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琴琴今年也是14歲了喔。
14歲。
一般在地球上的14歲女孩,已經開始背著書包上國中了。
也許已經開始對著不太親切的微積分曲線皺眉,走路時抱著英文成語100句像喝苦藥似的背誦,在公車上微微闔眼打著和吐司麵包一樣微薄的盹,那樣的年紀。
在上課中偷偷傳著手機訊號,經過操場時凝望著籃球架,發考券時吐吐舌頭,當同學說「哇妳爸真好都不會罵妳喔」時一臉【本來就是】的表情。
14年前,開始感覺到介於數大包詩稿和我之間,有某個生命意志出現時,我 開始想著許多細碎的瑣事,至於如何從5位數的詩稿篩揀出其中1/152的問題連想都沒想過。我揣想著名字的色彩香氣,節奏音調,每一頁都要像她自己該有的表情神色,每一個字型級數都要環繞著專屬的DNA,然後開始沾染孕婦特有的敏感躁鬱,那時我就知道,這個將來要成為長女的女兒的名字了。
琴琴。
那時縱使琴琴都還在孕育期間,我已經能預見她的面貌眼神舉止習慣,一切。
「如果僅只是要出詩集,把詩選一選,交給出版社處理,校對錯字,看藍,就好了」「可是,我是要生女兒喔」
所以琴琴特別啊。
總之,14年來,我好像也是一直回答著一樣的問題,直到一樣特別的小憶也出生了,我們在特別的時間坐在特別的餐桌吃著特別的生日蛋糕。窗戶也飄著沾纏檸檬香味的特別的風。
我一直以為等到琴琴長大後,我一定會告訴她許多那時的事。
當然。最後我什麼也沒說。
直到14年後。我突然說,
「咦,妳14歲了耶」
琴琴只露出了【本來就是】【那又怎樣】的表情。甩著夜空寶藍的長髮,在街邊轉角的花店離開我似乎要說什麼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