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做也不懂的事情有很多。
若那時你不將腳步踏進這個被放棄、被鄙視的地方，這些事原本一輩子都跟你無緣。
在這個季節還要他活動實在不符合爬蟲類生物的天性。赫斯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忍受著體溫一點一滴的被氣溫吞噬，他的動作逐漸變的僵硬，他的體溫大概只比氣溫高上一、兩度左右。
他不喜歡的東西不多但不少；獵人、獵槍、大型鳥類、鐵籠……但是最不喜歡的，數來數去、算來算去，還是最屬冬天讓他難受。
「……」他用力的抖了抖，嘗試讓僵硬的身體變的暖和或靈活些。
『好冷啊…』爬在他肩膀上的黑蛇有氣無力的說著，他幾乎沒聽過這聲音的主人用這種語氣說話。
他稍微偏過頭看著他肩膀上的黑蛇，拉下了仍罩在自己臉上的面罩。
「好、冷…」他的體表神經幾乎凍的沒知覺了。
『嗯，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黑蛇的動作頓了頓，像是被說中心聲，不滿的吐著蛇信發出嘶聲：『那個叫諾雷希的傢伙是不知道爬蟲類最討厭冬眠時被吵醒嗎？』
其實若不是因為那張紙條，他也用不著如此違背生物本能的逼自己在這種寒冷的冬天冒著生命危險的走出室外，只為了到一個廣場集合。
老實說，他並不知道到那邊集合的用意是什麼，而且他全程都站在後方，應該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有異狀才對；畢竟在結束後他也是沒有遲疑的離去了。
令他心神不寧的是那些仍停留在鼻腔內的氣味。那是些即便隔著個面罩仍十分明顯且容易分辨的氣味，這些氣味的主人分別是誰他很清楚。
——那些都是他認識的人身上的味道。
「…赫斯？」一道聲音響起，是男性的聲音，他有印象；黑蛇發覺到這聲音的主人是牠尚未見過的人，便警覺的鑽進他的衣領裡，潛伏在他的影子中，打算靜觀其變。
腳步聲逐漸向他靠近，屬於那人身上的氣味也逐漸加重，是他在廣場上沒有聞到的味道。
「……唔？」他看著來人，是個有著淺棕色半長髮及金黃眼瞳的少年，以那年紀來說身高並不矮。少年的出現讓周遭的溫度上升了一些，即便只有一些些，但對極度依賴外界氣溫的冷血動物來說卻很明顯，他的身體放鬆不少。
「萊、萊…」他重複著同個字的發音，雖然知道少年的名字，無奈的是知識不足的他不會認字。只能藉由判斷發音及音調的高低進而記住他人的名字。「萊、……」他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是萊岎喔。」自稱萊岎的少年淺淺揚起唇角，露出了稱的上是溫柔的微笑。「赫斯怎麼在這呢？」萊岎疑惑的問。爬蟲類在冬天一般都會慣性的冬眠。畢竟長時間暴露在過低的氣溫下，會使牠們有生命危險。
「呼嚕…？」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歪了下頭，發出像是感到疑惑似的低鳴聲。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打算回答，彷彿像是他的潛意識操控著他的思想及心智。
「是…迷路了嗎？還是……」萊岎微微偏著頭，嘗試找出原因，也許是想幫他想解決方法。「啊，會冷嗎？」似乎是查覺到了他的身體正有規律性的小幅度顫抖著。
「嗯…」他點頭，感覺上有點為難。即便萊岎的出現讓周遭溫度上升了些，但仍然不夠。
萊岎思考了下，接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拿出了一個相較起氣溫及人體體溫而言，明顯散發著異常高溫的物體給他。他好奇的伸出手接下，好奇的盯著手上溫暖的物體看。
裡面沒有火，可是溫度卻很溫暖……他疑惑的發出呼嚕聲。
「這是懷爐喔，冬天用時很溫暖！」萊岎瞇起眼笑了，露出了笑容。十分單純、像是因為能夠幫助到別人而露出的滿足神情；爾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
「姆？」他愣了下，隨即意會到這是對方的好意，像是反射動作般的用頭磨蹭著對方的手掌心。
