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坐就可以了,別太拘束」眼前的人為自己上了杯茶,正想坐下,大門傳來門鈴聲。
怎麼挑這個時間,那人輕聲嘟噥,來不及坐下又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你自己先待在這邊一下」
「咦?」
「茶要記得喝,趁熱喝才暖和。」
還沒反應過來,他就走了,加州清光盯著新主人離開前的那扇門,直到發現自己無意識的舉動,他用力的甩甩頭,將視線轉向房間裡。
櫃子陳列密集的書籍,顯示新主人閱讀的興趣,房間很小,有點舊,但是整理得很乾淨,雖然不高級,卻帶著懷舊的舒適。
桌上的茶冒出白色的霧氣,即便今年四季都熱到不行,到了一月份總有點冬天的樣子,加州清光有點迷糊地望著那盞茶,忘了新主人剛剛的提醒。
他不太記得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陰暗的小房間中,更讓他震驚的不外乎是一臉訝異盯著鏡子看的人。
鏡子裡映照出一名圍著紅圍巾,身材修長的青年。
我?
鏡子裡的人伸出食指,在鏡面處兩隻食指交疊。
他向後退,直到身體抵到牆。
這是怎麼回事,我發生甚麼事了?這裡是哪裡?我不是應該待在主人身邊的嗎?不對,我已經、已經被……
「丟掉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加州清光反射性的縮了肩膀,「誰?」刀的本性,使他很快回復警戒。
巨大的影子搖曳在牆上,他反射性抽出刀。
「在這裡。」
視線下移他發現在蠟燭旁邊有個物體,是影子造成的錯覺,狐狸?
彷彿是回應的內心的疑問,小小的身影動了動蓬鬆的尾巴。
他告訴加州清光這個世界的改變、關於歷史修正者、他們為什麼以這種姿態出現在這裡。
狐狸說的話半聽半懂,一下子被塞入大量的資訊令加州清光頭疼,然而有句話令他在意,改變既定的事實?加州清光心裡閃過這樣的念頭,如果那件事沒發生的話……
「那可不行」
「為什麼?」
一段畫面進入腦海,動物與人混合的骨骸附著在身上,帶著瘋狂的笑容,眼神冷漠而空洞。
「懂了吧,意圖扭轉的事物都會變成那樣,或許一開始還會保持些理智,不過終究遭到吞噬,變成剛才看到的怪物」
連自己為何而戰,自己的主人是誰全都會忘卻。
這不是挺好笑的嗎,狐狸的口吻帶著一絲嘲諷。
「放心吧,引導你們是我的工作」
狐狸向後推了身體,換了姿勢,蓬鬆的尾巴晃啊晃的,很像無害的可愛小動物,前提是如果他沒講過那些話。
「那麼,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為什麼要無條件接受?」
「也不算無條件,這樣說好了,你不是渴望有個主人嗎?」
內心尚未癒合的傷口,被赤裸裸揭發,表面上裝作鎮定,恐懼逐漸從心底擴散開來。
「那麼就這麼說定了,新的主人很快就會來接你」
狐狸消失在陰影中,留下加州清光一個人。
咚!
走廊傳來很大的聲音,將加州清光拉回現實,撞擊的聲音,該不會是敵襲?
回想狐狸提過的那些怪物,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他突然緊張起來,他可不希望新主人就這樣沒了。
握住腰間的刀,擺出備敵狀態的加州清光,在走廊上看見自己的新主人與地板親密接觸。
「主、主人?」
「痛!啊,別在意,我沒事,只是不小心被絆倒了。」
可是走廊明明沒有任何東西……
主人狼狽地爬起來,額頭上明顯有塊不算小的紅腫。
「常常發生,一點小傷不要緊的」他露出笑容好讓自己放心,手扶上柱子,一滑,整個人又撞上柱子。
加州清光不知道該說甚麼了。
更神奇的是掉落在一旁的茶點仍然保持完好,能摔成這樣也算是種才能吧,加州清光只能消極安慰自己。
審神者,也就是新主人,看起來是個文弱的青年,以外表來說,好像大現在的自己沒多少,以人類的觀點來說,大約二十出頭左右吧,唔,希望身體不要太差,回想起那個人,他心裡突然感到刺痛。
沒事的……默默安慰自己,這時候他才想起剛剛一直想問的問題
抬頭好奇地望著主人覆蓋雙眼上的那個面罩,那是做什麼的?
