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知道曼珠沙華的花語是什麼嗎？」
初中時，有位少年突地問我這無解的問題，我呆愣的搖了搖頭。
他看見這樣的我，便溫柔的笑了。
曼珠沙華的花語是……，他突地欲言又止，像是在刻意壓抑著什麼情感。
他並沒有告訴我答案，只是將早已準備好的紅花放進我的髮鬢裡。
「看哪……，妳變得像花一樣。」
我的心中忽地被這句話激起激烈的漣漪，我只好低著頭掩飾著那漸漸燃燒的愛戀。
但在畢業之後我就沒再見到他了。
我凝望著在我手中的曼硃砂華，有關於他的回憶像走馬燈似地不斷地在腦海裡重複播放著。
那位少年就像是開在我心中深處的白色曼珠沙華。
他是我的初戀。
◇◇◇
「在頂樓上種的是從溫室裡摘取下來的『曼珠沙華』。」祈晴看著手裡的紅花，這是在頂樓唯一一朵沒枯萎的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又叫做彼岸花。」
「據說曼珠沙華是一種只開在黃泉上的花，它的花香會讓人想起前世的記憶，替已死去的人們引路，但是……」
祈晴看著手裡如血般鮮紅的花，像是想起誰，臉上的哀愁更添幾分。
「曼珠沙華花開不見葉，葉開不見花，它們瘋狂的彼此思念，只好違背神明的旨意偷偷相見，最終慘遭天罰。」
我聽到這句話心臟忽地傳來劇烈的刺痛，腦裡忽地閃過彌花跑走的身影，這故事太過悲哀，我只能難耐的閉上雙眼，但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彷彿聽見了在忘河川上的曼硃砂華因被沖去火紅的愛戀，整條河都被染成咒詛的血色，終日哀嚎不斷。
「祈、祈晴，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我終於鼓起勇氣說出有關於她的事，以及那天在頂樓那位少年的事。
「Ａ斑的葉文川，不就是跟祈晴同班嗎？」
祈晴對薰染學長「哼」了一聲，從祈晴順間拉黑的臉色就可以明白，他在班上似乎不是那種會主動跟人攀談的人。
縱使在短短半個學期之內風靡全校，在下學期以99％的票數當選學生會長，因為他實在是優秀得太異常了，大家都對他保持著「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態度，所以在班上敢跟他搭話的也只有那幾個。
若不是我弄髒了他的肖像畫，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跟他有所交集。
跟祈晴最要好的似乎也只有薰染學長，他是上一屆的學生會長，每天都掛著笑臉迎人，但也只
有我知道他笑容滿面的背後實際上是滿腹黑水。
雖說這兩位都是變態，但薰染學長給人的感覺倒還比較像個「正常人」。
但祈晴不同，在他內心深處，似乎埋藏了一件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並不想去過問他的隱私，因為一但問了，我們三人之間的平衡或許會順間崩毀吧……。
「唉呀～祈晴小弟居然會害羞～？」薰染學長像是看透祈晴的心思似的，深邃的黑瞳似乎早已看穿一切。
「才沒有呢！！混帳……！！」祈晴對著薰染學長怒吼著，便轉身離開。
「呵呵，真可愛。」他凝望著祈晴漸漸離去的身影，饑渴難耐的舔了下嘴唇。
啊啊……，我突然覺得自己似乎打開了別的世界的大門。
我呆立在那，裝做一副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葵妹妹，妳就去調查彌花的事吧？」他這麼一說，我便慌張的應聲，轉身離開了學生會。
◇◇◇
放學後，我跟早苗偷偷跟蹤彌花，雖然這行為有點猥瑣，但為了調查有關於她的事，也只好放手一搏了。
我們走了好長一段路，還搭了捷運，最後在西門站下車，一路上我們完美跟蹤著，她似乎完全沒發現。
她一出捷運站便在汽車旅館旁左顧右盼著，我和早苗見狀便立刻躲到電線杆後方，大概是因為我們離她有一段距離，所以她還是沒發現到我們。
她看起來似乎有些緊張，整理了一下黝黑細長的頭髮，再將脖子上的圍巾從新繞過。
接著來了一位中年男子，搭上了她的肩，兩人一起走進汽車旅館。
我和早苗看見這一幕，都驚呼得睜大雙眼。
◇◇◇
「祈晴！！大事不妙了！！」翌日放學後，我飛快的跑到學生會，跟祈晴報告我昨天所看見的事。
「我昨天已經從葉文川口中得知有關於她的事了。」
「何彌花，一年Ｂ班的學生，相貌出眾，但在班上卻不怎麼引人注意。」
「因遭遇家庭經濟困難，受人引誘，最後失足。」
他喝了一口茶，面不改色地說道。
我垂喪著頭，感到像是跌入谷底的絕望，失落的說著：「為什麼呢……？這個世界到處都充滿著罪惡？」
他只是淺笑著凝視著我，那眼神似乎早已歷經滄桑，不像是這年紀的孩子該有的眼神。
他像是看慣了這世界那無奈改變的現實，最後只好裝成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繼續維持他的日常。
就算跟他人闡述自身的理念，也只會遭受冷眼和嘲諷的目光。
最終只好將自己隔離到另一個世界，這是個痛苦和無聊的感傷都無法觸及的世界。
他在這個世界冷眼望著那個世界的人們，選擇只拯救心靈純潔的人。
因為人類的私慾跟愚蠢永遠是無限的，每個人都不擇手段的想要得到「愛」，在背地裡做盡非人的事。
他們說這就是愛、這就是愛。
這就是「愛」。
真是醜陋。
「但是……，即使這個世界再醜陋也必須要有『惡』的存在才行。」祈晴突然開口，說出令我愕然的話。
「沒有『惡』就不會有『善』，如同沒有心就不會有煩惱。」
他放下茶杯，看著已經見底的杯底，滿臉複雜的低聲說道。
他將手肘放在辦公桌上撐著臉，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最後看向我，輕聲說道：
「庶務，來一杯苦茶。」
◇◇◇
每當看到身旁的人露出幸福的笑容，仿彿是在嘲諷我的不幸似的，於是我漸漸疏離他們，這樣對我而言反倒比較輕鬆。
我也只好躲在任誰都無法看見的一隅，偷偷悲泣著。
我無法向任何人道出我的苦衷，因為這罪孽過於沉重，這是個任誰都無法觸及的地獄。
對於那些客人而言，我只不過是個洩慾的工具，他們將身上的汙泥不斷塗抹在我的身上，漸漸的我也變得汙穢不堪。
對於我而言，這個世界就是地獄的化身。
若是我死了，說不定就能看見天堂了。
要是繼續待在家人身邊，他們必定也會遭受不幸。
請原諒我的自私。
抱歉……，我得走了。
創作內容
《花季物語》─ 曼珠砂華（4）
《花季物語》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