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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我不要考試 最終番外十年

作者:紀展兒│2015-02-20 21:36:28│巴幣:34│人氣:771
番外十年
  許瑞陽下班後一如往常的站在辦公大樓的門口,抬起手看腕上的時間,這個時候那個人差不多該到了。同時一輛顯眼的打檔機車,在前方路口甩了一個華麗的轉彎,一眨眼出現在他眼前。
  車上的人對他說:「上車。」
  許瑞陽橫著眼,他始終不懂只是來接下班,有必要搞陣仗耍帥嗎?
  他帶起安全帽跨上機車,坐前面的人又轉頭說:「抱緊我。」
  「不要。」斬釘截鐵的語氣,許瑞陽把雙手往後放,抓住車尾:「我抓後面就好,你騎你的。」
  葉立帆也不多說什麼,油門一催揚長而去。直到停在其中一個紅燈前,才又轉頭問:「為什麼你都不抱我?」
  許瑞陽一聽,臉立刻就紅了:「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成何體統?」
  葉立帆挑眉,手故意在許瑞陽的大腿來回撫摸,清冷的聲音充滿邪氣說:「又不是沒做過更超過的事,你害臊什麼?」
  不安份的手又馬上被拍掉,許瑞陽橫目,語氣已經開始有些怒意:「你給我乖乖騎回家,不然我以後就跟你分房睡。」
  葉立帆自討沒趣轉回去,半垂眼簾凝視著頂上的紅綠燈。許瑞陽以為他棄械投降,在後面暗自鬆一口氣,不料下一秒綠燈一亮,身體馬上接受到強烈的衝擊,不受控制的往後傾,他們正以飆車的速度往前駛,兩旁的車輛都飛速地被拋諸於後。
  「啊啊啊!葉立帆你在幹嘛!騎慢一點!」
  前面的人還是無動於衷,甚至開始在車道蛇行,許瑞陽抓著車尾的手快支撐不住,正騎過一段凹凸不平的道路,車子劇烈搖晃,一個趔趄,雙手終於穩不住,他大叫一聲,為了保命只好往前抱住那個安如泰山的身軀。
  這時機車突然煞車停下,前面的人撫上腹部的雙手,朝後面露出滿意的微笑說:「早一點抱不就好了?」
  「媽的……你去死……」
  葉立帆達成目的,輕笑幾聲又發動引擎往家裡騎去。
  許瑞陽不是個有前瞻性的人物,所以他從來沒想過十年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也沒想過十年後該如何規劃人生,自己一生不婚,他不明白除了自己和那個人,還能把錢花在哪裡。所以他一概順其自然,不做人生規劃。
  從十五歲青澀如昔的年代,至今已經過了十年。有些事變了,有些事沒變。
  回到家那人就往廚房走,許瑞陽脫下制服梳洗後往廚房悄悄看了一眼,挺拔的身影在裡頭忙進忙出,從十七歲那年,這扇門後的背影從媽媽變成他。
  葉立帆在這個家中,無論做什麼都毫無怨言。許瑞陽清楚明白這是因為他把所有的感情都給了自己。葉立帆的世界中心就只有一個歷久不衰的名字,他築起一道道堅不可摧的城牆,只為保護他自認脆弱如草的人。
  他回神過來,眼前就出現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十年前的許瑞陽看不透它的深沉,如今他的進步只能看到似墨黝黑的眼眸裡隱約帶著笑意。
  「怎麼了?」葉立帆把頭靠在他的額頭上親暱的問。
  許瑞陽原本想避開,但看到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就忘了動作:「沒有……」
  身前的人嘴角緩緩上揚,兩人頭靠頭的姿勢不變,葉立帆笑而不語,他被看的臉發紅,連忙轉向一旁。
  葉立帆笑了一聲,伸手想把他的臉轉回來,身後就傳來一個另兩人錯愕的女聲。
  「立帆啊,阿姨買了一些馬鈴薯回來,今天炒馬鈴薯好嗎?」許媽媽拎著一袋塑膠帶走進廚房。
  許瑞陽趕緊推開葉立帆,兩人拉開一點距離。許媽媽似乎沒看到方才令人遐想的一幕,逕自打開冰箱把一袋馬鈴薯放進去。
  她關上冰箱平身說:「你們感情真好還能一起做晚餐。」
  「我只是路過而已……沒那回事……」許瑞陽說完就逃離現場,他在心裡吶喊希望媽媽沒撞見他們倆親密的舉動。
  晚餐之前許瑞陽不敢再踏進廚房一步,坐在餐桌前靜靜的等葉立帆上菜。他刻意的觀察許媽媽的表情,如往常一般他才稍微放下心。
  不料晚餐時在飯桌前,許媽媽往兩人看了一眼說:「你們也都二十五歲了,兩個男生睡在一起沒問題嗎?」
  許瑞陽握著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朝葉立帆那裡看,那人沒有想回答的意思,只好自己豁出去說:「很好啊,我們也習慣了。」
  「但你和立帆也都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紀。」許媽媽轉向葉立帆說:「尤其是立帆,絕對有一堆女生跟在後面跑,怎麼還不交女友?」