「現在是冬天，對赫斯來說應該很冷吧？就先借你吧！」萊岎將另一隻手也覆上他的頭，動作輕柔的撫摸著。「我有事情，先走囉。」說完，萊岎便將手從他頭上移下，踏著有點急躁的步伐離去。而他只是在背後舉起手朝那淺褐色的背影揮了揮。
確認少年走遠，黑蛇才從他的影子中鑽出，爬上長椅。『剛剛那人是叫萊岎嗎？』
「嗯…」赫斯動作緩慢的點頭，手中仍拿著方才少年借給他的東西。確實很溫暖，讓他聯想到少年的手以及夏季高掛在藍天上奪目的艷陽。
『雖然是在灰色地帶，不過身上散發的卻是永暮的氣息。』黑蛇像是感慨般的說，微微嘆氣，『人很溫柔，對灰色地帶而言實在有點突兀。』
「……還沒、加入…」赫斯開口，很突然的。「萊岎、還沒加入…」
『你沒講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黑蛇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低沉。
「沒有…」他搖頭。黑蛇沉默良久，才微微吐出蛇信，纏繞上他的手，想得到一些溫暖。
但那也意味著……很多事情你將永遠無法體會到。
也許是朋友，又或許是那種被他人關心、稱讚而感受到的溫暖，又或許是——
某種讓你知道自己有多需要他們、那種被稱之為情愛的情感。
又有腳步聲。黑蛇警覺的張大因為溫暖而變得有點渙散的瞳孔，迅速的從他手臂上退下，轉而爬在他的肩頭上，並且裝出與其他生物無異的模樣，似乎是打算假扮成普通的寵物。
『往左邊走。』黑蛇的聲音響起，赫斯稍微愣了下，接著便順從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往左邊的方向走去。
距離不遠，大概一百公尺左右也許更少，出現在他視線內的是一名少年，有著橘色的頭髮及碧綠色的雙眼，明亮的色調在暗沉的環境下很顯眼。這人是誰他很清楚，即便是在夜晚視力不怎麼好時。
「貝利…斯、特…」他喃喃自語，稍微加快了步伐。
對方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熟悉的令他不自覺的放下心，他也記得那是第一個主動與他攀談、並且給了他許多食物的人。第一個不會因為他異人的樣貌而心生排斥或畏懼的人。
雖然對方身上的味道與萊岎相同，同樣是在廣場上沒出現過的味道（又或許是他沒聞到）。但他的記憶裡仍保留著對方前些時日，大概是一個月前在路上與他巧遇的事情。那時候他有印象，即便只是巧遇，但貝利斯特走過來的方向的背後，就是灰羽的城堡。
住在灰色地帶的人們有著某種共通的默契，無須言語；平日閒來無事也許散個步，個性壞一些的打架鬧事，但絕對不會沒事晃到灰羽的城堡那兒去。
——所以說，貝利斯特其實在那時候就已經加入了……
「咦？」貝利斯特發出疑惑的單音節，「赫斯？」
「唔嗯…」赫斯沒料到對方會先喊出自己的名字，他沒有警覺性的靠了過去。
貝利斯特揚起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語氣很柔和，「赫斯怎麼會在這裡呢？」
「……」他緘默著，似乎是在思考該不該講，他肩膀上的黑蛇突然吐著蛇信，那道聲音便在他腦中響起：『說給他聽。反正你也知道他已經加入了。』
『欺騙他，對你、對我、還是對他而言都沒好處。』那道聲音聽起來有點急躁。
赫斯微微低垂著頭，鼓足勇氣似的抬起眼看向對方。「灰、羽…」
他只講出了關鍵字，心底就泛起一股連毫無理由的吃人時都沒出現過的罪惡感，感覺到自己的面頰因為心虛而燃起陣陣帶有冰冷的熱度。他很乾脆的把頭直接垂下，連頭都不敢抬起，更別說看著對方了。
「……」貝利斯特撫摸著他的頭的動作猛然停下，露出了有些吃驚的表情，隔了幾秒才開口，「赫斯也……加入了灰羽嗎？」即便貝利斯特的語調仍一如既往的溫煦，但掩藏不住在話語底下的不可置信。
赫斯沒說話，聽出對方的口氣中似乎沒有責備，他壯著膽子抬起頭，然後頷首。
「唔，是這樣啊。」貝利斯特微微嘆了口氣，感覺上有點不可置信。
的確，無論是對貝利斯特還是赫斯而言，彼此不約而同的加入灰羽都是他們無法預料的事情。分明一個月前見面時，對方是普通人的身分，卻在短時間內有了極大的轉變；而這轉變卻是他們最不樂見的。
畢竟說到「赫斯」，一般與他見過面的人對他的印象即是那完全不像是一個「人」會有的行為及思考迴路，以及那不符合其高大外表及年齡的稚幼。他或許連自己為什麼要加入都毫無頭緒。
