一秒就跟他靠著額頭,伸手憐惜似的揉著許瑞陽的頭髮。

  葉立帆凝視許瑞陽的眼神讓阿茶呆滯在原地,如同黑夜中矇矓月光的柔情,容易讓人沉醉一回又一回,這是葉立帆很少出現在他面前的表情。

  阿茶回過神,悄悄的把玻璃門蓋上,拉著行李往回家的路上走,不留半點痕跡。

  那是幅美好的畫面,兩個人互相認定對方,彼此的眼中只有那個人,匆匆一瞥,就這麼一眼便廝付終生。

  他很確定這幅情景,他困惑了。

  阿茶沒有體會過那種感覺,他的感情一向平淡如止水,就像現在的他和許任涵一樣,沒有火花,像一壺無色無香的茶索然無味,平凡的讓人容易忽略。

  回到家中,母親留在溫哥華,面對空無一人的屋子,阿茶將行李隨手一甩,整個人癱軟在沙發上。友誼之間有一種情況,若是好朋友與他人過於親近就會產生佔有欲,想獨占他讓他成為只屬於自己一人的朋友。

  阿茶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出現過這種情節,可能是男生間相處比較大而化之,不像女生心思比較縝密,玩樂的通常也是大夥們一起上,很少有想要跟誰比較親密的情況。所以阿茶說不清楚這是什麼感覺,葉立帆與許瑞陽之間的羈絆令人稱羨,自己好不容易跟葉立帆關係比較舒緩,卻還是走不到跟許瑞陽一樣的待遇,所以忌妒了?還是自己與許任涵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沒辦法像他們情深義重,所以羨慕了?

  想到這裡他就頭痛,腦袋暫排太多事情要想,現在他連自己被分在哪個班級都不知道。

  冬瓜知道阿茶回臺的時間,晚上撥了通電話給他,雀躍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阿茶跟我同班喔!」冬瓜又故作神秘說:「除此之外,明天你來還會有兩個驚喜。」

  沒想到高二還是跟冬瓜同班,阿茶心情一下子飛騰起來,輕笑道:「好的還是壞的?」

  「對阿茶來說應該是好的,這才叫驚喜。」

  開學第一天選股長,冬瓜還是提名阿茶擔任學藝股長,並經全班表決通過。聽說他們幾人參加英文辯論賽獲得冠軍的消息早就人人皆知,打響烏龍茶常勝軍這個名聲,所以當大家聽到阿茶的名字二話不說都紛紛同意。

  阿茶感到不可思議,只是幾場比賽,自己的名字居然流傳千百人。

  冬瓜揶揄道:「可能是因為你打架的名聲也跟著遠播,大家怕不選你也會被揍得鼻青臉腫。」

  「那也不錯,以後就沒人敢傷害你了。」阿茶在電話中玩笑說道。

  通話結束前,冬瓜稍微提醒學校的事務行程,阿茶聽一聽差點管不住自己的眼皮。真正進入睡眠前,他開電腦,朝許任涵灰色小人的頭像點了兩下,留下短短的幾個字:「我回來了。」

  隔天一早,阿茶進高二教室果然看到了冬瓜所說的「驚喜」。

  阿茶皺起眉頭詢問座位前面的人:「為什麼你在這裡?」

  「這是我的教室啊。」葉立帆抬眸理所當然的回答。

  「不,我是說你為什麼會在文組,你明明就是理科比較強。」

  冬瓜打斷他們,代表葉立帆回答:「原本立帆是想跟瑞陽一起讀文組,結果還是沒有被分在同一班。」

  「只為了這個原因?」阿茶眉頭蹙得更深了。

  「對。」葉立帆說完就趴下去,眼睛沒再張開過。

  阿茶真不懂這個人怎麼會因為私人原因就把自己的強項給放棄掉,冬瓜似乎看出阿茶的疑慮,怕吵醒葉立帆小聲說道:「雖然在文組,但是理科的部分立帆還是可以自己讀。」

  阿茶還能說什麼,倒不是理科他能不能讀的問題,而是葉立帆這種處事方式很危險,為了達到自己的需求,毀滅自己也無所謂。

  葉立帆的愛很濃烈,許瑞陽雖多次反抗,最後還是任他逍遙,是反抗無效不如棄械投降嗎?阿茶覺得不是,許瑞陽能包容葉立帆所有任性的行為,最主要原因是他了解這個人,而且肯定將來的日子與他一齊並肩而行。

  並肩而行……

  何時也會有一個與自己並肩而行的人?

