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輕輕拂過，搔得樹葉沙沙作響。
坐在樹蔭底下的長椅啜飲溫度適中的麥茶，勞瞇起了雙眼。
本應給人悠閒自在之感的邊境村莊，流通在空氣間的不是村民的閒話家常，而是難以言喻的煩悶與躁鬱。
走在石磚道路上的士兵遠比村民要多更多，不是板著張臉就是互相瞪視，就算下一秒打起來也不奇怪。
保家衛國不分你我，聚集於此的兵力來自巴爾帕爾各貴族麾下。由於侍奉的主子的緣故，彼此互有成見自是稀鬆平常，而在次任國王將由誰繼承的這個時間點，派系的敵視也逐漸檯面化。
然而就算關係不佳，人還是得吃飯。適逢午餐時間，餐館座無虛席，就連酒館也提早開張來消化這等人數。儘管擔心鬧事，但人潮就是錢潮，而且駐紮地就在不遠處，哪怕真鬧起來應該也會有人趕來勸阻。
──雖然是伯爵的一番美意，可比待在營區還難放鬆啊。
勞在心底感嘆。
拉法葉爾騎士團於拂曉之際拔營，在半天的路程後，來到這位於西方邊境要塞不遠的達拉它村莊。在打點好基本所需後，除了指揮階級需要開會其他人就是閒置處理；體恤底下人辛勞的伯爵變下達輪班指令，因此勞和雷克斯才有幸離開營區透個氣。
勞瞄了下在不遠處的攤販跟店主點菜的雷克斯，又不動聲色地掃視街上士兵，聳了下肩膀。
──雷克斯這遲鈍的傢伙看是還沒察覺，只求別惹事就好。
如是思忖，勞仰頭乾光杯中物。
「欸！你不是雷克斯嗎！」
然後嗆得咳聲連連。胡亂擦臉同時看去聲音來源，只見一名同樣穿著騎士裝束的狀年男子邁開大步往雷克斯走去，後者還一臉「大叔你誰啊」的無禮表情。
「不、不會是之前又得罪誰了吧這傢伙？」
勞連忙起身，但騎士和雷克斯已經碰頭，貌似認出對方的雷克斯抬起鍛鍊有成的手臂，對方也不甘示弱似地揚起更加粗壯的臂膀──
「好久不見啦你這傢伙！」
「哈哈你也是啊！」
──又是勾肩搭背又大笑的，引來路人側目。
「……這什麼狀況？」
原以為又會是一場私鬥。預想落空，勞放心同時也感到無力。這時雷克斯看到佇在路中不動的勞，吆喝道：
「喂！勞你別傻站在那，過來啊！喔對了，里歐，這是勞，我哥兒們。別看他一張斯文臉，砍起人來可比我還銳利的。」
說著還很得意似地豎起大拇指，叫勞又是一陣無力。
「誰像你這樣介紹人的？」
「不過到現在還沒有上過女人，能不幫他介紹一個？」
「就說誰像你這樣介紹人的啊！」
礙於村莊的氣氛，勞的短刀早架上雷克斯的脖子。
男子爽朗地大笑起來。厚實的胸膛上下起伏，亂翹的瀏海隨動作擺動，粗曠的臉部輪廓就像一塊隨便亂削的石塊，不過眼睛卻小得可愛，像是卡在石縫的貝殼。
「我知道，在戰場上以近乎冷漠的沉穩著稱，同時也是唯一能制住『暴躁雷克斯』的『冷徹的勞』。你們倆在騎士團裡都算小有名氣的人物啊。」
聽了這話勞只覺一陣頭疼。
小有名氣的原因是雷克斯一天到晚和其他人起口角，雖說原因大多是對方找碴，但因為出身不同所以罪責都歸到雷克斯頭上。姑且不說勞那莫名的稱號是怎麼回事，雷克斯可一點都不喜歡他的代稱，哪管這騎士什麼來頭，恐怕雷克斯又要頂個幾句。
「哎，說名氣哪比得上你啊。我可聽說啦，你前陣子才在北方打爆一狗票蠻族吧？真好啊～我們這又是山上健行又是牆上當稻草人，無聊死啦。」
雷克斯笑著回，勞就像看到傳說生物般瞪圓雙眼。
「欸勞，怎一副蠢得要死的臉？」
「呃、不……等等，你說北方、所以這位是──」
勞不住語結，雷克斯先是愣了下，誇張地大嘆口氣。
「別開玩笑好不？就算正字招牌沒帶在手邊，你也該聽過吧？厄魯嵐德騎士團的王牌、次任團長的最有力後補。」
