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劃過肉體，擊碎潛意識信仰的彩繪玻璃。
直到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才讓薩根重新思考，真實的處境。
眾目睽睽下，一場遊戲的邀請淘汰賽，從被限制自由、違者處死一直到真實殺害出現在眼前。而一向維持秩序的官方，卻冷眼看待一切。
「即使是曾經的朋友，也將變成敵人殘殺。你們以為，自己的行為，跟我現在要做的有所不同嗎？」
最令薩根驚覺的是斯勒特的這句話。贏得比賽的人，自認為是合理的追求自由，而忘記輸掉比賽、被關進監牢的人，在間接下被勝利者剝奪了自由。
人沒有了自由，就等同於沒有品質的呼吸著，等同於接近死亡。
所以說穿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隱形的殺手，只是藉由官方的比賽，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
但是，為什麼他到現在，才想到了這些？以他平常習慣質疑的個性，應該沒過多久就會發現這樣的瑕疵。換做是尼可歐，一定會不停地說這個比賽有許多的「bug」。
只有一種方法解釋：他們全部人的思維，在不知不覺中，落入的官方的陷阱，受到了無法察覺的控制。
給一個寶物，要大家按著規則競賽，勝利者將可以獲得。在一般人的眼中，是在通俗不過的事。但他們忘記，這樣的獎賞是原本就屬於自己的；他們也忘記，當一步一步登頂的途中，是踩著多少人的雙手而攀往高處。
人總是為了看似近在眼前的虛擬利益，而放棄成為思考的動物。
特別是在遭遇緊急危難時，所有的冷靜、理性在無形之間轉化成互搏的蠻力，掩埋了自我。
而斯勒特，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下，掙扎並爆發出來的實例。
只是，沒有規範可以制裁的他，已經成了另一個恐懼本身。
※
幾乎所有的選手，都因為害怕被殺害，而不敢單獨行動。小團體之間偶而會合併，就像是現在一群人聚在交誼廳中討論著之後的行動。
「為什麼他可以……不用受到處置？這太荒謬了！」
木拉冬怒吼。身為最接近事發現場以及桐山的好友，看見這樣的事情難免情緒在隔一晚後還無法平靜。
「這樣不就、不就代表，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辦法應付了嗎？我們、我們全部都會被他殺死！」
「這真的很恐怖，官方到底在做什麼？所以現在是要我們互殘來博取自由？」紅茶拿鐵也激動地大叫著。
「但是跟他硬拼，也不一定會有效。而且有可能在有動機或是最初的行動，就被判定為是危害他人的行為被強制帶離。」坎直試著以緩慢的語調讓大家稍微冷靜。
「乾脆宣布他是冠軍好了，這樣我們還可以只被關起來。」BU嘲諷地說。
「其實還有辦法，就是照正規的方法解決。」薩根深呼了一口氣，掃視全部人。「只要在比賽中贏過他就好了……」
「在那之前，我們都會被他殺掉吧。」OGKE對於薩根的話反譏。「桐山原本也可以贏。」
「所以才要想辦法保護可能受害的人。」薩根把原本被打斷的話說完。「而且，不知道斯勒特在想什麼，與其只解決對戰對手，為什麼不把當場的所有人都砍死？」
「我也有想過這個問題。」花月扶了下鏡框，眼神專注地說。「或許，他正在策劃什麼也說不定。」
「那個……今天晚上……比賽的……規則已、已經出來了。」gedius不知何時走到了門口，打斷了談話。「我剛剛……在上面看到斯勒特已經去……大廳看過，應該不用擔心。」
每人對看了幾眼後，達成先暫時結束嚴肅的話題的共識，決定前往一樓大廳觀看賽制。
如果他們可以加以利用的話，說不定可以順利讓斯勒特被淘汰，也驅除這樣不安的氛圍。
「嗯……排名最後的八名選手驟死PK賽嗎……」紅茶拿鐵看完大螢幕上的字後，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螢幕，列出了目前為止所有選手的排名。「我是……第五，看來可以休息一次。」
