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逝去,是我們的開始
(伊莎貝爾)
陰鬱的森林深處,長槍與利爪的摩擦聲不斷傳出。
陰沉的天,驟起了滂沱大雨。
長槍刺穿了我,一切終止。
無數的雨滴落下,卻打不穿這靜止的時光。
我向前癱倒,被熟悉的雙手溫柔攙扶住。
接著,我們一同倒下。
粒粒白點在我們之間飄動著,一切的重負隨著閃爍的純白光芒,一瞬間解脫。
我低頭,看著自己急速變化的身體。
蜘蛛的腹部隨著白光逝去,尖銳的八足消失,其中兩支變回昔日的細長雙足。
因為脫力而趴在濕軟泥土上的我,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結果。
接著,我望入他如長青松柏般的眼眸。
曾經充滿殺意、布滿血絲的一線瞳孔,歸回原有的翠綠。
迪爾姆德溢著黑血的嘴角上揚。
他笑了。對一切感到滿足,不再留念的笑。
曾經,我們之間也充滿著歡笑。
即使走過的路再怎麼艱辛,也要將最真實的笑容留給對方。
是這樣吧,迪爾姆德。
他蒼白的手撫上我的臉,臉上因為劇毒而漸漸失去應有的血色。
罪惡感包覆著我,因為自己的愚蠢使迪爾姆德踏上亡路。
「對不起,迪…」
「噓…」迪爾姆德靠向我,安撫似地將我抱入懷中。
我感覺到他熾熱的體溫,正隨著生命之光的消逝,漸漸流失…
「不要想多餘的事,貝爾。」他喚著對我昔日的愛稱,手指滑入我漆黑的髮絲間。
原本在髮間纏繞著的白絲,也隨著白光逝去了。
「我們做錯了什麼…」
「貝爾…」他施加抱緊我的力道,聲音中充斥著痛苦。
沉默在我們之間懸著,太多的思念、太多的愛憎,使我們混亂而錯愕。
「妳怪我嗎?」迪爾姆德打破沉默,說出使我浸入回憶的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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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爾的回憶)
那日,那些骯髒的貴族對我做的事,仍歷歷在目。
那些渣滓,趁著迪爾姆德赴征極具危險的任務之時,對我下藥並且施暴。
頑強的我不停反抗,女子之力終究難以抵抗數名壯漢的蠻力。
被玷汙貞節的我,穿著殘破不堪的碎布,從迪爾姆德的住所裏逃了出來。
躲入樹林深處的我,以樹果與樹皮掙扎維生,露宿於巖山凍窟,我漸漸變得虛弱。
但,我仍會時不時地回到迪爾姆德的住所,盼望迪爾姆德的歸來。
我仍不服輸地盼望著。
那日之後,迪爾姆德再也沒回來了。
日復一日、如下水道老鼠般的頹廢生活,使絕望的意念,慢慢在心中滋生。
最終,萬念俱灰的我,只能相信迪爾姆德已死。
失去愛人的我,原想在渺無人跡的樹林深處投河自盡。
「迪爾姆德,我馬上就來陪你了。」
接著,那有著粗大蟲身的林間女巫,出現在即將被河水滅頂的我面前…
就這樣死了,妳甘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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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爾)
「貝爾,貝爾!」
迪爾姆德將我從回憶裡喚回,綠眸中充滿著擔心的神色。
我低頭,陷入沉思。
如今終能相逢,卻也是逢別之時。
一旁的小師弟別過頭,似乎在用袖口擦拭著淚水。
腦中的思路終於清澈,我笑了,轉過頭,吻上他的淚痣。
棕髮濕透著,迪爾姆德看著我,祈求我內心的想法。
「我不怪你,我也不怪罪命運。我不該去怪罪什麼。」
我閉上眼,知道自己太過貪心。
「對不起,迪爾姆德,我該知足。」
「我愛妳,貝爾。」
愛語驅走我悲觀的思緒,我深深嘆了口氣。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因為你,我懂了歡笑,我懂得如何笑得比春天的雛菊更加燦爛。
因為你,我懂了不服輸,向國王爭取自己的自由。
是你,給了我愛一個人的機會。
我給了他剛才給予我的相同笑容,對一切感到滿足,不再留念的笑容。
「此時此刻,你在這,便已足夠。」我輕輕吻上他的唇,重拾昔往的感覺使我放下那些無止盡的憎恨與悲傷。
「謝謝你,迪爾姆德。」我靠上他的胸膛,等待終焉之刻的到來。
接著,我聽見羽翅在林間振動的清脆聲音。
有著緋紅色眼眸的妖精少女停翅落在地面,看著眼前令她心碎的一幕。
「不…」瑪格莉特掩面,難忍湧上的高漲情緒,
對不起,瑪格莉特,沒能遵守與妳的約定。
瑪格莉特奮力地衝向前,以憤怒的眼神瞪向迪爾姆德。
「你從她身邊奪走的還不夠多嗎!」瑪格莉特怒吼著,雙眼不斷流淌著淚水。
「不,瑪格。」我虛弱地看向她,她以哀傷的神情回予我。
「妳不該落得這樣的下場。」瑪格莉特嘶啞著,痛楚滿溢在她的表情上。
「我很幸福。」我說道,抱緊身邊自己最深愛的男人。
我對瑪格莉特比出我們幼時在花園裡玩躲貓貓時的暗號。
瑪格莉特平靜下來,雨水淋濕了她箔金色的短髮。
接著。她因為無力而跪地,長槍伴著金屬聲響落在地面,一旁的精靈手下立刻向前攙扶。
「我有好多話想跟妳說。」迪爾姆德說道,將手覆上我的手。
原本佈滿尖銳荊棘的手,如今已飄散得只剩虛無的形體。
「我也是。」
我握緊他的手,白光將我們完全包覆。
想說的話,很多,想對你訴說的思念,怎麼說也說不盡。
我記得那些歡笑過的日子,記得你曾經綻放過的笑容。
會有機會的,我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我,仍不服輸地盼望著。
輕飄飄的感覺充盈著,我們飄散在灰色天空中,逐漸向上攀升…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