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原來你們是來參加『廣寒祭』的呀？」
取代月姬職責走在前頭的小薩，維持一定速度步伐前進，和白澤等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是呀！在這個時節如果要提到薩諾瓦的著名慶典，果然莫過於廣寒祭了！」
一提到廣寒祭就顯得興奮的月姬，目光閃閃發亮。
不過說到廣寒祭的由來，一般是以古代傳說的龍之國度──中國，其傳統節慶「七夕」的時空背景作為舞臺，加以融合薩諾瓦的神話故事所出現的節日。
至於近代史學家還有找到像是「中秋」、「竹取物語」這些與廣寒祭略微相關的殘冊。但並沒有確鑿的史料就不是這麼必要提及了。
「呵呵。如果迪魯大人能夠親耳聽見如此佳言，想必更會不遺餘力籌劃廣寒祭。」
「明明是市長卻又擔任籌劃人？」
對於伊妮絲的提問，小薩微微一笑。
「畢竟迪魯大人和這座城市的歷史密不可分嘛！」
關於薩諾瓦的建成背景與迪魯的個人生平，在來到這裡之前便聽月姬講了不少，所以小薩的話是可以贊同的。
「聽說這裡原本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對吧？」
「是啊！」此時小薩以看似懷念過去的眼神望著遠方，不過白澤等人認為那是回想故事的必要神情，事實上的確如此。
「現今的納希佛里大陸雖然還有少數地方出現零星戰火，但基本上各個城市已經處於全面停戰的局面，甚至彼此之間還有密切的交流。」
「但在十幾年前，梅伊比斯政權尚未穩定的世局下，納希佛里不可避免延燒世界的戰火，成為名符其實的『戰爭之鄉』。」
「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
白澤無意間脫口的話，讓在場的人露出苦笑。
在白澤年僅十歲的時候，就時常跟著芙琳到當時稱為「戰爭之鄉」的納希佛里處理事情，所以對各地歷史算是有皮毛上的認識。但薩諾瓦這個名字和這座城市的存在卻無半點印象。
也因為這個緣故，白澤的劍技在他還小的時候便有一定基礎。
「實際上薩諾瓦的興起仍然眾說紛紜，但大抵上是圍繞著迪魯大人以及廣寒祭流傳下來的。史料的記載恐怕也是近幾個月才開始吧！」
意思就是被刻意隱藏了嗎？白澤暗自想道。
根據當年蘿卡蕾茲的干涉所留下資料顯示，納希佛里基本上被梅伊比斯和三大家族翻了徹底，多則千人、少則數十人的聚落分布和相關資料也被詳細記載下來。礙於報告的性質應該不會出現漏網之魚。
當然光憑這些片面之詞無法斷定什麼，但是唯一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
現在他們正走在貫穿整座城市的主要幹道。根據小薩的解說，薩諾瓦分成了三大區域，其中一個就是他們所處的第三區域（ThirdArea）──工藝商業區。
正如剛才沿途所見，在這一區裡集結了各式個樣的工房和工藝設計，位於前端扇形的右側；而另外一側則是生活機能詳備的商店街區，以及一般居民的住宅區。
像現在如火如荼籌備的賽夏季以及一年一度的廣寒祭，皆是由這個區域一手包辦。
再往前一個區域，則是支撐著整個薩諾瓦──也就是集結世界各地科學精華於一身的核心地區：第二區域（SecondArea）──科學研究區。
在這個區域裡科學研究的領域十分廣泛，所以以個人名義創立的研究室就如字面上所形容那般，櫛比鱗次。
最後位於薩諾瓦最深處，理所當然是薩諾瓦的政治重鎮：第一區域（FirstArea）便是負責這座城市的一切行政管理。同時坐鎮在這裡的是白澤等人竭力避免正面交戰的人。
七魔王之一，薩諾瓦‧迪魯。
嚴格來說，本來彼此應該是毫無瓜葛、井水不犯河水的過路人，但似乎因為某人在夜裡的湖水邊推倒（？）了某位巫女，然後又耍帥地說了一些自作主張的話，發誓要將身陷危難的少女和兔子拯救出來，才會演變成現在的狀況。
雖然看見有困難的人不能視而不見是兩人的信條，不過在其背後同樣也有著無法言明的個人因素存在。