  他確定許任涵不是伴他走到最後的人,這個人應該是自己能為他赴湯蹈火,犧牲一切都在所不辭。阿茶的腦海中浮現一個人的身影,那人的身影一直都沒變,在櫻花零落之下的遠方對自己微笑,雖然距離遙遠,他始終能知道那個少年臉上的彎起的嘴角有多溫暖。

  上課後阿茶看到新導師進教室又知道了冬瓜所說的第二個「驚喜」。

  徐殷梣站在講臺上望著阿茶,瞇起眼影很濃的眼睛笑說:「呵呵,巫融終於來上課啦!」

  阿茶臉色很黑,他不是才請一天假嗎?怎麼從她口中感覺好像曠課了一個月一樣。自從英文辯論賽之後他們六個男生跟這位行事潑辣的老師混得滿熟,只是現在變成導師他可能需要調適一下……

  說回葉立帆,其實也不能說倒楣跟許瑞陽永遠沒緣同班,分班過後,許瑞陽只在他們隔壁,一下課阿茶身後的位子不用幾秒就空了,接著就會聽到從隔壁班傳來的咒罵聲。

  「靠,要睡覺去你們班睡啦!睡我桌上幹什麼!」

  「不要黏著我啊啊啊!你是水蛭啊?」

  剛開始還會有人因為突如其來的斥罵聲,嚇到震一下,不過幾節課下來,兩個班級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段子和阿渣的班級也不算遠,一個靠近樓梯旁,一個就在阿茶那一層的尾端,所以兩人來串門子的機會挺多的,大家各奔東西,阿茶身邊少了兩個熟悉的人,偶爾真會不習慣,所以當阿渣穿著四角褲出現在他班級的時候,也不會再多要求或責備他。

  開學第三天,阿茶上課回教室手裡拿著教室日誌,發現旁邊的冬瓜居然拿著大點單,狐疑問:「你是風紀?」

  冬瓜抓著大點單,臉有點紅:「開學時被提名就不知道為什麼就上了……」

  阿茶笑道:「很適合你,風紀就是要奉公守法的人擔任才行。」

  「阿茶也很適合當學藝,所以我才會又提名你。」冬瓜用大點單遮住嘴巴靦腆道。

  阿茶向他豎起大拇指給予讚許:「厲害,我就是喜歡當學藝。」

  可能因為有打工的關係,高一下學期冬瓜好不容易午餐比較正常,新學期又故態復萌,阿茶就眼睜睜的看著他端泡麵進來,眼角想抽又不敢抽。

  「爸媽又出差了?」

  「對啊,這次去比較久,可能要一個月才會回來。」冬瓜把泡麵放在桌上,打開筷子準備開動。

  「那你打工賺的錢呢?」

  「暑假時給了我媽一點,所剩不多想先存起來。」

  「你該不會是想把存下來的錢貢獻給建舞?」

  冬瓜咬著麵看向阿茶,一臉就是「正有此打算」的表情。

  「你們之後也會幫社團拉贊助,應該不差這些錢吧……」

  冬瓜搖頭:「拉到的都只是零頭,其他的只能靠社員存錢,現在幹部都是高二,落到我們手上只能更好。」

  這種完美主義阿茶不是不懂,正因為自己對事有堅持,才知道做到最好需要耗盡多少心力,他能忍受自己,但是如果是別人,尤其是冬瓜,為了求好委屈自己身體,他很介意。

  阿茶把自己便當放在冬瓜桌上,冬瓜馬上又把他放回阿茶桌上,兩人來來回回數次,一個便當盒在兩張桌子間不斷被推托。

  阿茶蹙眉:「你就吃吧,我飽了。」

  冬瓜瘋狂搖頭:「你騙人。」

  「是真的。」

  「騙人。」

  「我上一節課有吃早上剩下的麵包所以飽了。」

  「騙人,我沒看到。」

  「現在胃脹所以吃不太下。」

  冬瓜低頭看了一眼阿茶的肚子,還是噘嘴說:「騙人,你肚子看起來很健康。」

  阿茶還是很有耐性,拉過冬瓜的手摸自己肚子,哄小孩語氣:「摸摸看是不是大大的,裡面都是脹氣,所以阿茶才會吃不下,那你要不要吃東西了?」

  冬瓜撫摸了一會兒,克制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這樣摸感覺好像在摸小寶寶。」

  阿茶順著他的意說:「我害喜了吃不下東西,趕快幫我吃。」

  「什麼時候生,我想當乾爹。」

  「等你吃完便當羊水就差不多破了。」

  「哇,好快喔!我想看!」

  「先吃再說。」阿茶把便當重新放到冬瓜桌上,說也奇怪,這樣胡鬧一下冬瓜就願意吃了,他摸摸下巴想,是不是冬瓜頓時忘了剛才在跟自己爭執什麼,難道這種個性就是所謂的「天然」……

  自從阿茶回臺後,許任涵傳來的簡訊幾乎沒有斷過,常常一放學就會收到她的訊息,時不時提到同學的男友每天下課都會在校門口等她一起回家,諸如此類的簡訊傳上三次,阿茶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放學閒下的時間特地從烏龍茶軍團脫隊,搭捷運從中正紀念堂趕到七張,再轉公車到景美女中。

  初次看到景美校園,他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水泥拱形搭建的校門,校園內兩旁椰林屹立,西曬的陽光照曜下來,那光景彷彿置身熱帶夏威夷。

  他站在校門口向裡面觀望了許久,經過他的景美學生都不禁往這特別的學生看上兩眼,這時他才發現身上這套制服太引人注目,悄悄往角落挪了幾步。

  放學接許任涵是一個身為男朋友的義務,只要「男朋友」這個稱號還在身上,就有對許任涵好的責任。不過這個責任持續不久就宣告暫停,原因是教室佈置比賽又開跑了。

  這學期只剩下冬瓜和葉立帆兩人跟著他一起做佈置,第一天阿茶看到自動留下的葉立帆還以為世界顛倒夕陽落到東邊去了。

  去年四人放學打鬧嘻笑,阿渣買了一堆食物的回憶都停留在那個時間點上,剪裁那棵楓樹也好像是前不久的事,阿茶心裡有點澀澀的,不免感到時光果然是個不斷往太空跑不等人的飛梭。

