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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Paradise #06 The OTHER

作者:狼です│2015-01-11 23:23:32│巴幣:0│人氣:138
#06 The OTHER





他笑了。

咧開嘴。好像很開心似的。

瞇起眼睛。彷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悅似的。

發狂似的。



──瘋了。

瘋子。

看起來跟正常兩個字完全搭不上邊。

瘋狂地。

悽慘地。

宛如放棄了一切──

或是以一切作為交換,來獲取些別的什麼──

──笑了。



「──哈哈。」

他笑著。

坂季香月笑著。

好像很開心似的。

「真是糟糕哪──看來也不過就這點程度。沒有超越也沒有不足。就這點程度。普通地──沒什麼不同地──無聊地。」

「……、……」

對方說了些什麼。聽不清楚。

但為何坂季的聲音卻能聽得很清楚呢。

「哈哈哈。我的錯嗎?」

他轉過來。

帶著十足的惡意。

帶著十足的笑意。

帶著十足的滿意。



────那麼打從一開始你就不該自己跑來跟我扯上關係小鬼。」



嘶吼。

落下的刀鋒拉出一道銀色弧光,刺向坂季香月的喉嚨──






話說從頭。

當然並不是指要從序章再重新Copy & Paste一次。以時間序列來說,大概是在比序章還要更早之前。兩年之前。或是三年之前。

正確的時間老實說已經記不清楚了,總之就是兩年前到三年前吧。

所以序章是什麼?誰知道呢。

可能是某個神經病的惡趣味吧。



話說從頭。

開場時就股價暴跌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但仔細想想,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一切的開頭。說是原點也不為過。

雖然不是什麼令人動容或振奮的大事件。

三年前。

當時我還是新宿分區的警部──為免誤會再仔細說明一次。大約兩個月前發生重大事件的那座車站就是新宿分區,但並沒有東京這個地方。日本居住區沿著首都為中心,周圍一圈分成了六個區,而新宿只是其中之一。

平均人口數不到一百萬。要說地廣人稀也是地廣人稀。

天野聰是我的搭檔。

也可以說是下屬。但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許不適合稱為上司和下屬。

他跟現在一樣是刑事──跟現在一樣這個說法似乎有點不適合,但在還沒完全確定的現在,就先這麼暫定吧。

跟現在一樣是個刑事。

是我的男朋友。

──是我的未婚夫



說起來有點尷尬。

我們的第一次袒裎相見是由我主動。倒不是說他太過害羞還是被動什麼的,就只是我比較著急、或是欲求不滿、或是想藉此更加確立我們之間的關係──

當時還是處女的我就這樣壓倒了還是處男的他。

雖然看起來是這樣,但我並不是什麼性關係氾濫的女人,當然也不是什麼守身如玉的深閨大小姐。

就只是感覺對和不對的問題。

確實當時肉體交纏的途中我們都沒什麼理智可言,被性慾燒成糨糊的腦袋只剩下驅動身體呼應慾望扭動的功能,直到衝上高峰之後的空白──

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雖然事後我們回想起當時的情況都有點複雜的情緒。

但結果,我們還是從同樣的菸盒中分別抽出一根Seven Stars點上了火。



多人無差別大量殺人事件』。

沒有特定的兇手、沒有特定的死者,除了同一件案子的兇手和死者之間以外,甚至沒有明顯的接點。

那是當時我和聰參與調查的案件。

最後一次合作的案件。



分區警署的警部最多就是參與調查的身分,刑事就更不用說。

當時的我們都只是參與調查的身分。



──參與調查

但那起事件之所以鬧得沸沸湯湯,就是因為──

參與調查的警察的大量死亡。

他殺。

殺人。

殺人後自殺。

事件結束後的槍決。

總計受害者超過百人的大事件。

包括所謂的兇手和死者在內的──受害者



「天野、你這渾蛋!」

當時合作調查的某警部。名字已經不記得了,大概是本廳的員警吧。

毫無前兆地、毫無理由地,朝聰的臉上揮了一拳。

其實我當時也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

就像反擊這個動作已經被儲存在我最短的反射弧中一樣,在感受到腳上傳來的衝擊時我才發現我已經朝他臉上踢了下去。

「突然對別人的未婚夫做什麼呢。」

我問他。當然是在放下腳之後。

對方帶著滿臉的鼻血用模糊不清的語調嘟嚷,或者該說是嘶吼,內容大概是聰在他面前慘殺了他的同僚。

無可取代的同僚。

一輩子的好友。

「不可能。當時我們還在新宿分區追這傢伙,去看看街道上的監視錄影就知道了。」

我回頭把銬著電磁手銬的那傢伙往前面丟出來。

……當然在被痛揍一頓之後要靠臉認出他是誰恐怕有點困難。

「不然你也可以問他。」

簡單地說明之後,聰的嫌疑總算是洗清了。

但這麼說起來就有點不對勁。

因為那名警部一口咬定殺死他同事的人,和聰有著一模一樣的長相



──天野勉

說明起來有點異樣的複雜,基本上可以把他當成聰同父異母的雙胞胎兄弟。

詳細點說的話,就是聰的父親同時搞上一對雙胞胎姊妹,而她們在同一天同一時間生出了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孩子。