「話說回來，你們是家族旅行嗎？還是說……」從故事模式跳脫回來的小薩看著白澤和伊妮絲，然後換上了一抹壞笑說道：「新婚旅行呢？」
「哈。怎麼可能……咕嗚！」
率先否定的白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伊妮絲沒入肚子的一拳華麗擊倒了。
順道一提，她現在連耳根子滿臉通紅。
「哈？你說我和那隻只會盯著胸部發春的雞在新婚旅行？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呢？居然會以為我和他像卿卿我我的新婚夫妻？這真是我打從出生以來聽過最最最荒唐的笑話了！啊……可是可是，原來像嗎？欸嘿嘿……」
「不對不對，在下（我）很訝異你們居然沒自覺散發的氣場就是那回事，而且連語助詞也能微妙同步！」
在內心吐嘈的小薩與月姬也完美同步了。
「不過作出反應的點不是家族旅行而是新婚旅行，有點受傷呢……」
月姬的表情顯得失落。
「是啊！新婚旅行就帶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這是哪門子的人生大贏家，根本就是惡魔！」
一旁的綠毛正太一臉正經地不知在憤慨什麼。
至於倒在地上眼睛呈現漩渦狀的白澤……
「嗚……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照小薩的話來看，今天在第三區域（ThirdArea）應該會舉辦眾所矚目的賽夏季。但正如不久前的想法一致，在這一路走來並未出現類似慶典欲來的氣氛，不過還是能從往來奔波的人們臉上，看出一絲端倪。
「看起來很歡樂呢！」
「是啊……怎麼看都不像是魔王進駐的城市。」
白澤帶著半開玩笑的語調說道。
與普通人的第一直覺不同，世界上最強的七人即使被冠上「魔王」的稱號，關於他們的觀感卻鮮少出現和頭銜正相關的負面評價。
如果要認為這番說詞有盲點也是可以。但只要看到一路上匆忙人群臉上掛有的一抹微笑與期待，真的很難想像那個要追殺夜黎的人就是這裡的市長。
「小子，這是要去展示場啊？」
此時從半路上出現的一位壯漢頂著萬夫莫敵的豪邁笑容向小薩搭話。
看到來者，小薩並未因為身高的差距而被對方震懾氣勢，反而露出輕鬆的笑容與其應對。
「是的！這幾位客人好像是第一次參加賽夏季，現在正帶他們熟悉環境。」
說著那位壯漢便將視線投向後方的白澤等人，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一般哈哈大笑。
「哈！那你們還真幸運，四年一度的『七巧』剛好被你們給碰上了，好好享受啊！哈哈哈！」
「七巧？」
有點被對方的氣勢逼退一步的眾人，白澤不忘對其中感道陌生的詞語給予反問。身為導遊的小薩自然知道該如何反應，不過看到他們的互動小薩顯得啼笑皆非。
「每年舉辦的兩大慶典，只有廣寒祭有固定日期，而賽夏季是依照四季的順序每年更迭一次。所謂『七巧』便是在這樣的安排下，出現夏天有賽夏季和廣寒祭的巧合。」
「也因為如此，七巧有著『七月的巧遇』這種隱喻喔！」
看著小薩和那名大叔刻意的笑容，白澤與伊妮絲只是苦笑以對。
「七月的……巧遇嗎？」
在大家沒有注意的時候，月姬反覆咀嚼這句話並露出曖昧不明的微笑。
「話說喬大叔，今年展示的依然是『那個』嗎？」
「啊啊……這次稍微改造了能量水晶和功率輸出器的配置，造型上也有多樣性的變化了。」
喬大叔先是露出和他粗獷外表些許不相符的狼狽表情後，旋即又換回了剛才的豪邁笑容說道。
「那個？」
「對喔！你們是第一次參加賽夏季，所以不知道去年喬大叔的展示品差點獲得優勝的事情呢！」
說到這，小薩以惋惜的表情看著喬，而對方只是微微聳肩。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檢查不完全所導致的疏失是工匠本來應負的責任，沒有差點優勝這種事。」
「少來了！明明知道結果後，還把自己關在工房三天三夜不出來呢！」
「啊！喂！我可沒讓你說這檔事！而且我也說過了，那是堂堂男兒捲土重來的前哨戰！」