  許爸爸邊咬著雞腿邊含糊說:「是啊,又不是像咱們家瑞陽一點男人味都沒有。」
  「因為沒有喜歡的。」葉立帆微笑回答:「如果有喜歡的我一定會帶來給阿姨和叔叔看看。」
  許媽媽笑了笑說:「我希望你和陽陽都能娶得美人歸,你不要凡事都幫他處理,他沒辦法成長,不如阿姨去把客房掃一掃,當成你的房間,他應該也要學著獨立了。」
  「媽,我夠獨立了,不用麻煩啦!」許瑞陽一聽要跟葉立帆分房心就慌了。
  許媽媽擺出一張嚴肅的臉:「你不要面子我還要,自從立帆來了後就太過依賴他,你有一天也是要成家立業,那時候還會有立帆在旁邊嗎?」
  許瑞陽還想爭辯,平靜冷淡的聲音已先響起:「好的,我今天會搬去客房。」
  他詫異的看著吐出這句話的人,心裡的某一處正在逐漸剝落。他以為葉立帆永遠都不願和自己分開,如今只是三言兩語這麼快就允諾,實在不敢相信。
  晚餐結束後,葉立帆默默的回房整理自己的東西,許瑞陽不發一語的看著他所有動作。葉立帆的東西不多,搬出房間的時候他刻意往許瑞陽看一眼,他還是坐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不知在思考什麼。但他知道此刻許瑞陽的心情是糟糕的,自己又何嘗想離開。他舉步艱難的走出房間到另一個陌生的空間,十年習慣不像無痕膠帶,一撕回憶了無痕,還能再掛上其他東西。
  客廳的許媽媽望著電視,若有所思的問:「老公,你們男人之間代表兄弟的方式有哪些?」
  許爸爸叼著牙籤,大字形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說:「大概就碰碰拳頭、拍拍肩膀之類。」
  「會頭靠頭嗎?」
  「如果頭撞頭練鐵頭功是有可能,男人之間不會有那種頭對頭快親到嘴的舉動,又不是同性戀。」
  許媽媽臉色突然黯沉,許爸爸嚇了一跳問:「幹嘛?」
  「我只是覺得當初不應該讓陽陽他們睡在一起十年……」
  兩個男人的關係可以隱藏超過十年,不乏是許家夫婦對葉立帆的信任,將他視如己出,許瑞陽有的他一定也有。十年前奶奶撒手人寰,遺留他獨自面對這個世界,若不是許家他無法想像現在的他會成什麼模樣,或許會更加孤僻,拒人於千里之外。
  葉立帆躺在客房的床上看著黑暗的天花板,幸好許家收留他,幸好他有許瑞陽,如此恩情用一生來償還都不夠,對於許家夫婦的要求,無一不履行,為的是讓寄人籬下的他盡一點微薄之力,除此之外也有一份愛屋及烏的心態,深愛許瑞陽,也愛養育他的家人。
  夜深,葉立帆意識還清晰,張著一雙與黑夜相融的眸子,心思停留在另一個房間的男孩身上。
  方才那一幕歷歷在目,許瑞陽遭受的打擊不小,呆坐在床上,葉立帆從未讓他失望,今天卻是自己打破原則,讓深愛的人露出那樣的表情。
  一旦聽從許媽媽的要求跨出這一夜,往後千千萬萬個日子便是兩人分睡在不同房間,相信許瑞陽了解,才會埋怨為何他不推托,不為彼此再爭取多一點時間。
  葉立帆翻身過去,安靜的夜裡零星聲響都顯得格外清晰,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叩音,他豎起耳朵懷疑是幻聽,幾秒過去並無任何聲響,正當確信自己疑神疑鬼,門又被無預警敲響。
  他下了床,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抱著枕頭和棉被的男孩,頭垂的低低:「我睡不著……」
  葉立帆一把抓下枕頭和棉被扔到床上,擁過眼前單薄身軀,關門後不斷撫摸他的髮絲、親吻十年來總讓自己欲罷不能的紅唇。
  最後逗留在許瑞陽耳畔輕聲說:「對不起。」
  許瑞陽沒有說話,房裡暗得看不清五官,葉立帆輕輕撫過他的睫毛,乾燥柔軟的觸感使他放心。
  兩人需要環抱對方,才能擠在一張單人床。葉立帆低頭將細碎的吻落在許愛人唇上,手在後背來回撫摸。
  許瑞陽已為接下來的翻雲覆雨做好準備,不料葉立帆拉上棉被蓋住他的肩膀,雙手環緊他的身體,一點也沒有要繼續動作的意思。
  「今天不做嗎?」
  「不做,我只想好好抱著你。」
  許瑞陽聞言,往厚實的懷裡縮了縮,安心闔上眼睛。
  一大早許瑞陽起床,發現四周的景色不太對,環顧一下,這是他自己的房間沒錯,難不成昨晚是相思出來的夢境?
  許瑞陽走到客廳,電視正播報一則新聞,許媽媽坐在沙發目不轉睛的盯著螢幕,他也瞄了一眼,身體逐漸僵硬。
  「一對同性情侶相戀十二年,最後因為家人反對,一方被迫結婚,一方在愛人結婚沒多久投河自盡。」許媽媽對著電視說:「如果是這樣,當初不要相戀不就好了,自殺讓父母情何以堪……」
  因為家人不接納,十二年的同性愛戀,毀於一旦,許瑞陽不敢面對這則新聞,立即掉頭往浴室走,離客廳越來越遠,卻還是可以清楚聽到許媽媽的話:「就連男女間都不一定會長久,同性間的愛怎麼會長久。」
  許瑞陽把自己鎖在浴室裡,不安的情緒籠罩心神,如果有一天和葉立帆的關係東窗事發,他會選擇怎麼做?
  許媽媽可能如新聞的家長,逼迫自己和陌生女子結婚,葉立帆會不會就此從他的世界消失?