  佈置時偶爾許瑞陽會進他們教室等葉立帆,不知哪條神經出問題,阿茶就是不想看到這一幕,尤其是當當許瑞陽一來,他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位子到冬瓜旁邊,如果那兩人傳出聲響,正在裁紙的他還是會頓一頓,低頭瞄幾眼,他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好不容易把注意力放回手上的事物,相距幾張桌子的黑眸帶著一點困惑的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

  高二的課業比較繁重,教室佈置阿茶的標準降低,剪剪貼貼出個樣子就好,葉立帆對美術沒有多少涉獵,隨便剪幾朵花也通過。最後一天,冬瓜晚上有班,教室裡只剩葉立帆和阿茶,佈置基本上大功告成,但阿茶左看右看就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你還是想得名?」葉立帆看他的目光還在布告欄上游移,不禁出口詢問。

  「不是。」阿茶搖搖頭:「總覺得少了什麼。」

  葉立帆聳聳肩,提了書包就走,留下的人兒站在教室後面良久,等到外頭路燈亮起,還是想不通。

  佈置告一段落,阿茶又閒了幾天,中午看冬瓜還是泡麵,容忍度快到極限,正巧阿渣午餐時開玩笑說了一句:「茶老大我看你就每天帶兩個便當來,一個你吃,一個給冬瓜好了。」平常這人長舌總是吐不出有用的話,這天像是頭腦開竅,一句話給阿茶收穫良多。

  他回家後不敢讓母親知道,特地半夜兩三點爬起床,在廚房偷偷摸摸的切菜,翻箱倒櫃拿鹽巴,小心翼翼不翻出一點聲響。因為時間有限,廚藝又不精,煮出來的便當阿茶看了兩眼,決定把兩個便當交換。隔天中午他把色香味俱全的便當給冬瓜,自己桌上的是前一晚煮出來不知道能不能吃的東西。

  冬瓜看到他又把便當讓給自己,臉色有點不悅:「我吃我的就好了,你吃你的。」

  「我媽說現在發育要多吃點,沒想到她就每天幫我準備兩個便當,我大概也吃不完,所以你就幫我吃一個吧。」阿茶故意把桌上的便當移遠一點,擔心被冬瓜看到兩個便當菜色天差地別。

  「無功不受祿,無德不受寵,我不接受。」冬瓜蓋上便當的鐵蓋,放回阿茶桌上。

  阿茶不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又說:「你就吃到你爸媽回來為止,搞不好到時候我媽也不會做這麼多了。」

  冬瓜轉身面對阿茶,臉上一片厲色:「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沒有為你做些甚麼,就算是一頓飯我也不值得收。」

  阿茶有點傷腦筋,冬瓜就像個孩子要又拐又騙才會順著自己的意,他靈光一閃開口:「那這便當算我賣你。」

  冬瓜臉色果然和緩一些,變得有點困惑:「賣我?」

  「一個便當賣二十元,一手交錢一手交便當,怎麼樣?」

  冬瓜歪頭想了想,好像覺得這樣的交易比較公平,才勉強的點頭答應,於是阿茶開始有了忙碌的半夜三更。

  中午只要阿渣和段子班上沒其他的事,通常都會跑去跟阿茶他們聚在一起吃飯,兩人注意到阿茶時常精神不濟,常常笑稱他是不是晚上幹什麼去了,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他不打算跟別人坦承,所以這事只有阿茶自己最清楚。

  葉立帆也會等許瑞陽來教室吃午餐,如果是其他人留在教室很正常,但這人居然不是隔壁班找許瑞陽,而是叫他來自己教室吃飯,以平時每天下課都往許瑞陽那跑的人來說,這行為很詭異。

  所以阿茶就趁放學時調侃他:「你現在午餐居然會跟我們吃,真是見鬼了。」

  葉立帆的視線淡淡掠過阿茶,又看向別處不回話,反倒是冬瓜背起書包雀躍的說:「一定是大家一起吃很好吃。」

  阿茶不以為然,冬瓜又說:「我們六個人雖然個性都不同,可是聚在一起就是一個所向無敵的烏龍茶軍團,我很喜歡這種感覺。」

  阿茶的停住動作,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袋終於想通,迎刃而解。即使分班了,阿渣和段子還是不斷來他們班串門子,不是因為無聊,而是先前大家一起努力的經驗讓六個人已經習慣共同生活,友情將他們緊緊繫在一起,已是個密不可分的團體,每個人在這中都有個重要的角色,缺一不可。