「赫斯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嗎？」貝利斯特又揚起那抹笑容，將手覆上他的頭。「選擇了灰羽要面對很多很多事情喔。」
「嗯…」赫斯點頭。不知是因為感受到他人的體溫而放鬆還是針對貝利斯特的問題回答。
貝利斯特笑出聲，摸了摸他的頭。「覺得自己是對的話就好了。」
「對了，赫斯知道嗎？」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貝利斯特稍微停下手中的動作，卻遲疑了一下才開口。「有指令說……要灰羽的成員去伏擊地下列車。」
「姆？」聽到陌生的詞彙，他不解的歪了下頭，發出鳴聲。
「地下列車就是……一種運貨的交通工具，裡面裝著很多我們平常要用到的必需品喔。」貝利斯特已經盡量用了最簡單的方式解釋。「因為裡面是永夜永暮兩城交易所要用到的東西，所以……」他沒再說下去，也許是覺得點到為止就好。
「啊，我只是講講而已，沒有說一定要去參加攻擊列車的行動。」貝利斯特似乎是看出他的迷惘及疑惑，亡羊補牢似的補充道。
「唔…」他愣了下，隨即點頭表示理解。
貝利斯特的表情變的稍微放鬆了些。「那我就先走囉。」他將手從他頭上收回，在與他道別後便往另一方向走遠。
盤據在他肩頭上假寐的黑蛇突然扭動起身體，昂著首抬起頭，『你想參加嗎？』
「……」他搖頭。但動作顯得遲疑。他不想參加是千真萬確，但另一方面的他卻又想付出些什麼。
為了你所重視的他們，你願意付出自己的力量嗎？
『不如這樣吧。』黑蛇吐著蛇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兩全之計。『反正這計畫的本質上本來就是要造成夜暮兩城的慌亂，我有即便不去攻擊列車、也能達到相同目的的方法。』
『去永夜城吧。』聲音之中參雜了點笑意，帶有顫抖，他似乎能感受到從聲音的主人那傳達給自己的情緒；帶有復仇的喜悅，及殺戮的快樂；回歸生物最初的本能。『那裏的人們雖然都很暴戾，但身為他們的同鄉，不打個招呼感覺上有點不禮貌嘛。』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將面罩拉上，遮掩住自己的口鼻。憑藉生物與生俱有的極佳方向感，往永夜城的方向走去。
景色慢慢的改變，至少有點生氣了，環境逐漸變的明亮。他走了沒很久，大概十分鐘，眼前已經出現了像是地下商業貿易的景象，許多人在一個攤販面前抽著菸，大聲理論，甚至激動的拍桌；然後他再往其他地方看去，幾個身著破爛的孩子赤腳走在瓦礫堆上，衣裝十分骯髒，蓬頭垢面。
『沒想到二十年過去、她也死那麼久了……這裡還是沒變。』聲音透露出一股懷念。他毫無印象，不好插嘴說些什麼。
黑蛇轉過眼，看著其中一個攤販，商人手中拿著產量少的稀有礦物，財大氣粗的模樣。黑蛇像是受到什麼刺激般齜牙咧嘴，壓抑不住躁動似的吐信，深紅色蛇信在空氣中猛烈的震顫，森白的尖銳毒牙也露了出來。
『就那個吧。那邊那個。』黑蛇說，他將視線轉到那名手中拿著稀有礦物的商人。『拿到那個東西，就算是奉獻心力。』
『如果事情成功了，作為一點慰勞，我會將那些東西還給你的。』黑蛇開口，咧開嘴露出狡詐的笑容，毒牙在嘴邊若隱若現，深紅的蛇信饒富趣味似的舔了下自己的嘴邊。
「會成、功的…」他如此說著，將面罩拉下，露出了早已被鱗甲覆蓋住的臉頰及脖頸，尖銳的黑色長爪也唰的一聲露了出來。
身為叛變之者，我們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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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以下角色友情演出：
後記：
首先謝謝光君跟蒼狼借我他們家的孩子，希望我沒有把貝貝跟萊岎寫崩QQQQ
不要問我為什麼在這種時間發布xDDD
原本昨天就打好了其實，但昨天網路突然斷線，只好今天早起來發布（x
晚上不能用電腦只能哭（x
我打完了！我又打完一篇啦！！
赫斯的主線越飆越快！
雖然我也很想打嘉哥跟安格爾的主線但毫無頭緒啊（反省而不是抱怨
雖然我打的挺開心的（x
創作內容
☞【APH】1930！1945！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