  那天夜裡,許瑞陽確定自己很清醒,還沒敲客房的門就自動打開了,黑暗中露出一張賊賊的笑臉。
  「蓬門今始為君開。」
  許瑞陽抱著枕頭竟有想轉身回房的衝動:「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葉立帆拿下他手上一堆的寢具:「昨晚你也是這個時間來敲門。」
  許瑞陽驚呼一聲:「所以我昨晚真的有來,我以為是作夢……那為什麼今早我睡在我房間?」
  葉立帆回頭一笑:「怕你媽知道,早上我就先把你抱回房。」
  「原來是這樣……」許瑞陽恍然大悟。
  躺在葉立帆旁邊就能稍微感到心安,許瑞陽靠在他的胸膛,沉穩的心跳傳入耳膜,以往這是個催眠曲,總能讓他迅速入眠,今非昔比他聽著平穩的頻律忐忑問道:「今早的新聞你有看到嗎?」
  「沒有,怎麼了?」
  「是嗎……其實也沒什麼事……」
  「什麼新聞?」
  「海邊渡假村小套房在促銷。」
  葉立帆輕笑:「你想去?」
  「等我休假想去,你那邊可以請假嗎?」
  「我可以排開班表,你決定了把日期給我。」
  許瑞陽輕輕的應了一聲,縮得更裡面,過沒多久又悶頭道:「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媽知道了我們的關係要怎麼辦?」
  「不怎麼辦。」葉立帆似乎想都沒想。
  「你會離開我嗎?」
  葉立帆默不作聲,這個答案許瑞陽低頭等了很久,等到內心的恐懼一點一滴滲在臉上,葉立帆才緩緩回問:「你希望我離開嗎?」
  他抓緊葉立帆的衣服搖搖頭。
  「那就不會。」說話者把胸前的人擁得更緊,就像他們的關係不論遭遇什麼困難都只會更緊密。
  隔天中午許瑞陽睜開眼,一樣是自己房間的景色。葉立帆一個月要輪兩週假日班,通常碰到早班他都會把全家的早午餐一起做好,中午等他們自己去熱來吃。
  許媽媽常邊吃邊說自己像有了個媳婦,整天等著服侍,不用愁家裡雜事。以往許瑞陽聽了只是悶頭吃,事實上葉立帆與他的關係的確如同夫妻,忌諱的真相從父母嘴裡說出來,令人寒毛直豎。
  但今日不一樣了,許媽媽坐在餐桌機械式的一口一口夾著飯,許瑞陽覺得氣氛有點不對,故意把碗拿到客廳去吃。茶几上昨日的報紙空了一塊,許瑞陽記得那個位置是海邊渡假村的廣告,不遠處剛好就是同性戀自殺的頭條,他一邊狼吞虎嚥,一邊猜想葉立帆在剪廣告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那則新聞。
  三兩下快速的吃完飯收進廚房,像是做壞事怕被揭穿,飛也似的逃到房間裡。畢竟是自己母親,打娘胎吸她的養分,又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她想做什麼,許瑞陽心裡已經有個底。
  他把自己閉關在房間裡,等到傍晚外頭才傳來敲門聲,該來的總是要來,許瑞陽認命的去開門。
  門外是許媽媽的笑臉:「陽陽,我想跟你談一件事。」
  「什麼事?」
  「明天有一個聚會跟媽媽一起去好嗎?」
  「什麼聚會?」
  「其實是高中同學會,聽說他們都會帶自己小孩去,年紀都跟你差不多,我想也讓你多交外面的朋友。」
  「該不會他們的小孩都是女兒吧?」許瑞陽橫目說出臆測:「只有我一個兒子,叫什麼同學會,根本是相親。」
  被識破目的,她臉色尷尬,仍然不願放棄的說:「別人二十五、六歲已經有第一個小孩,你連個對象都沒有,怎麼叫我放心?」
  「現在三十歲結婚的大有人在,早結了搞不好也會離,妳不用急於現在。」
  面對兒子的拒絕,她終於有些動怒,聲調略微提高:「明天的聚會沒有要你馬上挑老婆,只是大家做個朋友,說不定一拍即合,你往後也不會反對結婚。」
  「我不要。」許瑞陽覺得溝通失敗,直接回絕,還想關上房門。
  許媽媽擋在門邊激動道:「你總不能整天賴在立帆旁邊,他總有一天也會有自己的家庭,到時候有了孩子哪來時間管你?」
  這類事情扯到葉立帆身上,就一股心煩意噪,想到昨天的新聞,相戀十二年的戀人與其他人共結連理,兩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甚至因為生理需求有了肌膚之親,他心一痛,無法忍受的大吼:「他不會、他不會!」
  用力的關上門,房間安靜下來,內心卻還在鼓譟。他知道總有這麼一天,被父母逼婚或是事情被揭發,以前想歸想,都是抱持船到橋頭自然直的想法,現在都快翻船了,連橋頭都沒瞧見。
  葉立帆下班回到家,開門就見許媽媽雙手環抱坐在沙發上,怒氣沖天瞪著前方,他下意識往電視瞅了一眼,黑暗一片。
  「明天想介紹幾個女孩給陽陽,你去勸他跟我去。」許媽媽難掩氣憤之情,對葉立帆講話有點衝。
  他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淡淡的道:「阿姨太急了,他只是在怕。」
  許媽媽抬眸,憤怒全寫在臉上:「沒有叫他馬上定下來,只是做朋友,他就反應這麼大,還對我甩門,家裡就他一個血脈,從小疼到大真是白養了。」
  葉立帆可以想像今天下午許瑞陽張牙舞爪的模樣,雖是危及兩人關係的事,想到小老虎叛逆甩門又向母親揮爪,他就在心裡偷笑,然而面上還是一副道貌岸然說道:「我去說說看。」