  「缺一不可……」阿茶看看冬瓜轉頭看了一眼葉立帆大叫說:「我知道少了什麼了!」

  說完就丟下書包往教室外面跑,遺留冬瓜與葉立帆兩人面面相覷。

  阿茶一勁兒往明道樓跑,心理不斷吶喊希望那些東西還留著……

  沒過多久,阿茶氣喘吁吁回到班上,冬瓜先離開去上班,許瑞陽高二晚上有補習,所以教室裡只剩葉立帆坐在位子上翹著二郎腿等他。

  阿茶手上拿著人形的剪紙,葉立帆靜靜坐在原位,看他要做甚麼。

  「這是冬瓜去年做的,你應該沒看過,裡面也有你。」阿茶把雙面膠貼上六枚小紙人背面:「幸好學弟們沒有把它丟掉……」

  他先貼自己那張,低頭選出冬瓜貼在右邊,段子和阿渣也一起貼在右邊,到葉立帆時動作遲頓了幾秒,返回自己的左邊,毫不猶豫的貼上,許瑞陽跟著貼在葉立帆左邊,身後的人將他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阿茶轉過身滿意的對葉立帆說:「這才是最完美的佈置,我一直想到底少了什麼,因為在以前教室看慣了這六個小紙人,剛剛冬瓜一提才想起來是少了我們六個人。」

  葉立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阿茶沒發現異樣背起書包說:「早點回家吧。」

  他走到門口,聽到低沉的嗓音在身後喚住他,轉頭就看到一雙幽暗深不見底的黑眸子盯著他瞧:「巫融,你在想什麼?」

  阿茶定格在門口,疑惑地望著他。

  葉立帆的目光移往六個小紙人,他跟著一起往那裡看,他的紙人左邊是葉立帆,右邊是冬瓜,似乎知道剛才的疑問是什麼,但是阿茶依然回答不出來。

  以前他總在猜冬瓜在想什麼,或是想理解葉立帆這個人,結果最近他才發現原來最難理解的是自己,他在想什麼,真的回答不出來,有時候了解自己,比理解身旁的人更困難。

  所以他有些負氣的回答:「沒想什麼。」

  不願在教室多待,不顧教室裡的人,他快步走出高二教室的正誼樓,走過紅樓,經過蔣公像,疾步而行想將腦袋的思想落在後面,但是拋棄得了雜亂的聲音,可以忘懷令人不舒服的情境,卻始終無法忽略如影隨形、難以理解的「自己」。

  阿茶內心的聲音逐漸明朗,那日從葉立帆的問句下逃開以後,突然對自己產生懷疑,對於情感常人的判斷都是,女生吸引男生,男生追求女生,放在自己身上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該去喜歡一個女生,並與她成為男女朋友,許任涵就是在這種觀念下誕生的女朋友。但是看到葉立帆與許瑞陽這對同性情侶越來越高調的相處與從肢體動作流露出的濃烈情感,讓他對此觀念動搖了。

  世間上還有另一種愛,男人與男人也可以相愛得如膠似漆。

  他從沒想過跟男人在一起,不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這讓他開始害怕,許任涵會不會是他在愛情上的犧牲者。他無意傷害任何人,只好趁著假日補習約許任涵出來,想要把先前對他們之間的疑慮與擔憂一併攤開解決。

  許任涵雖然沒有面色憂愁,但雙手緊握桌上的咖啡杯,看得出來神態緊張,阿茶深吸一口氣,長痛不如短痛,該說的還是要說:「我覺得直到現在對妳的喜歡,還是不到妳想要的那種喜歡。」

  「我知道。」許任涵睫毛低垂說道:「但是我相信可以日久生情……」

  「如果日子久了還是一樣怎麼辦?」阿茶在心裡大嘆一口氣,就知道這固執的女孩會這麼說。

  許任涵抬眸直視阿茶,有一種近乎懇求的眼神:「若你真的有喜歡的人再告訴我,到時我不會再留你,但在這之前我都想當你的女朋友,搞不好我可以等到你喜歡我……」

  這次阿茶是真的嘆了一口氣,無話可說,更不知拿什麼跟許任涵談。兩人沉默了片刻,許任涵又怯怯的問:「還是……你心裡已經有人了?」

  幾乎是反射性的,腦海中閃過一個人,阿茶差點把嘴裡的咖啡吐出來:「沒……沒有。」

  「那就好,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許任涵鬆一口氣。

  阿茶心一沉,以友情來說他的確喜歡她,但是以愛情來說,喜歡上許任涵的機率到底有多少?

  他酗酒似的猛灌咖啡,一口氣就把杯裡的咖啡吞入肚,咖啡香殘留在舌間,一股澀味卻從喉嚨直竄腸胃,他們的結果是否能苦盡甘來只能看時間造化。

  另一方面,最近葉立帆變成私人家教。

  因為阿茶已經吃了一星期自己煮出來怪裡怪氣的東西,最後搞得食不下嚥的下場,為了精進自己的廚藝,好讓自己不要餓死,他向葉立帆請教烹飪秘訣。假日因為母親和父親幾乎都會在家不好練習,所以只好借用許瑞陽家,許瑞陽對阿茶想要學烹飪非常好奇,印象中阿茶也是個少爺,應該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才對。

