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刻,本來該是休眠的時間,高懿卻躺在床上持著手機,他正在和一位今天才剛認識的學弟通話。
「怎麼不說話呢?」嘴邊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他覺得很有趣。
這位學弟叫做吳覺超,真的是位讓人很感興趣的人。在兩人初次見面的當下,本來應該是個很糟糕的體驗,卻在對方脫口而出「今天晚上我很有空!約嗎?」這句話後完全改觀。
這可是他第一次被同性給搭訕,還是這種赤裸裸、不帶分毫餘地的邀約。
「學、學長你在說什麼呢?」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有些結巴,顯然是被他的話給嚇到了。
明明昨日那突如其來的語句是這麼的讓人詫異,現在通話中的表現卻矜持到了極點,這種反差讓他越來越覺得趣味。
「我說,明天我下午沒課,你有空嗎?覺超。」高懿忍著笑意將話脫口而出,馬上就去姓帶名地呼喚著對方的名子。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陣子,甚至傳出了電話掉落至地的聲音,過了好一回兒才傳來「好啊好啊我有空」這樣子的回答。
高懿在聽見了回覆後立刻摀住話筒笑得那叫一個開心,他微微翻了個身繼續用低沉的腔調繼續通話,因為他發現對方好像很喜歡自己壓低著聲線說話的聲音。
「那麼明天下午在系所大門見面好嗎?我們就……四處逛逛如何?」於是他立刻就展開了攻勢,目的就是要把這個可愛的小學弟給約出來。
感覺就像在追女孩一樣,卻又有那麼點不同。
「嗯……下午可以喔,那就在系所大門見面吧!」電話那頭的回答小心翼翼的,給人一種很重視的感覺。
高懿笑了笑,便在道了晚安之後掛上電話,胸口流過了一股莫名的感覺,有點麻麻的卻又不讓人排斥。他隨手關上了臥室的燈,看著黑壓壓的天花板,思考著自己方才的所作所為。
和他平常的作風不同,卻是發自內心想這麼做;有點矛盾,又有點引人深思。
啊啊,明天,挺讓人期待的。
*
上午,我坐在教室的後排座位,腦袋裡沒有任何有關於知識的思考,只有滿滿的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情緒。
「啊……嗯……呵呵,哈哈哈……」口中洩出莫名其妙的低喃,從昨天晚上入睡的前一刻到現在,我著實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想當然,這種被這種快樂氛圍圍繞著的我,一定會引來他人得忌妒。
「喂,吳覺超,你已經像個癡呆症的老人一樣傻笑兩節課了,夠了沒有!」坐在我隔壁的林墨海側過頭來對我說道。
哼,真是個煞風景的人。
「學長主動約見面啊……在今天下午啊……」我渾身洋溢著快樂氣息對著林墨海說道,希望我的喜悅能夠傳遞給對方。
「我知道,你都已經重複了一百次了!一百次了!」林墨海略顯激動地回答。
唉,真是個沒情調的人。
「你不懂我的感覺啦,如果你有個喜歡的人,終於有一天和你有了交集,不管是不是回應你的感情,那種感覺真的是會讓人高興得就要暈過去。」
「我怎麼會不懂呢?」林墨海就笑笑,單手撐著下巴看著我說低喃,「現在看到你這得瑟樣還會想到當時的我呢……」
「當時的你?」我愣了一下,立刻朝著林墨海坐近了些,「墨海你是經歷過了什麼嗎?喔喔喔!有八卦的味道喔──」
「什麼八卦,沒有八卦!」林墨海撇過頭,拒絕回答我的問題。
「你平常看著我就是一副『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頭』高貴冷豔的模樣,一定是有什麼經驗吧?有吧有吧?」我又往林墨海湊了過去。
「不是我高貴冷豔,而是你本來就純情得像乳臭味乾的小鬼!」林墨海一掌就把我給推開,「與其挖我的八卦不如想想你下午要怎麼面對那位『學長』吧!」
「唔……」林墨海的話讓我一瞬間語塞。
說真的,沉浸在快樂情感之中的我還真的沒有想到見面時該怎麼去面對,該說什麼話、該用什麼表情、該怎麼想處……
「只要兩人有交集兩人能夠見面就能夠滿足了是這樣嗎?」林墨海問,接著反語,「不是,要是我的話,我會把握這次機會拉攏與對方的關係。」
「說起來簡單……」我一下子就萎了,小聲地低喃道:「我可是連和他說話都會結巴啊,要我主動去拉攏對方什麼的太難了。」
「你是喜歡他的吧?」林墨海拿著鉛筆指著我,接著說道:「你想想看,你都有勇氣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說出『約嗎?』這樣的話,更有勇氣對著陌生人傳一些奇奇怪怪裝可愛的簡訊,怎麼可能沒有那個能力去拉攏與對方的關係呢?」
「這麼說是沒錯……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傳簡訊這件事?」
「在你方才發呆的時候我偷看你的簡訊來的。」
「你、你、你、你侵犯我的隱私!」
「重點完全不在這裡!」林墨海的語氣堅定又逼人,「你喜歡他吧?很喜歡很喜歡吧!從第一次見到他到現在,對你來說,喜歡他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喜歡了吧!」
「是……」我微微低頭,只能順著對方的話被帶著走。
沒錯,墨海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對學長的感情單單就只是單方面的戀慕,而這樣的情愫也從注意對方慢慢變成了跟隨與崇拜。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去關注、留意學長的訊息,已經變成了接近反射的動作。
而我就是這樣子義無反顧地喜歡一個人,有些時候連自己也會覺得這樣子的迷戀真的是發瘋了。
「那這就是你唯一的機會,你只能去把握這個機會並且為自己創造更多機會。」林墨海說著說著,語氣忽然柔和了下來,「『非學長不行』你……一定有這樣子的想法吧?」
聞言,我用力地點頭,「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人就是學長了。」
「那就主動去追求啊!從認識你到現在有兩年了,你對一個人喜歡卻又不敢說出口的感情也躊躇了兩年。現在兩人終於有交集,你若是放掉了這個機會就真的沒有機會了。」林墨海微笑著看著我說道。
而我只是呆呆地看著墨海,完全不曉得對方明明和我一樣是同年級的大學生,卻和我有完全不一樣的想法,講出來的話是這麼的真,堅實有力地抨擊我內心為脆弱築起地一層一層牆。
「好!今天下午,我一定要好好表現自己!」我略大聲地喊出對自己的期望,十分有自信地站起來做出了加油打氣的動作。
然後,就在竊竊私語地談話聲中停了下來。
「呃,同學,請問你有什麼事嗎?」教授手上抱著教科書,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著我。
「我……」看著教授那有些詫異的眼神我自己也愣住了,「沒事!沒事!不好意思請教授繼續上課吧!」
紅著臉立刻坐下,連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這麼投入,還在好幾十位同學和教授前做出這麼羞恥的動作。而會讓我如此激動的始作俑者──林墨海則是連一句話都不說地假裝用功。
「林墨海,都是你害我掉了一地的節操……」
「什麼?」林墨海側過頭來看著我,一臉就是「同學我不認識你,請問你是誰?」的模樣,「本來就沒有節操的人還會怕掉節操嗎?」
「林、墨、海!」我咬牙切齒地叫道。
就在方才,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對林墨海的那一點點、一咪咪的崇拜,全部在同一瞬間通通離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