  房間床上縮著一團棉被,葉立帆走進去坐在床沿疼惜的摸著許瑞陽的頭髮。
  「你走開啦。」不知打哪來的氣,許瑞陽把棉被往上拉故意蓋住整顆頭,悶在棉被裡問:「我媽跟你說什麼?」
  「叫我勸你交女朋友。」
  「所以你來勸我?」
  「我是來勸你跟我做愛。」
  「靠!」許瑞陽猛地冒出頭,果然看到一張笑得邪惡的臉:「跟你做愛幹什麼,我們又不能生孩子給我媽抱孫子。」
  葉立帆勾起嘴角:「如果可以生的話,你早在國三畢業就當孩子的媽了。」
  許瑞陽臉一紅,十五歲就失身實在不是什麼光采的事,哼了一聲,翻身又鑽回棉被裡。
  眼前的人不經意的動作可愛得讓葉立帆想把他揉進骨子裡融為一體,他的手從棉被的隙縫鑽進去,靠著平常對這副身子的熟悉度找到褲頭,拉開撫摸還處在虛軟狀態的男根,幾番套弄下,棉被裡的人已經呼吸急促。
  「你要幹嘛……」許瑞陽緩緩露出臉,圓滾滾的眼睛因下身的刺激泛起水光。
  「當然是要操你。」葉立帆瞇眼微微一笑,將襯衫上的釦子一顆一顆解開:「在你結婚前我要把你操得夠,讓你對任何人都沒有感覺。」
  「我媽在外面你瘋啦?」看著葉立帆把身上的衣服退去,只剩下一片赤裸的胸脯,許瑞陽心跳加速,越來越慌。
  葉立帆一手把棉被掀開,俯下身用氣音說:「你不要叫得這麼大聲就好了,還需要我教你嗎?」
  說完他就耐不住動作,把許瑞陽的褲子拉下,一口含住半昂揚的小東西。
  下身被溫熱的口腔包裹,不斷磨擦柔軟的腔壁,許瑞陽咬緊嘴唇,才能把嘴巴發出的聲音降到最低。
  葉立帆在兩腿之間抬眸看了一許瑞陽,美麗的黑眸子含笑,刻意用牙齒輕輕磨著鈴口。
  「哈……葉立帆……」頂端的刺激太強烈,許瑞陽驚呼一聲。
  葉立帆很滿意他的反應,緩緩吐出脹紅的分身,解開自己的褲子,指著已經半充血挺立的碩大說:「換你了。」
  許瑞陽起身跪在葉立帆腿間,雖然不是第一次幫他口交,看到硬挺的龐然大物不禁自愧弗如。他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舔著尖端,溢出的液體儘管味道有些腥,還是一併將他納入口中。葉立帆的手覆在許瑞陽柔軟的頭髮上,深不可測的黑瞳直盯腿間的人,只要分身因刺激顫慄抖動,就給予獎勵性的溫柔撫摸。
  其實身下從傳來的快感以及愛人伸舌頭舔弄的表情相比,還是後者最能激起他的情慾,葉立帆的喘息越來越重,許瑞陽有意無意的往上看,水汪汪試探性的眼神,讓他的呼吸一窒,如果再舔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瑞陽,趴在床上腿打開。」
  許瑞陽含著巨物不明所以的往上看了葉立帆一眼,那人半瞇著眼睛揚起嘴角說:「你再舔下去我就要早洩了。」
  他臉一紅,吐出那根龐然大物,小聲說:「是你功能不好。」
  「是你的表情太性感。」葉立帆翻過他的肩膀讓他趴在床上,食指停在脆弱的小穴口,在附近按壓,企圖讓穴口的肌肉放鬆:「比起射到你嘴裡,我還是喜歡射在裡面。」
  「死變態。」許瑞陽紅通通的一張臉埋在枕頭裡。
  葉立帆拿出櫃子裡的潤滑液擠了幾滴在手上,馬上就向小穴開拓,先是一根手指,再緩緩沒入第二根、第三根……
  十年來有數不清的夜晚都是這樣過,後庭的痛楚該適應的都適應了,許瑞陽抱著枕頭,偶爾發出一兩聲小貓似的嗚咽聲。
  手指退出後,不難想像接下來是什麼,許瑞陽感受硬物在穴口處來回摩擦,遲遲不進去,他支起身子轉頭想催促,這時葉立帆往前一挺,他驚叫了一聲,整個人又像昏倒一樣倒趴回去。
  「你……太用力了。」許瑞陽悶在枕頭裡說。
  葉立帆又往前挺入,俯下身舔許瑞陽的耳廓,輕聲細語:「忍一下,小心別叫得太大聲。」
  說完,他雙手扶住許瑞陽的腰身,開始猛烈的抽插。
  「嗚……唔唔……哈……」許瑞陽雙手緊抱枕頭,這成了最好的抑聲器,他把所有聲音全部埋入枕頭中。
  即將飄遠的意識在一波波快感的空檔中回想,其實葉立帆說的對,如果男人與男人之間可以懷孕,這十年來早就子孫滿堂,如果父母可以接受同性愛戀,他也早就和在他背上瘋狂騁馳的男人牽手共度。但從近日許媽媽的情形來看,想要她接受自己與葉立帆的關係應是天方夜譚。
  身上的男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像一座山慢慢攀升到頂峰,葉立帆用力撞入熟悉的敏感點,刺激遽然湧上,許瑞陽咬著嘴唇克制叫出聲,身上的人又使力衝撞幾下,他終於承受不住襲捲而來的快感,在枕頭中叫出聲。
  解放過後,許瑞陽虛弱的向後面的人說:「你要負責幫我洗床單。」
  葉立帆退出半垂的碩大,緊貼許瑞陽的後背,雙手環抱纖瘦的腰在耳畔旁廝磨:「順便把你洗一洗,洗完出來選日期和套房。」
  「什麼?」許瑞陽還是保持趴在床上的姿勢,贏弱的聲音說明方才的激烈運動費盡他的體力。
  「你不是說想去海邊。」葉立帆親吻他的頭髮:「我今天打電話去問,這兩個月都有空房,你日期選一選,我們就可以去度蜜月了。」
  許瑞陽點點頭,意識遠走的之際,感覺到全身升空,過一會兒感覺像浸泡在溫泉裡通體舒暢,他想睜開眼,無奈眼皮有十公斤重,試了幾次都白費力氣,這時耳邊傳來低沉溫柔的聲音說:「沒關係,你睡吧,日期明天再選也不遲。」
