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乾涸的土地上,已經沒有一株一草,吹來的風是熱流。天上的風景不再是藍天白雲,而是污濁、濃厚的雲層。
黑色身影,遊蕩。持著白色刀刃拖著一車的食物在地上畫出淺淺的痕跡。
他搞不清楚方向,因為這個曾被稱為「地球」的世界,已經看不見太陽、月亮,與繁星。但是那不重要,現在的他只有渴望,渴望找到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女子。
無奈的是:風已死。而不會稍來任何訊息的風,帶來的,只有窒息的熱流。
黑色的身影,帶著似乎在尋找什麼的目光走著。白晝的風,呼嘯而過,那炙熱的死風,沸騰的令人難以呼吸。旁邊沒有任何人或物,只有自己的黑色身影,孤拎拎的在紅褐的大地上顯得突兀卻神秘。
「這裡,應該算是岔路吧?」他勉強的分辨出道路的分岔點,接著,把刀尖放置在上後:「刀柄朝著的方向就是她所在的地方!」手一放,刀柄很不給面子的往他所站的位子倒下……
「這樣是要我往回走?」他「囧」著一張臉,低聲哀嚎:「不要啦……那裡雖然有避難區可都是死人,刀柄先生拜託你行行好給我不恐怖的方向啦!」
這段日子以來,黑色的身影都靠著這樣的方法決定行走路線,但是一路上碰到的,不是廢墟鬼城就是滿地屍體、血紅的避難區。
「簡直跟陰屍路差不多背景啊,不要不要不要好可怕啦,說不定會有疆屍嗚嗚嗚」發出諸如此類的哀號聲後,還很不要臉的搜刮了避難區中的乾糧和水。
他再度回到那已經成為廢墟的城鎮,人們一個個倒臥在地,身旁是乾涸的血漬,不分男女老少,甚至是連最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地上血跡斑駁。
黑色身影一開始是小心翼翼的越過那些血漬,最後索性直接踩過去了。
「反正血都乾了……」他看著滿地的屍首,並沒有掀起一股憐憫之類的想要幫他們安葬,一是這裡人太多了,他不想浪費力氣;二是因為他看了太多這種被破壞的避難區了。一開始他至少會幫那些未瞑目的人闔上眼眸,順便一一確認那些屍體當中有沒有她……起初他以為這些人是爲了要爭奪糧食而自相殘殺的。
漸漸地他知道了,這些人都是被殺的。被誰呢?不知道……
他調閱過避難區的監視器,依稀看見的是白色的人影,拿著黑色的武器殺人……但那面容始終沒有看清楚。
心中的一股躁動,卻不停騷動,「那人影是否就是她呢?」這樣子的想法不停的困擾著他,畢竟那白色傢伙的身高和身影都和她極為相似。可是,那移動快速的身影、那殘暴嗜血的身影,怎麼可能會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呢?
他決定追著那白色的身影,於是他再度啟程,為了確認心中的猜測是否正確,「但是,她好像見人就殺耶……」他開始擔心自己這副半吊子能否在白色身影的劍尖下存活?
在這個已經失去正常自轉的「地球」,白晝與黑夜,極緩慢的變換著。
白色的身影,在黑夜之中走著,走到白晝。
黑色的身影,在白晝之中追逐著,到黑夜。
「這樣的世界,會延伸到哪去呢?」黑色的身影,獨自一人唱著歌,在黑夜之中。
好幾次、好幾次,他在空無一人的黑夜中哭泣著顫抖,不是懼怕死亡也不是太過孤寂,而是因為在被淚水潤透的眼眸深處,總是會悄悄地想起那抹影子。
那抹影子,總是會溫柔撫摸他的髮絲;那抹影子,總是會淘氣的對他綻放笑容。擁抱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會在對方傳過來的餘溫中睡著。
他好想念她的一切,當他在遠處望見她時,他幾乎是恨不得想拔腿奔跑,奔到她的身邊去。
但是她卻冷漠的轉過頭去,那空洞的眼神似乎不為所動。
黑色的身影追逐她的腳步,即使她已經不在原地,遺留的只剩下被飛沙掩埋的模糊腳印。
「……追丟了呢,」黑色身影苦慘的笑了,「還要一個人多久……為什麼要逃?」他跪坐在那腳印前,脆落的心顫抖著,雨滴落下。
她的淚腺幾近崩潰,當他在遠處望見自己時,她恨不得時間能暫停,她恨不得、恨不得直接把黑劍丟棄,直奔他的懷抱。
她不得不選擇逃開,已經沾滿血腥的自己、已經不是人的自己,是連幸福都無法擁抱的!