「是是！您說極是！」
「所以說……」
這一副老朋友久別重逢即將進行促膝長談的對話展開，令白澤不得不從中打岔。
「抱歉抱歉！不小心就聊開了。這小子就是忍不住讓人打開話匣子啊！哈哈！」
「承蒙誇獎。」
看著他們一搭一唱的合拍演出，白澤對此罕見地露出複雜的微笑。當然看在伊妮絲以外的人並沒有什麼異樣，但對從小相處到大的青梅竹馬來說，意外地能夠分析透澈並深刻體會。
因為是作為護衛為理由而收留的孤兒，所處的環境自然與一般孩子不同的白澤，以及與之相對存在的伊妮絲來說，像這樣毫無顧忌暢談的知己幾乎是不可求的。
或許對他們而言，重要的存在中皆有彼此，但殘酷的現實並不許如此承認。
但至少在不被家族捆綁的此時此刻，他們可以稍微拋開嚴肅的身份立場，僅僅作為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在人生第一次旅途中找尋到屬於彼此的事物。
即使不知道距離目標還有多遠，但伊妮絲卻深信這樣的一天在不久的未來就會到來。
「不然這樣吧？」
愧疚地露出苦笑的喬，像是想到了什麼好點子說道：
「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而且你們這一路上也累了吧？我的工房就在這個街區附近，怎麼樣？賞個臉來坐坐如何？」
這麼說來，白澤和伊妮絲預定的行程中就有包括來到薩諾瓦觀賞工藝。雖說現在狀況些許嚴峻，不過作為敵情偵察的一環裡這是個不失吸引力的提案。
兩人互相眼神示意，接著看到月姬擺出「沒問題」的表情後，眾人的目的地變成了喬的工房。
步行幾分鐘過後，白澤一行人在一間門口掛有「Joy」招牌的小型工房，當然這棟建築的外觀也不出人所料的名符其實。
圓嘟嘟的建築刷上了色彩繽紛的顏料，屋頂的部分則是由圓錐體所構成，然而鑲在屋頂下方的紅色圓球，不管看上幾眼都覺得十分滑稽，讓人不禁回憶起童年回憶裡的歡樂時光。
──是的，這間名為「Joy」的工房，整體的造型是以「小丑」為主題設計而成的。
「意外孩子氣的建築呢！」
不作他想說出感想的是月姬，明明在場所有人看起來就屬她最像小孩子。
可是硬要說的話……白澤先將視線移向小薩，接著又轉向了伊妮絲。
「你想被我打成小丑嗎？」
一點也不想開玩笑的威脅口吻，令白澤顫抖地移開視線，並且嘟嚷數聲對不起。
「呵呵！先別這麼說，就算在大人之間也廣受好評哦！」
至於小薩並未放在心上，逕自推開了門邀請大家進入。
「那我們不客氣了。」
「打擾了……」
跟隨小薩和喬的腳步進入工房，白澤的第一感想是室內光線比想像中來得明亮，視野也十分開闊，和在外頭時看到的建築物大小有些差距。但硬要說得話，他的思緒早已被眼前牆上所陳列的物件所深深勾住。
外殼是由特製金屬包覆或長或短，內側雕有細緻花紋的管狀物，連接著因應本體與使用者特性的把手和底座處，塑造而成的流線型物體。接著鄰近本體旁，則是結合科學計算射程和分析各種數據，並且依照型號差異而有所不同的能量晶板。
至於金屬本體另一側散發微量魔力的細長晶管，應該是用來替代了原本能源本質，用以影響能力的使用時限和輸出量。
然而白澤能夠第一眼分析出這些資訊的原因是──
「古代……兵器？」
「正解。」面對伊妮絲愕然的反應，小薩微笑以對。「不過只能算答對一半哦！」
「只是模仿的玩具而已啦！畢竟真正的古代兵器強大到連稱霸遠古時代的龍族都能制霸呢！」
喬說著便隨意拿起了其中一把，外觀看起來需要雙手支撐的漆黑器械，喬只用單手便輕鬆舉起。而且配合使用姿勢做不同角度的展示。
不過光是如此，很難想像所謂的真品居然能夠與遠古霸主匹敵。
在白澤所理解的歷史之中，這個名為「槍」的古代兵器是以「火硝」為燃料，藉由膛線以及一連串的反應，使得「子彈」在鎗管中的螺旋雕紋進行旋轉加速，然後以時速數十公里射出的修羅兵器。
儘管這在「異能時代」的現在只能視為玩具，但在以前的「遠古物理時代」卻堪稱為拓展帝國疆域的神兵利器，可見這種兵器在當時佔了很重要的地位。
話雖如此，作為物理傷害的子彈，無論在威力或是殺傷範圍上，按照原理是百分之百無法擊倒神魔使徒之一的龍族。畢竟擁有在其之上實力的屠龍者（DragonSlayer）都不能保證能夠戰勝龍。