「嗯……斯勒特是最後一名，我是……倒數第十……」花月先是注意到現在頭號公敵的情況，才反過來看自身。「啊……薩根……」
「沒關係，沒問題的。」
當薩根聽到是最後的八名選手驟死PK賽時，便有了可能會和斯勒特交手的心理準備。果然前幾次的驚險過關影響到了排名，第二十四剛好是參加比賽的最前順位，也是在他們這群好友之中，唯一一個需要參加比賽的人。
「也不一定會碰到，對吧？」他擺出笑臉，聳聳肩作輕鬆道。「好啦！看來你們得幫我特訓一下啦！我先回去拿平板，在剛才的交誼廳等我吧！」
「喂！我陪你去吧！」坎直正要追上薩根的腳步，就被一隻手掌阻擋。
「才一點距離而已，不用擔心。這樣反而弄的我好緊張。」他揮了揮手，往電梯走去。
「燈冷等燈冷等燈！五樓到了。」熟悉的Deemo進入樂章音樂響起，眼前的兩扇門一左一右打開。薩根踏出電梯，看了下遠處，因為燈泡壞掉使得環境有些昏暗。
在踱過各房門時，薩根又開始整理從進來塔中到現在所有的事件。現在對於雷亞這個公司的所作所為，他越來越無法理解。除了限制他們的一切，造成現在的處境外，還有像是邀請函這類的奇怪舉動，而且關於尼可歐的說法……這些似乎每一個環節都有一點線索，但總是抓不到那個最重要的主幹。
雷亞是否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還是只是在上層看著這令人作嘔的娛樂？就連斯勒特這樣的事情都發展開，那還繼續這場追求自由的遊戲，究竟又是為什麼？
然而，儘管表現不在意，但現在自己也深陷在恐懼之中。想起了培克瓦拉之前的警告：「因為你是今天他動手腳後，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他一定會想辦法將你除掉。」這句言猶在耳，加上昨天的景象，即使自認為看過許多大場面，也很難短時間恢復思考。
「咦？」
眼前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將視野染成漆黑。
「怎麼……燈都壞了？」他摸了摸四周的牆壁，想找出往房間的路，卻在空迴的單調聲響中，僵住了動作。
「叩、叩、叩……」
像是步伐的節奏，清晰地如此沈重，在耳邊、胸膛拍打著空洞的音調。他無法移動半步，身體像是結了一層冰，從背脊一路發寒到頭頂。
他感到胸膛滾過一記悶雷。
他彷彿看到了，前方有個影子朝他而來。
灰白的頭髮，少了兩指的雙手，以及即將勾出他靈魂深處的嘴角弧線。
「嘻……嘻嘻……」
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只剩不到十步之距。他意識自己必須逃跑，但無論怎麼使喚，雙腿都無法邁開半步。
「該死……怎麼在這時候……」嘴中的乾涸讓他叫不出聲。此時他就像是一個待宰的獵物，一點一點地被死神逼近。
「叩、叩……」他走過自己身邊，拉扯出冰冷的風，襲上了臉。薩根看著他胸前口袋中的銀色尖物，正以嗜血的姿態躍動著。
他走過身旁，並沒有發生任何事。自己似乎還活著，還呼吸著凝結的空氣。
一隻手附上他的右肩。
「不要！」他使勁地大吼出聲，甩開了手並後退好幾步喘息著，但當眼神向上移動時，卻是出乎他意料的人。
「坎、坎直叔？」那明顯的落腮鬍和斯勒特天差地遠，對方似乎也被他嚇了一跳，拍打著心臟。
「你快把我嚇死了！體諒一下老人家嘛！」坎直話中帶著些許不滿。
「對、對不起……我剛以為是斯勒特……」薩根對於自己的無禮道歉。「他剛走過我身邊，四周還一片黑暗，差點以為要被解決了。」
「斯勒特？哪來的斯勒特？」坎直眉頭一皺，狐疑盯著薩根。「剛才在走廊上就只有看到你一個人啊！我不小心把燈關了，再打開時就發現你一個人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想說你是怎樣才來叫你，然後你就嚷著這些鬼話。」