  聽了這句話,許瑞陽安心的放手讓意識遠走高飛,不料越飛越遠,降落在十年前的公車上,但是情景不太一樣,自己手上拿著悠遊卡,司機旁邊卻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
  那個男孩對司機冷冷的說:「我沒帶錢。」
  許瑞陽走上前,伸手把悠遊卡貼在機器上說:「我幫你付。」
  旁邊的男孩轉頭,突然說了一句:「等你很久了。」
  他一驚抬頭,還沒看清楚男孩的表情,夢就醒了。許瑞陽揉揉眼睛,夢到十年前是常有的事,但夢到是自己拯救葉立帆還是第一次。
  客廳外有些喧鬧聲,他起身看了眼時鐘,時候不早剛過中午十二點,記得許媽媽說今天是高中同學會,許爸爸和葉立帆都去上班,照理說這個時間應該沒有人才對。
  許瑞陽隱隱覺得不太妙,外頭吵雜的聊天聲不像一人所為……
  他悄悄走出房間,客廳果然聚集一群人,老老少少都有,清一色都是女性。
  「靠……」眼前的情景分明是許媽媽把高中同學會搬到家裡,他心裡不爽,轉身要進房,卻被眼尖的許媽媽瞥見身影。
  「兒子你醒啦,快來、快來,我們正好說到你。」許媽媽喜滋滋向他招手。
  許瑞陽掃視一圈客廳沙發上幾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在皇帝選嬪般的情況下提到自己,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他搖頭說:「我身體不舒服,妳們聊就好。」
  許媽媽的臉色登時鐵青,跟著許瑞陽進房,開門見山就說:「你不要給媽媽難堪。」
  「是妳給我難堪,我說過不需要女朋友。」
  看兒子氣勢烈燄,許媽媽脾氣上來:「你到底在推卻什麼,只是做朋友也這麼難嗎?」
  「因為妳的目的不只是朋友,妳希望我跟她們其中一個人結婚。」許瑞陽壓低聲音,深怕控制不了火氣大吼出聲:「媽,妳不要再多費心了,我有喜歡的人,只是現階段我不能跟他結婚。」
  聽到關鍵詞,許媽媽眼睛一亮:「有喜歡的人怎麼不早說,趕快帶來給我看啊。」
  「不行……」許瑞陽偏過頭:「他很忙。」
  「照片呢?給我看看照片也可以。」許媽媽眼睛閃爍不停追問。
  「我沒有他的照片。」
  「怎麼可能沒有照片。」許媽媽看樣子知道兒子是不想交女友隨便撒謊糊弄,對他斥喝:「都長這麼大了還對我撒謊,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這麼排斥?」
  許瑞陽望著她,眼框一紅,突然發狂把她推出房間,迅速把門反鎖後,他縮在棉被裡,手中緊握著手機,完全不理會急促的敲門聲。
  按下葉立帆的聯絡人,草草打了幾個字傳送出去,才幾秒鐘手機就振動了。
  「想我?」
  「我們兩個名字不好,我是太陽,你是船帆,註定要隨風被吹的越來越遠……」
  「誰說我是船帆,搞不好是你腳下的一雙帆布鞋。」
  許瑞陽心想這人胡謅功力一絕,心情總算好一些,又回傳:「難怪穿得我腳痛。」
  沒過一會兒簡訊又來了:「因為你的腳趾跟你的小傢伙一樣,咬起來非常美味。」
  「死變態……」許瑞陽看著手機噁心的簡訊破涕為笑。
  葉立帆下班進屋,眼前的情景跟昨天一樣,下午收到許瑞陽的簡訊,他就知道許媽媽又對他施加壓力。
  許媽媽黑著臉,看了葉立帆一眼問:「陽陽有喜歡的人嗎?」
  「有。」葉立帆一點也不心虛,微笑回答。
  許媽媽有些欣喜,原來兒子沒騙她,又繼續追問:「你看過嗎?是怎麼樣的女孩?」
  葉立帆往許瑞陽房間走,不疾不徐道:「阿姨先等著,我去拿照片給妳看。」
  許瑞陽在房間隱約聽到葉立帆的聲音,馬上跳下床,耳朵靠在門邊聽外頭的聲響,腳步聲越來越近,門被敲了幾下,低沉的嗓音說道:「是我。」
  他放心的開門,葉立帆走進來脫掉外衣剩一件黑色背心輕鬆的對他說:「今天我看到巫融牽著方紋曉去拍全家福。」
  「和阿茶父親嗎?」
  「嗯,全家福。」葉立帆走到他面前,插著口袋說:「以前總以為愛情的世界兩個人就夠了,現在好像不能這麼我行我素,我不用說,但瑞陽你還有你的父母。」
  「你……什麼意思?」許瑞陽聽出話中有話,恐懼打自心底慢慢撲襲上來。
  「瑞陽,被逼婚痛苦嗎?」
  他望著眼前俊美的臉孔,誠實的點頭。
  葉立帆抬手撫上他的臉頰,柔聲說:「像一個不止歇的循環一樣,有了這次,未來會有更多次。」
  「所以……你想離開我?」許瑞陽嘴唇發抖,現在滿腦都是這句話,如果眼前的人一點頭,他可能會馬上發瘋失去理智。
  葉立帆默不吭聲,深沉的眼眸認真地凝視他。
  許瑞陽從那雙眼睛看不出結果,腦袋開始亂轉,十二年的愛戀都可以一夕化作灰燼,十年算什麼,他眼眶泛淚,慌亂搥打眼前寬廣的胸膛:「你說不會離開我,你說不會離開我,你說不會離開我…… 」
  葉立帆看他已經處在零界點,緊緊抱住他,安撫他的背,輕笑道:「這麼不相信我,你怎麼老愛往那裡想?」
  許瑞陽在他懷裡哽咽,一聽火氣就上來:「因為你不回答我!」
  葉立帆放開他,壞笑了幾聲,開抽屜拿出他與許瑞陽的相簿,抽出一張自己的獨照,亮在許瑞陽面前問:「這張帥嗎?」
  這人會有不帥的照片嗎?