這樣說來，大家所謂的古代兵器，便會是建立在這基準上所出現的神話中，一種名為「等離子激光炮」的高科技產物。
的確，在外型上如果無視實際大小的問題，頂多就是加上裝飾品的「仿古代兵器」。但無論如何，在講求外觀與性能的工藝層面，無可厚非還是會以「槍」為模組設計。
「這麼大的傢伙，而且又是古代兵器，怎麼看都不像是該放在這種店的東西吶……嗚哇！」
「伊妮絲？」
發出悲鳴的伊妮絲狼狽跌坐在地，只見她神色緊張嘴裡不知支支吾吾些什麼，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知道了個大概。
看來是好奇心作祟的伊妮絲在端詳槍枝的時候，打算將它拿起。可能是在力道的拿捏上失了分寸才會把它拋了出去。
理所當然的，那個數公尺長的「始作俑者」，正以不如外表笨重的速度朝月姬快速飛行。
「月姬小姐！危險！」
大聲發出警告的白澤本想發動靈術衝到月姬面前。但是突然想到他們來到這座城目的是為了探察敵情，要是在此光明正大地使用靈力恐怕會引起魔王的注意，於是馬上打消這個念頭。
但也因為猶豫了這半秒的時間，白澤錯失了以肉體能力衝向月姬身前的先機，只能眼睜睜看著呆愣在原地的月姬。
就在槍枝即將接觸月姬之前──
「喝啊！」
在一旁從中攔截的粗壯手臂以令人不可思議的手法，先將槍枝飛行的力道卸除，再以如同嘉年華才能看見的精湛花槍技術將槍收了回去，一連串的流暢行動不禁讓在場人嘆為觀止。
「呼，這些傢伙因為設計的緣故而將重量降到很輕了，不過被這種速度的材質砸到也很危險。沒事吧？小姑娘？」
「啊……嗯，沒事。」
過了一晌才回應的月姬，擠出了可愛的笑容。
而身為罪魁禍首的伊妮絲則是愧疚地看著月姬，只見月姬笑著說了聲沒事，便跑著挨近她的身旁，繼續觀賞著眼前的作品。
幸好只是虛驚一場。白澤看著兩位少女的嬌小背影微微一笑，接著將視線轉回了原先的地方。由於經過了剛才的鬧劇，所以白澤在用手觸摸槍枝的時候更加小心翼翼，並且感受著那平滑的觸感。
不過當他的手指滑過某件作品時，白澤卻毫不猶豫地伸手將其托起。
「哦哦！真是好眼力啊！這位小哥！」
喬的一番讚賞引來了其他三人注目，當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白澤手上的東西時，一致流出了無語的驚嘆。
槍枝的造型並位有太過刻意的裁切，而是在有限度的簡潔中尋求適度的雕琢。槍體的材質恐怕是使用了上等的晶石合金，使得觸感格外平滑舒服，卻不失其堅硬可雕塑的特性。
由於能量槽事前置入了七彩的魔晶細管，讓原先呈現銀白偏透明的槍體散射出絢爛魔幻的光線，點綴了人們對槍枝枯燥乏味的既定形象。
「就說了吧！準優勝的作品自然會吸引有鑑賞能力的伯樂。」
小薩在一旁吃吃說道，白澤則是微微皺起眉頭。
「準優勝？難道是……」
「啊。就像你們聽小鬼說的那樣，去年選入決賽結果發生意外的落選之作。」
一直以來的爽朗形象消失了。喬此刻露出了與他外表格外不符的悲傷表情。
「明明還差這麼一步，就可以幫助那些孩子……」
咳血一般用力的話語，重重地敲落在眾人響徹悲鳴的心頭，名為沉默的病毒就此蔓延。
那是一種沉重到足以令人窒息的侵入體，讓心臟遭受到猛力揪緊一般的強烈痛楚，並使得因此麻痺的感官察覺不到時間的流淌。
實際上過了數秒──或許更長或是更短──的時間，直到有人的喘息聲打破這場靜默，世界正式運作。
「啊啊……抱歉，似乎說了多餘的話。」
率先提起精神的喬操起剛才那把槍轉了數圈，欲想證明自己已經沒事。不過仍然能夠感覺喬的情緒低落。
儘管白澤想開口詢問去年發生的事情以及所謂的「幫助那些孩子」是怎麼回事，但令人感到意外的重量和溫度讓他不得不再將視線挪回手中的槍。
──這裡頭，究竟寄宿了怎麼樣的感情呢？
「呃嗯，雖然算不上是補償……」
乾咳幾聲的喬將手上的槍枝正式拿起，露出潔白的牙齒然後爽快地宣示：
「就當是幫我測試參賽作品的性能和安全性，讓我們狠狠地大玩一場吧！」
創作內容
《半生輪迴》 (8)