  葉立帆撇了一眼阿茶,有意無意的說道:「有沒有發現最近某人都帶兩個便當?」

  許瑞陽努力想了一下:「是啊,最近阿茶都帶兩個便當,一個好像給冬瓜?」

  經過開導許瑞陽好像領會到什麼,兩人一起看向正在鍋中高麗菜放鹽動作有點僵硬的阿茶。

  「幹嘛?」阿茶尷尬回頭:「給冬瓜有什麼不好嗎?」

  「只是覺得你對冬瓜真好。」許瑞陽說道。

  「還好吧……都是自家兄弟……」阿茶說出此話居然有點心虛。

  葉立帆靠過去看到鍋內滿滿的鹽巴,冷道:「專心點,你鹽放太多了。」

  「喔……」

  每天阿茶還是會帶兩個便當去學校,原本兩個色香味簡直天差地別,經過幾天特訓有拉進一點距離,至少阿茶敢吃下肚了。

  午餐時,阿渣跑來他們班,首先就是沒憑沒據發問:「茶老大最近是不是跟許任涵吵架啊?」

  「怎麼這麼說?」阿茶想是不是許任涵有跟他提到那天的會面。

  「因為你這幾天好像都沒有去接她,唉唷,床頭吵床尾和,別吵了嘛!」阿渣晃頭晃腦說道。

  「我沒跟她吵架。」

  「咦,真的嗎!」阿渣看起來很驚訝:「那為什麼不去接她了?」

  一開始是因為教室佈置,但是佈置結束後阿茶還是沒有繼續履行,阿茶說:「因為景美有點遠,從建中到景美大概也要半小時,高二後上課比較累,想先回家休息。」

  「吼,老大你太狠心了啦,人家一個嬌嬌滴滴的女人家被你糟蹋。」

  糟蹋……

  自己的行為真的像在糟蹋許任涵,畢竟她是個人人稱好的女孩,但是感情事不能勉強,他也無能為力,阿茶心事重重的擺出兩盒便當,還沒交給冬瓜,阿渣一馬當先搶走兩個湯匙,掀開盒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兩個便當都挖下一大口,再順勢一起塞入嘴巴大快朵頤。

  「喂你這人渣!」阿茶大吼額上青筋已經浮出:「誰准你吃我的便當!」

  冬瓜這時出來打圓場:「沒關係啦阿茶,也就只有我吃過阿姨煮的飯,應該也讓其他人知道阿姨多麼會做菜啊,這麼好吃的便當也讓阿渣他們嚐嚐嘛。」

  阿茶鐵青著臉,看著阿渣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嚼得不亦樂乎,心裡一把火還是難以平息。

  阿渣用力把嘴巴的的東西全數嚥下,指著其中一個便當說:「茶老大這都是你媽做的嗎?怎麼這個便當比較好吃,如果不是冬瓜這樣說,我還以為是兩個不同的人做的呢,味道明明就不一樣。」

  阿茶臉更綠了,冬瓜一聽覺得內有隱情,也舀了一口來吃,果然味道不同,他板著一張臉對阿茶說:「這你做的吧?」

  阿茶心裡頻頻暗叫,冬瓜兩頰紅通通,他想應該是氣紅的,瞞不下去,只好困窘的點頭承認。

  「所以阿茶你每天自己做便當,把阿姨的給我吃,你做的自己吃嗎?」

  幾乎是全猜中,阿茶又只有點頭的份。

  「茶老大真是好男人耶!不過準備便當應該花不少時間吧?」阿渣有點幸災樂禍的問道。

  「呃,也沒多少時間,我是趁有空的時候才做,想說冬瓜比較喜歡吃我媽的菜,所以才……」阿茶一邊說,一邊去瞄冬瓜的反應,見他低頭不知在想什麼,不禁慌了:「冬瓜,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冬瓜抬頭,拿走阿茶做的那個便當,又從口袋裡拿出二十元放在他桌上,對阿茶說:「我以後都要吃這個。」

  「啊?可是我做的沒有我媽好吃,你吃這個比較好。」阿茶又想把兩個便當調換過來,但冬瓜卻像抱個寶貝一樣,不願他碰。

  「我知道這是你為我做的,所以我要吃這個。」

  「可是……」

  「沒有可是。」冬瓜緊緊護著懷中的便當,好像一名偉大的母親擁護襁褓中的嬰孩,讓阿茶看了想笑。

  他放下自己的堅持,笑著說:「那我會多加努力,希望有朝一日我做的便當可以跟我媽做的一樣好吃。」

  冬瓜望著他燦爛的笑容,心中湧起一股酸澀,故作平靜的說:「謝謝你阿茶,你真的是個好人。」

  「這沒什麼,不過你一直發給我好人卡,這樣好嗎?」阿茶笑著說。

  「因為……」冬瓜靦腆的低下頭:「阿茶真的是一個大好人啊。」

  阿渣左看右看兩人,噘起嘴說:「茶老大就是偏心,只對冬瓜好。」

  阿茶睥他一眼:「沒把你踢下荷花池,對你算很好了。」

  因此阿茶做便當做得更勤,最後是要給冬瓜吃,他可不想再跟之前一樣馬虎,每天半夜四點鬼鬼祟祟起床,在廚房裡偷偷摸摸的,做了一個小時,嚐幾口覺得滿意就趕快包一包,再倒回床上裝睡,等母親來叫起床,不過有時候自己是真的累到睡著,母親要河東獅吼叫老半天才能把他挖起來。