  他暗地吐嘈,隨便撇一眼就偏過頭說:「很帥。」
  「好,那就這張。」葉立帆說道:「你待在房間不要出來。」
  「你要幹嘛?」許瑞陽很疑惑。
  葉立帆又不回答他了,拿著照片逕自往外走,方才在臉上雲淡風輕的表情霎時間蕩然無存。
  客廳裡,許媽媽期盼的眼神從葉立帆出來後不斷在他身上游移。
  「照片呢?」許媽媽迫不及待問道。
  「在這。」
  葉立帆把手中的照片交出去,許媽媽見是他自己的照片一時間還反應不過來,心中隱隱感到不安,抬頭憂慮望向在他們家生活十年的孩子。
  葉立帆在許媽媽面前雙膝下跪,斂去往常傭懶的面孔,沉聲道:「跟瑞陽在一起的人是我。」
  許媽媽的臉瞬間垮下,冷靜問道:「你說什麼?」
  「我跟瑞陽相愛十年了。」
  啪的一聲,大力迴響於整間屋子,葉立帆的臉頰浮現一個五爪印,依然跪在許媽媽面前。
  許媽媽揮巴掌後,開始歇斯底里衝著葉立帆大吼:「人說養虎為患,原來我養了十年的老虎,你怎麼做得出這種事,他是我兒子,你們兩個都是男人啊!」
  「我從國二就喜歡他,任何人都進不了我的眼,只喜歡他。」葉立帆的雙眼黯淡無光,低頭說道:「我知道阿姨很難接受,但我跟瑞陽想一輩子在一起,我會求到妳答應為止。」
  他才剛說完,馬上又招來第二個巴掌,許媽媽完全不手下留情,打得他耳朵嗡嗡作響,葉立帆還有一度懷疑是不是被打聾了。
  彷彿跪在她面前是十惡不赦的壞蛋,許媽媽又揚起手,打下去的霎那手被人拉住,氣憤的回頭,居然是自己兒子。
  許瑞陽聽到外頭有咆哮聲,與方才葉立帆的表現聯想在一起,知道他可能自投羅網說出真相,便連忙衝出來,看到被打得臉上血紅一片的他,內心一顫,總是吊兒啷鐺、張狂無恥的人,如今卻狼狽的跪在一個女人之下。
  「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許媽媽憤怒得喘不過氣,指著葉立帆對許瑞陽厲聲問道。
  「是。」許瑞陽豁出去隨葉立帆跪下,鄭重說:「如果要結婚,我只想跟他成為夫妻。」
  許媽媽覺得跪在地上央求成全的兩個大男人真是瘋了,裡面居然還有她的親生兒子,頓時氣結衝動的把許瑞陽拖起來大吼:「你給我起來。」
  葉立帆這時才抬起頭,看到許瑞陽被強行拉起,眸子恢復一點生氣:「阿姨別罰他,一開始也是我先纏著瑞陽,如果我沒有示愛,他也不會變成同性戀。」
  「住嘴,我兒子不是同性戀!」
  「媽……」許瑞陽手臂被扯著,聲音略帶點哭腔:「妳不讓我跟他在一起,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一個男人說這什麼話,我把你養這麼大是讓你去愛男人嗎?」許媽媽把許瑞陽拉進房間,拿出鑰匙跟他一起反鎖在裡面:「你聽好,在你們悔改之前,我們兩個就一起鎖在這房間裡,直到你們其中一個願意放棄這段感情。」
  許瑞陽流著淚,嘴角卻在笑:「悔改什麼,我愛一個人有錯嗎?」
  「全錯在立帆是男人。」
  「媽,妳知道嗎?以前人們總說左撇子是異類,但他們照樣能用左手吃飯,能寫出比右撇子漂亮的字,能用左手做任何事,漸漸的人們接受了左撇子,不會再逼迫他們用右手生活。這是我們啊,同性戀仍然可以全心全意愛一個人、孝敬父母、工作維生、交朋友,跟爸爸媽媽想要共度一生的願望一樣,沒有不同的地方。」這段故事是葉立帆說給他聽的,在他總是為兩人之間的關係徬徨無助的時候,這個故事可以稍微安慰自己,被接受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長久的時間去證明。
  許媽媽撫著胸口,這番話肯定讓血壓飆升,從小到大這孩子沒讓她如此生氣過,同一時間,門外傳來喊給天地知曉的聲音。
  「阿姨,瑞陽的十年,許家的恩情,我跪在房前還給妳,跪多久還多久,就算跪死也俯仰無愧,全因我愛許瑞陽不後悔。」


 

  客廳沙發坐著一名中年男子強灌悶酒,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打在他臉上,不僅沒有照亮五官,反而被附近的陰霾吞噬,他又往嘴裡倒了一罐脾酒,看向跪在房前的男子。
  「吃點東西吧。」許爸爸拎起塑膠袋,裡面是剛才下去商店買的微波食物。
  「瑞陽和阿姨吃的話,我才吃。」葉立帆斬釘截鐵回答。
  許爸爸起身走到緊鎖的房門前,敲了幾下,對裡面的人說:「出來吃晚餐,有話大家一起說。」
  許瑞陽蜷曲在門的另一頭,雙手環在膝蓋上,聽到許爸爸的聲音才把頭從雙臂中緩緩抬起,露出一雙眼睛。
  「媽,妳去吃飯吧。」
  「不用。」許媽媽坐在床上倚靠床頭櫃,雙手抱胸。
  兩人處在一間小房間卻顯得格外生疏,從小到大許媽媽沒有讓他感受到這種距離感。
  許瑞陽又把臉埋進雙臂裡,從袖子傳來的溫暖彷彿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他知道葉立帆就在門的另一端,一扇門扉可以阻隔他們,可是他仍然感受得到葉立帆的呼吸與心跳,因為這個人已經活在他心裡,無法根除,除非硬生生把他整顆心臟摘除,中斷他與他最深的連繫。
  外頭的葉立帆已經跪了六個小時,他與自己的母親也被禁足在房間裡六個小時。
  這段時間他仔細聆聽外面的風吹草動,深怕下跪的人有什麼三長兩短。
  「你們到什麼階段?」許媽媽突然開口。
  「該做的都做了。」許瑞陽想事到如今也不需隱瞞。
  話音落畢,這個小空間又陷入無盡的沉默。