酸澀的雨滴落下,但是她無意閃躲,白色的身影就站在那斷垣殘壁上,空虛的眼神望著黑色身影。她的感情跟記憶都已經被「拔走」了,所以她想不起來他的名字,她也想不起過去跟他在一起的時光。
——但是那瞬間灌滿的想法是從哪來的呢?是「神的意識」告訴她的嗎?還是說那是……身體的本能?
黑色身影的頭上出現了一把傘。他看見那雙白色的腳趾,倏地抬頭,深褐色的眼眸毫無保留的對上他熟悉卻又陌生的眼眸。本該是一對褐色的雙眼,她的右眼卻是黑藍色的眼,那眼神充滿悲愁。
「不要看我,」白色身影淡淡的這樣說了,她把傘擱在黑色身影的旁邊,然後獨自一人的走進酸澀的雨中後,輕聲的說:「也別來找我。」
「你會死在我手裡的。」這句話她並沒有說出來。不是怕會出現變數,也不是怕他會逃走。因為不管是誰,都一定會死在她手裡;因為不管他逃去哪,那戒指都會爲她指引方向。那麼,為什麼不說呢?讓他有心理準備的話,對他不是會好一點嗎?……她不知道。
「神……,為什麼是我?」白色的身影垂下眼眸,她在離開天堂前問了神。
「沒為什麼啊,」神坐在大椅上,笑著說:「也許妳該走到希臘附近一帶,去問問『命運三姐妹』呢。」然後就把她踢下凡間了。
她繼續走在酸澀的雨中。又濕又冷,但怎麼樣也不比她心中的冷。她抬頭仰望那遙不可及的虛空,在風雨中顫慄,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滴?
她警覺地回頭一望,站在她身後的黑色身影立刻用力抱緊她。
白色身影愣住,心中徐徐地吹起一股熱辣。
這股熱流是什麼?不同於白晝的死風,黑色身影的懷抱溫暖多了……溫暖的令她想哭。
「放、開……我……」她艱難的說出,眼淚卻和著雨水隨著臉旁留下。
黑色身影卻死緊的抱著,固執的說:「不放。」
她深吸了口氣,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對著他:「求求你,快放開我!」她雙手並用的想要把他推開,無奈他的力氣比她大,無奈她的無敵隨著時間消逝。
「我不放!」
「……我會傷害你的,」她哭著,放棄了掙扎,她把額頭輕輕靠在黑色身影的肩膀上,「拜託你快離開我,好嗎?」
「不要。」他卻頑固的像孩子,「我不要再失去妳了、我也不要一個人了,而且妳明明就是比誰都還要怕寂寞怕的要命,但是妳卻隻身一人橫過了大半個地球……讓我在妳身邊吧,妳明明……」未說完的話語被打斷。
「可是我殺人了。殺了好多!」她望著那對深褐色的眼眸,眼神顫抖著繼續說:「之後我會繼續殺人,我會把所有殘活在地球上的人類都剷除掉。我是『剷除者=鬼』,而且最後殺的人會是你……!」
「——那也無妨,不管妳最後是要取我的命。」
她緊緊地抱著他,耳朵貼在他的胸膛,冰冷的臉頰貪婪的蹭著那溫度;貪婪的聽著那有規律跳動的心跳聲,然後入眠。他緊緊地擁抱著,指尖撫摸那熟悉的觸感、卻被奪走色彩的髮絲,最後他聽著她輕輕的呼吸聲,走入夢鄉。
地平線的那方有一抹黑色的剪影,黑色的身影走近靠過去。那黑色的影子見有人走近,笑著說了:「嘿,人類。」
那人影有著烏木黑的頭髮,但是眼眸卻如天上般的月亮一樣皎潔明亮。皮膚黝黑的他,盤腿坐在石頭上,上下打量著黑色身影,然後說道:「小子,你知道你會死嗎?」