天野聰。

天野勉。

本來也許會是一對極其普通的雙胞胎兄弟。

可惜他們的母親不同人。

姊妹爭奪到最後,聰的母親最終獲得了與父親結婚的權利;勉的母親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出現。

勉也是。

久未謀面的弟弟,把我們和一連串事件真正的犯人連上了線。



理所當然,聰從搜查本部被撤換掉了。

疑似親人的犯行。

我則在自我堅持和非自願的情況下被編入其他分部警署的搜查小組,繼續追查這次的事件。

受害的死者依舊每天每天出現。

受害的殺人者依舊每天每天出現。

搜查小組的成員接二連三出現死傷。兩人一組的成員或全滅、或是像最初那位警部一樣灰頭土臉地逃回來。

據我所知,聰也瞞著所有人私下進行違反職業規則的調查。

現在想想我當時應該要依照規則阻止他的。



事件的最後,我們總算找到了真正犯人的所在。

──坂季香月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長而直的削肩黑髮。

分邊垂下來遮住消瘦臉頰的瀏海。

乍看之下就是個憔悴的青年──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符合某些年輕女性喜好的所謂『美男子』,但是。

那對眼睛。

細長深邃、彷彿能將人的意識完全吸收進去,轉化成截然不同的東西再次解放出來的那對眼睛。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讓人對他有同為人類的親近感。



「卡司全員到齊了的樣子呢。」

首都的廢棄工廠。

散發著正是最終決戰場地之類的感覺的地方。

坂季香月對著剩下的七名警察如此宣言。

「那麼就開始吧。」



槍響。

像是中國分區年節時分的鞭炮聲一般。

擾人的鞭炮聲一般。

──在我身邊的六個人同時拔槍,朝我以外的所有人開始互擊。

朝我和坂季以外的所有人開始互擊。



就像將反擊這個動作儲存在我最短的反射弧之中似的。

我在自己意識到之前就拔槍,朝坂季的右腿射擊。

無視於自己噴湧鮮血的右腿。

無視於子彈擊打的衝力。

他只是笑著。

瘋狂地。

彷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悅那樣。

笑著,轉身往工廠深處逃去。



現在想想那或許不是逃跑。

只是單純地轉身離開──為了將我帶領到那個現場去。



碎裂四散的肉片。

被鈍器重複敲擊後嚴重凹陷的臉。牽著牙齦肉絲垂在臉頰兩側的牙齒。

被切出一道橄欖型深坑的身體。從鎖骨中心到鼠蹊。

黏稠的鮮血猶如岩漿般咕嚕咕嚕地湧出來,在地板上擴散。

以及失去意識側臥在一旁,頭側凹陷、鮮血橫溢過側臉的──天野



坂季盤腿坐在旁邊。坐在滿地的血潮中。

沒有逃跑的意思。

沒有反抗的意思。

「這樣就結束了。落幕了。」

對著無法反應的我如此宣言。

而事實也就是這樣。

我逮捕了坂季香月,帶回了失去意識的天野。

長達數個月的大量殺人事件──又稱為無差別大量教唆殺人事件,就這麼突兀地劃下了句點。

就這麼殘留詭異餘味地劃下了句點。



或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天野醒來之後沒有任何關於這次事件的記憶。

沒有關於我的記憶。

抽菸的習慣也從我們共同的Seven Stars換成了Lucky Strike

或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聽說睡不著的時候,洗個熱水澡會幫助入眠。

前提是你的熱水沒有突然變成冷水。

前提是你沒有在冬天被突然淋到跟外面氣溫一樣的冷水。



帶著被冷水刺激的一肚子火和半乾的頭髮,我連習慣紮起的馬尾都沒綁,只是帶著髮束就回到了本廳。

睡不著又沒辦法睡了的時候,找個人聊天也許不錯。

即使那個人是罪大惡極的重刑犯。

要說我神經大條也好,無情也好。自從三年前那次事件之後,我被這麼評斷的次數多不勝數。

反正是別人的意見。

無所謂。

但我其實對坂季香月相對地沒什麼怨恨或憤懣。

被殺害的警察們大多跟我沒什麼關係。就算有,最多也只是路上見面會點頭打招呼的程度。

至於聰──

搞不好我一直在欺騙自己。

像這樣,戴著他送給我,甚至還來不及戴上的訂婚戒指。

欺騙自己他還活著。

欺騙自己他只是失去了記憶。



然後我踏進辦公室,看見了電磁手銬和腳鐐被啟動,被壓制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坂季香月。