  外面的狀況也差不多肅靜,許爸爸下班回家就見到鬧家革的場景,問跪在地上的人,他只說了一句話:「我愛瑞陽。」他才知道這個家遭遇什麼事,說毫不在意、沒有打擊是騙人的,但是十年的感情也不是鬧著玩,說這兩個孩子只是一時興起步上歧路,他也不相信,對這份感情的處置到底該如何是好,許爸爸處在兩難之中備受煎熬。
  「立帆,你愛瑞陽的哪裡?」許爸爸坐在沙發上望著葉立帆的背影淡然問道。
  「全部。」
  「全部太矯情了,說一兩個給我聽聽。」
  「他的可愛,他的溫柔。」
  許爸爸聽了啞然失笑:「原來我兒子有溫柔的一面啊。」
  客廳嚴肅的氛圍被笑語打破,兩人的神經緩和一些,不再這麼緊繃。葉立帆終於偏頭看著許爸爸,嘴角浮游淺淺的微笑。
  許爸爸往後一靠:「如果瑞陽是女孩兒,我一定會把他許給你,可惜……」
  「就算是男孩也可以許給我。」葉立帆插話。
  許爸爸長嘆:「我樂意,但要等瑞陽媽樂意;瑞陽媽樂意,也要社會大眾樂意。」
  「為什麼兩個人的事需要社會大眾來評斷?」葉立帆說道:「叔叔和阿姨也沒有問社會大眾你們可不可以相愛不是嗎?」
  「但是你們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同樣是人,同樣有愛人的權力,同樣可以獲得幸福,別用框框束縛我們,我只是想愛一個人,這不是罪過。」
  聽言,許爸爸闔上眼睛,閉目養神,整個家又浸入冷冷清清的水窟,密不透氣,四個人各懷心思度過一個冰冷的午夜時分。
  許瑞陽半夢半醒,夢中葉立帆牽著自己說要帶他去遠方,走著走著卻失散了,眼前浮現萬重山屻,葉立帆在山的另一頭呼喚他。
  他也呼喊回去:「你在哪裡?我找不到你。」
  「爬過來。」葉立帆低沉聲音迴盪在山谷間。
  許瑞陽越來越慌,動了動腳發現腳邊居然是懸崖,覺得走投無路,但是沒持續多久,轉變成豁然大氣,大聲問遠方的人:「你附近有懸崖嗎?」
  「有。」
  「那……」許瑞陽破涕為笑:「一起跳下去吧。」
  縱身而躍,高速的墜落感,讓他遽然從夢裡驚醒,眼睛睜開的瞬間,邁入第十二個小時,房間的時鐘指向六點。
  許瑞陽心想,這下自己和葉立帆也別想去上班了。抬頭看了一下床上的許媽媽,似乎一夜沒睡,黑眼圈深得嚇人,他暗罵自己不孝,但這件事怎麼樣都不能跟媽媽妥協。
  他縮回雙臂裡,不知不覺靈魂又出竅到過往,他拿著悠遊卡貼上機器,嗶的一聲,公車上另個男孩在旁邊說:「遇上你真好,等你很久了。」
  許瑞陽一轉頭,還沒見到葉立帆的臉,霎時又清醒過來。
  怎麼每次最後都見不到他,許瑞陽在心中咕嚕,現實世界都被隔離了,至少也讓他在夢中看他看得夠。
  許媽媽還是跟昨夜一樣的表情和動作,他看了良久,許媽媽突然轉向與他四目相交。
  「有在反省了嗎?」許媽媽的聲音有氣無力。
  許瑞陽搖頭:「我愛他。」
  「那就繼續這樣吧。」沒有討論的餘地,許媽媽闔上眼。
  已經進入第二十四個小時,整整一天都沒有進食葉立帆感到有些頭昏,雙膝原本在發熱,現在麻痺到已經毫無感覺。
  許爸爸回家後拿一罐脾酒,碰碰葉立帆的肩膀:「不喝水,那喝酒?」
  「不了,我等房裡的人出來。」
  許爸爸覺得老婆生氣歸生氣,把兩個孩子折騰一整天也該氣消了,他敲門說:「出來啦,我們四個人一起談這事,賭氣對兩個孩子也沒好處。」
  「我只要他們分手。」許媽媽的聲音隔著一道門傳出。
  許爸爸開始不悅:「立帆還跪在這,十年來他對這個家奉獻了多少,妳就因為這點事想要用碎一個家嗎?」
  「什麼叫這點事?」許媽媽的聲音提高,顯然又動氣了:「我把立帆視如己出,但他做了什麼。」
  許爸爸覺得溝通無效,拉起葉立帆的手說:「好了,你在這跪多久她都看不到,倒是我看得心疼,快站起來。」
  不料葉立帆搖頭拒絕說:「阿姨和瑞陽不會一直待在裡面,我等到他們出來。」
  「你們怎麼一個比一個固執。」許爸爸啐了一聲無奈走回客廳。
  葉立帆堅信在固執這點他決不會輸人,尤其還是為了許瑞陽。
  跪到第二天晚上,便開始頭昏腦脹,即使腦筋不清楚,耳旁甚至響起不知名的鳴聲,身子依然直挺,因為若是倒下了,他跟許瑞陽未來的路可能會就此截斷,只要熬過這一劫,他們的感情路就有望。
  房間裡的人一樣兩天不吃不喝,但是與跪在外頭的人相比,少了身體沉重的負荷。許家除了客房,其餘兩間房都有獨立的衛浴設備,不過兩人沒有進食所以到浴室的次數屈指可數,許瑞陽幾乎黏在門上寸步不離,許媽媽只有進去過幾次。他想時間一長,兩方皆不擺低姿態,房間裡的人不會有什麼事,外頭跪著的葉立帆比較危險。起初自己很堅持,現在他居然萌生投降的意念,他擔心葉立帆的身體再下去會不堪負荷。
  為了葉立帆他只好向床上的人開口:「媽,葉立帆跪了兩天……」
  「我知道。」僅是如此簡短的回答。
  該如何勸她讓葉立帆休息一下?這時許媽媽居然又開口:「你為什麼喜歡立帆?」
  這個問題許瑞陽以前也思考過,國中畢業時的答案是沒有原因,經過十年再想好像不是全然沒有原因。
  「很多人,壞一點用金錢,好一點用優點,去衡量為什麼愛一個人,我只去想這個人值不值得花我一生去愛而已。」許瑞陽說道。
  「我知道你們相愛,但我們家只有你一個兒子,立帆若結婚一樣可以住在我們家,組成一個大家庭,我還曾幻想年老抱著孫子享天倫之樂,看著你們和孫子們成長,直到我跟你爸盡終,這很難嗎?」許媽媽說完嘆了一口氣。
  這是為人父母最後的夢想,許瑞陽感到愧疚,但也無能為力,要他放棄葉立帆,就等於在凌遲他。
  「如果妳跟爸想要孫子,我跟葉立帆可以去領養小孩。」
  許媽媽看向門邊的許瑞陽:「終究是血濃於水,來路不明的孩子我可不敢抱。」
  許瑞陽心想,難不成他要去借個卵來生才甘願?