  所以阿渣和段子就發現他們的茶老大黑眼圈越來越深,精神不濟的樣子,真的不像他們英姿煥發的主將老大。

  「阿茶,你是每天熬夜讀書嗎?怎麼眼圈這麼嚇人?」段子在午餐的時候問道。

  阿茶抬起頭想要回答,但卻被阿渣搶先一步:「段大少爺你上次沒來,沒見證到咱們茶老大偉大的一面,冬瓜的便當可都是茶老大親手準備的呢。」

  「真的假的?」段子瞪大眼睛,湯匙上的食物掉下盒裡。

  阿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幹嘛說的我好像是聖人一樣。」

  「如果冬瓜沒錢的話,我借給他幾千塊也沒問題啦。」

  段子豪氣十足,結果反倒被阿茶拍了一下頭,壓低聲音說:「這種話不准給他聽到,他不喜歡別人看低他。」

  段子捂著頭賭氣說:「有困難本來就該說,忍在心裡頭幹嘛,這還把不把我們當兄弟看。」

  阿茶想想段子說的也對,但是冬瓜就是這種個性,能奈何了他多少。從上高中遇到這個人就覺得他外表陰柔,但是內心卻很強硬,有時候阿茶也會想,大大方方的接受朋友的幫助要比他一個人奮鬥好多,可惜他就是不肯低頭。

  阿渣邊嚼食物邊含糊的說:「說真的老大你還真奇怪。」

  「什麼意思?」阿茶想他是不是又有什麼驚人之言。

  阿渣嚼得很起勁,腮幫子鼓鼓的說:「你不願花半小時的車程到景美找許任涵,為什麼卻能每天花一小時只為冬瓜準備一個便當?」

  頓時阿茶有種被人拽住尾巴的感覺,這個問題他回答不出來,就像面對葉立帆的問句,他只會逃避,所以這次阿茶選擇用相同的方法去回應這個問題,埋頭吃著便當,直到冬瓜從風紀股長集合回到班上,他也不想面對冬瓜。其實他知道心中的天秤哪一端越來越重,只是一旦承認了,就會為自己套上一個框架,他怕會綁死自己。

  近日葉立帆難得忙碌,上了高二阿茶才知道他是建青社的成員,平常這人上課都猛打瞌睡,但是考試卻依舊能拿滿分,讓阿茶很不是滋味。有一次第一堂課老師發狠決定來個向量小考,葉立帆有習慣性遲到,考試十分鐘後他才坐到位子上,正在寫考卷的阿茶對前面的人小聲的念了幾句。

  「你就不能早點來嗎?」

  葉立帆往後瞅一眼,不理會阿茶的訓話,直接開始動筆,二十分鐘後改考卷往後傳,阿茶自然拿到葉立帆的卷子,稍微掃瞄一下,眼角就開始抽搐,打了一個很潦草的數字一百就丟回給前面的人,葉立帆側轉頭,回阿茶一個得意的微笑,阿茶雖然不甘心,往後也就不再念他遲到這件事。

  所以接連幾天他每天早自習到教室,讓阿茶非常驚訝。

  「你吃錯藥了?」阿茶還以為看到幻影,不過看到葉立帆的幻影他覺得一點也不幸運。

  葉立帆放下書包:「最近在趕稿。」

  「啊?」阿茶驚呼。

  冬瓜歪頭道:「是建青的稿子吧?」

  「什麼,這個人是建青的?」阿茶二度驚呼。

  「阿茶一定是太忙了,高一下學期的校刊有立帆的文章你知道嗎?」冬瓜說道。

  這阿茶是真的不知道,回想高一下學期自己在做些甚麼,不都是被科展、辯論賽所充斥,休閒的時間少之又少,暑假一開始就飛往溫哥華,學期末時發下的校刊都沒認真翻過。

  「真沒想到你也是個文藝青年。」阿茶故意揶揄他。

  葉立帆冷淡的瞟他一眼,沒有說話,體育課跑操場的時候他才又接著早上的話題對阿茶開口:「建青這次有攝影比賽,你有興趣嗎?」

  耳邊是自己的喘氣聲,阿茶聽得不是很清楚,葉立帆又自顧自的講:「前三名有獎金,你不是很想幫方紋曉存錢?」

  「好是好,可是那應該要用比較專業的相機吧?」阿茶肺活量沒葉立帆好,邊跑步邊講話顯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瑞陽有,你可以跟他借。」葉立帆跑得神態自若。

  阿茶暗自答應,刻意放慢速度,冬瓜跑步永遠都是墊底,不想讓他孤伶伶當隊伍的尾巴,都會慢慢等冬瓜跑到自已旁邊,此時葉立帆已經遠遠的離他大半圈。

  「是阿茶耶!」冬瓜原本很專心在跑步,看到阿茶在旁邊眼睛就笑彎了。

  阿茶心裡癢癢的,很想摸摸他像弦月的眼睛,從側邊看綿長的睫毛,因為跑步振顫一上一下,好像刷在阿茶心上,他不禁想這樣的彎彎的眼睛嚐起來味道是怎麼樣?搞不好是甜的。

  「星期六有沒有空?」阿茶努力吞下剛才亂七八糟的臆想:「我參加了建青的攝影比賽,打算週末去找題材。」

  「阿茶想拍什麼?」冬瓜邊喘邊說,阿茶有點怕他嚥不下氣。

  「拍溫馨一點應該比較容易入選,到處走走看有什麼地方可以供取材。」

  「例如廟宇嗎?」冬瓜輕喘著氣。

  對這個答案感興趣,阿茶雙眼一亮:「怎麼會覺得廟宇溫馨?」

  「大部份的人都去那裡求一個願望,也有很多人去那裡為自己的家人求平安。」冬瓜唇角漾起淺淺的溫暖,彷彿他就是為家人求神庇佑的人:「聞到線香的氣味就令人安心,得到一個聖筊就會對自己的願望有信心,我覺得這個景象非常溫馨。」