他沒有答話,只有點頭。
「嘻嘻,你可真有趣呢?」他冷淡的說:「你知道會死卻還跟她在一起。」
「我愛她。」所以我不怕死。
「喔?」他挑眉看著黑色身影,手指磨蹭著下巴思考著,然後問了:「愛?愛是什麼呢?天上的老大創造你們的時候,有教你們『愛』是什麼?」
黑色身影看著男人,笑說:「愛就跟火一樣,是天上的傢伙不小心掉下來的東西呢。」
「是嗎、是嗎?」男人笑著,最後說:「那麼,你要進來我肚子玩玩嗎?我肚子好餓呢……」他的眼睛時不時的盯著黑色身影。
「喔?」黑色身影歪著頭,傷腦筋的說:「可是我不想給你吃。」
見到男人失望垂頭的身影,笑了下:「不過點心倒是能給你。」
「點心?」聽到食物的男人,眼睛閃閃發光的像是在發射「快給我吃我想吃點心」的電波。
黑色身影從身後掏出一小袋餅乾遞給他,那是他遊蕩在避難區的時候,用不知道有沒有壞掉的材料烤出來的。雖然沒有多好吃,但是那香甜的氣味一出來,男人馬上高興的拿了片餅乾品嘗。
「嘿嘿,好吃、好吃。」
「奇怪,我不知道惡魔喜歡吃甜食,我以為你們只喝血吃肉呢。」
「……這你們人類錯的真大,」他邊吃邊說:「我們惡魔就是喜歡吃甜食,跟天上的才不同——不不不,我才不是惡魔,你可別亂栽贓我!」
「再裝就不像了,」黑色身影指著男人的屁股,打趣的說:「你看你尾巴搖晃著呢。」
「……嘖,早知道就不吃餅乾了。」既然尾巴都已經被看到了,再爭辯也沒意思。男人爽快的把最後一塊餅乾吞掉之後,對著黑色身影問:「小子,你知道『許願瓶』嗎?」
他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男人笑了,說:「作為謝禮,我就告訴你這個秘密吧。」他站起身,走到黑色身影的面前,遞給他一個瓶子,那裡頭有張羊皮紙。
「這是……?」
「只要你把願望寫下,然後往大海扔,我就會幫你實現你的願望……」男人神秘的笑了。
「喔?聽起來還不錯。」他把玩著瓶子,看著從瓶身望出去的風景。
「嘻嘻,不過呢!」男人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聲音傳進黑色身影的腦海:「這個瓶子必須是『最後一個人』寫的才能用喔。」
意識突然轉黑,黑色身影倏地睜開眼,手上緊握的是個小瓶子,裡頭有張空白的羊皮紙。
「待會兒遇見了,也告訴妳吧。」他在心裡這樣想著。
黑色的他,遊蕩白晝,白色的刀刃在地上畫出淺淺的痕跡。
「——————,———。」
哼著沒人聽過的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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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奇我以前的腦袋構造到底長怎樣,喔不,現在也是非常好奇
正所謂——腦袋有洞,就愛挖坑;腦袋無洞,陸地平坦;處處坑洞,角色準備死光光。(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