還有壓在他身上,朝他脖子揮刀的天野。

──還有。

──他們之間的對話。



這次我的反擊沒有發動。

可能是不想發動。

又或者只是單純看見了那短短一瞬間發生了什麼事。

誰知道呢。



──妳不該去跟那種人見面

──最好不要把那傢伙放出來

──妳會後悔的



不知為何,對坂季香月應該只有書面印象的天野,用異常堅定的態度反對我跟他的合作協定。

但就像我當時給他的回答一樣。

後悔什麼的

早就不存在我的字典裡面了



響亮的金屬碰撞聲,帶著撕裂暗幕的刺眼火光。

天野揮下的短刀刺中坂季脖子上的頸圈朝旁邊滑開,也讓他的身體一瞬間失去平衡。

他重新穩住姿勢,再次舉起短刀──



──你明明啟動了電子手銬為何不順便啟動他脖子上的炸彈就好了呢?」



我用連自己也覺得驚訝的冷淡嗓音。

對著曾經懷抱一絲希望的男人。

對著也許是的男人。

訣別似的。

道別似的。

抽出懷中的手槍按在他的頭部側面。

然後開口。



「……葛葉?」

天野茫然地回過頭。

「妳、妳在幹嘛?這傢伙剛才趁妳不在,打算用他的話術控制我殺了妳──」

「他才沒有那種東西。」

我繞過他,用空出來的左手食指和姆指捏起舉在半空中的那把短刀,扔進辦公室角落的垃圾桶。

「只有擁有殺人意念的人──才會受到言語的挑撥。」

「妳到底在說什麼……是我啊!天野啊!妳也被這傢伙控制了嗎?」

「誰知道呢。」

點燃菸頭,我吸了一口熟悉的Seven Stars

「還記得我問你的問題嗎?」

天野盯著我手上的菸。

應該說瞪著。好像那根菸其實是他的殺父仇人一樣。

──不。

這種情況下應該說是……殺母仇人吧?

「你什麼時候改抽Lucky Strike了、呢。」



──為什麼一開始的時候認不出我是誰

──為什麼會不曉得我手上的戒指是誰送的

──為什麼不知道我的未婚夫是誰





────為什麼改抽了Luck Strike





天野笑了。

那是從沒有在聰臉上看過的笑容。

崩潰似的,哭泣一樣的笑容。

天野勉的笑容。





────打從一開始我就不是抽那種菸。」





「是嗎。謝謝你的回答。」

我扣下扳機。






「……真是的。到頭來連辦公室都變成封鎖現場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事件吸引體質──噗!」

我朝旁邊說風涼話的坂季側腹揮了一拳。

「……很痛啊小姐。腎臟可是男人的重要器官呢。」

「反正我用不上,你也用不上。」

我涼涼地吸了口菸,然後吐出來。



半小時後。

對本廳調查員說明了事情經過、並對照監視器畫面,最後追溯到三年前的事件完全解釋清楚,意外地沒有花掉多少時間。

鑑識課一如往常像工蟻般來回巡梭。

閃光燈。

黃色布條。

白色的粉筆痕跡。

覆蓋在白布底下,被一顆子彈貫穿腦部當場死亡的刑事──更正,偽刑事。

三年前事件的殘骸。

三年前事件的起因。

根據坂季的說法,最初是滿懷怨恨的勉找上他,希望坂季幫助他對丟下他一個人擅自獲得幸福的雙胞胎兄弟報復。

當上了警察的聰。

有個漂亮未婚妻的聰(雖然由我自己來說好像有點那個什麼的)。

人生一帆風順的聰。

家庭幸福圓滿的聰

之後坂季也依照自己的想法和作為,成功引出了三年前所有的犧牲者。

超過百人的祭品。

接下來發生的事,應該就不用再說明一次了。



「但那再怎麼說也只是我的說法。」

坂季一如往常玩著文字遊戲。

「也許我是騙妳的。那個傢伙只不過是被我玩弄在手掌心的犧牲者也說不定呢。」

「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

「沒有自己身上的因就不會造就接下來的果──我是這麼想的。」

「……犧牲者和犯人同罪論嗎?怪不得任何殺意都跟妳扯不上關係呢。哎呀哎呀,貨真價實的鐵板就是這麼回事吧噗!」

我朝他另一邊的側腹再揮一拳。

「……就說腎臟是重要器官啊。」

「我也說了你和我都用不到。」



──三年前的餘毒。

就這樣毫無意義地、殘留著詭異餘味地。

劃下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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