「果然……還好我雞婆還是跟來了。你根本就超級緊張嘛！還裝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坎直重重朝薩根的左肩拍下，痛得他大叫一聲。「我陪你一起吧！可別還沒比賽就先認輸了。」
「嗯……謝謝。」薩根搖了搖頭重整心情，再度朝房間走去。
順利拿到平板，也和每個人都對戰了下，一行人便在比賽前浩浩蕩蕩地走進了賽場。
「至少在我們的保護下，你還活著。」BU不知是有意無意地安慰。
「小心他的伎倆跟動作，一有發現先保護自身安全為優先。」花月細心的叮嚀。
「嗯，有你們的幫忙，沒問題的。」對於自己還有好友們的鼓勵，薩跟心底湧升一股暖流，十分令人放鬆。
在眾人退出場內後，賽前五分鐘時螢幕上先行透漏此次的比賽曲——Laplace。
薩跟靜靜抿了下唇，內心十分的複雜。這首他最喜愛的作曲家的曲子，對他來說譜面是再熟不過。但是，不管和好友的對戰，或是自己練習，他都會下意識跳過這首。應該說，削除的曲子，他都不再觸碰。
那總會讓他想起尼可歐。
不過，既然比賽曲是這樣規定，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了。
「喔喔！」
「運氣真是差啊……」
眾人的驚呼打斷了他的思緒。他看著每人對他施予的憐憫目光，仰頭一看官方在剛才抽出的對戰組合，自己的對手是……
「嘻嘻嘻……」灰白色的頭髮擦過視線，每個人都向後退了幾步。
薩跟嚥了口口水。這真的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除了在遊戲上專注外，他還得注意對方的行動。
在工作人員的指示下兩人對坐。薩跟盡量不去注意他的表情和手，戴上耳機，將注意力轉移到已經開始倒數的平板上。
音樂響起，帶有鐘擺背景音和移動線條吻合的上下撞擊，短鎖鏈配上兩個點的律動，進入了空靈的音域。
然而，在單音鋼琴聲後進入左手單壓、右手三連長音的地方……
「啊——啊啊啊！」
嘶吼聲從口子破出，沒了無名指和小指的右手，無法接住第二個長音後的點和第三個長音，Miss加上兩個驚嘆號將許久以來的自尊和自信剝裂。薩根雖然震了一下，不過還是面不改色，繼續打著節拍，並用餘光注意對方的動作。
最後連續八個斜向單音，為曲子劃下句號。成績亮出，million master加上TP 100，對上536914，TP55.53，勝負明顯。
「為什麼……為什麼沒辦法動啊啊啊！」
斯勒特滿是絕望的悲吼爆在會場中，他的右手顫抖握著某個銀色鋒利的物品，卻遲遲無法從口袋裡拔出。
從分數看來，他在沒打到音符的當下就想將薩根解決，但不知為何，在手要拔出的那一瞬，身體卻違背了他的意識。
「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
包括薩根在內的七名選手呆看著斯勒特雙眼突出，瞳孔收縮，眼白充滿著血絲，淚水在洗過眼球表面後順著紅透的臉頰流下。
全身像是癲癇發作一般抖動著，嘴角吐出陣陣白沫。薩根能感覺的到，斯勒特的眼角餘光似乎還是盯著他，但除了憤怒之外，還多了些悲傷與不解。
「碰！」終於，在劇烈顫抖過後，雙膝跌上了地，還帶著些許桐山未乾血漬的刀從口袋摔落，隨著靈魂碎成叮鈴聲響。
工作人員在此時將所有的失敗者帶離會場。斯勒特的空洞目光一直是向著他，直到被兩人沿著地面拖行而去。
其餘的人則望著薩根，流露著不可思議又帶點崇拜的目光。
兩週後要考試，下禮拜暫停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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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魔王獻上你的牙齒！！》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