  阿茶也同意他的說法,下課後就去隔壁班借單眼相機。許瑞陽沒有馬上答應,站在教室門口考慮半天,阿茶想這麼貴重的東西本來就不可能輕易借給他人,於是說:「你放心,我會小心使用,若有什麼擦傷,也會照價賠償。」

  「不是覺得你會用壞啦……」許瑞陽欲言又止:「只是單眼是葉立帆送我的,不知道他答不答應借給你們……」

  阿茶很驚訝,葉立帆居然送這麼貴重的物品給許瑞陽,看來他真的把許瑞陽捧在手心疼惜,把一切珍貴的東西都給他。經過解釋許瑞陽得知正是葉立帆提議借單眼,有點不敢置信,畢竟那個人永遠都是生人勿近的樣子,別人碰到他的東西似乎都會被冰冷的氣勢結成冰霜,現在居然變得這麼慷慨。

  阿茶對此人的驚人之舉已經習慣,尤其知道他是建青的社員,吃驚的感覺過一兩秒就過了,不會遺留太久。

  星期六他帶著借來的單眼到龍山寺赴約,原本只是單獨的兩人之旅,但看到穿著粉紅色襯衫的美少年後面跟著一個刺蝟頭和西裝頭,阿茶的臉黯淡了一大半。

  「我想大家一起來出主意應該會拍出更多照片,阿茶也是這樣覺得吧?」冬瓜走到他面前,洋溢著甜甜的微笑,美到阿茶想吐嘈都吐不出來。

  他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是啊……」

  「老大都不跟我們說要拍照,只想跟冬瓜約會。」阿渣雙手繞在後腦勺撇嘴說道。

  「這樣子我們就變成電燈泡了,阿茶不會對兄弟見怪吧?」段子接下話茬繼續調侃阿茶。

  「兄弟就兄弟哪來什麼約不約會……」阿茶背起單眼有些負氣的走進龍山寺。

  直接對著香火攝影實在大不敬,他們向廟祝說明來歷,取得同意又去擲了三個聖筊才敢拿起單眼到處採景。阿茶掌鏡到處晃晃,一旁剛好有一對老夫妻一起攜手拜月老引起他的注意,他馬上對焦按下快門,收錄堅定不移的一幕。

  冬瓜原本也在廟裡閒晃找可供攝影的景象,結果才沒幾分鐘就被阿渣和段子拉去外面買貢品,回來三個人都擠在文昌帝君前面又拜又鞠躬,阿渣口中喃喃有詞:「請給我段子的三十分,讓我高二段考不要全科不及格。」

  「喂,怎麼又變成三十分!」段子上一秒還虔誠的拿著香,下一秒咬牙切齒轉頭,這人上次已經奪走他的二十分,這次他才不會善罷甘休。

  「給我一點又不會死,你都可以考八九十分的沒差啦!」

  「冬瓜也很厲害啊,幹嘛偏偏拿我的分數!」段子指著旁邊的冬瓜,對著阿渣大罵。

  阿渣看向一旁的冬瓜,他根本不理會胡鬧的兩人,認真的望著前方的神像,恭恭敬敬的彎下腰一拜輕聲說:「希望大家高二的段考都能安然度過,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阿茶參加的攝影比賽可以得獎……」

  阿渣垂著眼淚對段子說:「你看這種天使我怎麼捨得拿他的分數。」

  「媽的,我不是天使就對了……」段子粗聲粗氣瞪著阿渣。

  獨留在前殿的阿茶前前後後拍了約二十張照片,才看到在後殿的三個人風風火火搜括他們的貢品,提著一袋食物往他的方向前來。

  阿渣首先揮手說:「老大,咱們來吃東西,我們剛剛連你的份一起拜了,段考絕對妥當啦。」

  四個人出了龍山寺在捷運站前的廣場大啖拜完的貢品,阿茶咬著桂花糕,身邊都是自己兄弟,雖然阿渣和段子兩人鬥嘴吵得不可開交,還是覺得很欣慰,就算他在忙,這三個人也不會忘記自己,連貢品都有為他準備一份。

  冬瓜也嚼著桂花糕,問阿茶:「照片拍得如何?」

  「差不多了,有幾幕滿溫馨的我都有拍下來,就等回去選照片就好。」阿茶轉頭溫柔地凝視他:「謝謝你想到這麼好取材的地點。」

  「這跟阿茶平時幫我的那些比根本微不足道……」冬瓜收到稱讚,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下意識把嘴邊的桂花糕都塞進口中。

  「茶老大你一直跟冬瓜放閃,任涵怎麼辦阿?」阿渣剝著米糕上的龍眼,向阿茶擠眉弄眼。

  這開玩笑的一句話卻讓冬瓜很緊張,差點被口中的桂花糕噎死:「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段子看冬瓜的反應這麼大,眉開眼笑的也在旁邊搭腔:「嫁給阿茶不錯耶,他會好好保護你,還會每天做便當給你吃。」