  外頭許爸開始著急,兩方僵持已經快邁入第三天,雙方幾乎不吃不喝,幾個小時前敲門放幾瓶水進去,許媽媽開門拿了,看來房間裡的人快受不了。因此他只勸葉立帆幾句,那孩子也願意喝水。人說黃金七十二小時,再過幾個小時就滿了,無論如何許媽媽都不會讓許瑞陽倒下,現在他比較擔心外面這個孩子。
  葉立帆已經開始眼睛渙散,原本挺立的身子逐漸左搖右晃,終究是血肉之軀,跪姿讓膝蓋承受太多重量,長時間下來已經超出身體正常負荷。
  「立帆,別跪了,我會勸她。」許爸爸在葉立帆身旁說道。
  葉立帆搖搖頭,他沒有足夠的力氣說話,直盯著房門,多希望這扇門可以聽到他的心聲,為他敞開,讓他看看裡面他心愛著、捧在手心上的人兒。
  有一瞬間他看到了幻影,緊閉的門扉真的打開了,但是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朝思暮想的許瑞陽。
  「你知道我把你當什麼嗎?」是許媽媽的聲音。
  葉立帆眨了眨眼,不是幻影,許媽媽千真萬確是站在他身前俯視他。
  「妳可終於出來了!」許爸爸看到這一幕欣喜若狂。
  「不知道。」葉立帆虛弱回答。
  許媽媽望著這個看了十年的孩子,霎時紅了眼框,略帶哭腔說著:「我把你當兒子看啊,我扶養你十年,從來沒有差別待遇,也衷心期盼你能娶一個美嬌娘,再和我們住在一塊,如今你和陽陽讓我情何以堪……」
  葉立帆也望著她,努力擠出剩餘的力氣說:「我從小家庭離異,母親早逝,奶奶也走了,若不是阿姨和叔叔,我搞不好已經誤入歧途,這一生欠許家太多,還奪走妳兒子,我一輩子還不了。」
  他彎下腰,額頭伏貼地板:「但我以磕頭與阿姨立誓,這一輩子對瑞陽不離不棄,視他比我的生命重要。」
  許爸爸拍拍妻子的肩膀說:「都十年了,也改變不了什麼,這兩人是真情真意就讓他們去吧。」
  許媽媽看著還跪磕在地上葉立帆,終於卸下心房說:「起來吧,趕快去吃點東西。」
  葉立帆抬頭問:「阿姨答應了?」
  「先把身體養回來再說。」
  許媽媽走過他身旁,許瑞陽從房間裡衝出來扶起他的身子,見葉立帆搖搖欲墜的模樣,久違三天,第一句話還沒說出來就開始哭。
  被關在房間的三天,他盡量壓抑自己的情緒,直到看到葉立帆的那一刻,三天以來被管束的情緒就像泄洪一般傾倒而出。
  「你哭什麼?」葉立帆費力靠近拭去他的淚水,身體略動一下,眼睛突然一暗,他控制不住,往下一倒,什麼也聽不到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他覺得周遭的景色很熟悉,他回到睡了十年的房間,往旁邊一看,熟悉的人蜷曲在被窩裡,呼吸很沉,想必這三天的抗戰累壞他了。
  許瑞陽睡覺總像隻小貓一樣,在棉被裡縮成一團,看不見臉,葉立帆曾上網查過,據說這樣的睡姿是缺乏安全感,所以他都會把他抱在懷裡睡,想給他多一點依靠。
  他側身撫上許瑞陽的頭,這樣的姿勢只能在他的髮間落下一吻,但已經足夠了。
  沉睡的人感受到頭頂的麻癢,清醒後看到葉立帆一張溫柔的笑臉,緩緩的移動倚靠在他的胸前,葉立帆環抱住他,此時再說什麼都是多餘,因此兩人都沒有說話,默默的擁抱對方,享受劫難之後得來不易的再逢。
  經過幾天,葉立帆膝蓋的傷復元得差不多,可以下床走路,許爸爸前來對他們說,希望再給許媽媽一點時間。
  「女人嘛,這種事比較難接受。」許爸爸感慨道:「她認識立帆這個人,至少瑞陽不是跟連看都沒看過的男人交往。」
  「那我們這幾天出去避風頭會比較好嗎?」葉立帆問。
  「這樣也好,讓她靜一會兒。」許爸爸點頭,拍了拍葉立帆的背說:「因為是你,我才敢把瑞陽交給你,給我顧好了。」
  葉立帆微微一笑,略躬身說:「當然。」
  許瑞陽等爸爸離開才問葉立帆:「那我們要去哪裡住?」
  葉立帆露出別有深意的微笑,從抽屜拿出兩張海洋渡假村的票券說:「去渡假。」


 

  烈日高照,沙灘似乎被高溫曬到融化,許瑞陽聽著海聲,當初對葉立帆說不出口那則社會新聞,才會提到海邊渡假村,結果現在還真的來了。
  葉立帆在沙灘上行走,雖然膝蓋做過復健,走起路來還是有點一跛一跛,所以才被許瑞陽叫去走沙灘。
  看著他的身影,回想這十年來的種種,能跟這個人相愛,一生無憾。
  許瑞陽從椅子上起身,上前跟在葉立帆後面,踩進他留下的足印,讓沙子陷落更深,踏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步接近他的背影。
  有人,相戀一年,不歡而散,從未經歷海誓山盟,那種愛情是空談。
  有人,相戀十二年,不敵世俗,最終不到情同魚水,那種愛情不夠堅強。
  而他們,相戀十年……
  許瑞陽停下腳步,眼框開始熱了起來,眼前的身影搖搖晃晃,越來越模糊,怕看不見他,許瑞陽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海風吹起兩人的髮梢,零亂的髮絲隨風飄逸,葉立帆在陽光下轉身,兩人相隔十來步的腳印面面相覷,深怕風帶走他的話,他咬著牙忍住淚水用力說出這十年沒講過的三個字。
  「我愛你。」海風強勁,吹起他的淚液:「我們相愛十年了。」
  模糊的視線中有一抹柔和的微笑,那個富有磁性的嗓音說出跟夢中一樣的話語:「等你很久了。」
  不論現實還是夢境。
  不論世俗還是輿論。
  不論十年還是十二年。
  就像沙灘上的足印,不斷零落蔓延,在最遙遠的彼岸也有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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