「是眼鏡喔」,察覺到加州清光的視線,審神者輕輕推了眼鏡「用來幫助看清楚東西的工具。」
回想起剛剛走廊發生的事,他用狐疑的表情看著審神者,怎麼看都是讓人更不容易看清楚的東西吧,他所處的時代也是有部分的人會使用,但這鏡片厚到連主人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了,難道主人是個大近視嗎?
「別這樣看我啊」主人只是尷尬的笑著。
對於新來的自己,主人似乎不打算讓自己馬上出征。
「第一天呢,你應該也累了,先熟悉住的地方吧?」
他帶著加州清光簡單的繞下房子,「是小了一點,不過多點人住比較熱鬧,啊對了,晚上要麻煩你跟我擠一下,會介意嗎?」
加州清光只是愣愣地搖頭,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湧入心頭,以致當主人向他表示自己的工作會使看的人無聊時,他依舊是靜靜的注視著主人把藥草研磨的動作。
室內瀰漫著草藥的香味,可是卻不會覺得刺鼻,主人專注的神情反而讓他感到放鬆。
為什麼不要我了?
無數土堆插著密密麻麻的刀劍,一個人影背對土堆靜靜地走著,他認得那是主人,正確來說是沖田總司,腰上繫著一如往常配著出征的刀,可是,那不是自己,為甚麼不停下呢?您沒有帶上我,忘記了嗎?快回頭,求求你回頭阿,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那時候的他連說話的能力都無法擁有,就算不斷的吶喊也沒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看著自己主人的背影越來越遠,在山坡盡頭化為小點直到融入暮色。
主人始終沒有回頭。
為什麼不要我了?
為什麼不要我了?
為什麼不要我了?
冰冷的液體滑下,一滴一滴在加州清光身邊擴散開來,好冷,他記得聽人說過雨能帶走憂愁,但為甚麼現在卻毫不留情的在他的身上滲入一個又一個的傷口呢?
那陣大雨是加州清光最後的記憶。
他不喜歡這個夢。
自己趴在桌上睡著了,房間裡的景物有些模糊,伸手抹了臉,加州清光感覺背上披了東西。
墨綠色的布,摸起來很輕,而且很暖。
……是主人身上穿的。
將布攤開,彷彿怕傷到布似的,他輕輕地用手指撫摸著,划出波狀的圓
我可以相信你嗎?
狹小幽暗的房間除了狐狸,沒有人再造訪,他知道,當房門再度開啟也就代表著新主人的到來,能夠允許我期待嗎?獨自在陰暗的室內中,進行了無數次練習。
如果我是把美麗的刀,就不會被丟棄了吧?
所以要把自己打扮的可愛一點,那麼新主人看到我的時候,一定會非常喜歡的,多麼美麗而漂亮的刀啊,發出這般的讚嘆露出欣喜的笑容,然後說話的方式也要注意,要有自信一點,沒錯,要展現最好的一面出來!
指尖傳來的觸感是如此的真實,如同最初的見面,光線照亮原本暗沉的房間,明明練習好幾的,然而真正見到面的時候卻甚麼話也說不出來,他帶著令人安心的笑容對著自己伸出手,好溫暖但是為什麼卻讓我想哭呢?
「我是,加州清光,河川下游之子,也就是河原之子」
「那麼,加州清光,還請多指教囉」
握著的手傳來溫熱的觸感,提醒著他這是屬於當下的現實。
輕輕吸口氣,他以接近耳語的聲音說著。
喏、我可以相信你嗎?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