  「這樣、這樣不好啦……我是男生,阿茶又不是同性戀。」冬瓜的臉已經全紅了,反而激起那兩個壞蛋欺負美少年的慾望。

  「沒關係現在社會開放,冬瓜又這麼可愛,老大怎麼可能不要嘛,哈哈哈。」

  「就算有了任涵,還是可以娶回去當細姨,別擔心聘金,阿茶一定付得出來,付不出來還有我。」

  冬瓜通紅一張臉,垂著頭不敢看阿渣和段子,羞赧的話都說不出來。這一昔話阿茶聽著居然感覺挺悅耳的,但看到冬瓜那副樣子又怕他胡思亂想,不得不在他面前訓斥一下幼稚的兩人。

  「你們太欠揍了。」他給兩個人頭上都砸了一拳。

  四個人在廣場上吵吵鬧鬧,等到所有貢品都被解決掉,幾個人踏上歸途,前往捷運的路上阿渣和段子還是摀著頭喊疼,都被阿茶冷眼忽視,冬瓜則不斷轉頭關注兩人的情況,害怕他們走到一半昏倒在路上。

  走入捷運車廂,阿茶坐在冬瓜旁邊,眼睛直視前方,裝作若無其事的輕聲說:「你別在意。」

  冬瓜愣了一下,轉頭看阿茶正把單眼拿起來,感覺好像跟剛才說話的人判若兩人。

  阿渣見阿茶在看照片,興奮的說:「老大我也要看!」

  阿茶手上的單眼馬上轉移到阿渣手中,相機在他手中晃盪,阿茶不悅道:「這是葉立帆送給許瑞陽的相機,你當心點。」

  段子又把單眼搶到手上,左右端詳相機驚呼:「大哥出手就是不一樣,給老婆的聘禮還不錯,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會給我老婆更貴重的飾品,比如黃金啦……。」

  段子按著翻閱鍵透過小螢幕欣賞阿茶拍出來的照片,阿渣不甘只有段子獨享,硬湊過去兩人一起盯著小小的螢幕。

  朝拜月老的信徒、在香爐前雙手合十的三歲小孩,每一張照片乍看之下沒什麼意思,但是仔細觀察人們的動作就可以找到藏匿在平凡底下細膩的溫暖,月老面前是一對攜手的老夫妻,他們相視而笑,浮現的皺紋是長相廝守的證明;三歲小孩合十的雙手被後面的母親輕輕撫住,滿溢寵愛的眼神,彷彿在跟神明說:「請保祐我的心肝。」

  「阿茶拍得真好……你抓下很多幸福卻看似平凡的畫面。」段子一張張觀賞,領悟畫面之中的含意忍不住讚嘆。

  冬瓜不好意思湊過去看,只能眼巴巴望著段子手中的相機,阿茶發現冬瓜的目光都聚集在單眼身上就說:「都你們倆在看,把相機給冬瓜。」

  話音剛落,阿渣突然指著一張照片大叫:「老大你拍到正妹耶!」

  「什麼啦,你不要吵。」段子還在欣賞照片,就有一雙手魯莽的伸過來想奪走相機,他一怒就把相機高舉過頭。

  阿渣嘴裡還是嚷著:「有正妹,我要看正妹!」站起身伸手亂揮想要奪下相機。

  「阿渣你小心一點啊……」冬瓜焦急說道,相機被他們搶來搶去,擔心一不小心手滑摔到地上。

  「啊--」結果一聲殺豬的叫喊響徹整節車廂,那臺尊貴的單眼相機從段子手中滑出去,喀的一聲重摔在地上,然後滾了一圈又一圈,好似滾不完的一顆球,撞到車廂牆壁才停止。

  四個人都呆滯了,尤其是阿渣,他幾秒前想把單眼拿下所以朝相機動手拍了一掌,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落地了,還連翻了好幾圈。

  他們抬頭注意到對面坐著一位盲者,老神在在的不斷用手順著導盲犬的毛,然而相機就在那隻導盲犬後面,冬瓜看兩個人已經嚇呆了,還有一個人火山正要爆發,自己起身走到盲人面前蹲下小聲的說:「不好意思,我有東西在……」

  「沒關係你拿,聽起來是很貴重的相機。」盲者拉起導盲犬讓牠換個位置,冬瓜點頭致謝,又想到他應該看不到立即改說:「謝謝。」

  冬瓜趴進椅子底下把單眼相機拿出來,心裡不斷祈禱希望這個相機沒事,不然阿渣他們就要倒大霉了。回到位置上,段子和阿渣開始鬼哭神號說:「相機沒事吧,葉大哥會殺了我們……」

  阿茶連瞪他們的心情都沒有,接過冬瓜拿來的相機,直接按下開機鍵,結果還真的毫無動靜,他慌了又一連按了幾下,那臺單眼相機就像耍脾氣一樣死都不開機,外觀沒有裂痕,大概是翻滾的時候傷到裡面的電子晶體。

  「好像真的壞了……」阿茶正式宣告單眼相機死亡,一起也宣告段子跟阿渣享年十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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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凱恩
阿茶好像一直在接收冬瓜的好人卡OAO"

03-03 20:25

紀展兒
超多的XDD他會集滿十張喔###03-03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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