「布里歐納克．盧烏，人稱『貫雷槍』……雷克斯你怎麼認識這種大人物、不，不用說了，八成又是衝動犯傻。盧烏卿，想必這二貨幹了不少蠢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寬容喔嘎！」
句末的怪叫是挨了雷克斯的暴栗。
「白癡啊你，我哪回幹過蠢事啦？」
「一天到晚不是嗎！」
勞低吼著抬臉，陰慘的眼神恨不得把雷克斯千刀萬剮一般，叫後者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會議上挑子爵的語病、往伯爵次子的臉潑酒、決鬥中把貴為侯爵的騎士團長的手打斷、最扯的是用鏡子反射陽光去嚇國務大臣的馬害他摔到馬糞堆！還有這次出發前你才在看不順眼的公爵的早餐參瀉藥讓他只能待在首都，老臉都丟光了！就算給你一卷羊皮紙還不夠寫！」
光輝燦爛過了頭的闖禍史，就連布里歐納克聽了都為之汗顏，然而雷克斯本人卻是一臉「嘿～原來我作過這些事呀」的裝傻表情，勞的理智線瀕臨斷裂邊緣。
「我是聽說你幹過不少豐功偉業，沒想到這麼精采。」
布里歐納克苦笑了陣，轉向勞說道：
「放心吧，雷克斯和我是在打獵認識的，他在我二兒子差點給魔物吞掉的那一刻出現救了他，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哎，我就說只要你能和我打一場這件事就算了，還老掛在嘴邊。」
「結果你還是向盧烏卿提出決鬥了啊這蠢貨！這頭裝的是什麼？裝的是肌肉嗎？啊！」
「什麼話啊？勞，頭當然是裝腦啊，這連我都知道。」
「被白癡當雷克斯看了啊！」
「什麼跟什麼、啊，你是拐個彎罵我白癡？」
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地展開口水戰，布里歐納克狀似無奈地乾笑幾聲，道：
「說來你們倆還在這，所以沒收到那道命令了？」
這話成功吸引兩人的注意。
「看來是不知道。也罷，我們服侍的貴族都是四皇子派，說了也無妨。」
勞聽到關鍵字的瞬間沉下了眼，雷克斯還是一臉摸不著頭緒的模樣。
「包含拉法葉爾及厄魯嵐德在內共六支騎士團，將──」
話沒說完，要塞的方向傳來響徹天際的轟鳴。大量士兵衝出餐館酒館等建築，街道上頓時都是兵，無一不面色緊張地往要塞奔跑。
「緊急集合？開打了是吧！」
雷克斯興奮地右拳打進左掌心，等不及大鬧一場的模樣。反觀勞卻皺緊眉頭，語帶保留地吐出：
「恐怕只對一半……沒錯吧？盧烏卿。」
向布里歐納克投以詢問的眼神，後者頷首。
「出擊的是要塞守將勒拉庫爾．夫斯基的部隊及亞格薩爾騎士團為首的八支騎士團，我們所屬的騎士團另有命令。」
雷克斯完全不掩飾遺憾地「蛤啊」了一聲，勞卻已經在腦中堆斷出命令的內容，瞪大雙眼。
「不愧是『冷徹的勞』。」
布里歐納克如同看透勞的思考般予以肯定，道出幾秒前被打斷的詞句：
「餘下六支騎士團，將在明日清晨拔營，後移防線至拉亞爾平原西側。」
這道命令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西方邊境，等於拱手讓給吉倫姆克。
To be continued... ...
***
沒妹子就沒勁寫，嘖嘖
創作內容
【原創短篇】劍所效忠之人_壹_午前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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